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廉人,却道 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如梦令
庄月屏的病渐渐好转,她的身子虽依旧虚弱,但已经可以起身下床行走。
绮春阁依然萧瑟无暖意,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
庄月屏怎么也不肯相信宇儿和仪儿,以及那名叫风远扬的少年大夫所说的话——在她病得厉害的时候,她那个夫君曾经来过绮春阁,曾经把她用力的拥在怀里,为她的病况担忧,甚至因为她的昏迷,差一点愤怒得要杀掉风远扬。
严令风不可能这么在乎她,他应该是恨不得她早点死才对。
所以他的忠仆阿顺时常来探访,私自掏腰包买了些补品来给她调养,也不见他来关心过。从阿顺口中她又得知,严令风出堡到北方去了,身旁还带著一个艳妓同行。
这会是在乎她的表现吗?
她知道宇儿、仪儿及风远扬只是想安慰她而已,但她并不傻呀!
如果真的在乎,他看到这绮春阁的景况理当震怒的。但他没有,因为绮春阁的情况并没有改善。
这一切果然都如她所料,就算宇儿跑去请求他,他还是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可见他有多恨她!
不过,她心里仍是有些庆幸他没来,仪儿说她在病中有些疯狂,老是要脱衣服,让她听了差点窘死,幸亏风远扬遗憾的说她没有脱成功,让他不能一饱眼福。不然,她真的不知要如何活下去?毕竟,女子的身体岂是夫君以外的人可以瞧见的呢?
思及此,她不禁觉得更加失望与沮丧,徘徊在生死边缘,她的丈夫竟然无动
于衷?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在那场大病中直接步向黄泉还比较好。
“你又在想什么?”一身轻装的风远扬捧了一碗药汁走了进来,脸颊上还沾了两抹烟灰。
庄月屏乏力的应了声,“没什么。”她对这位来医治她的病却不收分文的风远扬实在讨厌不起来,可是,他实在……
“来,喝药吧!”风远扬就这么大剌刺的坐在床边,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庄月屏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更往床里头靠,“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她就是受不了风远扬对男女礼数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
风远扬笑了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有意中人了,不会冒犯你的。乖,喝药。”他用汤匙舀了药汁送到她唇边。
风远扬还有一点让她无法接受,就是他老是没大没小的,把她当作妹妹一般来哄。
张开口,她吞下药汁,顿觉满口的苦涩,但苦不过她心头的滋味。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我可以自己喝药。”她伸出手想接过药碗。
但风远扬摇摇头,“我难得喂人家东西吃,你就让我过过瘾嘛!”说著又舀了一汤匙,“来!张开嘴巴。”
庄月屏无奈的又喝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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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胆子!”阿顺恰巧在此时踏进门来。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这少年太过放肆,竟然连夫人都敢惹?而夫人也不应该,怎么可以跟堡主以外的男人这么接近?不过这也难怪,堡主老是对她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呀!
“谁大胆来著?”风远扬笑嘻嘻的,又舀了一个汤匙,“来,再喝一口吧!”
庄月屏有些不安看著阿顺,但风远扬的盛情难却,她还是张口喝了。
阿顺愈看愈不顺眼,走上前想把风远扬手上的碗夺走,“喂!你是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动别人的妻子?”
风远扬一边避开阿顺的手,一边说道:“谁教那个为人丈夫的不闻不问,这屋子里又没有可以帮她的人,屈屈不才我不得已才大著胆子来服侍这位被人丢在地上踩的名花,所以你不但不该骂我,反而要称赞我的好心肠。”
“我呸!我看你是乘机揩油。”说完,阿顺握起拳头就要教训乳臭未干的小子。
风远扬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庄月屏,俯身躲过阿顺的拳头,“你气什么气?她又不是你老婆,你发什么癫?”他跳了起来再度躲过阿顺的攻击,“莫非……你对堡主夫人也有遐念?”他哈哈笑了三声,才转身跳窗离开。
阿顺怒气未平,大声嚷道:“去你妈的!谁像你这么没品?”
庄月屏沉默的喝著手上的那碗药汁,脑子里回荡著风远扬出口的那些话,其中最刺耳的莫过那句——我不得已才大著胆子来服侍这位被人丢在地上踩的名花
的确,被丢弃在地上踩的名花已经不娇艳了,任谁看了也不会感到怜惜,因为,名花离枝终会枯萎,然后化为尘土任人践踏。风远扬比喻的没错,她的未来怕是只能任人践踏了。
“夫人,”阿顺收起怒气,恭恭敬敬地亲切询问:“身子好了些吗?”
