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真是无聊?生命真是无趣?
真是--闷哪!
自从风琤也出宫了之后,焰珂开始觉得日子真是难捱,以前她们四个人都在的时候,要比武、要练功、要听琴乐绝对不愁没人陪;可是最近宫里接二连三的接到玉牌请求,弄得她们也开始不得安宁。
都怪那个什么玉牌主人,要出现干嘛不一起出现,偏要一个接一个,而且中间还隔这么久;现在大家都有事忙,只有她没有,想出宫玩玩也不行,那个讨厌的焰牌主人,怎么还不出现!
一个人的时候,焰珂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是停不下来的人,可是,大家都有事做,她总不能去要求别人陪她打发时间吧。
去找宫主,宫主一定会要她多看些书--算了。
而她的师父,北宫大哥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除了定时来验收她武艺的进步程度外,其他时间根本找不到人。
一手支着下颔,焰珂百无聊赖的表情、写着无趣的眼珠子溜来溜去,实在想不出做什么好。唉,只有到山下跑一跑,说不定她可以和风琤一样,救到自己的委托人也不一定。
主意一定,一抹红色的身影随即往宫外飞去。
*****
祈连山终年凝雪,少有人迹;然而,这却是传言中云流宫的所在地;真有人会将居处建于雪山之中?
众峰无数,似乎无止无尽,他昂然着身躯走着,并不在意足下走过多少崎岖之路。
在祈连山麓徘徊了数天,他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任大哥。」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望着远处那一阵白雪皑皑的群峰,雪愈下愈大,看来今天只能走到这里了。
「任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她半跑着追上他的身影,然后与他并肩齐走,娇丽的脸上是一片欣喜。
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步伐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停住。
「任大哥,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害我找了你好久。」她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着。
他仍然一声不应,淡漠的反应与她的热切正好形成反比。
「任大哥,你不高兴吗?」她小心的看着他。
他依旧面无表情,并不回答。
「任大哥,你要去哪里?」见他没有怒意,她试着再问道。
「妳不需要知道。」他终于开口。
「我想跟着你。」她看着他,眼里满是深情。「任大哥,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没有必要。」
「可是,我想跟着你,」她语气有些急,任大哥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她的心意?
「去你该去的地方,别再跟着我。」
「任大哥!」她仍然固执的追在他身边。「任大哥,我要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他不再理会她。
「任大哥,我……我喜欢你呀,你感觉不到吗?」她低喊。
他停下步伐,回身。
「喜欢?」他冷淡地回问:「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我很在乎任大哥,想一辈子跟任大哥在一起。」她走到他面前,低语着回答·
他冷冷的笑了。
「不要以为我救过你,就不会杀你;救你,只是个意外。你该明白,我并不需要随从;别再跟着我。」这半年来,他走到哪里,她便在后头远远跟着,她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他独来独往,不需要任何人的跟随。
「任大哥……」她窘红了脸,看着他转身离去;早该知道,依她的武功修为,哪里瞒得过他。
只是,任大哥真的那么无情,对她的真心一点也不在乎?
「好,我走。」她黯然低道,知道他会听得见。「但是……任大哥,至少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好吗?」她软软的请求道。
「云流宫。」
「云流宫?」那不是武林中神秘的地方吗?难道任大哥知道云流宫在哪里?!「任大哥,你为什么要去云流宫?」
扬起一抹含着兴味的轻笑,他没有再回头。
「任大哥,云流宫是不容人擅闯的,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她在他背后连连喊着,然而眼前那个身影却是愈走愈远,一点也不将她的担心放在心上。
「任大哥……」她追了几步后不敢再跟,怕任大哥生气起来,会真的对她下手。
他愈走愈远。
危险?神秘?那又如何。
好不容易有一个令他感兴趣的地方,若没有走上一遭,岂不可惜?笃定着神情,他依然向前走,沉灰的身影渐渐自她眼中消失。
「任大哥……」她咬着唇,留在原地;很想再继续跟随,却又不敢。
总是这样,他往前走、她便紧紧的跟着,可是他却不让她跟,总要她走;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心意呢?
