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 天众总部
“自从帝释天伤了天女阿兰若,导致天女魂飞魄散之后,天帝便要四大天众寻回天女,且以十世为限;否则天地间的平衡将会被毁,届时……”
天众最上层的领导人天起长老在总部地下二楼的密室里讲解着四大天众听过数百回的前因后果,一旁四位次长则守在仅存的长老身旁等候差遣,和下面听解的四大天众形成强烈的对比。
四位次长是经由占卜找出的四大天众的父母所担任,倘若正在台上讲解的长老两腿一伸,懒得呼吸之后,便会由四位次长无条件晋升为长老。不过遗憾的是,在台上那个坚持要呼吸的长老,将会是天众最后一届的长老,只因所谓的十世轮回迄今正好是最后一世了。
天晁坐在台下,连抬头都嫌累,只是敛眼回想着自纽约回台湾的这一路上,他到底受了多大的屈辱。
该死,若不是为了虚尘那个女人,他现在应该还在纽约快活才是,怎会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似的,听着长老一成不变的千年事迹?他是疯了,才会心甘情愿的回到这里活受罪!
管她置自己的生死于何处,他一样可以快活地待在纽约;但是,只要一想起她这样一个女人,却拿把枪在枪林弹雨中冲刺,他就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给逼疯了,甚至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精通保护之道、善尽保镖之职!
他毋需对她好的,是不?
毕竟她永远都不会感激他,更不会发现他的感情是恁地炽烈,仿佛要燃烧掉她空洞的心肺。
在她那一双清滢而迷人的水眸里,没有他的身影。
“最近总部不断地传来一些事故,根据总部的联系网回报,可能是当年跟着下凡的帝释天所为,遂四大天众必须多加留意。”天起长老在台上讲得忧心忡忡,眉宇之间的凹壑更深了。
天晁慵懒地窝进沙发里,一双幽惊的魅眸斜睨着台上,勾魂的俊脸漾满了轻蔑,嗤之以鼻地睇着长老。
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世纪,还有谁会相信这种事?
四方天众、帝释天、天女……烦死了,他根本就想不起这些东西,他根本没有身为天众之一的归属感。坐在这里,他像是个走错舞台的过客,坐错了地方,看错了戏。
没有真实感、没有附属感,令他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有这么一回事?”自英国回总部的天昱不禁抬眼问道。
“假得了吗?最近天晁在纽约不是也有许多次被狙击的记录?”自日本回总部的天昴一张不怒而威的脸面对着一脸不以为意的天昱。
“根据总部所查到的消息,台湾有一个地下组织形成,然而矛头是否指向天众总部,还有那个组织到底是不是帝释天所主控的,这就不得面知了。”位在总部主持联系网的天昂挑眉睇着众人。
“查出组织名称了吗?”天起问道。
“天行鬼。”天昂不甚在意地回答。“可惜的是,到现在联系网仍然查不出这个组织到底想要做什么。”
“问天晁不就好了?”天昱睇着众人,不怀好意地看向天晁。
“问我干嘛?”
天晁眯起妖诡的眼眸回睇看好戏的其他人,有点不悦地挑起浓眉审视着每一张状似落井下石的脸。
呻!他早在好几年前就出国了,对于其他三个人,他根本没有什么印象,那些儿时的记忆早已不复在,如今存在四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不过是为了长老的一番话而被决定下来的薄弱友谊罢了。
十几年前没有奠下深厚的友谊,更甭提现在了。
“你既然被狙击,自然能够告诉我们那些杀手的特征,不是吗?”天昱笑得可恶极了,正等着天晁的回答。
“我哪里可能记得那些?”天晁有点微恼地瞪视着天昱。
别人他可不知道,也不想多作解释,但是在这天众之中,并非只有他尚未觉醒,天昱亦没有觉醒,他何必在这当头凑热闹?
