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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爱来 第七章
作者:简璎
  十六岁之前,我有三次被人在街上遗弃的黑暗经验,从此我就非常厌恶上街,医生告诉我,因为这个原因,我容易有预期性的焦虑,而不断飘移则让我并发了恐慌症,我从来没想过可以摆脱这个怪病,直到她的出现,让我知道人生还是有希望的,我多希望能将她留在身边,即使多一秒也好,我不敢想,如果失去她,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纯洁、无瑕,她说的没错,我根本配不上她,就算我的新身份能与她匹配又如何?骨子里的我粗野不堪,连替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她适合那个像小白脸一样的医生,我知道这一辈子,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里,然后心碎……

  车身正以极高速在飞驰,一路上横冲直撞的连闯了数个红灯,虽然险象环生,但秦遇霞没有阻止公孙河岸,任由他发泄过度复杂的情绪。

  天色渐渐暗沉,他蓦然将车往马路边一靠,弃车而走。

  「你要去哪里?」她大惊失色,连忙跟下去,下车之前还忙着熄火、拔钥匙。

  他居然连车钥匙都不拿,真有他的。

  华灯初上,霓虹闪耀,他像只无头苍蝇般急行在商店街的走廊里,他的面色灰败,肩上像扛了千斤重担无法放下。

  她默默跟着他,无法顾及脚上穿了室内拖鞋有多引人注目,她让他去走,只要能让他好过一点,她都愿意配合他。

  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热闹的街,琳琅满目的摊贩没有使他稍稍停下急促的脚步,人越多,越热闹的地方他反而定得更快更急,到最后,他简直像在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行道树旁停了下来,旁边是一所红砖墙的学校,钟声响了,留校的学生鱼贯走出校门。

  他蹲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痛苦。

  秦遇霞马上知道他的恐慌症发作了,若不是如此,他可能不会停下来。

  「别怕,你很安全!」她先镇定下来,柔声告诉他,尽管他们已经引起很多学生的侧目了,她也不管,现在一切以他为重。

  他重重吸气,看起来呼吸困难,整个人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好怕……我好怕……」

  听到他异于寻常的颤抖,她不顾一切的抱住了他。「别怕,你还有我!」

  公孙河岸环住双臂,痛楚的饮泣着,「没有人要我……没有人要我……」

  他像是回到十几岁的少年,在她怀里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他受创甚深的心灵,只能紧紧抱住他。

  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她蹲在街头,任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伏在她肩头压抑的低泣,她心酸的抱着他,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颤抖的背,不知不觉,跟着他一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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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遇霞的名字与公孙河岸的名字划上了等号,他们在一夜之间传出了绯闻。

  因为传说她与公孙河岸有暧昧情愫,所以她被急召回家,父母兄长都一脸严肃,好像她真的已经是公孙河岸的情妇了。

  「公孙河岸为妳打架,这件事是真的吗?」秦昌逸看着女儿,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虽然公孙家地位崇高,可是对于一个前二十八年都来历不明的男子,他怎么也不放心将宝贝女儿交出去。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她知道这件事是谁多嘴传出去的,除了气愤老人家不公平的郭俐仪母子,还会有谁唯恐天下不乱?

  「那么是怎么样?」秦遇岩蹙眉看着妹妹。「现在大家都在传妳为公孙河岸割腕自杀,说得好像亲眼目睹一样,妳一个人只有一张嘴,怎么去澄清不实的谣言?」

  她真的愣住了。

  这谣言也太离谱了吧?她何时为公孙河岸割腕过了?再说最近他都没故意惹她,她干么气得要割腕?

  这时候的她,仍然没有意识到爱情这两个字。

  「唉,小霞,女人的名誉是很重要的,我看妳还是搬回来住吧,不要再去公孙家了,这样对妳比较好。」秦太太是女人,想得比较严重,她怕年轻人一个把持不住,万一做出非要结婚不可的事就为时已晚了。

  秦遇霞还在发愣。

  她想到那夜他的无助和彷徨……不,不管谣言怎么传,反正清者自清,她不走,她要陪着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为止。

  「我不能走,这份工作还没结束。」她坚定的告诉家人。

  「难道妳就不把亚睿放在眼里?」秦遇岩忍不住发难了。「妳和公孙河岸的情事传开来,妳要他怎么想?」

  她又是一愣,好半晌才缓声说道:「他知道我的为人。」而且她认为自己和何亚睿只是试着在交往,两个人都有共识,从来没有许下终身的承诺,她的事又为何要对他交代呢?

