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什么鬼?」
郁擎克制不住的朝她大吼,那些担心和焦急,在看见她安然无事的时候,转变为一股愤怒。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夏春韵是第一个让他不顾形象,气得当场跳脚的人。
「我、我……」她有点害怕,想要解释,但是郁擎却不给她机会。
「你怎么样?你不负责任,你很该死,你以为大家都活该倒楣,应该为你浪费一整个下午白等?」
「我很抱歉,可是我……」
「不要再抱歉了,我受够了你的抱歉!」他怒气腾腾的接近她,吼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旁的艾宣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这边不对,可是突然走开也不太好。
天啊,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一幕呢?
夏春韵眉头一皱,轻呼一声,「痛……」
郁擎这才注意到,她的双手和膝盖部份都缠上了纱布。
她那委屈的小脸在刹那间让他松开了手,怒气少了一半,「怎么回事?」
「我、我在到花店的路上出了小车祸。」
郁擎的眉毛高高的挑起。为什么她老是在出车祸?她觉得不把他吓到长白头发不甘愿是吧?
「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想到她受的惊吓,他的怒气又少了一点。
可是想她居然独自承受,而不通知他,让他又有点生气了。
「我、我没想到。」她眼里含泪,「沛蝶她昏过去了,医生说她有点脑震荡,我很著急,所以没有想到……」
她只有一些擦伤和割伤,经过擦药包扎之後就没什么问题,可是沛蝶的情况就很让人担心了。
一直到宋妈妈赶过来,沛蝶也醒了,她才得以放心的先赶来这里。
「这么长的时问里,你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因为你一声不吭就搞失踪而担心吗?」
「我有想要打电话给艾宣,」她真的觉得很抱歉,「可是警察又要我到警察局做笔录,去指认那几个撞我们的坏人。」
她一个下午又惊又怕,情绪早已经绷到了极点,现在又被他怒气冲冲的询问,忍不住心里一阵委屈,就哭了出来。
「那些坏人就是之前骚扰、恐吓我的人,他们放火烧了我的房子,却又怪我害他们老大失业什么的,所以开车撞我们。」
因为已经被抓进警察局,那群小混混怕了,赶紧把罪名全都往他们大哥身上推。
「沛蝶都是被我连累的,呜呜……你不要这么大声、这么凶,我不是故意不通知任何人,害大家浪费时间白等……我很害怕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郁擎看她可怜兮兮的哭了,且一脸担心受怕的样子,忍不住自责,「对不起,我太大声了。」
他是被她可能去见别人,有别的约会给气疯了吧,居然没想到她是出了意外!
「不要哭了,」他温柔的说,递给她一条手帕,「对不起。」
她接过来,低头擦眼泪,「没、没关系,是我太爱哭了。」
艾宣看上司的脸色变好了,声音也跟平常没两样了,这才放心。
他这平常冷静理智的总裁大人,原来一碰到夏春韵的事,也跟寻常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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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韵觉得很高兴。
坏蛋杨经理被指控教唆杀人和纵火,相信会有很多年的牢饭要吃。
沛蝶也没有大碍,休养了几天又活蹦乱跳。
而她则每天两边忙碌,依然细心的照顾白夫人的花园,也认真的处理布置会场的事,每天都让郁擎载来载去的。
有时候她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有点像在监视她,因为他从来不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就连她每天例行散步到马里兰的路程,从她扭伤脚的那天开始,他就加入了。
然而,就因为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自自然然的出现,好像这是他很理所当然的习惯,她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