她木然的摇摇头。
在她重病的这段期间,阿顺突然出现在绮春阁,说他刚进雷风堡,父亲是明月庄老总管的好友,对明月庄唯一幸存的庄月屏念念不忘,托他在雷风堡多多照应幸存的小姐。
这份友谊来得惊喜,这孤单的绮春阁及她都欢迎朋友的到访。
毕竟,严令风不在乎她的死活,也总有其他人在乎吧?这让她心中有一股暖烘烘的感觉,让她紧抓著不想放。
“我今天带了些人参来给你补补元气。”阿顺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人参,“你身子这么虚,不补一补实在不行。”
庄月屏笑了笑,“怎么可以让你破费呢?这点病不算什么,这些人参你拿去退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是该多存一些钱娶妻吗?”
阿顺的心里有一丝感动,眼前的夫人一点也不像堡里仆人们说的骄纵任性,反而非常细心体贴,而且声音软软甜甜的。他不明白,得妻如此,堡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抛下如此的名花不怜,反而去招惹花街柳巷的路边野花。
如果夫人是他的妻,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不愿离开一步呀!
“夫人,你真爱说笑,像我这样的男人,有谁看得上眼?”阿顺有些羞赧的红著脸,“我是个做人家仆的,既没地位、身分,又长得不好看,哪家的姑娘愿意屈就嫁给我?”
“阿顺兄,你别这样看轻自己,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身分地位不能代表一切,至于长相……一个人的内心比长相更重要。”
阿顺眨眨眼,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夫人曾经拿著皮鞭,谁不顺她的意就动手打人,谁碍了她的眼就开口骂人,听说她还打过堡主,骂堡主是杂种呢!
但眼前这夫人不像是那么恶劣的女人呀!
“夫人,你人真好。”阿顺由衷的说道,心里还想著谣言真可怕,可以把这么好的人说成那么坏。
但庄月屏只是轻叹的低首,“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在堡里工作这么久了,多多少少也应该耳闻了。”
顿时,阿顺感到非常尴尬,清了清喉咙,“夫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信那些谣言,我还会告诉那些人,说他们都错了,夫人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好人。”
庄月屏摇摇头,“阿顺兄,他们没说错呀!我曾经……曾经是个坏女人……唉……”
她那悲哀的表情让阿顺看了心里一阵抽痛,这样的女人能坏到哪里去?
“夫人,人家不是说人非圣贤,孰……孰能无过?你……以前做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呀!”
庄月屏落寞的摇摇头,“太迟了,已经没有人会再给我机会了……”搁下药碗,她勉强装出笑颜,“阿顺兄,不说这些了,我许久没出绮春阁,告诉我一些堡里发生的新鲜事吧!”
“哼!你再说一遍。”严令风不悦的看著低首站在他面前的“心腹”。
阿顺的声音发颤,只因堡主不生气时是很亲切仁慈,可一旦发起脾气,就好像阎罗王般的冷酷无情。
“堡主,我……我觉得夫人是个好……女人,你……你不应该让府里的人再欺负她了。”阿顺提著胆子把话说完。
堡主明明知道那个总管并吞了该给夫人的月饷,却一声不吭的任由这情形继续下去,让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总管欢欢喜喜的占了便宜,真是令人忿忿不平,他实在无法理解堡主的心里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另外,堡主明明很关心夫人的身体,却故意装作不闻不问,还要他假传消息说他离堡到北方,身边还带了一名艳妓同行。事实上,他却还待在府里,每天向药行买来滋补的上等药品,让他充作一篮篮的“劣品”替夫人补身。
唯一看破的是那个有两把刷子的少年大夫,他甚至曾嘘声的吹著口哨,落井下石的嘲讽,“这雷风堡真奇怪。当家夫人住的地方这么寒怆,吃的却是上等的药草;你家堡主明明很关心他的夫人,却装出一副不关他的事的模样。天下夫妻这么多,我从来没看过这么虚情假意的人。”
现在想想,阿顺还真的同意那位少年大夫的话呢!
“堡主,我真的是为你好,你再这样把夫人丢在绮春阁不管,会出问题的。”
严令风眯起眼,“会出什么问题?”
