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她表哥来电。
“绫啊!”表哥的声音平常听来悦耳极了,那天在线上听起来在叫魂似的。“帮我一个忙,我店里的酒保去度假,代理酒保也卧病在床,女服务生上不到几天班就突然跟一个澳洲佬跑了,正缺人,你先这里代一天大夜班好不好。只要今晚,明天等我'女朋友'回国后,就不需要麻烦你了。当然,店里人来人往,你若嫌复杂的话,可以直接说不,我再找人好了。”
表哥经营的“重庆森林”PUB正好开在市民大道上。是影艺文人与同志常聚集的地方,顾客文化创作层次虽高,但嘴上不时问候人家亲娘的文化流氓也不少,除非紧要开头,他平常不太愿意让她靠近,看来这次找上她,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人客气什么,你对我那么好,这种举手之劳的忙我怎能不帮。”那绫二话不说就上工了。
表哥似乎因为找上她,罪恶感特别重,照常规要求那绫尽量在吧台内调酒,没事不要出来晃。
于是那绫乖乖地照办了,但调鸡尾酒是一种学问,初学没有门道的人常常会搞一个四不像的液体出来。大概是那绫长得甜,又笑眯眯的模样,很少人会抱怨,只不过那天点鸡尾酒的人愈来愈少,反而要啤酒的人愈来愈多。
时间刚过凌晨两点,本来已挤得水泄不通的走道终于露出了原来本色,那绫手握一杯被女客退回来的血腥玛丽,才用吸管吸了半口,舌头就伸出来了,手还往脖子上一抹,呛鼻喊道:“真的是难以下咽。”
“不然也不会叫叫BloodMary”,一个低沉调侃的声音从吧台对面传来。
那绫嫌对方多事,打算用圆又亮的鱼眼斜瞪他。眼一定,才刚转到对方闪着白牙的笑脸上,目光登时发直了。是他!
他好炫!五个卡文克莱的广告男模特儿和三个叼着烟的詹姆士迪恩加起来都没他酷得颓废。一件皱得像咸菜干的发黄白T恤外加泛白的牛仔裤,配上几天没刮的青胡腮和未整理的头发后还能让那绫心悸的话,那这个人简直就是酷得有点不道德。
那绫呆呆地瞪着自己朝思暮想一个月的男人突然站在她面前,一种不能拥有他的失落感油然升起,对方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唐突的反应,迟疑一秒后冷冷地道歉,“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哭完后,可不可以帮我倒一杯台湾啤酒?”
那绫抓过一张卫生纸抹了眼角,却止不住泪,索性拿起啤酒杯,斜送到啤酒桶的水笼头下,两眼无神地注视流出的液体,连自己的泪滴进杯里都不知道,等到对方敲了敲桌面提醒她酒快满出杯子后,才恍然大悟地将水笼头拧紧,改将酒杯置于纸垫上。
那绫找零给他,他手轻轻一挥,说:“免了。”他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转身迈向角落的圆桌,跟一名起身迎向他的黑衣女同伴,坐进一群五人组的朋党里。
那绫虽为自己愚不可及的表现感到不齿,但还是没打起精神对下一个买酒的客人绽开笑容,但她始终没忘记挪出几分注意力到那个颓废酷男的身上,对方似乎也会似有若无地将目光转到她这边来,两人相望的结果是殷殷无期。因为她没脸主动上前,他也没再来买饮料,反而是他怀里搂着的女人来替他买。
这证明了什么?