下午有些阴凉,她趁这个机会拔草,刚好白玛莉在起居室喝茶,从窗户瞧见她,立刻将她喊进去。
「春韵,别忙了,进来喝杯茶吧。」她笑盈盈的喊道。
夏春韵看两个给她很大压力的秘书不在,於是欣然答应,「好,我马上来。」
她脱下手套,将东西整理好,才推开落地窗进入起居室。
白玛莉连忙招呼她坐,「大吉岭红茶,试试看,还有海绵蛋糕,味道也很好。」
「谢谢夫人。」
她和蔼的说:「讲了好几次,让你叫我奶奶就好,怎么还是这么见外?」
夏春韵脸一红,「我忘了。今天要念哪本书呢?」
她已经习惯在白夫人喝过下午茶之後进来念书给她听,她常常都会听到打瞌睡,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今天不用念书,」她笑著摇头,「我想跟你聊聊天。来,吃蛋糕,别客气呀。」
「好,谢谢夫人……」
「又来了!唉,从来没有人叫我奶奶,连你也不肯叫我一声吗?」
她甜甜的一笑,想起郁擎对白夫人的称呼是尊敬却生疏的「祖母」,於是喊了一声,「奶奶。」
「乖。」白玛莉笑著拍拍她的手,「跟奶奶说,你最近是不是跟郁擎走得很近?」
她这次连耳朵都红了,「没有的事!我只是刚好负责公司晚会的会场布置,所以少爷都顺路载我罢了。」
「是吗?」白玛莉笑咪咪的说:「郁擎最近都很早回来,吃过饭就跟你去散步,也是没有的事吗?」
两个秘书成天来告状,她倒是很高兴知道郁擎和春韵越来越亲近。
虽说当初不是请她们来当眼线的,不过这样也很好,她已经开始考虑要辞退两个秘书了。
关於这一点,夏春韵就完全无法反驳,而且也找不出理由,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陪她走那一段路。
「可能是少爷刚好也喜欢散步吧。」
「呵呵,我了解我的孙子,他从来不会把时间用在休闲上,他喜欢散步?这我不相信。」
「那我真的不知道了。」她低垂下头,莫名的开始心跳加速。
她可以把他无言的温柔,当作是喜欢她的表现吗?
他是喜欢她的吗?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呀?实在太厚脸皮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况且,他早就有女朋友啦!
白玛莉看她整张脸都红了,於是试探的问:「春韵,你觉得我的孙子怎么样?」
她轻声回答,「很,很好。」
「这样呀!那你喜不喜欢他?」
夏春韵吓了一跳,手里的蛋糕叉子差点弄掉,她手忙脚乱的把碟子和叉子都放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她的反应,白玛莉也了然於心,笑了一笑,「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你不要觉得有压力。」
「是。」没有压力才怪呢!
她很怕那放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会被夫人看出端倪来。
「喜欢郁擎会很辛苦的。」白玛莉轻声说著,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往桃心木书桌走去。
然後她拿出一支小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拿了一个东西出来,又重新入座。
夏春韵一看,那是张照片,用精致的木框裱著,白夫人的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将照片递给她。
她看著白玛莉,没有接手,只是有点惊讶。
「来,没关系,我特地拿出来给你看的。」
夏春韵这才拿过来看,照片里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留著整齐的刘海,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模样很是俏皮可爱。
她不大明白,白夫人为什么要拿这照片给她看。
「这是我的孙女静静,」白玛莉眼里泛泪光,「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岁,实在是太年轻了。」
「我很遗憾。」她温柔的说著,握著她那苍老的手。
她可以了解失去所爱的亲人的那种痛苦,心中不禁也感到难过。
「是呀,我从小把她带大,实在很舍不得,」白玛莉哀戚的诉说著,「她那两个荒唐的父母亲,对待她就像对待她的哥哥一样,从来没有关心,更别说照顾了。」
哥哥?那么是郁擎喽?