“夫人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又好,难保……难保不会被别的男人看上……”
严令风冷笑,“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妻子?”他不相信这方圆数百里内,会有男人甘冒身家性命全毁的危险,为了庄月屏跟他作对,除非……是被迷得理智全失。
“怎么会没有?像那个姓风的大夫不就是一个?”目前唯一比较有可能的人选,而且看起来有胆子做这事的男人,就是风远扬了,不过他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似乎以凑热闹为主,不像是会为了感情而挺身出来反抗堡主。
“他?”严令风不禁轻笑了起来。那个小鬼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不但乳臭未干,胆子还小得可以。他可没忘记当他要那小子替庄月屏赔命时,那小子双腿颤抖,脸色惨白,还踉跄退了好几步,就差没腿软跪在地上跟他哭爷爷喊奶奶的求饶了,那样的小子会为了庄月屏跟他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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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庄月屏还比他大上几岁,可以做他姊姊了。
他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阿顺对严令风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堡主,一个男人会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拚命的。如果你要这样一直把夫人搁著,还不如放她自由。”
严令风的眼光陡地变得冷冽,他不要她自由,他要她永远在他的钳制下过活,要她的人生里永远只有他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她时时刻刻牢记著他,为他痛苦、心伤、嫉妒……
“住口!这件事不许你再提。”他大声喝斥。
阿顺嘴上是停了,但他的脑子可没停。他开始对这样的堡主感到失望,而同情那位当家夫人的心也愈来愈浓……他想帮那位优雅恬静的夫人……不想看到她哀愁的模样……他想看到夫人真心的微笑……那一定很美……很美……
阿顺的言语一句句在严令风的脑海里回响,他想起庄月屏曾经是如何艳丽的绽放过——
苏州的盐帮少主在她十七岁时,曾经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苦苦追求她,但庄月屏那时候高傲得不屑理人家……
再加上她已经跟雷风堡的继承人指腹为婚,所以那位少主才在两个月后黯然离去;之后几年,每逢庄月屏生日,就会有一件礼物从江南送来,直到他们两人成婚为止。
庄月屏的确曾经有迷倒众生的魅力,而这位少主只是其中之一,其他还有总督的儿子、吏书大人的孙子、素来有文仙之称的李商……
她现在是失去了艳丽的光芒,但仍然未失去那份气质,只是曾经的艳丽转换成如今的成熟优雅,骄傲蜕变成懂事体贴,当她再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恐怕……又会引起一番求爱的争逐,那时候他要怎么处置?
严令风愈想愈不快,在月儿东升后,他悄然踏著轻巧的步履来到了绮春阁。
黑夜中的绮春阁,他料想应该是孤寂的,刚病愈的庄月屏应当是早早休息,但他却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
他一步步走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菜圃边的棚子下,两个孩子正忙碌的在瓦罐里添加落叶小枝,让温暖的火光烈起来。火光映红了庄月屏的双颊,倍增娇艳,他彷佛见到多年前,她与他激烈竞马后气喘吁吁的娇容,心中不由得一动。可眯眼一瞧,见她眼波流转的看著坐在对面凳子上的风远扬,不禁让他脸色一黯,疑云顿生。
“说起来真气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姓李的不是好东西,功成名就便忘了曾经海誓山盟的妻子,轻易就答应他母亲迎娶了表妹;可怜的小玉姑娘还守在破屋里苦苦等候,以为那个姓李的会来接她,还把身上所有的首饰都当了,托人到处打探那家伙的消息……”
庄月屏的眼里涌现泪光,“然后呢?那小玉姑娘可有找到她的相公?”
“城里的人都知道姓李的没良心,死都不肯跟小玉姑娘见面,后来,她就病倒了。”
“结果她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一个好心的侠客把那姓李的抓到她的病床前。”
“那小玉姑娘高兴吗?”
“当然不高兴,她气死了,把那姓李的骂了一顿后,便吐血而亡。临死前,她还诅咒做鬼也要纠缠那姓李的一辈子。”风远扬说完了故事,吁了一口气,喝著茶。
“小玉姑娘太傻了。”庄月屏叹气道,看著跃动的火光,“那种男人值得等吗?他的心根本不在她的身上,等再久也是枉然啊!”
她的心在为那名叫小玉的姑娘哀伤,为一个男人痴心等待的感情她晓得,而心爱男人的真心却不在自己身上,这苦、这痛……她也有切身的感受。
“你说小玉傻,那你自己不傻吗?”
庄月屏闻言愣住了。
想到了小玉悲切的一生,再想到自己,虽然两人同样都是为了男人痛苦,为了痴情烦恼,但情形却是不同的。严令风是个好男人,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有作荡的大丈夫;是她的错,是她的无情无义伤他在先,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怨不得他呀!
