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涓鹃一直都没有去上课。
反正,自从她带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去刺杀岚风后,她就没有心情上学了,她目前最牵挂的就是哥哥的安危。
杜岚风每天早出晚归,似乎就是想要离她越远越好;即使碰了面对她也会视而不见。
齐涓鹃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跑,反正白天整栋大宅里只剩山口菜子和她,真的有心想逃跑的话,菜子根本留不住她。
可是,她的理智提醒自己,一走了之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她根本不敢想象惹怒杜岚风之后,他会采取何种可怕的报复举动。万一哥哥和杜岚风正面起了冲突——
而且她有一种感觉,杜岚风背后那不为人知的可怕势力,极有可能比桓逸的利益集团还大。
杜岚风除了具有外科权威「法医王」的身份之外,听说他也是「技术」一流的整型大师,虽然这点还未被证实过……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惊人的身份未公开呢?
无论如何,她笃定的相信,惟有靠杜岚风,才能还她哥哥清白,给齐桓逸永远的安全保障。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相信杜岚风?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方面,山口菜子把涓鹃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过大多数时候,她对菜子的态度却冷淡极了。
因为自从她知道山口菜子是杜岚风的亲密爱人之后,她居然会产生嫉妒的情绪
今天已经是星期一了,再不到学校上课,她恐怕就得等著被退学了。
「孩子,你不开心吗?」山口菜子对望著视窗发呆的涓鹃问道。
「没有……」齐涓鹃有口难言。
「是吗?」山口菜子总觉得这孩子内心很封闭,藏满心事。「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什么?」菜子愿意放她到外面?v?q?
「岚岚上班很忙,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你只要在黄昏以前回来就不会被他发现,随便你要去哪都行,不过——」山口菜子避重就轻地说。「如果你不回来,岚岚一定会大发雷霆……」
「如果我乘机一去不回呢?」她想试探菜子的反应。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你是个会替别人著想的好女孩,不可能会做出让我为难的事来。」菜子的话,让涓鹃觉得很心虚。
虽然此刻她十分想念哥哥,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现在跟桓逸碰面并不适当,所以不能去找他。可是她疯狂地想要得知哥哥现在的状况如何,谁会是她旁敲侧击的最佳人选?
对了!当然是易浅芝!她应该可以去跟浅芝碰个面……想到就做,涓鹃毫不犹豫地溜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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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岚风高高兴兴地提早回家。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他向法界申请留职停薪,也向医院请了长假,他打算好好休息一阵子,往学术界发展,他甚至已经答应要到Y大当讲师了!
打从他知道涓鹃是Y大医学系的学生后,他就运用自己的人脉安排相关事宜,进而成为Y大的讲师。他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回来了!」他将车子驶进车库,出其不意地大喊。
山口菜子吓得差点连魂都飞了,她慌慌张张地从厨房里跑出来。「今天你怎么提早回来了?」手足无措的她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的。「没有重大命案等你去侦破吗?」
「神经病!」杜岚风勃然大怒道。「谁会希望这个世界充斥著各种离奇死亡的命案?人虽然逃不开生老病死,但我总认为人应该死得其所、寿终正寝!」
「不是啦!」山口菜子越描越黑。「我的意思是……」奇怪!她的中文突然不灵光了起来。
「去叫涓鹃,我有话对她说!」杜岚风脸上带著神秘的笑容。
「涓鹃还在睡觉。」山口菜子随口扯谎。
「没上课,就这么懒惰!」他直接走上楼,山口菜子来不及制止他,只好心惊胆战地等著山雨欲来的一刻。
不一会儿,他铁青著一张脸下楼。「人呢?」
「我……」山口菜子为难地咽咽口水。「我、放、她、出、去、玩……可是我们有约定,黄昏以前她一定会回来。」
她仿佛可以看见他的头顶正在冒著烟。「看在你是我『妈妈』的分上,我就不跟你算帐,但是,如果黄昏到了还等不到她回来,你可别怪我对长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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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齐涓鹃得知齐桓逸和易浅芝过著幸福美满的生活后,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安心不少。
所以她很守信用的回来了。毕竟,做人不能太绝,她不能害了山口菜子。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一进门就看到杜岚风那张气得火冒三丈的脸,涓鹃的小脸倏地刷白。
「你竟然敢偷跑?」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她没有偷跑,是我主动让她出门的。」山口菜子赶紧开口替涓鹃说好话。「你别怪她啦!」
杜岚风对菜子所说的话完全充耳不闻。「菜子诱惑你出去你就答应,该死的!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了吗?你是不是回去找齐桓逸讨救兵?」
「我没有。」她的火爆脾气也为他的责怪而发作。「你不要乱加罪名在我身上!如果我真的去找我哥哥,那么现在房子外面,早就围满了等著要和你火并的弟兄了!而且,如果我真的去找他,你以为他会让我回来这里吗?!」
「最、好、如、此。」下一秒,杜岚风突然拦腰把她抱起,然后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把她的身子翻过来按在他的大腿上。僻啪、僻啪……将全部的愤怒发泄在她的臀部上,她不断尖叫,纵声大哭。