白玛莉继续说:「婚姻这事讲的还是感情,不是门当户对,否则只有苦了小孩而已。
「还好郁擎很早熟,非常的懂事,但他有时候又冷静得让我很担心。」
夏春韵也有这种感觉,她刚认识他时,就觉得他遥远得不像一个在她面前呼吸、存在的人似的。
因为他好像没有情绪似的,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他变了,跟她当初知道的他已经无法重叠了。
「郁擎非常关心静静,我觉得他很努力在替他失职的父母弥补,可是静静……」她苦笑了下,「在十五岁那年被诊断出有躁郁症。
「她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她的暴力行为让我觉得非常伤心,可是又知道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也就更加心疼她。」
像陷入回忆似的,白玛莉眼光放远,而夏春韵则是安静聆听——
「她觉得自己是正常人,不愿意服用锂盐,所以她的情况越来越坏。郁擎决定把她强制送医,要治疗她,我还记得当医护人员将她绑上救护车时,郁擎都要哭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她发病时力气大得吓人,所以她挣脱了,开了车子飞奔下山,没有人追到她。
「等到我们有她的消息时,是接到她出了车祸,和一辆小客车对撞,当场就死了。
「从那之後,郁擎就变了,我知道他很自责,他认为是他害死了静静。」白玛莉擦擦眼泪,「但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想要帮她呀。
「你没有看过静静是怎么伤害自己的,那会让一个正常人崩溃的。」她哽咽的说:「就算郁擎不强制把她送医,她总有一天也会自杀成功。
「可是他就怪自己、恨自己为她做了错误的决定,你知道我看在眼里有多么难过吗?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女,不能连孙子也失去,我希望他可以重新快乐,真的好希望呀!」
夏春韵非常难过,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早已流下来。
她突然了解到,每个人都有伤心的过往,差别只在於有没有说出来而已。
而郁擎,或许就是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春韵,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跟你说这些事的用意,」她握紧她的手,流著泪说:「我相信你可以救他。
「你愿意帮我吗?」白玛莉充满希望的看著她,「我觉得他喜欢你。」
夏春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有那个力量吗?她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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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擎认为,只让那个姓杨的人渣关上十几二十年,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任何人只要有想伤害夏春韵的念头,就应该下地狱去,更何况还付诸行动了!
早在艾宣告诉他,关於杨经理如何取得大楼住户的同意,又压低收购价中饱私囊之後,他就已经决定要他付出代价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补偿住户的损失,并且动用许多关系,将躲得不见踪影的杨经理揪出来。
郁擎有点後悔那时太快将他开除了,至少应该先给他吃点苦头再将他踢开。
经过他在道上的朋友暗中帮助,终於逮到了杨经理,也将他送进警局。
接下来他在狱中的日子会很难过,因为有许多人得到通知,准备要「好好」的「招待」他。
忙碌了一天,他刚回到房里时,还没注意到房里有人,直到他盥洗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时,才发现一具女性躯体藏在床单下。
他第一个想法是,如果夏春韵如此大胆,那么也不能怪他屈服於诱惑。
但是很快的,他便赶走那个不堪的想法,因为夏春韵是全世界所有的女人中,唯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人。
他拉住被单,用力一把掀开,只见躺在里面的是一丝不挂的刘秀文。
她撑起身体,让那雄伟的双峰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郁擎深吸一口气,压抑下怒火,毕竟午夜时分并不适合大吼。
「你的房间似乎不在这里。」
她娇媚的一笑,「我想你需要个伴。」
「谁叫你来的?」他在脑中考虑祖母设计的可能性,但随即排除。
他那高贵端庄的祖母,绝对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没有人,是我自己要来的。」她对他抛媚眼,「我很喜欢你,所以我来告诉你。」
郁擎冷笑,「光溜溜的?」
「证明我有多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她半坐在床上,变化交叠著的双腿,隐约露出那神秘的深谷。
「不。」他简单的给了她回答,「出去。」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
叫她这个完美女波神出去,是在开玩笑吗?
「你真坏,这样吓我,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叫我出去呢!」
「滚出去。」他将手放在床单上,用力一拉,她尖叫著从另一边滚下去。
「你弄脏我的床了。」这下可好,他今晚得去睡客房了。
刘秀文摔得七荤八素,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份惊恐和眼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次,出去。」郁擎冷冰冰的说:「你应该知道,惹恼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她气急败坏的猛然想到,一定是林庆庆那个贱人故意害她,否则她怎么不自己爬上他的床?
