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冷,衣衫单薄的蓝纷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轻叹一口气,她推开落地窗,走进温暖的房间里,抬头看向墙壁上的古董挂钟,时针已经指到了“2”的位置,而她依然毫无睡意。
是因为时差的关系吗?
不,她自己知道,这是因为隔壁那男人的关系。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他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往她从不曾有过今夜这样的困扰,或者该说这样差劲的表现,但前几个小时里,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一再失去平常的水准。
喀啦!
房门外的某个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晚餐时阎潇寒说过,晚上这里只会剩他们两个,他现在应该睡了,那么……会是谁呢?
有点紧张的,她看向四周,拿起暖炉上沉重的古老烛台,然后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人,只有在走廊的尽头,那间她一直很好奇的书房里透出微光。
是小偷?还是……他?心不期然地怦眺。
明知道自己没必要前去察看,他家被偷又不关她的事,但她的理智又再次无法控制她的行动,所以,她悄悄地提步走向书房。
书房门没有关,微微地掩着,她从门缝望去,只看到那映在书墙上,随着火光晃动的黑影。
她握紧手中的烛台,才想要推门而入,门就被拉开了。
“啊!”她轻呼一声,手中的烛台也跟着往前挥去。
“嘿!几点了,你半夜起来是想杀人吗?”
手中沉重的烛台被人轻巧地卸下,蓝纷蔚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他,“你在这?那……”
他人在这里,那黑影是……她探头朝炉火方向望去,原来是个破旧的大型布娃娃。
她惊讶地看着那个造型古老,几乎有一公尺高的玩偶,这东西跟这古老而优雅的书房一点也不搭,而且……很丑。
他把烛台放在一旁,低头看着她。
她的睡袍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睡袍下只有一件大T恤,和一双若隐若现的性感美腿。
她的长腿曲线完美,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她身上那件大T恤。
那是台湾某大学的运动服吧?没想到,她竟然穿这种陈旧的棉质T恤当睡衣。
突然,他想起自己现在也是穿着一件破旧的高中橄榄球队T恤。真是的,从她来到古堡他就发现了,她跟他的共通点,多的叫人感到不自在。
“晚……晚安。”发现他低头望着她的神情,她猛地退后一步,把睡袍重新拉好,系好结固定住。
听到她的声音,他稍稍回神,“你是特地来跟我说晚安的,还是谋杀不成,临时换个说法?”
“好吧,晚不安。”她脸涨红,“不过我没有要谋杀你,我是以为有小偷闯入。”
“有小偷?你倒是胆子很大,要是真有小偷闯入的话,你该乖乖地躲在房间里,然后想办法报警。”
“我拿武器了,要不是你刚才突然拉开门吓到我。而且,要是真有小偷的话,我铁定可以敲在他头上。”
“我看是敲在我的头上吧!”
她柳眉一扬,黑亮的眼珠往右上方飘了下,像是在想象那个画面,“嗯……应该也不错看。”
他瞪着她,“你是个危险分子。”
“好说。”她眯起眼回瞪他,“我不会比你还危险。你这么晚不睡觉,在书房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他双手环胸,浓眉一扬,“这是我家。”他提醒她。
“这么晚睡对身体不好。”感觉到气氛终于正常了一点,她开始参观起这让她好奇很久的豪华书房。
“小姐,容我提醒你,你也没睡。”
“我是时差调不过来,跟你不一样。”她赤着脚,走过舒服的波斯地毯,赞叹地看着墙上的书,还不时退后,仰望着那几乎看不到顶的大书柜。
她一双眼,就像孩子看到了游乐园时,那样充满着梦想与期待,灿亮无比。
“那片墙都是古书,有拉丁文跟古罗马文,偶尔会有学者来跟我借。”
“梯子呢?这种书柜不是都配有那种好高好高的梯子?”
“收在旁边的壁橱里。除非有人来借书,否则我很少看上面的古书。”
“那多可惜啊!搞不好上面会有宝……哇!”她的眸光突然移到书柜下方一本精装书,“你也有这本书?”