一下又一下,他毫不留情地痛打她的屁股,当作是未经他同意离开房子的惩罚。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如此出糗过;就算是她的亲哥哥齐桓逸,也不曾如此狠心地毒打她。
「你居然敢背叛我?」这辈子,他最痛恨的事就是别人背叛他。「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
直至他打到连手都麻痹了,他才松开她。齐涓鹃哭哭啼啼地跑上二楼,他则是一动也不动地倒卧在沙发上,整个人心乱如麻。
山口菜子脸色发白。「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一点都不像你。况且,她只不过是出去玩玩,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喔!是的。他向来都很冷静,死人看多了,他看待任何事也都不带感情。
惟独她——她是第一个能激起他这么强大情绪反应的人。
难道,他真的很怕她会从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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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涓鹃便没有再下楼过,不仅是因为挨搭计程车疼痛,自尊心严重受伤的她,坚持不要再看到杜岚风,所以就连她的晚餐也是由山口菜子送上楼。
整晚,她噙著泪水入眠;而杜岚风对自己的反常举止也很不谅解,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沉思。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猛敲客房房门,涓鹃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戒慎恐惧地开门。
没错,正是他——
昨晚把她打得屁股都快开花了还不够,今儿个一早又跑来吵她。
杜岚风简直化身成她的梦魇!
「你要干么?」她如临大敌地盯著他。
他西装笔挺、神采飞扬,一副博学多闻的学者打扮。「带你去上课。」他简单地说。
「上课?」她猛摇头。「这是残暴的你会做的事吗?你应该是巴不得我被退学吧!」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他先发制人地说。「难道你要辜负你哥哥的期望吗?还是你想放弃当医生的梦想?现在有一个机会,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学校上他看看手表。「给你十分钟准备,如果你不下来,十分钟后,我自己走人!」他无情地转身下楼。
他要带她去上学?
这是要表示歉意、补偿她吗?
她搞不懂他的想法,不过,可以回学校上课的消息,让她高兴得把屁股的疼痛都抛在脑后了。
成为救人无数的医生是她一生最大的理想。
原本以为在这次暗杀杜岚风的行动之后,她会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想不到,她竟有重新翻身的机会,再次回到校园,做她的医学系高材生?!
她想都没想,立刻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飞奔至厕所,随便梳洗一番。
倒数五秒,四,三,二,一——失落的心情袭上心头,杜岚风对著手表叹息。
「等一下!」当她慌乱地跳出来,出现在楼梯口时,浅浅的雀跃在他胸口翻腾。
「我好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下楼。
「走吧!」他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她也故作镇定地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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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已久的校园让齐涓鹃激动不已。
杜岚风居然也大大方方地将车子驶入校园停妥后,一直陪她走到办公大楼才跟她分道扬镳。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旷课五天了吧!面对女助教,齐涓鹃有此不知如何是好,应该如何自圆其说呢?照这样的旷课时数,操行可能在六十分边缘……这下子,她也甭想和奖学金沾上边了。
「齐同学,这个星期你到韩国参加灵修会,有什么感想吗?可不可以找个时间说出来跟同学们分享……」女助教说得煞有介事,齐涓鹃却是听得雾煞煞的。
接著女助教表情暧昧地说:「杜法医已经帮你请好事假了!你跟杜法医是什么关系啊?!他刚刚找我直接点名要替你请假……」
关系?涓鹃临危不乱地回答:「我们是远亲啦。」因为她常常要胡诌和桓逸的关系,所以早已经练就了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的功夫。
「喔!」这真是太好了。女助教多「肖想」攀上这层关系呢!她赶紧借此机会和齐涓鹃闲聊。「杜教授说你跟著教会团契到汉城去灵修,你是怎样获得这次灵修的机会呢?」
灵修?齐涓鹃脑筋动得很快,赶紧假装真有这么一回事的样子;她想起有一次曾在新竹碰到一位外国修女,当时她对修女所说的一番恳切告白感动莫名,久久无法忘怀。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涓鹃滔滔不绝道:「其实这个灵修会来自印度,是德蕾莎修女所创的灵修会。这个灵修会讲究的是刻苦的修行,正视贫穷和脏乱的悲惨世界;强调受苦受难时最需要的是来自人类的爱,来自人类的关怀。」
女助教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难得!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很少有年轻人能像你这般懂事,不但不盲目跟随潮流,而且还懂得回馈社会。嗯,台湾的年轻人有救了!」
虽然齐涓鹃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她其实心虚得很。毕竟,说谎的行为是不可取的。
女助教似乎极力想从涓鹃身上挖到杜岚风的一些秘密。「我们校长也真是厉害,居然请得到鼎鼎大名的『法医王』杜教授来教法医学和解剖学……你们这班运气真好,杜岚风居然只接了你们班的解剖课!他在解剖学这方面可算是世界级的权威,你们能够得到他本人的指导,真是有福了!」
杜岚风转眼变成学校的杜教授?