只怪自己一时笨,居然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
「希望从明天开始,柏翠山庄再也见不到你的影子。」
这句话说的很明白,她被下令驱逐了,再怎么不甘愿,她也无法跟强势的郁擎抗衡。
於是她更加把对林庆庆的恨记上了,她咬牙切齿,「姓林的贱人,我绝不放过你!」
她抓起床上的透明睡衣,遮在胸前,在郁擎的冷眼之下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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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的气氛很安静。
安静到夏春韵连翻开放著各式卡片的资料夹,发出的细微声音都很突兀。
她忍不住偷偷看一眼专心驾车的郁擎,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
昨晚,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段哀伤的过去让她无法入睡,於是她乾脆起来,在花园里散步。
她似乎听到二楼有尖叫声,於是赶过去察看,却刚好看见刘秀文半裸著,从他房里哭哭啼啼的跑出来。
她有点茫然的走回房间,把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郁擎居然跟刘秀文有勾搭,而看她哭成那个样子,活像是刚刚被欺负过的样子。
她努力说服自己,郁擎的所作所为跟她毫无关系。
回到房里,她躺回床上,用被单将自己完全埋住,在听过白夫人说的故事之後,她还真的开始以为,或许他们之间真有情愫,而如今证明这一切都是她的想像。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到她哭累睡著时,天都已经亮了,她的眼睛也肿得不像话了。
「那是什么?」
郁擎开口打破沉静,但是夏春韵却恍若未闻,依然出神的盯著各式卡片,心里想的都是昨晚所见到的那一幕。
他又加大音量问了一遍,她才匆匆回神。
「喔喔,这是卡片,我想挑一张出来做邀请卡。」
「有这么急,一定要在车上看吗?」他转头看她,「你或许没发现,不过我告诉你,你的眼睛红得很吓人。」
她赶紧低下头,随便找个理由,「我最近没睡好。」
「没有人逼你赶工,用不著这么拚命。」
「可是时间快要来不及了,邀请卡却还没做好,这是我的失职。」她轻声说:「我不知道要挑哪张比较好,毕竟这代表著炬阳,如果我搞砸了……」
郁擎一听,将方向盘一转,直接把车停进路边的停车格。
「给我,我来挑。」
她瞪大眼睛,有点吓一跳,但还是将资料夹给他。
郁擎非常快速的翻阅,然後指著其中一张,「就是这一张,不用再选了,下午直接送印,其他的交给艾宣就好,我早点叫人载你回去休息。」
夏春韵凑过头一看,有点惊喜的说:「这是你第二次选……」
话没说完,她赶紧遮住自己的嘴巴,有点後悔话太多了。
「什么事?为什么不说完?」
她摇头,「没事。」
「是吗?你不是要说这是我第二次挑中这张卡片吗?」
夏春韵愕然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没有老年痴呆,我记得我挑过这张卡片,就附在送你的那束紫桔梗上。」
她非常惊讶,「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因为他从来没说呀,她老是觉得他不会记得这种小事。
「很难忘记。」他重新发动车子,平稳的上路。
夏春韵轻轻说:「原来你跟我爸一样。」
「怎么样?」
「都喜欢极光,真的很美丽吧?」
他安静了一会,突然开口,「我父亲是个天文迷,我很小的时候,他带我追过日蚀、月蚀、彗星和流星雨,唯独不曾见识过极光。」
从来没有听过他提起家人,夏春韵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说:「死在一间低俗酒吧里,因为他搭讪错人。」
他的语气充满讥讽和嘲笑,但是夏春韵明白,那是多么深的伤心。
她可以想像得到,小小年纪的他有多气父亲的离开。
「我也没看过极光,」她轻轻的道:「这照片是我爸爸拍的,他去世的前一年,有出版社邀他出摄影集,所以他跑到费尔班克斯去,花了八个多月特地去拍极光。」
「可惜他的作品还没收齐,一回台湾就过世了,出版社也没了下文。」她想起父亲,唇边带著怀念的笑容,「每次看到他拍的照片,我都很想到费尔班克斯去,亲眼看看那让他深深著迷的极光有多美。」
郁擎静静的听她说,一如往常。
「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去的。」他看著她美丽的侧,说了句。
她微微一笑,「那是我的梦想。」
去看看父亲最後按下快门的地方,去看那个父亲一回来就说还要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