他不是一个绅士,竟要女伴来帮他买酒,八成是个在沙地上滚惯了的猪。那绫有点失望,开始认清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的男人,就算有也不会是她的的。不管怎么说,有数据支持她的理论。
外公年轻时,帅有钱又多金,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主义者。她表哥帅有品又多情,却是个只爱男人的男人。佟青云帅有才华又有气质、但已是名草有主。好不容易让她终于撞见一个有感觉又不在广告纸上的活男人,寤寐为他的容颜辗转反侧了一个月,到头来却发现他不是一个正品男人,幻灭的感觉,何止是一条橘色恩迪麦,该是三十六支带了羽毛的双箭,这头从心脏后出去,另一头则卡在心脏前。
那绫无奈地将抹布一甩,跟身旁的服务人员打过招呼后,迳自往厕所走去,心里嘟囔着,表哥的店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段到厕所的路不好,走道暗窄不说,墙上还挂了几幅班尼顿广告设计师的变态作品,其中一件是科索沃战役被近点射死的军人的衣服、迷彩装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弹洞和斑驳血迹,给人一种人间地狱、摧残人性尊严的感觉,还真想对那个死要钱的创意设计师吐口水。
结果一进入八十坪宽又大的厕所后,又是另一种别有洞天的景象,其设备金碧辉煌得像法王路易十四的皇宫,还放了一张欧式沙发躺椅,她一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一刻能有如此豪华的享受。好险门后没搭个“听雨轩”或“观瀑楼”的牌子,困不然她会啼笑皆非。
马桶一冲,对着洗手台梳理一番后,她的心情转好些,于是开门而出,首先拂上她脸颊的是一团无处可逃的烟雾,接着瞄到守在门墙外的一双长腿,大刺刺地横在走道上,挡住她的去路。
那绫没料到有人会堵在这里哈烟草,下意识地说:“对不起,借过。”
“好,请便。”
是那个颓废酷男!他嘴上说请便,大脚丫却只往墙边挪一寸,继续抽他的烟,吐了两口后才甘心地往脚边一掷,轻松地踩熄烟头。
那绫觉得他真的很像一只不折不扣的酷企鹅,脾气永远没有好起来的一天。“你怎么这么没公德!”那绫忍不住指责他的行径。
他不但没露出知耻的模样,反而笑嘻嘻地将目光调低,巡视一下用红砖砌成的地面。那绫的目光也跟着往下看,昏暗中依稀瞧见四处都是被踩得粉身碎骨的烟尸,等到她再次跟他眼对眼时,他竟无题地说:“杀我,可能比告我还容易些!”
那绫闻言简直不可置信,她觉得她最近一定是做了坏事,不然上帝不可能这样罚她的。她不禁在心里自语,我亲爱的上帝,谢谢你听我这一个月来的祈告,帮我找来了日思夜念的白马王子,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外,我得顺便向你报告我的心得,他跨下的白马大概是跛了腿,所以我眼前这个颓废的白马子似乎不良于“行”!行为偏颇的行!上帝没有回应她,应她的是一个小女生唱着童谣,隐约在还她的耳朵,“城门城门鸡蛋高,三十六把刀,骑白马,带把刀,走进城门滑一跤!”这一句“滑一跤”还因卡带连唱了三遍。
想当然耳,万能的上帝不会弄错的,善良的人得善福,恶邪的人得恶福,今日滑一跤的下场,想必是自己心存不正才会种下的恶果。那绫很认份,也不跟造物主过不去,但她不可能杵在这里一整夜,求他这只难以取悦的酷企鹅改变主意,便侧身从他眼前过去,当她发现走道比她估计得还窄时已来不及收身,她的侧胸接触到他的手肘,至于他的腿呢,则正好卡在她的两腿间。
大姑娘脸红心跳好几秒,软着腿咬牙告诉自己吃亏就是占便官,然后快速地挤过去,打算逃开,没想到脚刚跨过障碍物,落在身后的手却突然被人扳住了。
“干什么?”那绫有点恼,想挣服他的手。
他顺势把她拉近自己,手环往她的颈和腰往墙压去,结实地堵住她的嘴。
那绫圆睁着眼,瞪着鼻前的这个“颓废色鬼”,她有点生气,本想高耸膝头去撞他的鼠蹊部,但他比一般人高,两人腹与腹之间又紧紧地贴着,无隙可乘,现在他带着烟味的舌头己沿着她的贝齿滑进她的嘴里,和她慌张着急的舌头交缠起来,她觉得他像有着超级涡轮引擎的吸油烟机.快把她的氧气从胸腔里倒抽干了。
有人这样吻人的吗?这种吻和公然发生性关系有啥两样?那绫不知怎么办,等到清楚自己陷入何种处境时,才被自己滚动的喉音吓了一跳,使劲推开他,又因为没人扶着,虚弱的身子己半瘫在墙上了。
他两手撑着墙,像两道通电的铁网,固定住那绫。两人呼吸纷乱地互瞪对方,迟迟说不出话。那绫的耳朵仿佛又听见自己的童音在唱着城门城门鸡蛋高,带子不知转了多少回了,才听他沙哑地扯出一句,“这里空气不好。”
那绫仰头不客气地回敬他,“我知道,缺氧全是你造成的。”她很单纯地指责他抽烟的事。
他却净往歪处想去,“我也知道,奇怪我一点都不想道歉。你还要多久才下班。”
“你不是跟同桌女伴来的?”