搞什么鬼?他究竟想干么?
涓鹃早就发现了女助教双眸中绽放的爱慕光芒。没错,只要是女生,怎么可能不被杜岚风迷得神魂颠倒?
莘莘学子仰慕他这位真才实学、满腹经纶的学者,而且他又是个执行正义、屡破奇案的「法医王」。况且,这位人人敬重的「法医王」还长得高大硕壮,英挺迷人,脸上总是挂著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教人不崇拜他也难。
女助教一脸陶醉地说:「你知道吗?杜教授已经在校园引起不小的旋风了!今天校长请他在大礼堂演讲,学生们早就把礼堂里里外外团团包围,挤得水泄不通……」
有这回事?齐涓鹃纳闷著。
「今天我特别找时间请他和大家先见个面,好不容易他肯抽出十分钟,班会时我会向大家介绍他,然后明天的解剖课你们就可以正式接受他的指导了。」女助教很兴奋地说著。
正好上课钟响了,齐涓鹃随即意兴阑珊地向女助教说再见。
她在长廊上漫不经心地走著,不料却和杜岚风当面撞个正著。她一抬头大惊失色,因为杜岚风的身旁站的竟是校长。「校长好!」齐涓鹃赶紧恭敬行礼。
校长先前就已经认识她了。这位献身教育界多年、十分关心校务的校长,对所有的高材生都颇为熟悉,当然也包括了齐涓鹃。
「好、好!」校长一时心血来潮,对杜岚风道:「杜教授,她也将会是你的学生喔!」校长指著齐涓鹃,赞美有加。「她的成绩一向是全校前三名,将来一定也会是个优秀的医生。」
「我认识她。」杜岚风嘴角带著别具深意的笑容。「她叫齐涓鹃,医二乙的高材生。」
「你们……」校长一脸困惑。
「我们很有『关系』。」杜岚风在卖关子。「如果不是为了她,我也不会来贵校教学的。」望著齐涓鹃当场红透的脸颊,杜岚风更是夸张地暗示道。「校长,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得要好好谢谢齐同学大力相助——」
校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靠齐涓鹃的「面子」才能邀得到「法医王」!「没问题。」校长也因此对齐涓鹃另眼相看了。
齐涓鹃一语不发地向他们行礼后回到教室。望著他们俩相偕离去的背影,涓鹃发呆地想——杜岚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也是一种「监视」的手段吗?连白天上课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可是,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她在杜岚风的眼底,真的有这么重要,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吗?!