*****
已经是春末时分,然而祈连山上的雪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几代以来,云流宫一直是与世隔绝的存在着,虽然被列为武林二宫之一,却鲜少涉足武林事。
出了宫门,焰珂直往山下那个立着石柱的地方走去;虽然现在只剩她一个人,是有点孤单;不过比起风琤临走前的建议:去找东方大哥或者北宫大哥切磋武艺解闷……她还是一个人无聊点儿算了。
除了雷玦之外,她在宫里还真是找不到对手了;因为其他人的武功不是太强就是太弱,打起来一点都不好玩。她边想着边往前走,就在快接近石柱时,却突然听见争执声。
她连忙向声音来处奔去。
「你是谁?」石柱旁,负责巡守云流宫外围的青衣护卫挡住一名全身灰衣的男人,谨慎的询问着来意。
「你们是云流宫的人?」他语音沉然的反问。
「是,」青衣护卫答道。
「云流宫在哪里?」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云流宫?」
「好奇。」他答道。
「好奇?」青衣护卫们相觑一眼,这是什么理由?
「告诉我进云流宫的方法。」
「云流宫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青衣护卫说道:「这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如果我非要去不可呢?」
「既然公子并无要事,请别为难我等,如果公子要硬闯,那么,我们只好强硬的『请』你离开。」
请?他突然笑了。
「打赢你们,你就为我带路?」他问道。
「护守云流宫是我们的责任,不能拦住你是我们无能,但我们绝不可能带你上云流宫。」青衣护卫昂然道,
「那么,就试试吧。」
灰衣男子蓦然向前,四名青衣护卫立刻拦住他的路,不让他再向前;灰衣男子并没有出招攻击,但青衣护卫已为守卫而出手。
灰衣男子脸上始终扬着恣意的笑容,身形飘□的让青衣护卫的攻击频频落空;四人心中皆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武功比他们高出太多,光凭他们四人绝对挡不住他,但--守护云流宫是他们的责任。
转念间,灰衣男子转守为攻,片刻后四人全被点住了穴,动弹不得。
「你们便是传言中,负责守卫云流宫的青衣护卫吗?」他嘲讽的语气里似有笑意。
「守卫是我们的职责,就算你打赢我们,我们也绝不会带你上云流宫?」青衣护卫个个视死如归。
「是吗?」他站到其中一人面前。「穴道凝滞、加上分筋错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尝过那种感觉?」
分筋错骨!四人脸色忽变。
就在灰衣男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焰珂已飞奔而来,正好听见他的威胁。
「住手!」
一声喝止,令灰衣男子转过身,眼前只见一抹火红的身影倏地出现。
焰珂衣袂飘然的站在石柱上与他对视,然后跃下,身形轻如鸿毛落地不起烟尘。灰衣男子眼中忽然浮现了抹趣意。
「你也是云流宫之人?」
焰珂先望了眼被定穴的四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制住不能动弹,这才转过身。
「是。你又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她语气不善地反问。
「我来见云流宫主。」
「你想求见宫主,所以制住云流宫的人,顺便威胁?!」焰珂斜睨着他。
「如果他们答应替我引路,自然不会有争执。」他答的再自然不过。
「放肆。」焰珂凛着小脸。「云流宫岂是你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宫主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你能代表云流宫吗?」灰衣男子笑的轻狂。「传闻青衣护卫都是云流宫里一流的高手;但如果这四个人就代表云流宫的高手,那么江湖中的传言,未免太夸大了。」
「别以为你赢过他们就能代表什么,你还没有赢过我。」焰珂忍着怒气,她不容许有人轻蔑了云流宫。
「妳?!」他看着她,笑的更加轻恣。「赢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而言,也称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他的态度彻底轻蔑,怒火瞬间燃亮了焰珂的双眸。
「要对付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也绝对绰绰有余了!」她反讽回去。她最讨厌瞧不起女人的男人。
他大笑。
「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还没有任何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她,够特别。
「哼。」焰珂傲然的看着他,不畏于他眼神里的邪狂。
「来一道祈连山,总算也有收获。」他喃喃低道。
这一身鲜亮的红衣、这么倔傲鲜明的个性,似乎是想引出潜藏在他体内的征服欲望。
很久了,他不曾有这种近乎想拥有一样东西的感觉;有了她,也许他的生活会多一点乐趣。而,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是什么感觉?她,让他很想试试身边多了一个累赘会是什么样子。
焰珂不再理会他,绕过他准备为那些青衣护卫解开穴道;然而他身影一掠,无声无息的阻在她面前。
「你想救他们?」
「你想阻止我?」她站定,昂睨反问的气势不下于他。
「你跟我走,他们四个就没事。」他蓦然说道。
焰珂一怔。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怒道。这男人想干嘛?