“同桌女伴?”他笑着否认,“不!我和她两个小时前才认识的。”
那绫一言不发地瞅着他,十秒后,身子一矮从他腋下钻出去。
“看来是我会错意、自作多情了。”一句挖苦从她的背后传来,听来不象是自咎,倒像在指责她。
那绫知道自己得负一半的责任,转身很坦白地跟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拥有一切我心目中完美男子该有的外在条件,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是很心动,但我不是那种一见到帅哥就巴不得往人家床上跳的女孩子……”
他打断她的话讽刺的说:“果真如此,下次再遇到一个令你心动的男人时,请你矜持一点,可别随便乱掉眼泪表错情,因为像我这种恶质男人容易会错意。”说完,似乎嫌她有病似地,快步超越她。
那绫从没听人讲话那么粗糙、赤裸裸,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两手一张挡住他的去路,对他咆哮,“先生,我没有随便乱掉眼泪,事实上,我最讨厌的就是掉眼泪。还有,更正你一点,”她想告诉他,今夜并不是她首度看见他,而是一个月前她表哥的庆生会上,当初远看他像朵花,今日近看象喇叭。但承认自己多看见他一次,并不表示她刚才的行为就合情合理,只好说;“我曾热恋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如果你的表现没像头自大的猪,或酷毙的企鹅的话,我也许连考虑都不必,清楚了吗?”
他两手插在裤袋内,表情死板板,冷眼与她相看几秒,一语不发绕过她,迳自往酒吧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那绫顿起悔意,因为她竟有一般疯狂的冲动,想去把他追回来。她感性的告诉自己,一夜情就一夜情嘛!只要有万全的准备,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上过床后,他食髓知味又要跑来跟你纠缠。理智则马上把她导回现实,别傻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摆明只要一夜情,你希望愈多、失望也愈大,反正人已走了,就当是个问路的。
想开后,那绫走到吧台,客人已散得快差不多.只剩下清理桌面的工作人员。
“我表哥人呢?”那绫问身边的酒保。
“一个客人喝得烂醉如泥,离去时不小心在门阶上踩了一个空,跌破了头,他没有同伴,你表哥送他上医院了。
“啊!”那绫吃了一惊,但算算时间,觉得不可能是他,于是转身清理台面.“我看你很累的样子,你最好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绫没理由硬撑。
“要不要我请小吴先收工,送你回去。”
“不用,我住的地方近,不用几步路就到。”那绫口气坚持,拿起手提包,跟大家挥过手,就往大门走去。
一出门,凉风袭人,大楼与大楼间的黑幕天缝己略微转蓝,星辰稀薄得几乎看不出光来,她深吸一口气,踏阶而下,走到对面街角的便利超商买宵夜。她拿了一瓶牛奶,一条吐司,走近柜台结帐,正要掏腰包时,注意到角落放了各种厂牌的保险套,楞了好一会儿。
店员问了,“小姐还需要什么吗?”那副表情说有多暖昧就有多暖昧。
一个恶质男人!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这样就好了。”拎着袋子和找回来的零钱,那绫跨出自动门,走不到两步就被一堵火墙挡住去路。
是那个恶质男人。他两脚跨开,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直言道:“我留下来等你,想问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绫自我挣扎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说:“等一下,我再回去买样东西。”
对方的右手动了一下,从口袋里秀出一个盒子,并问:“是不是这个?我不确定你家是不是有,所以先买了,反正以后用得到。”
那绫的脸正要红,了解他最后一句话的含意后反而红不起来。看来他是真的认定她很开放。不给他答案,她迳自往前走,头也不回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也不眨,跟上她后,拖了几秒才说:“Ray。你呢?”