“对,那本书很不好买。”
“这本书很不好买。”
两人异口同声。
这巧合让他们不自觉地看向彼此。
方才她参观书房时那种轻松对话的气氛,突然多了点带电的紧张感。
他没再说半个字,慢慢地走向她。
“我……我看不出来……你是个爱书者。”她得说点什么,打破这种仿佛什么要失控了的诡异气氛。
“我也看不出你是。”他走到她面前,缓缓伸手向她。
她慌忙闪避,从他左侧窜了出去,“你的书房真的很美……”她的声音有点抖,“不过我不懂,你为什么把这个丑玩偶放在这。”
谈点安全的话题,现在只剩他跟她在这古堡里,而她随时会扑到他身上……天!她被自己脑海中那突然冒出来的画面吓到了。
慌乱之余,她只能死盯着那个丑丑的布娃娃。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那是我母亲去世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搬进古堡之后,我就一直把他摆这里。”
“为什么特别放在这里?原谅我多话,这布娃娃和这书房看起来有点不搭。”她还是不敢转头看他。他的声音并不近,显然,刚才她躲开他的大动作,已经把她的拒绝意思表明了。
“我只是想提醒自己,家人比一切都重要,就算有人先离开了,我还是会记着他们。”
他的话叫她震惊,她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站在刚才的位置,抽了一本书低头看着,俊美的脸上,神情自在又优雅,然而那双深邃得叫人迷失的眸里,却仿佛掠过一抹属于孩子的伤悲。
她就这样望着他,移不开眼。
“你要是睡不着,要不要看这本书……你这样看我干嘛?”突然,他发现她正用一种触动人心的温柔神情看着他。
“没事!”对上他的眼,她慌忙地摇头,然后走向他,拿过那本书,“这是什么?”
“卡拉马助夫兄弟们。”
“谢谢,我正需要这种催眠书。”她急着告辞。
这么深的夜,有很多很多事都不太受控制,她察觉有种危险,一种温柔而引人深陷的危险,正逐渐逼近……
“对,不思考的话,催眠效果不错。”对于两人又一次的共通处,他已经逐渐接受,不再感到讶异了。
“谢谢,晚安。”她拿着书,就往门口走。
“晚安。”
“那个……”她走到门边时,又突然回头。
“嗯?”
“我明天可以来你的书房逛逛吗?”
“你明天开始不是要去大采购吗?”
她有点失望,“对喔,我没带多少行李来……”
虽然之前她是故意不带太多行头来的,因为这样才能跟阎洛齐报帐,污一堆名牌,可是……可是那是在她不知道有个这么美的书房之前啊!
“你明天过来吧!”莫名地,他有种想让她快乐的念头。
“咦?”
“明天上午我会派人请造型师过来,你想逛书房就逛书房,衣服的事情不用担心。”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过,脚才踏前一步,她就忍住了,只是柔声的说:“真的……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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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蓝纷蔚九点多起床时,管家说主人已经去上班了。
十点半,造型师来了,她简短说明她要的感觉,让他们送来二十套衣服、配饰,然后就忙不迭地跑进他的书房了。
下午四点半,阎潇寒从公司回来,才一进门,项伯就迎上前来,一脸紧张的告知,蓝纷蔚在他书房里摸了一天的事。
“她真的在书房待了一天?”浓眉一挑,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讶异。
“对啊!要不要派人来加强保险柜?”项伯的忧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书房除了主人和固定打扫书柜的他之外,通常是不准其他人进去的。
“不用。”
项伯大皱眉头,不懂主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松散,“但书房没有监视系统,万一……”
“项伯,她只是个爱书的客人,而且还是洛……”说到弟弟的名字,阎潇寒胸口没来由地一窒,“洛齐的……”他顿了顿,该死的!他竟然说不出“未婚妻”这三个字!