天昱觉醒不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虽然不知道,但对于自己没有半点觉醒的迹象他则是有些想法。
他甚至要以为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转世之体,或许根本是长老搞错了也不一定,让他平空得到这些财富。
“一定是因为太忙,所以你才会给忘了。”天昱话中有话的挑衅着。
“你现在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天晁突地站起身怒视着天昱。
他不是傻子,并非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置喙;他的私生活要怎么安排,端看他自己的心情,他压根儿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就连站在长老身旁的父亲也一样。
“天晁,你真是愈来愈禁不起玩笑了。”
天昱叹了一口气,仿似多无奈似的。
“那是因为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天晁对着天昱暴喝,但是目光却是斜射向一脸担忧却又满脸慈祥的父亲。“你们爱怎么玩便怎么玩,恕我不奉陪了!”
可恶,只要看到他那张脸,他就想吐;而且一想到自己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更是想要杀了自己!
一晃眼自己也已经长到当年被他抛弃的年纪了,一想到镜子中的自己简直与他如出一辙,他竟会不自觉错乱,让那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再次翻腾而上;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是如何抛弃他和母亲的,更会永远记得当天祭大会占测出他就是北方多闻天的转世时,他跪在他面前认错的愚蠢面孔!
这些全都拜他的身份所赐,倘若不是因为他拥有转世之命,他也不过是他所放弃的私生子中的一个;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永远也报复不了他所带给他的痛苦。
然而,现在的他拥有一切,不再是当年手足无措的小孩,更不是一无所有的孩童了,他有百分之百的权力破坏这个体系。
这对父亲而言,才是最大的报复!
他和虚尘一样,他们的心中只有总部的命令,甘愿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总部的预言之下。倘若他不是天众转世,那他又算什么?大概是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平凡男子吧!
哼,无所谓了,反正挥霍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从现在开始,他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达到报复他的目的了。
“晁,你现在还不能走。”天起随即派四位次长将天晁拦下。
“那是因为你尚未觉醒,你对于拥有这份天命感到疑惑。”
天晁瞪视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四位次长,怒由心生却不敢造次。“我永远也不会觉醒的,说不定你根本就找错人了。”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甚至认为自己不是所谓的转世之体,以往不说是因为他想借此报复父亲,但现在已是最后一次的天祭前夕了,也差不多可以告诉他们真相,好让他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去寻找真正转世之人。
这算是他最大的良善了,可别不知足啊!
“不,你只是尚未觉醒。”天起仍是十分笃定,随即又下达命令:“将他带到坛中,你们三个也一道来。”
其他三位天众依言走向坛上,长老随即按下身后的按钮,后头的墙壁旋即打开,露出一张泛黄的画纸,而画纸上则是一张女人的画像。画中的女人有着不可方物的美丽,一种令人屏息以待而不敢亵渎的存在感,令整个大厅瞬间静寂下来,就连暴躁不已的天晁亦是。
该死,长老只会使出这一招,总是在每一次的会议之后让他们看这一张天女画像,而见鬼的是——不只他,连其他三位天众亦无法将视线移开,逃避不了那种晕黄诡异的氛围,一道温暖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净化了他的心灵,不断地呼唤沉寂在他体内已久的灵魂。
画像上的女人有着一双教人移不开视线的水眸,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光是站在这里,他便可以感觉到她的光芒不断地洒落在他的心上;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挣脱不了。
可恶,他没有一次挣脱得了!
***
虚尘你这个混帐,该不会是把自己是个女人的事都给忘了?
虚尘坐在总部二楼的贵宾室里,一脸傻愣地回想着在美国遇上狙击时,天晁同她说的话。
那感觉像是他在关心她。
关心她?
他不是向来最讨厌看到她的,为何要关心她呢?