“那绫。”
他嘴一努,说:“听来不像真名。”
那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当下附和,“是假名字没错。”
“老实说,我也是。”话里没有一点歉意。“这样再好不过。”
那绫是真的不对他抱任何希望,她只觉得非得跟他这个外表豪迈的帅哥有过节后,才知道他内心的丑陋,这样做绝对会让自己从童话世界的森林里回到现实。走过两条巷子后,她在一幢公寓前面停下,学着从好莱坞电影常见的台词,问:“我的地方到了,要上来喝一杯咖啡吗?”
他会意,跟她闹着玩、“喝两杯行不行吗?”
“那得看你到底行不行了。”那绫不甘示弱,一语双关地回敬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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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不行,那绫其实一点评估的概念也没有,她所知道的是,他才踏进她的公寓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完全沦陷喊不行了,自信满满地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头一回知道“逊”字怎么写,还真是托这个恶质男人的福。
很多时候,“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至于“想做”呢,又完全是另一码子的事,尤其跟一个连蛀牙都不知道有几颗的陌生人。
那绫很紧张地籍着先前的藉口,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咖啡是吗?你要即时的,还是研磨的?”
他半阖着深秀的双眼皮,了然地看了她一秒,再垂下长密的睫毛睨了手表,慢条斯理地说:“即溶的。”表情却说足了他宁愿要“易开罐”的,可随开随喝,然后随用随丢。那绫不愿再东牵西想,下意识地瞄了墙上的挂钟,知道是五点整。“那你稍坐一下。”话毕她一溜烟地往厨房冲去,慌张地打开灯,连平日凰得要死的蟑螂都不睬,开柜找罐子,找半天才想起即溶咖啡早八百年就被她表哥和他的副教授喝完了,至于咖啡豆呢,则还在商店里。她懊恼地跑回客厅问他,“抱歉,咖啡都用完了,水果茶好不好? ”
“我都无所谓。”
于是,她拿了两个杯子,直接放到热水瓶边,用力将汲水盖子往下压,不想水却没出来,只是咕噜咕噜地干咳一阵。她往客厅睨去,看到他一脸玩味正浓的表情,尴尬地说:“等等,我去煮水,不用几分钟。”
逃进厨房,拎起钛金属快煮壶往水龙头下送,不想一份开水龙头,水压过大,贱得她一身湿,她不予理会,盛了五分满的水,直接往炉上烧。正要转身离去时,反被他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子吓到。
她退后一步,背靠着洗手台、两手攀在台缘处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开炉火的时候。”他往前走近一小步,抬手顺了一下她额间的头发,“怎么弄湿的?”