「吓到你了吗?」他居然笑了。
焰珂瞪他一眼。「让开。」
「如果你有本事越过我,他们就是你的。」他话还没说完,焰珂身形倏地移转,他立刻跟随移动,每一步都挡住她的去路。
焰珂气不过的出招,灰衣男子只管闪避与阻挠,并不反击;而他脸上始终噙着一抹令人费解的笑意。
随意出了几招,都被对方阻开,焰珂开始认真起来了,并且意识到眼前这个灰衣男人并不若外表看来那么平凡。
十招一过,焰珂忽然停下手。
「你究竟是谁?来云流宫又是为了什么?」她蹙眉。
「等你跟我走之后,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至于我来云流宫的目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比云流宫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以为你真能打赢我?」他脸上那抹从容的笑意看在焰珂眼里只觉得可憎,让她想一拳挥掉。
「不是以为,而是一定。」
「骄兵必败!」丢下一句,焰珂凝气于胸,一套刚猛而带着十足威力的掌法因应而生。
「那是因为那个人没有骄傲的本事,所以才会失败。」他笑应,闪退以避开她锋利的攻击。
自小嗜武的结果,使得焰珂的武学根底相当扎实,灰衣男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他还以为她只是空有美貌,想不到她的武学造诣却是出乎他意料的高。想来,以前他对女人的评价未必是对的。
硬攻不成,焰珂身形转柔,趁隙近身攻击,灰衣男子像是刻意等着她,双掌一相对,他立刻翻转掌势,制住她一只手;焰珂一惊,另一只手欲救援,而他就在此时转守为攻,以单手再制住她另一只手。
「你--」焰珂脸色一变。
「我说过,我会赢。」她的武功是不错,可惜在他面前,大部分人的武功有等于没有。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是焰珂最后的印象,接着眼前一黑,她整个身子失去知觉,软软的倒进他伸出的怀抱里。
四名青衣护卫一见,立刻骇然惊呼。
「放开她!」
灰衣男子抱起焰珂,然后面向他们。
「她是我的了,」扬起一抹自得的笑容,他转身离去。
他们想救她,无奈身体被点穴根本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灰衣男子将焰珂带走。
这个狂人到底是谁?
*****
天地在晃动,焰珂蓦然惊醒!
一张开眼入目的,是一座方正的狭长空间,晃动的不是她,而是周围这个箱形的木屋,她……她在哪里?
对了,有个狂人想捣乱,她昏倒,然后……焰珂猛然往前拉开竹帘--
「妳醒了?」竹帘一掀开,他悠淡的笑脸蓦然出现在眼前,害焰珂连忙又后退一点点。
「你……」看到马车不停往前跑,她望了望四周陌生的景致。「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输了,自然应该跟我走;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谁要跟你走啊?!」焰珂皱起眉,直觉就想跳车。
「慢着,」他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轻举妄动,「你想做什么?」
「我要下车。」
「目的地还没到。」这是拒绝。
「我不要跟你去任何地方,我要回云流宫。」她瞪着他。
「妳想不守信用?」
「什么信用?」她狐疑地问道。
「在你动手救人之前,我不是说过,如果你输了,就得跟我走。」他提醒道。
焰珂想起来了。
「我……我又没有答应你。」
「但你输了,就得听我的。」
「我才不要!」她扳开他的手,然后就往外跳;这种速度根本难不倒她的,依她的轻功要下马车是件再轻易不过的事。
「呀--」
她一跳,他立刻伸手一揽,在焰珂跌落地之前抱住她的腰,接着足下一点,两人同时平安立稳在地面上;马车也停了下来。
焰珂反射性的抓住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不会轻功了?!