  「知道有用吗?」秦遇岩气急败坏的说:「公孙河岸在巴黎是个坏胚子,他不学无术、混迹街头,他交往的男人都是毒贩,女人都是妓女,妳谁不好交往,偏要和这样烙着黑印的男人交往,妳是不是要我们秦家抬不起头来做人?」

  「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她忍不住为公孙河岸辩驳。「你不认识他,不能擅自对他妄下断语,当你和他相处之后,你就会知道他是一个……」

  「妳居然替他说话!」秦遇岩根本不想再听,他气得跳脚。

  「不要吵了。」秦昌逸跳出来喝止紊乱的场面,他看着女儿。「爸爸答应妳继续留在公孙家,不过爸爸也要妳答应我,妳绝不会和公孙河岸乱来。」

  秦遇霞的眼里流动着无奈。

  他们究竟把公孙河岸想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他,根本是很脆弱的啊……

  她叹了口气,抬起澄澈的双眸看着父亲。「我答应您,除了师生关系,我和公孙河岸什么也不会发生。」

  这样他们总不能再阻止她留在公孙河岸的身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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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东西?」

  公孙映文当众把一份文件丢到公孙河岸的面前,语气讽刺又嘲弄。「你以为经过一点特训就可以写出象样的企画案了吗?」

  公孙河岸的神情比她更加嘲弄。「不喜欢的话,妳可以不用,老子不在乎。」

  他只是随手写写,是底下的人鸡婆要拍他马屁,把他写的东西呈到那只美其名像孔雀,其实是火鸡的女杂碎的办公桌上去,如果不是那些人多事,他也懒得跟一只只会抬高颈子咕咕叫的家禽类说话啊。

  「公孙河岸,你这是什么态度?」公孙映文蹙着柳眉,如果不是有别人在,她会踢他一脚,她真的会那么做,因为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实在太讨厌了,她不懂老胡涂的爷爷为何要重用他?

  「叫堂哥,我温柔的好堂妹。」存心气死她,公孙河岸嘻皮笑脸地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妳跟我温柔的好婶婶真是像哪。」

  已经有会意者偷偷笑了出来,这令公孙映文恼羞成怒,她马上想到了绝佳报复方法,登时露出一个笑脸。「对了,好堂兄,要不要我说一些你高贵母亲的往事给你听啊?」

  那些事情在公孙家是不准提起的,纵然每个人都知道。

  「不必了,我没兴趣听故事。」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如果这三八胆敢说出些什么来,他保证扭断她的颈子。

  「怎么会是故事呢?」公孙映文微微一笑。「你母亲--哦,抱歉,因为你母亲和我大伯父并没有正式结婚,所以我不能称她为伯母,这点请你谅解。」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直线,眼眸跳跃着怒火。「三八,把妳做作的臭嘴闭起来!」

  公孙映文的眼里有着得逞的快意。「你生气啦,堂哥?一定是你母亲把她的『热情』都遗传给你了,所以你才这么容易脾气火爆,」能够激怒这种EQ不高的人真是爽快。

  「我叫妳住嘴!」他的双拳紧握,像是随时要出拳打人。

  而他越火,公孙映文就越高兴,她完全不理会他的警告,继续讲她的。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午夜,你母亲一丝不挂的潜进我伯父的房里,就在那个热情如火的夜晚,你母亲怀了你,她天真的以为从此可以变成太子妃,没想到我爷爷却不接受她这个下人之女,她怂恿我伯父跟她私奔,生下你之后,他们殉情,派人把你送到我爷爷手上,然而你这个不该来到这世界的生命却不受欢迎极了,我爷爷根本不要你,他亲手把你丢到孤儿院去……啊--」