“水……水压太大……大……”她意乱情迷地看着他俊朗帅气的面颊一寸一寸地贴近自己。“我在这边住了快两年了,还是适应不来。”她努力地稳住气息,不乱吞口水,但这很难,因为他的手已停在她的颈项上,为她抹掉一滴水珠。
那绫正要说谢谢,他即又提醒她说:“这里也是。”话完,伸出大手往那绫的右胸口揩过来,那绫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衬衫已湿了一大块,她随即转过身,顺手拿了一块半湿的抹布往领口抹去,不到一秒。她就感觉到他整个人欺近自己,结实的下半身紧紧贴着她的臀而立。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允许一个陌生男人这般紧赠着,要是在公车上,她早回身给他一个五爪耳光了。
“你用湿的布再怎么抹都没用。”他伸出双臂将她单薄的身子固定在怀里,取下她手上的抹布往旁一搁,开始解她的衣服,从领口处往下,一颗接一颗有耐性且轻盈地慢解她的钮扣。“知道一首钮扣诗吗?”他轻声在她耳畔低语。
那绫不答腔,两眼只能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娴熟地在她胸前一寸一寸地往下移,从头到尾连她的寒毛都没侵犯到,但她整个人却热起来,半敞的前胸也泛起绯红的色彩。这一刻,她即使再不了解“一夜情法条”,也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很会以身试法的个中老手。
这个个中老手还很会吟诗,“那诗好像是这样说的。百褶罗裙就地拖,美人何事太罗唆。春心若肯牢关住,钮扣毋需用许多。”他消遣完毕,那绫的白衬衫也散了,若隐若现的春光好不诱人。
那绫想提醒他自己穿的是黑色长裤,不是百褶罗裙,还来不及辩嘴,他一双温热的大手就亲密地贴在离她胸部很近很近的肋骨处,大拇指如水蛭似地在弧形钢丝上慢走,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能硬生生的把话吞回喉里。
正好炉上的大壶吱吱响起来,那绫提醒他,“水沸了,我得关火。”
“让我代劳吧。”他腾出左手关了瓦斯炉,另一手则将她扳过身来,眼神再认真不过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喝水果茶吗?”手却不正经地抚上她的胸部,滑进不知何时被解开的胸罩,一把轻握住她温暖细致的酥胸,制造旖旎的绚烂。
那绫整个身子都酥掉了,意识被情欲冲昏,好久才开口,“你先住手,我再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何不我继续,你慢慢想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嗯……”那绫已昏了,困惑地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他闻言放肆地笑,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客厅。
他们刚落坐于沙发上,他就带着她亲热起来,他的手指修长似乎带静电,隔着一层衣物,抚遍她全身每一寸细胞,在短暂里麻醉了她的感官。他温存地吻着她,像在吻一朵绽放的花,吻她的期间里,他探蜜的手从来没停过,像群芳中的蜜蜂做重点式的停留,尤其他撩人的指沿着内衣下滑到她下腹,透过着一层棉料和她做亲密接触时,她知道自己就要体会到今生第一次的愉悦了。
他似乎也知道她已处于极敏感的边缘,反而慢下动作,抓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那绫不需要他指引,她以膜拜天神的心情来取悦他,从他悸动渗汗的额头与肩部看来,她的学习吸收力强到自己也吓一跳,突然间,他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要她停止。
她猛地呆若木鸡,像被暴君剥夺一切自由的无辜黎民,敢想不敢问地瞪着他。
他呼吸沉浊地问:“在哪里?”
那绫楞了一下。“什么在哪里?”鞭子、手枪,还是藤条?对目前恋战的那绫来说,还有什么比中途撤兵这招来得更毒。
“床。”