下午,校长亲自过来邀齐涓鹃一同前往大礼堂听「法医王」杜岚风的演讲。
现场果真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齐涓鹃因为是跟校长一起来的,所以很幸运地能坐到最前面的好位子。
不过因为座位就在校长旁边,她不免心情紧张的正襟危坐。
当众所瞩目的杜岚风出现时,礼堂顿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说他是当今医学系学生最仰慕的人物,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杜岚风个人独特的魅力席卷全会场,连齐涓鹃也不禁被他的魔力吸引,聚精会神地专注倾听他的演说。
这场演讲的主题是「法医验尸」——杜岚风的演讲生动传神、妙趣横生。他举了好几个亲身经历的离奇命案当例子,证明他自始至终不变的信念——「尸体会说话」。经由各种检验方法,他从尸体上寻找出一切的「证据」,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放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凶手故布疑阵,终究逃不出他的法眼,接受应得的法律制裁。
「死人不会说谎。」他强调。「法医是凡人执行神的工作,没有法医的『辅助』,那些坏人就无法这么快得到天理报应……」
他那种极度肯定自我,对专业的狂热,深深震撼了每一位学子,在这一群准医生的心底,早已把杜岚风当神一般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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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齐涓鹃神情亢奋地往校门口走。听了杜岚风的演讲后,让她更肯定自 己学医的目的,她一定要好好充实自己的医术,成为顶尖的医生。
她遍寻不到杜岚风,想必他这一整天都忙著应酬寒暄吧!搞不好,晚上还得跟校长及各系主任们去吃饭。
那——她要回哪里去呢?
回哥哥那边?她望向极为熟悉的公家的车站牌……
「是齐涓鹃小姐吗?」突然她的背后有人开口问道。
「是——」她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这男人穿著一套黑色西装,理光头,一看就知道是个黑道弟兄。「你是?」她直觉猜测对方是桓逸身边的人。
「我是『法老王』派来的。」对方直接表明来意。「我跟踪你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单独一人,才有机会靠近你。我是专程来接你回去的,『法老王』很担心你……」
「不——」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情愿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她的脚仿佛定住一般无法移动;因为她并不想回桓逸那儿,她现在觉得她的家是……
她打定主意地说:「请回去告诉『法老王』,我很好,请他不必担心……」
说时迟那时快,急促的喇叭声打断他们的对话,那名光头的黑道弟兄机灵地闪身躲开。她回头一望,瞧见那辆她现在很熟悉的车子,今天早上,她就是坐这辆宽敞的进口轿车来上学的!
车子在她的身旁停下,杜岚风潇洒地打开车窗。「上车吧!」温柔的声音中带有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她无法说不,也不愿意在这里有一番拉扯,于是她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厢里。天啊!明天她一定会成为轰动全校的话题人物
「又想趁我不在的时候溜走吗?」眼尖的他已经注意到刚刚那个站在她身边的陌生人,所以他刻意用言语挑衅她。
杜岚风白天在学生面前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痞子般的笑容。
「你现在可是众所瞩目的大人物呢!」她故意转移话题,带著有些淘气的表情笑道。「我以为你晚上会有什么重大应酬,所以忙碌的你应该没有时间载我回去吧!」
他突然倾身向前,眼神闪著戏谑的光彩。「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教书?」
她耸耸肩,表示没兴趣答腔。
「我希望过单纯的生活,晚上能陪陪家人,所以我坚持谢绝应酬和那一大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即使这样会得罪人——」他说得头头是道。「我也不在乎!」
「当然,谁敢勉强你?」说完,她一脸疑惑地问:「告诉我这么多干么?」
「我、强、调——只要你有课,我一定会陪你上下学的。」他以嘻皮笑脸的态度威胁她。
「你……」看著他英俊的脸庞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贼笑,她的心头小鹿竟莫名地乱跳,令她忘了要反唇相讥。
显然,短期之内杜岚风并不打算放过她,而吊诡的是,她竟连一点想逃的欲望都没有……这种反常的状况连她自己都感到纳闷。
想著想著,车子往郊外疾速奔驰,两旁蓊郁的绿荫大道,借由车窗玻璃反射出绿油油的邻光,一整片的绿意让人心旷神怡。欣赏之余,涓鹃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掌握方向盘的双手。
他的一双手,像大部分艺术家的手那般厚实又细致,完美得让人赞叹,而且这双手还能奇迹似地挽救人命,甚至能化腐朽为神奇……
「看什么?」他话中有话地说。「你们的解剖理论也已经告一个段落了,明天就要真正上『解剖台』了,既然你那么喜欢看我的手,明天我会特地找一只手给你解剖——」
「什么?」她瞠目结舌,看他那像无赖般不正经的模样,她反唇相讥。「哼!反正你已经看过无数具尸体,相信你早就麻木到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根本是个冷血动物——」
他挑高眉,无动于衷道:「你最好祈祷明天解剖课顺顺利利,等你过了关再说!」
「你瞧不起我?」她面有愠色道。「你懂解剖有什么了不起?我明天也会看到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又不是只有你见过。」
话题显然难以延续下去了,他们皆不发一语。幸好家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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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菜子站在门口欢迎他们回家。她就像典型的日本女人,一举一动都有种贴心的温柔,怪不得杜岚风会如此爱菜子。
杜岚风喜爱菜子?喔!她又怎么了?她一定是被沉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大概是因为一星期没上课,让她担心会赶不及进度,情绪过于紧绷才会这般反常。
「吃饭吧!」山口菜子早已把饭菜准备好了。桌上一盘盘简单的素食都是杜岚风的最爱。
「好!我去洗个手,换件衣服。」杜岚风边说话,边走上楼。
涓鹃逐渐发现杜岚风家居的一面,他一回家一定会先换下身上的西装上衣,甚至连手表也会卸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稍微解除一些疲惫和压力。
从他的这此不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工作压力的确不小——但她真的不懂,他面对的是死人,死人不会说话,又不会像活人那样彼此恶意竞争,应该比较没有压力不是吗?