风远扬也摇头轻叹,“你难道不傻吗?你那个丈夫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他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没让人送吃的、穿的给你。什么当家夫人?笑死人了!我从没见过哪个当家夫人这么穷的,连生病都没钱去请大夫。”
这些话重重的敲击著庄月屏的心,她想反驳,可他的一字一句却又那么准确的正中红心。痛苦彷佛被一把利剑狠狠地剜了出来,疼得她泪珠直往下滴落。
严令风的拳头握紧了,愤怒的情绪在酝酿,她穷得连生病都没钱去请大夫吗?堡里都没人给他们送吃的、喝的、穿的吗?他们这些日子是如何捱过的?
“哭?!不要只知道哭,你要想想办法改变现状呀!”风远扬不耐烦地斥道。
“大叔,不要欺负月姨。”宇儿忍不住责备道。
风远扬不服,“什么大叔?叫哥哥。”说完忍不住握起拳头,作势要揍扮鬼脸的宇儿。
“怎么改变?”庄月屏幽幽的语调打断了他们,两个“男人”对看一眼,交换无声的默契。
“方法很多呀!,”风远扬又倒了一杯茶,“天下这么大,难道没有你容身的地方?这世间男人这么多,难道没有一个比你那个相公好?”
“对呀!”宇儿也在一旁帮腔,“月姨,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关心我们,说不定你真的可以在外面找到一个更好的相公。”
一个比严令风更好的男人?但这个主意根本无法吸引她,在她眼中严令风已经很好了,更何况,她会继续待在堡中只是为了赎罪……然后就这样了此残生吧!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难道你想老死在这座荒废的屋子里?”
庄月屏抬头看看这已经失去昔日风光的屋子,她没能力保养这偌大的屋宇,昂贵的木质在尘土的掩盖下的确……渐渐的腐朽荒废,就像她自身的境遇一样。
“在外头你会有更好的机会喔!”风远扬怂恿著,“你还年轻,又漂亮、又有气质,会煮菜、又会做针线,会作诗、画画,也可算是个才女了。到外头见见识面,一定会有很多人败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这话……引起了庄月屏久远的记忆。她曾经是光鲜得意的,众家名门公子纷纷对她献殷勤,今天是年轻县令相邀骑马踏青、明天是吏部大人的孙子邀她品茗、后天则是文仙李商邀她湖边竞诗……他们都是器宇轩昂的、家世不凡的公子,各个都一心一意的想哄她高兴,好让她点头答应亲事,如果他们努力得太过火,大表哥和二表哥就会占有性的宣布,“这可不行,小月儿已经是严家定下来的媳妇,你们别妄想。”
想到这,庄月屏不禁唇角上扬,隐隐有了笑意。
见她向往的神情,严令风的眼一眯。看来,庄月屏动心了,她在想像以往一样到外头招蜂引蝶?
他没忘记她的魅力,还记得当她备尝众星拱月的滋味时,他曾经冷冷的嘲讽,“那些男人被你的外表骗了,全部都是笨蛋、瞎子。”
庄月屏也没忘记,当严令风讥讽那些男人都是笨蛋的时候,她气急败坏地叫大表哥和二表哥抓住他,扬起皮鞭,毫不留情的挥在他的背上,薄薄的衣料在她的鞭打下立即绽了开来,露出底下一条条鲜红的血痕。想到这,她不由得闭上眼,懊悔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严令风还记得那皮鞭打在他身上的羞辱,痛是没什么,但那受辱的不甘,却怎么也抹灭不了。时过多年,那股很意仍然在他心底跃跃欲动,他曾呐喊著要实现当时愤恨的诅咒——你就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对!他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既然要让她生不如死,又何必让她有机会再被众星拱月?
转过身,他大步离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形成,看来他对她冷落……还是不够。
宇儿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大人的心思真难懂。”他又加了一些小枯枝到火里。“每个人都喜欢折磨自己。”
仪儿就著火烤手,“哥,你又在说什么?”
“胡说八道!”风远扬冷笑,“别忘了,你以后也会是大人。”他踢了踢宇儿的屁股,然后又转头看向庄月屏,“我的好姊姊,这有什么好想的,干嘛考虑这么久?幸福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个丈夫不理你、不爱你,休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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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月屏吓白了脸,“休夫?”她万万没想过这个。从小父母耳提面命,姨丈、姨娘也再三宣示——她庄月屏从一出生就是严家的人。
“舍不得?”风远扬偏著脸。
庄月屏兀自呆愣著,心思千回百转。严令风待她之坏、之残酷,任何有理智的女人都该远离,否则就像风远扬说的那位小玉姑娘一样傻。但离开雷风堡就等于离开她的家,这里有她的回忆、她的梦,以及她的……罪呵!
“既然舍不得就要设法挽回他的心呀!”
怎么挽回?他是那么的恨、那么的气、那么的不在乎她啊!