反应过来后,她不怕人笑,也不管他有几颗蛀牙,毫不迟疑地往前一比,“走道左边那间!”她要他,也要他要她,明明白白且不后悔。他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把她走进房门,光将她搁在女性化的单人床上,除去自己的衣物,再卸下她的,他没象急色鬼直接往她身上压,反而屏气凝神地将她秀逸圆匀的胴体一点一点地纳入眼底。
在他狩猎者般眼眸的注视下,一股被掠夺似的战栗随即在她心里风涌而起,她下意识地拱膝环住自己,却被他制止了。
“你很美……美得叫人心痛……”那绫只见他动着唇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感觉到他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却在不设防时说溜了嘴。那绫像被他的心声催眠了,反射性地告诉他,“你也是……一个月前我在‘重庆森林’第一次看到你时,也是这么觉得。”
他缓下动作,“我没有印象……”
“你不可能有印象,我只是帮人造生日蛋糕,待不到五分钟就走了。”
“嗯……听你一提,我隐约记起来了。我那天是作雅痞的打扮,跟今天完全不一样,但你却记得我。”他话里有着得意。
“就象羚羊永远记得住猎豹一样。”
他突然收敛狂妄,平静地说:“那么也许你该运用逃生本能的。”
“试过了,没用。”仿佛怕自己的话听来太过依恋与怅然,她笑颜一展,快速补上一句。“也不过上床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总而言之,你很吸引人就是了,这点不用我再三强调你也知道……”
他凝神看着她说话,几秒后,倾下头吃去她的话尾,深浓地吻着她的唇瓣,就象吻一朵待放的花蕊,从头到尾不再有疑问,那绫的热情逐渐在短短几秒间被他点燃。她已经没有脸红的权利,只能为他开放自己。她从来不知道欢愉可以是这么单方面的,她快乐得想哭,同时又笑自己所知有限,为两人的一夜情史而悲哀。
帐然的失落感让她抗拒一波又一波追上来的高潮,但他似乎打定要见她悸动激情的氤氲眼眸,他吻她,技巧地伸指想探进她暖湖般的芳径里,却发现她紧得让人窒息,这让他更加地狂热起来。
他吮吻着她的甜美,吸取她的灵秀,带她探索男女生命中最奔放狂妄的一段乐章,终于,那股高潮随着他源源不断传送的热情,直往上奔到她的脑门顶,他看着她美丽聪慧的额头渗出薄汗,像初阳下被晨露吻过的月见草,清新圆滑得让人想掬饮,他眼眸睁地着着她的瞳孔由绝望转为渴求,由不解转为惊惶失措,再从难以置信飘到远处综渺不定的仙乡,到达了那个他为她架筑的天堂,此时此刻,怀里美人如斯,他忘情沉醉得仿佛也得到了救赎。这是他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这样不满足,但却最有成就感。
他打心里笑了,静静地看着他怀里的女子往上飞翔,就算是要他守一世纪,他也愿意等她坠落地面的那一刻,将她把在手上哄着。他等到了,当然没有一世纪那么久,不过有时刹那可成为永恒,这辈子他大概是忘不掉她可爱泛红的脸庞了。
那绫从激情的余波回复过来,一双美丽的眼眸终于与他的再次相逢,看着英挺得让人目眩的他,不知话说什么,只好老实的陈述自己的心情。“我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
“我也是。”他学着她的口气说话,“你怎能如此热情却又娇憨得象个……不解世事的小孩?”
那绫想告诉他,在生物学上她的确还是,心理学上却不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的唇又吻了上来,轻拥着她,抚弄她的秀发。他在她身旁躺下,那绫知道他已准备妥当,她也准备去迎接他,但当他进入她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他才刚挺进一点,她便忍不住闷哼一声,他见状挤出一句 “放轻松!你这样会伤了自己。”
那绫咬着唇,手抵着他硕实漂亮的胸膛,说:“我已经尽量放轻松了。你感觉不到吗?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当然……我的老天……好得不得了……但你……”他激亢得说不出话,只能如死士般地往前迫进,发现她不仅窄且幽深,想继续探芳采幽下去,却不期然地碰到一层多余的障碍。
那绫再也忍不住痛,低喊出声。
他突然煞住前进的动作,人呆了两秒,了解是啥东西碍了他的道后,慢慢挺起身子看着她,严肃地问:“这是你的第一次?”
那绫呆躺在那里不知怎么答,想一想,便说:“就技术上来说,不是。”
他眉拧在一起,不解地瞪着她。“你做过手术?