「我忘了告诉你,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将你的武功禁止住;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只是一名弱女子。」他笑笑的。
焰珂楞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他的话。
「你凭什么!」她怒吼·
「在我身边,你有没有武功都没有差别。」面对她的怒火,他的表情连变也没变。
「你……你把武功还给我!」知道他的武功在她之上,除非他肯解开,否则她要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看着她。
「为什么?」
「我不要当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她理直气壮地道。
「在我面前,你也等于是个弱女子。」
他没有在笑她,但他的语气令焰珂不是滋味极了。
就算他武功好,也不代表他可以轻视她练了十几年的武艺;他的语气分明就在藐视她的能力。
「那只是你的想法!」她的手指用力戳他的肩。「你以为你赢过我就很厉害吗?就算你赢了我,也没有权利不让我有武功;如果有别人要伤害我、你又来不及救我,那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他看着她即使没了武功,仍不显一丝娇弱的脸庞;她总是这么理直气壮吗?
「不相信。」她答的很顺。
他挑了挑眉,忽然笑了出来。
「还没有任何人敢怀疑我说的话,你是头一个。」
「那是因为别人都被你吓住了,才不敢说实话。」焰珂撇了撇唇,根本不以为然。「我才不怕你。」
「是吗?」他的头往下垂了两吋。
「干嘛?!」她直觉后退,双眼防备的盯着他。
「这么被一个男人抱着,你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妥吗?」他眼睛往下看,两人还维持着相贴的拥抱姿势。
焰珂直接推开他,脸不红气不喘。
「哼,别以为你刚才救了我就很了不起,要不是你封住我的武功,我才不必你救,别想我会感激你。」
她一点也没有女孩儿家含羞带怯的模样,这让他开始觉得有趣;她最吸引人的是那双始终晶亮的双眸与写满盎然的神采,仿佛世上没有什么是她畏惧的,直言不讳,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喂,你到底要不要把武功还给我?」她防备的反盯着他。
他干嘛一直盯着她看?有什么企图?
「如果我不限制住你的武功,你保证不逃走?」
「呃……好吧,」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眼珠子闪过一丝顽皮的神采,
是「好吧,她保证不会不逃走」。
他没有漏看她眼里的叛逆,不过,他只是笑笑的没说话。
「在我身边,你就得听我的,当我的随从、服侍我,你答应吗?」
「要我当奴仆?」她声音高了两度。
「不答应,你就继续当个没有武功的女人。」在她出声抗议之前,他把话先说在前头,让她根本没得拒绝。
「你……」可恶的臭男人!焰珂气怒的瞪着他。
「怎么样?」
「好。」她咬牙道;心里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整死这个臭男人。
「很好。」他笑着走向她,然后搂过她。
「你做什么?」她蹙起眉头,他想趁机占她便宜吗?这家伙,还把手伸到她身上!她双手握拳,就算没有武功也准备打人--
「帮你解开穴道禁制而已。」他随意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一脸无害的回道;然后走回马车,坐上驾车的位置。「上来吧。」
「我不要坐在马车里。」焰珂双臂环着胸,站定位。他真的说到做到,她可以感觉得到体内的真气又开始畅行。
这男人还算守信用。
「那你想坐在哪里?」
「马车外。」难得出宫,不好好看一看宫外的世界实在太可惜了。焰珂俐落的跳上马车,坐在他旁边,「走吧。」她看向他。
他笑了笑,双手一动,马匹随着绳索的动作再度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