  她恐惧的尖叫,只见公孙河岸双手掐住了她的颈子,几个人向前要制止他都制不住,她的脸色发青,她快死了,她真的快死了……

  「不要冲动,公孙先生,您这样是犯法的--」他的数名手下连同赶来的警卫人员硬是将他架开,然而他的双目狰狞,整个人像只野兽。

  「咳咳咳……」公孙映文大口喘着气,登时连站都站不稳,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你这个混帐东西!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

  「妳最好告死我!」他恶狠狠的瞪视着她,眼睛像会喷火。「让我死在牢里,我的鬼魂绝不会放过妳!」

  公孙映文睁大了眼睛,她怕了,他的狠话真的让她怕了。

  她看到公孙河岸夺门而出,像团燃烧的火焰,心里忽然感到不安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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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出公司后的公孙河岸到酒店买醉。

  他喝得烂碎如泥,喝掉一迭千元大钞,也因为喝到神智不清,火气又大,他和酒店的客人杠上了。

  他打了人,也被打了,身上脸上无一处没挂彩,对方被打到住院,气不过对外放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谎话,美丽报出现了这样耸动的标题--

  公孙家族流落在外二十八年的嫡长孙公孙河岸,惊爆酒店为酒女争风吃醋、伤人住院,这是公孙河岸回到家族的首张亮眼成绩单!

  秦遇霞不知道这短短的两行字对她有致命的杀伤力。

  她气得发抖、气得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不想去隔壁探视受伤的他半眼,她甚至对着美丽报掉下了眼泪。

  枉费她为他在她家人面前做担保,保证他绝不是个坏蛋,也不是流氓,可是他居然这么不争气,去酒家寻欢作乐?甚至还为酒女争风吃醋?她真的是气得再再再也不想理他了!

  于是,当何亚睿提出了晚餐邀约,她想也不想就答应,只是一整晚她都显得闷闷不乐,还是因为公孙河岸呵。

  她究竟是怎么了?

  就算他去酒店寻欢作乐这也不关她的事,身为他美仪老师的她,有必要把自己气成这样吗?

  她不懂自己,真的不懂自己……

  「东西不好吃吗?」何亚睿见她的牛排只吃了几小口就不吃了,心里拉起了警报。

  她肯定看到美丽报了,也肯定在为了报上关于公孙河岸的消息不开心,但她显而易见的烦躁是为什么呢?很显然的,答案只有一个--她对公孙河岸产生了超越师生的感情。

  她在乎那个男人,甚至,她在吃醋、她在心碎……而他该趁虚而入,将她的心拉回来,虽然他们从不许诺终身,但端庄美丽又家世优秀的她是他唯一的伴侣人选,他可不想在事业冲刺有成之后失去了她。

  「我的朋友刚好在那间酒家里应酬客户,他目睹了整个过程。」

  秦遇霞迅速抬起了眼,澄澈的眸里满是不确定的问号,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是在说公孙河岸的那件事吗?

  他笑了笑。「妳不是在为妳的学生公孙河岸惹是生非而烦恼吗?我刚好知道内情,要我告诉妳吗?」

  她连忙点头。

  她的积极让他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也决定要让她对公孙河岸萌芽的感情荡然无存。

  他啜了口红酒才缓声道:「我朋友说,那晚酒家有个很艳丽,气质很娇媚的酒女,名叫莉莉,公孙河岸点了她的台,有别的酒客也想点她的台,公孙河岸想买她出场,因而和酒客争风吃醋起了争执,所以公孙河岸先出手打人,还把对方打成重伤,放话他是公孙家的人,要对方把眼睛放亮一点,对方因气不过才向外界爆料。」

  听完,她的五脏都扭绞了起来。

  知道过程后,她对他更是失望透顶、难以释怀,情愿自己不知道。

  原来教了他这么久,结果不过如此,他喜欢一个酒家女,他的程度就仅止于喜欢酒家女而已吗?

  他居然还想带酒女出场……想到拧心处,她喝光了杯里的红酒。

  她好像个傻瓜,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陪他渡过了恐慌症发作的一段时间,他们就走在同一条线上了呢?