“我不是指那种技术。”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的膜还在,如果我现在干掉那层膜,这就是你的第一次。”
“但有人已先进来探路过了,所不同的是他没有‘突破’那层膜,所以这不是我的第一次。”那绫不知死活,竟还敢挤出一抹笑,拜托他,“还有,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可不可以请你下回斟酌一下,用字不要那么粗。”“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和笑话?”他虽用吼的,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要求,“如果我今天没“突破”那层膜的话,你依旧还是处女。”
“但在我自己心中,我早就不是了。我在大二时,试着把我的第一次交给我的男朋友,虽然他有始无终,但对我而言那是第一次,而你则是我的第二次。”
他嘴一掀,夸张地讽刺道:“那可真抱歉,他还是没拿到,而我还在考虑中,因为你的那层膜顽固得象护城河一样。”他愈想愈不放心,尤其知道她还有男朋友,而他在她心里根本是候补的,心火就不停住上冒,说话更不节制了。“还有,告诉我,既然你的男朋友都己钻进钻出了,他为什么不一次搞定,非得三顾茅庐,还这么乌龟地留个烂摊子要人收?他死去哪里,任你在这里和我乱搞男女关系。”
那绫呆若木鸡,无法相信他会翻脸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人都还在她体内哩!被蝎子蜇到也没这么教人心寒。
“下去!”她寒着险,命令道。
“可以,但等我捞到本。”说完,他出其不意地猛往前一挺,突破了顽固的屏障,然后将她把转过来,以减轻她的疼痛。“还是由你来控制。”
“我不会。”那绫脸色苍白得象个鬼,她晕头转向,只觉得自己快被戳穿了。
“你会,你只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我罢了。
“适应你?我和你只是一夜风流而已,我为什么要适应你?”那绫为他刚才的话赌气,忿然尖着声音骗他说:“经过这一回后,我会安分地回到我男朋友身边适应他,有爱情的肉体交流才是美好的。”
他起初不表意见,只是盯着她如凝脂的酥胸上下韵动着,他很认真专一地对她做爱,直到她毫无自主能力地随他抑扬,疼痛与激点也都纠结在一起时,他却突兀地伸出双手箝住她的腰将她推到另一侧,不顾自己尚未满足,毅然地跳下床,捡起衣服不发一语穿戴起来。
那绫觉得整个人好像彼人活活的掩埋了,抱着悸动的身体背对他,等待他自行离去。
但他没有,反而迳自在她的房间走动。她听到放水的声音,五分钟后、她被他去进了浴缸里,皮也很很地被他刷了一顿。
“感觉如何?”他问。“像一只快被烫热的虾子。”她有气无力地吹着浮在水面的泡沫。
半个小时后,她穿着浴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地咬着他煎出来的荷包蛋和法式吐司,等到她喝完他递上的牛奶后,已过了一个小时了。
报时鸟钟进进出出鸣了七次,提醒两人正好七点整,是早上,但却很晚了。
“现在,老实告诉我,你所谓的男朋友到底存不存在。”那绫一脸疲倦,不想跟他玩文字游戏。“他早就死了。在我大二时的那一年春假期间,他和朋友去爬南湖大山,摔进山谷,送医后因脑溢血不治被医生宣告死亡。那是许多年前的事,这就是为什么他无法亲自收拾烂摊子的原因。”
他听完故事后,一手抵着太阳穴不语,起身将外套拎在肩后,良久才说:“我赶时间,得走了。”
那绫理解地对他笑了笑,两手一摊,和气地说:“门在那里,没人拦你。”
他不喜欢她话里讽刺的态度。“我是真的赶时间,我得搭正午十二点的飞机回纽约,信不信由你。”他停下来等着她提出疑问,但她没有,显然不信。
他只好自圆其说,“听着,你是个美丽可爱的女人……”
她插话进来,“但是不刺激,引不起你的冲动。”她不是在贬抑自我,只是照实把情况点出来。
“我不懂你的言下之意。”
“你很无情,把我弄得像放荡女,自己却冷眼旁观。等我洋相出完,厌烦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筋!如果有,恐怕也和她的处女膜一样,顽强得可以拿来挡子弹了。有多少女人会为他难得压抑自我的“体贴”感到受宠若惊,而她还不知好歹地指控他无情!她是要他像个性变态一样,压在她身上尽情发泄到她下不了床才甘心是不是!所以说,他讨厌跟没经验的女人做爱,因为她们不懂得见好就收,还爱挑毛病。
尽管心里很火大,他还是摆出平静的样子,想取得她的谅解,“如果时间够多的话,没有一个男人不会想和你发展出长期的关系,只可惜,我在台湾停留的时间太短。不过,我诚心祝你能够找到一个不止让你心动也值得你爱的男人……”
他愈说愈觉得自己的陈腔滥调象二流台词。她似乎也这么觉得,唇还隐隐不敢笑出声的模样让他明白自己的丑陋,这让他情不自禁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啄了一下。“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你遇到更好的人的话,大可把我忘了,若没有的话,我们再重新开始。”
“我不大有把握耶。”那绫看着他说:“经过你短短几个小时的调教,我也算小有经验了、我可能不需要一个月,说不走三天后我就能碰到另外一个人。你大概也有自知之明,要找一个比你善良的人是一点也不难,所以你不用对我许下任何承诺。驽马恋栈对你这种前卫的‘巫门耐者’来说,似乎不够有前瞻性。”
“谢谢你的宽大为怀、不向我讨清白。但先解释‘巫门耐者’是什么意思?”
