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站直了身子,她却不知道她该往哪里走?该往楼上跑?还是,该往外跑?她甚至感到双腿酸软无力。
为何她一觉睡醒,这世界便变了个样?她明明是在家里睡觉的呀,为何醒来会在这里?记得昨天她还在整理毕业论文,然后她,然后怪了,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之后做了什么事?
夏宇辰下意识地双手相互搓揉着,直往门口走去,倏地,她停在门边约一个人高的穿衣镜前,瞪着镜中的自己半呐。
一会儿捏捏自己的脸,一会儿拉拉头上卷曲的长发,然后一副像要杀人般地扯着身上那件古董级的连身裙……
“这是什么——这是我吗?这是我吗?哇拷!这是什么东西?现在是民国初年吗?为什么还有这种东西?这是什么鸟头?妈的,这是我吗?这真的是我吗?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相信地直盯着镜中的自己,这是她的脸,却不是属于她的装扮!
夏宇辰像是疯了般,站在梳妆镜前,歇斯底里地对着自己身上猛拉狂扯,像是要脱下这一身不合她品味的衣裳。
她不能相信,自己竟会变成这个模样,她应该是打薄的直发、鲜红色的发丝,身穿紧身衣物的性感小辣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穿上这种简直是难看到极点的连身裙。
镜中的自己宛如是上流社会中的少奶奶一般,顶着雍容华贵的外貌,撑着娴雅婉约的假象,游走在她厌恶至极的虚幻世界里!
呸,真是快要让她吐了,她怎么可能会这样?她可是走在潮流尖端的超知识份子,她怎能穿上这种迂腐的衣服,留着这头黄脸婆般的长发!
天啊,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睡个觉,为何醒来之后,她的世界便走样了?
“姐,你在干嘛?”看着夏宇辰几欲崩溃的脸庞,夏宙辰不但不觉得怜惜,反倒是笑得无法无天。
听到夏宙辰的呼唤,夏宇辰赶紧以慌乱的步伐走向她,一双水漾清澈的眸子直瞅着她,双手也紧紧地擒住她的臂膀。
“你是宙辰?”哦……不……不!宙辰怎会在一夜之间留了一头长发?
夏宇辰不愿相信地直摇头,拒绝再拒绝,死都不肯相信她就是宙辰。
可是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又是和自己如此相似,若她不是宙辰,那她是谁呢?
她不是大众脸,除了宙辰,不会再有第三张和她相似的脸,至少从出生至今她还没见过。
可是,眼前的她有着一双睿智聪颖的眼,充斥着世故内敛的丰采,一反她原本的青涩和稚拙。
怎会如此?夏宇辰无力地垂下双手,双腿酸软得无以负载这样突来的浑沌,她在夏宙辰的腿边坐下,双手紧捧着头,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姐,你还记不记得你六岁的时候还会尿床?”夏宙辰的嘴边有着一抹狡黠难辨的笑。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夏宇辰颤如秋叶的双肩,像她小时候做错事时,大姐总会安慰她的样子一般。
“你……”夏宇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夏宙辰。
这件丢脸的往事,只有她和宙辰知道,若有他人知道,一定是宙辰走漏风声,因为她死也不会将这种丢脸的事说出去。
可是宙辰的个性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大嘴巴到将她这些事情宣扬出去,现在,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眼前的女子,真是她可爱的妹子!
可她怎会变得这么多?
“宙辰……宙辰,你真的是宙辰!?”先不管眼前梦幻的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她总算找到一个和她熟识的人了。
紧紧地拥住自己的妹子,仿佛她是个溺水的人急于找到支撑下去的木板,她只想在此刻先拥有这一份真实感。
“没事了……没事了……”夏宙辰轻拍着她的背,柔柔地呵护着她。
“怎会没事?事情可大条了!”夏宇辰猛地抬头,一双水漾般的迷人眼眸盛满困惑。
“我怎会变成这样?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而且我怎会在这里?这是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该死的支震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宙辰,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夏宇辰连珠炮般地轰炸夏宙辰的神经,只见她稍沉吟了一番,随即告诉她:“你丧失记忆了。”
唉,大姐的问题那么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倒不如先告诉她答案,再来聊聊前因后果吧!
“丧失记忆?”对,很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极有可能是丧失记忆,可是……
夏宇辰再细细地沉思一番,总觉得有哪里不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够圆满的感觉,这到底是少了什么……
“啊!”夏宇辰大叫一声,随即理清了这个谜团:若是她丧失记忆,她怎会还记得宙辰,甚至还记得那个该死的急色鬼支震宇呢?
“宙辰,你骗我,”先不管那份缠绕在心底的异样情绪,夏宇辰先是对着自个儿的亲妹妹发动攻势。“我怎么会丧失记忆?我在家里睡得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丧失记忆?”
是啊,有听说过在家里面睡上一觉之后,醒来便会丧失记忆的吗?
真是荒谬到了极点!
“姐,你是先丧失记忆然后才又恢复记忆。”唉!大姐连自己是怎么丧失记忆的都不记得了吗?
看着夏宇辰茫然不知的神情,夏宙辰真是欲哭无泪,她总算知道支震宇为什么会赶着去上班了;想必他也是和她浪费许多口水!
唉,她那可怜的姐夫。
“我怎会丧失记忆又恢复记忆?”夏宇辰的眉头皱得已经纠在一起。
“姐,你是九官鸟吗?我回答你,你又反问我一句,耍我啊!”夏宙辰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
该死的姐夫,存心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她,搞得她现在根本难以回答大姐几近于白疑的问话。
哪天非给他讨回这个人情不可!