又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说:“反正,不用管她,就当她是个客人好了。”
“你平常是不准客人随意进出书房的。”项伯忍不住又多话。
“我想这不用你来提醒我,项伯。”阎潇寒的语气开始有点冷了。
畏惧于阎潇寒的怒气,项伯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但该报告的事情还是要报告:“她今天上午一口气买了快三万美金的东西。”
“是吗?买多久?”
“这……”项伯想了下,随即说:“大概才几分钟吧!我连茶都没来得及端去,造型师就离开了。”
“喔?这倒是很稀奇。”他想起两人见面时,她似乎总是刻意营造富家千金的形象,再对照项伯说的情形,忍个住微微一笑,“富家千金买东西都这么快吗?”他看,这次的购物她根本是在敷衍吧!
“这我是不清楚,不过她没几分钟就钻进书房去了,连早午餐都说要在里面吃,我说不行,她就说不要吃了。”
“不要吃?”阎潇寒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她还没吃东西?”
项伯吓了一跳。“这……”
“你竟然怠慢我的客人?”
项伯被他难得的严厉口气吓到了,“二少爷,我只是遵从你平日的吩咐啊!”是二少爷自己定下的规矩,不准任何人在书房里吃东西的啊!
“算了!去叫罗南弄点东西……不,弄两份正式一点的餐点好了,都送进书房来。”
“啊?”
“还有问题?”
“没……是……我立刻叫罗南准备。”
“嗯。”阎潇寒点点头,随即拿着公事包往楼上走去。
望着阎潇寒消失在楼梯上方的背影,项伯一脸不敢置信。
那个最重视书房的私密性,连家人都不能轻易入内的二少爷是怎么了?是被外星人入侵身体,所以想法大变了吗?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更何况……
对了!那位蓝小姐不是小少爷的未婚妻吗?那为什么二少爷会这么宠她呢?甚至还为了她,而凶他这个忠心多年的老管家。
难不成……
他知道了!项伯突然感到一阵冷颤。对,那女人八成是狐狸精!
小少爷的未婚妻一定是个狐狸精,所以,不但能勾引帅气十足,却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小少爷,还能迷倒一向不在乎女人,冷酷无情的二少爷。
对,一定是这样,这个蓝纷蔚一定是个狐狸精!
不得了了,他得赶快去找人来帮少爷们驱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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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说什么啊?项伯,你在作梦啊?”
在白雪皑皑的山上,阎洛齐终于等到可以使用卫星电话的时间。他打电话回家想跟蓝纷蔚道歉,没想到接电话的是项伯,劈头就跟他说她是狐狸精的事,还说他打算要找人来驱魔。
这都什么年代了?真令人啼笑皆非啊!
“是真的!二少爷还跟她有说有笑的。”项伯强调,“如果她不是狐狸精,二少爷怎么可能会心情那么好?而且还在她来的第二天,就让她一个人留在他的书房里,甚至为了她,要叫人在梯架上铺一层止滑垫啊!”
“什么?你是说真的?”阎洛齐简直不敢相信。“你说的梯架,是那个有艺术大师精心雕刻的古董梯架?”
二哥的书房,一般是不准许其他人进入的,那古董梯架,更是碰不得的,而清理书房的项伯,还要另外穿上干净柔软的鞋子,才能踩上去呢!
“没错!刚才二少爷命令我派人去铺止滑垫,因为那狐狸精刚好滑一跤。”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呃……”阎洛齐有点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山峦,“我……是不是在作梦啊?”
“都不是!”项伯气急败坏的嗓音,从卫星电话的话筒传来,“你快点回来,我要找法师来驱逐那个狐狸精,一并连你跟二少爷身上的晦气都清掉!”老人家一说完,就气得把话筒挂掉。
“呃……”听到话筒挂断的声音,阎洛齐才如梦初醒,他忍不住大叫:“天啊,这卫星电话三分钟要一百美金耶!”结果他竟然全都拿来听项伯说话?
不过……
听到这件事可值得了,不是吗?
没想到一直处在被父亲跟未婚妻背叛的痛苦中的二哥,竟然对蓝纷蔚如此地特别……
看来,他的计画也许可以转变一下方向,只要蓝纷蔚肯配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