“Womanizer,没有女人就会死的色情狂啊!你不是住纽约?很奇怪你竟然会不知道自己的英文本名。”说完,含情凝眸对他微笑。
他此刻幽默感己跌进谷底,笑得出来才有鬼,反而质问“你损人时向来都笑得这么邪门吗?”
“我没有损你,我只是……”
“得了,我认定你在损我,解释也没个屁用。”他莫名其妙地烦闷起来,她找不找男人是她的事,吃味做甚!不过、他是不会承认为谁吃味的。“既然你拒绝我的提议,那我不再烦你了。我得走了。”他说着走到门边,正要开门时,突然注意到旁边柜子上的一张加框直立的孕妇照,大拇指往侧一比。“这是谁?”
“我妈。”
他拿起照片凑到鼻前,仔细地瞄了一通,冷言冷语地拿英国复制羊讽刺她,“你跟你妈长得还真像是从同个模子印出来咧!你妈“桃莉的妈”吗?”那绫耸了一下肩,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好吧!你没看错,那是我没错,去年一家孕妇服装公司找我担任他们的模恃儿。我阿姨看见直嚷说,我像我妈怀孕时的样子,所以就裱框了。”
他像是训练有素的猎狗,非得把猎物咬到见血才善罢甘休。“你确定你没有忘记自己有老公,甚至有小孩?”他皮笑向不笑地,“啊!是不太可能。原谅我一时健忘,忘记在我开杀戒之前,你还是个处女——一个很会拐人的处女。”
那绫真是讨厌他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气样子。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过往他冲来,一边大喊,“出去!出去!你这只猪、臭企鹅,我这里不欢迎满嘴臭味的动物,别再上我这里来了。”
“放心,我会当自己是那个误闯桃花源的乡巴佬,逛完撒了泡尿而已。”他识相地钻出了门,连句再见也没说,当着她的面把门带上。
“撒、泡、尿、而、己!有胆说没本事做!”那绫气得咬牙切齿,动作粗暴地锁上门,歇斯底里地骂,“那只狗当我是什么,电线杆啊!”她转身马上往房间走去。
不料那只狗还没走,竟有脸在门的另一端吠吼,“猪我懂,狗我也明白,但……为什么是企鹅?”那绫也对着门吼了回去。“你尽管放心想破头,因为出了这道门,你这辈子没机会懂。”
不到十秒,门缝下塞进一张小纸条,那绫没去捡,只低着头看着纸上一串过长的电话号码。
“若有事,你打这支号码可以找到我。还有,我收回逛完撒了泡尿那句话。”他再补上一句,声音忽地转调,软得像莱阳桃酥。“跟你之间的一段、美得醉人,我不会忘记的。”
接着就是他快步下楼的脚步声及铁门关上的声音。他终于走了,那绫也静了下来。脑子里一直是那一句——跟你之间的一段,美得醉人,我不会忘记的。痞子!他为什么要补上那一句?他真是个虚伪又做作的人,明明没得到肉体满足,却又装出一副三生三世的样子,这让那绫恼极了。他如果不多此一举的风花雪月三秒钟,那绫绝对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但他故意言不由衷地留下那一句,现在她反而成了那个不会忘记他的人了,他腻语如丝三秒钟却要骗她一个月,似乎欺人太甚。
但那绫知道她会等他的,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她天生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总相信上帝关上这扇门前,一定留有另一扇窗等她去开启。他留电话给她就是最好的证明,让她有机会问他到底有几颗蛀牙,问题是,她想不想那么早“开窗”,或者说“寻死路”比较贴切,符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