  他真的是……真的是恶习难改啊!

  抱着失望又揪心不已的心情,她让何亚睿送她回到公孙家。

  「不要想太多,早点睡,公孙河岸闯的祸自有他的家人替他解决,妳只是他的美仪老师,毋需过度自责。」他故意把她和公孙河岸的关系轻描淡写带过。

  秦遇霞点点头,目送何亚睿离去。

  真的只是因为她是公孙河岸的老师,所以她的心情才这么低落吗?真的只是恨铁不成钢,而没有别的因素吗?

  夜深了,大宅一片寂静,只留壁灯。

  她心思纷乱的上了楼,看到一个修挺的身影靠在她房门上,右脚百无聊赖地踢着地毯,听到脚步声,他扭头看着她,有型的嘴角扬了起来。

  「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伤得这么重,妳居然还有心情出去约会?」

  他都看到了,一部名贵的蓝色轿车送她回来,司机还体贴的下车为她开门,正是那个姓何的小白脸医生。

  他正奇怪呢,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为何从他被送回家开始就没见过她,原来佳人有约啊,她可真会落井下石。

  「麻烦你让让,我要开门。」她从皮包里拿出房间钥匙,小脸板得紧紧的,连点柔软都没有。

  他没有让开,黑眸深深的盯着她不悦的丽颜,但嘴里嘻皮笑脸地问:「约会好玩吗?姓何的家伙请妳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不必你管。」她再次重复。「公孙先生,请你让开。」

  「不让。」他低头审视着她冰冷的小脸,恍然大悟。「妳看到报纸写的东丙了?妳千万不要相信,为了报纸的销售量,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瞎扯,我保证我沼有先动手,是那个家伙一直挑衅我……」

  她马上抬眼瞪视着他。「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必对我解释,这并不关我的事。」

  他停止了解释,望着她。「那妳在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她不想与他大眼瞪小眼,别开眼,想开门,但钥匙孔被他靠着,她只能干瞪眼。

  「才怪,妳气呼呼的。」他扳起她冷若冰霜的脸,仔细的想了想,忽然开窍地问:「妳不是在气我打架闹事,妳在气我上酒家?」

  而为什么会气他上酒家,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酒家里有酒家女,而酒家女通常都是不三不四,可以毛手毛脚的。

  「你胡说!」她拨开他的手,紧紧皱着秀眉。「你喜欢上酒家就上酒家,你喜欢为酒女争风吃醋就去,我为什么要下高兴?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他又迅速的拉住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身前,心中掠过一阵震颤的喜悦。

  「妳告诉我,妳是不是……」他看着她的眼睛,润了润唇,他不确定,但又很想知道。「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情?妳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问的时候,他心跳得好快。

  她的表现真的很想吃飞醋的女人,以前他曾有这样的经验,他在泡的一个马子误会他和别的女人鬼混,气得把鞋子丢到他头上,还破口大骂,但死都不肯承认已经对他有意思了。

  而小彩霞--

  他情切的看着她,等待她给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曙光。

  「你住口!」秦遇霞的反应很大,一把推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俏脸一阵青、一阵白。「你别自作多情,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又不是酒家女!你大可继续去追求酒女,我和何亚睿医生正稳定的交往中,我喜欢的人是他,你不要对我有非份之想了,你是永远配不上我的!」

  话里隐含的吶喊是,你都情愿去追求酒女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注意过保守过度的我吗?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根本只喜欢不正经的酒家女……

  然而,他没听见她心中的吶喊,仅像被打了热辣辣的一巴掌,所有的热情都没了,都被她那无形的一巴掌给打醒了。

  没错,她说的没错,他怎么配得上她?

  他是癞虾蟆,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肖想吃天鹅肉,如今被天鹅猛踹一脚也是活该,自找的。

  他抬起胸膛、撇了撇嘴角,眼神有点忧伤,无精打采的走回隔壁,什么也没说的回房去了。

  他走了,如她所愿的让开了,可是她的心却丝毫没有好过。

  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振作起自己,把钥匙插进孔里。

  今夜对两人而言,都是一个无眠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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