他嘴里说的话,永远和他眼眸中所噙的意味不同,和他所做出来的行为不同,总是令她不知所措。就像在美国时,他总是无情地对她咆哮,然而将她抱在怀中的双手,却是恁地温柔……
虚尘摊开自己的手,盯着自己的手心为了学习各种求生技能而磨出来的茧,看着一双不像是女孩子的粗糙手心。那一刻,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强迫她放掉紧握在手中、与她形影不离的枪,仿佛在她的面前立起一片高墙,要为她挡去看不见的危险,在她的心底激起莫名的翻腾。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也没有人愿意保护她,她通常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可是他却不愿意让她涉险,结果原本该被保护的人变成了保镖。说起来,她真的是一个失败的护法。
然而,沉在心底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滋味,却不纯然是懊恼,还有许多她理不清、亦没有人教导过她的情愫……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身为护法的她,却愈来愈不了解他了。
是因为两人鲜少聚在一起,才会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吗?
事到如今,她连自己也愈来愈不了解了。
“你在想什么?”
轻柔如风的耳语带着让人舒服的音调在虚尘的耳边响起,她不禁抬头看着走到自己身旁的残月。
“残月。”她轻喃着。
既有四大天众,自有四大护法,而四大护法之中只有她和残月是女性,与她走得近一点的亦是残月。
“你好像有心事。”这是一个好现象。
四大护法皆是在幼年时期便开始接受总部安排的训练,远离家园,甚至要遗忘自己的家人和姓氏,在一连串艰苛的训练中求生存。
而这一连串的训练下来,很容易让人忘了自我,就像虚尘和灭日,他们两个是当年教官评估历代以来最为优秀的护法;然而对那些能够承担痛苦而得到教官称赞的人,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时间一久,虚尘慢慢忘了身为一个人很重要的心,她会把正常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都给忘了,像是一个只听从上级命令的木偶,忘记自个儿原本也不过是个人罢了。
“我是一个很失败的护法。”虚尘有点自责地低诉着。
这样的感觉是自责吗?或者该说,除了自责以外,仿佛还有其他的情绪;然而时间一久,她却忘了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教官所排的课程太满了,她的脑袋里除了任务和技能训练,其他的都记不住,包括她原本的名字和她的家人。
“是天晁说的吗?”残月倒是有点意外竟有人嫌弃她的能力。
“不,是我这么认为的。”
也是她第一次无法肯定自己的能力,对自己的能力起疑。
“发生什么事了?”
她们之间的对话总是无比的简短,但是句句皆说到重点;到底是天性所为,还是经过训练后的后遗症,那就不得而知了。
重要的是,她们可以了解彼此的心情,毕竟她们是所有护法和守卫军中仅有的两个女孩。
“我的主子不要我的保护,甚至改变我们之间原本的关系,我变成了被保护的人。”然而事实真只是这么单纯吗?说真的,她无法这么认定。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虚尘抬眼一看,是最疼惜她的破星;望着他一双如寒星般迷人的魅眸,她不禁笑了。仿佛有一种错觉,好似大伙儿已经分离很久,现在再见面,那感觉是如此令人喜悦。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只是我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任务。”虚尘试着辩解,却又对这样的说法存疑。
“傻女孩,倘若自个儿的主子可以保护自己的话,那咱们不是轻松多了,你又有什么好不满的?”破星坐在她的身旁,大手自然地拥紧她的肩,俨然把她当成与自己十分亲密的人般。
“可是我总觉得……”
“虚尘!”
正当虚尘还想要再问什么时,却听到天晁狂怒的声音在偌大的贵宾室里响起,她一抬眼,便见到他宛若是一只睥睨万物的猛狮,怒不可遏地瞪视着她。
唉,她又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他每次见到她,总是一副气焰高涨的模样?
一年一次的总部大会规定只有长老、次长和天众们才能进入,所以她才会在二楼的贵宾室等他,她应该没有忽略什么细节,或者是做错了什么事吧?
“走了!”天晁恶狠狠地吼了一句,随即便转身离去,心底有一把烧不透的火焰。
简直是可恶透顶!他好不容易从总部大会逃出来,本想赶紧将她带回家,孰知她居然在贵宾室里和破星状似亲昵的拥抱着。
走了两步,发觉后头没有脚步声,看见她还愣在贵宾室里,他不觉又火大地吼了一句:“如果你现在不想走的话,往后也犯不着再待在我的身边了!”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