“你是因为在三年前的某一天,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从房内发了疯般地往外跑,结果在支震宇他家门前被车撞倒,在事隔三年后的现在,你恢复了记忆。”就这样,简单明了,她懒得再多浪费口水。
她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会在那一晚突然像发疯似的往外跑,更不了解她为什么会在支家门前被撞,这一切都只待大姐完全恢复之后才能给她一个答案,不过,依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谜底是解不开了。
“我被车撞?我为什么被车撞?”夏宇辰睁大清澄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直瞧着夏宙辰,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不是她臭屁,依她超人的反射神经,她怎么可能任由车子往她身上撞来,更何况,她没事跑到支家干嘛?
她和支家老二水火不容的事是众所周知,除非是极必要,她绝不可能靠近支家的势力范围。
所以说,这一点都不合理!
“你想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三年前的大姐再怎么不学无术、放浪形骸,时间只要一过凌晨,时钟预备重跑一次时,便是她的上床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少。可是,那一晚已经凌晨两点多,大姐不但还没睡,甚至还从家里跑出去。
这一点,直到现在,仍是让她十分匪夷所思。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算了,那些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
夏宙辰抬手抚着额头,想了一下比较适当的说辞。“这里是支家。”
“支家?”夏宇辰一惊,忍不住张头回望。
“不对,我跟支震宇再怎么不好,我也因为各种因素,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是这里不是支家呀,一点都不像。”
夏宇辰指着四周再道:“你看,这沙发不对、窗帘不对、摆设不对,连这里面的个个装饰品都不对,这怎么会是支家?”
接着,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夏宇辰站起身环顾四周,提出各种有力的证据,以证明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
依她对支家三兄弟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将这一切搞得这么女性化,而且,支妈妈也不喜欢这么累赘的装饰,所以,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这里真的是,不然你往外看。”夏宙辰奈住性子站起身,拉着夏宇辰往那一面和她们家对望的窗子看去。“瞧,那是我们的家。”
夏宇辰一看,简直不敢置信到极点:支妈妈怎能忍受这样的房子摆设,她不气死才怪。
“支妈妈呢?”
这又是另一个让夏宙辰头痛到想杀人的问题,她真的很难回答。要告诉她真正的事实,还是随便将她蒙混过去算了?可是,若是她现在不说,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真实的情形。
唉,她没事干嘛找罪受,光挑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来做。“支妈妈两年前过世了。”哦,天啊,她不敢想像她会有什么反应。
“支妈妈两年前过世了?”像是搞不懂话中的意思,夏宇辰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咀嚼其意。
那个疼她、宠她的支妈妈过世了?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可能?
难道说,她真的没了三年的记忆?
“我不相信!”
“你看大厅的佛龛。”
夏宇辰望着那座支妈妈最喜欢、也是唯一没变的佛龛,旁边摆着一张支妈妈的黑白大照。
这景象教她想不相信都难。没有人会无聊到用那种东西开玩笑吧!那么,宙辰所说的这一切,全都是真的罗?
“爸和妈呢?”三年的空白、三年的停滞、三年的大梦初醒,不会让她和自己的父母天人永隔吧?
“他们在前年退休,一个月前,夫妻俩便二度蜜月去了。”夏宙辰这句话说得又直又快,生怕自己要是说得太慢 ,大姐又要曲解她的意思。
听到宙辰的话,这悬在心头上的不安大石,总算是安然的落地。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宙辰就知道大姐不会那么简单便放弃她的发问权。可是,这个问题真的是更不好回答了。
唉,要不要说呢?还是干脆等到姐夫回来,交给他自己解释。可是大姐若在这段时间里乱跑,让姐夫回来找不到人,那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该死的姐夫,就知道他一早将她吵醒,绝对没好事!
夏宙辰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环胸,巩固自己的信心,然后大声说道:“你会在这里是因为……因为你嫁给了支震宇。”
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决定干脆一点将事实说出。
她仔细地盯着大姐脸上的表情,看她先是一笑,而后锁紧眉头,而后又是一笑,而后脸色益发的森冷诡谲。
“宙辰,你是在开我玩笑吗?”
哦!她又笑了,可这种笑,会让她觉得背脊一阵寒意袭来,有种蚀骨般的寒冷。
“我……”这要她怎么说?事到如今,她只好……
夏宙辰不由分说地拉起夏宇辰的手,直往二楼她和支震宇的卧房奔去,强迫她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各式照片。
“你看,这是你和姐夫的结婚照,你们都已经结婚三年了。”
夏宇辰看着一张张精美细致的结婚照,心头又是一震——这是她吗?
这照片中笑得柔情蜜意、闭月羞花的会是她?
这流转顾盼的眼眸不是她的,这巧笑倩兮的唇瓣也不是她的,这细致高雅的柳眉更不是她的;可这五官所搭配起来的脸庞,确确实实是陪伴她二十几年的脸!
不敢置信、真是不敢置信!
她真的嫁给支震宇这个不要脸的急色鬼?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否则她怎会和他凑成一对?
莫非是有人趁她丧失记忆对她做了什么事,好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夏宇辰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一张不像自己的脸,无法相信己会变成这种养尊处优的少奶奶。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仿佛只要她多喊几次,事实便会真的如她所想的一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