「你也上楼去换件衣服吧!」山口菜子提醒道。
「喔!」涓鹃点头,然后乖乖上楼,心底却抱怨著——她哪有多余的衣服可替换啊?但是她一打开房门,讶异地望著堆满床上的纸袋,袋子里全是衣服,有内衣、家居服和外出服,应有尽有。
原来山口菜子已经帮她买好衣服了!涓鹃的身材、纤合度、高矮适中,随便买件M号的衣服,她都可以穿。她立即找了一件上面印著卡通图案的宽大家居服换上,再迅速盥洗一番就下楼了。
杜岚风早已在餐桌前坐定,山口菜子则正在替他盛饭,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他们一起抬头看向楼梯口。
看到涓鹃已经换上新衣服,山口菜子会心一笑,杜岚风仍然维持那张不为所动的扑克脸。
涓鹃撇嘴,不理会杜岚风,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很有礼貌地向山口菜子道谢。「你买的衣服很合身,谢谢你。」
「不!我才要谢谢你,给我机会逛街,买衣服是女人的休闲嘛,我也买得很尽兴呢!千万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岚岚,那些衣服全都是他付的钱。」山口菜子猛眨眼睛。
涓鹃迟疑了一下,虽然想发火,却又碍于山口菜子的颜面,她用力咬下唇,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著杜岚风的背脊低声道:「谢谢你的钱!」之后,居然又天外飞来一笔。「钱大爷万岁!」
他差点没笑出声来。杜岚风从没想过憋住笑是这么痛苦的事,他佯装一本正经地正色道:「我饿死了,吃饭吧!」他们全部坐定后一起开动,满桌的素菜,却十分开胃可口。「好吃!」涓鹃意犹未尽道。
「这个家常常吃素的,以后你可别嫌弃哪!」山口菜子不经意地透露道。
涓鹃的好奇心又起,忍不住问:「为什么常常吃素?」话才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总觉得自己好像太多事了。
「明天不是有解剖课吗?」山口菜子很有耐心地回答她。「每一次只要岚岚要上解剖台,他前一天都会茹素。」她的表情十分正经。
原来,她连杜岚风教授的课程表都先看过了,真的对他关照得无微不至!涓鹃心中不是滋味,没好气道:「喔!这是『家规』吗?」
「不——」山口菜子摇头。
话语未毕,杜岚风突然插嘴道:「这是我对死者表示尊敬的方式。」
他面色凝重,餐厅似乎也因此而蒙上一层阴霾。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那是她所无法触及的……莫名的,连她也感染到那种伤痛的情绪。
沉默地用完餐,涓鹃借口说要温书,想逃离这种气氛,但他却用低沉的嗓音喊住她。「你如果需要参考书,随时都可以去书房拿,所有你可能会用到的资料那里应该都有。」他真是细心,知道她突然闯进他的世界,一定什么书籍都没带。
她点头,小跑步上楼。
那一夜她根本没睡,整晚熬夜看书。盘旋在她脑海的是背不完的单字、翻不完的图谱和快读烂的讲义……
明天,她终于要正式上阵,开始进行第一次临床解剖——她虽然跃跃欲试,但是心里仍不免紧张,担心自己拿起解剖刀后是否还能应付自如……
尤其自从她知道指导教授是杜岚风以后,她就只有一个信念:她一定要拿全班最高分,绝不能让他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