她无奈地摇摇头,“算了,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两个“男人”同时叹了一口气,“真是傻呀!”
庄月屏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能下床走动,也能自己走出屋外透透气。她徐缓的走向菜圃,正想蹲下身子帮忙宇儿他们除草,却被风远扬的大叫阻止。“我的姑奶奶,你不要那么劳碌命好不好?要是再病倒了,麻烦的可是我,你去旁边坐著晒太阳。”
她只好歉然的笑著,坐在菜圃边的小凳子上。
太阳暖烘烘的,照著她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耳边传来鸟儿的呜叫声,暖风吹过,带来无边的宁静,她的双眼不自觉地闭了起来,昨夜被挑起的哀愁也彷佛随风淡去。
突来的一阵嘈杂人声破坏了这幅祥和的画面,其中一个似曾相识加上特大的嗓门,让月屏倏地睁开眼。
“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急死人了!”
她讶异地望向声音来源,心中满是疑惑,这园子有多久没人理睬了,怎会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风远扬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前头去了,并且大声嚷道:“哪里来的小偷?”
宇儿和仪儿与庄月屏面面相觑,不到一会儿,就有一群人蜂拥过来,“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庄月屏转头一看,这才认出带头的那个人就是雷风堡的总管,在她年轻得意的时候,他对她极尽谄媚之能事;在她婚后失意的时候,他马上见风转舵,对她冷眼相待不说,甚至嘲笑她是个弃妇,这辈子就待在冷宫了此残生吧!
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势利东西,居然还有脸来见她?
“总管,你有什么事?”忆起往事,庄月屏的脸色自然冰冷了起来。
总管见到庄月屏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妙。当初他失算了,他以为这位小姐幼时仗势欺负堡主,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就算堡主娶她为妻,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果然,堡主婚后立即把她打入冷宫,原以为她此生永远不得翻身了,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堡主便吩咐他去请夫人一起用晚膳。
这下子差点没把他给吓死,他还以为堡主突然回心转意要宠爱夫人,如此一来,那他可惨了,他错待夫人的事就算堡主不生气,以夫人以往那骄纵任性的脾气,也一定是有仇必报,让他的日子非常难过。况且,要是堡主因此察觉到他动用堡里的款项……一想到结果会如何,他的双腿就忍不住打起颤。
不过,情况似乎没那么悲观,因为,堡主紧接著又吩咐他去请聊芳斋的卿云姑娘,请她带著她最喜爱的琵琶一起来用膳。
虽然他不了解堡主在想什么,但也绝对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堡主是恨著夫人的,他乐得送夫人去受罪。
于是,他笑呵呵的在庄月屏面前打揖,“夫人,堡主吩咐我送来一些衣服和首饰,并且邀你今晚一起用膳。”
庄月屏的心重重的跳了好几下,狂喜在刹那间全涌了上来。她有没有听错,严令风命人送东西来?他邀她同桌吃饭?他……回心转意了吗?
“总管,你……你在说什么?”
总管冷笑的把她憨傻的样子看在眼里,残忍地想著要被抛弃的狗儿,总是很欢喜的摇著尾巴,谢谢主人带它出去溜达。
“堡主说请你今晚过去,跟他一起用膳。”
庄月屏忍不住捂著双颊,是梦吗?严令风真的邀请她吃饭?
这是不是代表他不生气了?原谅她了呢?
“姊姊,他们带来的东西好美呢!”风远扬远远跑了过来,他抓在手上的是色彩艳丽的轻纱,那美丽的颜色、柔软的触觉,庄月屏已经很久很久没碰触过了,这真的是他为她选的吗?
“姊姊,你看这衣服多美?”风远扬将衣裳摊在庄月屏的面前,那五彩缤纷的颜色,炫得她眼花撩乱,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屋子里还有好些衣服、首饰,以及吃的呢!姊姊,你这下翻身了。”
总管也在一旁不安好心的附和,“是啊!夫人,你的好日子来了,赶快打扮打扮,不要错失这个机会,让大家瞧瞧你的美丽。”
在大家的簇拥下,她不禁有些陶陶然,回到屋子里,让那些丫鬟们为她打扮梳妆。
时光好像回到许久以前,那时候她也有许许多多华美的衣料、首饰,以及一群负责装扮她外表的巧手丫鬟。
现在那些美好的日子又要降临在她身上了吗?庄月屏的唇角微微上扬,这个转变教她如何不带著期望?
仪儿拉拉一直冷眼在旁边不说话的宇儿,“哥,月姨好高兴,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哼!好事?羊入虎口会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