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五星级饭店住了三个多月,几乎每位饭店的工作人员对于祥禔和相思这一对奇怪的主雇关系都十分好奇,既不像单纯的老板与秘书关系,也不像恋人,反而很像多年老友,既互相支持又互相挖苦对方;有时两人意见不和的争吵声还会惹来经过的服务人员窃笑,因为内容实在太有趣了。
他们归纳出一个结论:
纪先生脾气过于火爆,没有耐心,每次在他的挑衅之后宋小姐才会加以反击,大部分时候,美丽的宋小姐修养都是一等一的。
甜美的宋小姐,和饭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建立了交情,遇见他们,都会停下脚步短短的闲话家常。有一回,宋小姐还因为赞美饭店经理的领带好看而引来站在一旁的纪先生侧目。
对于两人时好时坏的关系,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就像现在,两人又不知为了何事大小声。
"你以后说话可不可以小声点?我又不是聋子,这里也不是隆河山谷,你用不着千里传音。"相思义正词严的抗议。
"谁叫你是外星人,我怕用我的国语仍然无法与你沟通。"祥禔仍在强词夺理。
"就算我做错了你也可以好好跟我讲,你提高这么多音贝吼我,所达到的效果是一样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方式,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上班,我另请高明,世界上多的是英打、中打速度快的人。"
这个该死的男人,明知自己理亏仍在做垂死的挣扎,只会采用威胁的方式逼人就范。
"你想用这种方法赶我走?对不起,对我是起不了作用的,除非有一天我认为已无法胜任此工作时,我自会离开。至于你的坏脾气,我知道你多半只是针对我来的,如果你不介意有一天喉咙被扯破,继续咆哮吧,我是一点也不会被吓到。"相思勇敢地说完。
"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自然不会对你吼叫。"祥禔喃喃自语。
"什么?"她问。
"没事,赶快把这封信重新打一遍,待会传真给陈先生,细节电话中再补充。"
"要不要我亲自跑一趟,反正不是很远。"
他看了她一眼,"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车程大约二十分钟,当面说明,顺便把资料给他看,可以事半功倍。"
"我说不用麻烦就不用麻烦,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祥禔又忍不住提高音量。
相思耸耸肩,坐回电脑萤幕前,敲着键盘,抿着嘴,懒得理他。
"陈先生不是重要的客户,不需要麻烦亲自跑一趟,而且他这个人生性风流,我怕你去会吃亏。"祥禔突然解释方才的坚持。
"吃什么亏?我只是去谈生意,他能把我怎么样?你总要让我练习如何与客户周旋,不然你回法国后我一个人如何应付这一连串陌生的人际关系?你是不是怕我会搞砸你的生意?"相思疑惑的看着他。
"不是这个原因,我是怕你被骗,你不知道现在社会很混乱,斯文败类一大堆。"他是真的担心。
"我又不是三岁奶娃子,那么容易上当?为了你在台湾的葡萄酒事业,你就不能试图把我包起来。"相思就事论事地说。
"……好吧,你去见陈先生吧,只谈公事,如果他约你下班后去应酬,千万别随便答应。"
相思笑了笑,看着纪祥禔,看来这个男人还是有可爱之处,不是一个唯利是图,只求生意成交,恨不得女职员个个牺牲色相的无情老板。
祥禔下班后应信伟之邀到金府尝尝彭真的厨艺。
见到金氏夫妇,少不了又被信伟调侃。
"让你来我们家温习家庭天伦之乐,看你会不会因此早日成家。"
信伟、彭真两人匿在一起甜呼呼的,好像加了蜜的糖果,浓情蜜意,确实令人羡慕。
"可惜世上的女人我皆不动心,唯一深爱的夏雪曼……又上了蓝汤姆的床。"
他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走了一个夏雪曼还会有别的‘夏雪曼’,走掉的夏雪曼根本不配做你纪祥禔的妻子,走了也是好的。"彭真一直不甚喜欢夏雪曼,她觉得那个女人美的太不真实了。
"是嘛,那种水性扬花的女人,就算你之前没发现她和蓝汤姆在一起,结婚后照样会让你戴绿帽子,到时你更吐血。"信伟实正看不惯好友的死心眼。
"对了,你觉得相思怎么样?"彭真进一步追问。
祥禔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吃着饭后水果,被这个问题弄的一头雾水。
"什么怎么样?工作效率不错啊,她大概是唯一忍受得了我的脾气的女人,怎么吼、怎么骂都赶不走她。我想她以前的老公八成有暴力倾向,把她训练得这么好,可以充耳不闻。"
"啊?你竟然对她大吼大叫?"彭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更夸张的是相思连对她提都没提过。
"这有什么稀奇,她还是唯一敢跟我顶嘴的秘书。"祥禔见彭真有着责难的眼神,立刻解释,宋相思也是一头母老虎。
"人家是姑娘,你要对她客气点。别到时候日久生情,想追人家还碰钉子。"
彭真意在言外。
"我想追她?"祥禔指着自己的鼻子,嗤之以鼻。
彭真点点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饶了我吧,她和雪曼完全不同型,我怎可能对她生情?"祥禔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话别说太满,世事无绝对。"信伟附议老婆的看法。
"你们别乱点鸳鸯谱。"他狐疑地看着两人。
"又不是乔太守,放心,我们不会无聊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况你实在太挑剔了。"信伟下结论结束此一话题。在这节骨眼他不愿多说,免得得到反效果。
"唉呀,说着说着忘了告诉你,昨天我到新光三越买春装时,正巧碰到夏雪曼。"
说到此,彭真即行打住,观察祥禔的反应,后者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轻咳了一声。
她接着说:"她一个人,不过手上提着大包小包。"
"你们聊了些什么?"祥禔问。
"随便东扯西扯,我和她也没啥好聊的,重点是我告诉她你回台湾来的事,她很吃惊,问起你的近况,她很奇怪你怎么没去找她?"
"你怎么告诉她的?"
"我说你来台湾是谈葡萄酒生意不是来儿女情长的,所以没有刻意去找她。"
彭真的说词十分保留,夏雪曼很清楚谈生意不需要大老板亲自出马,不是儿女情长,又为何千里迢迢到台湾?只是聪明的夏雪曼并未当场拆穿,懂得保持沉默。
"她不会相信你的话。"祥禔太了解夏雪曼了,当然清楚她会想到哪一层。
"我也知道她不会相信,但是表面功夫总要做啊,我总不能说你对她仍着迷不已,一往情深吧!我才不要她得意洋洋呢!"彭真就是不喜欢夏雪曼。
"谢谢你顾全我的面子。"
"她那天倒是问了一个我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什么没去找她?"信伟问。
"我在等她离开蓝汤姆,我要她心甘情愿的回到我的身边。"他回答。
"如果她不呢?"彭真可没那么有把握。
"她会的,连相思都这么认为。"
"你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彭真不认为与新的对象谈论旧情人是明智之举。
"呃!而且她的分析还挺有趣的咧。她说蓝汤姆只是快要蒸发掉的露水,我根本不需视他为情敌。"
"她倒成了你的军师。"信伟哈哈大笑。
"是呀,所以你们说我会和她日久生情,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提出证明佐证。
"好吧,我们的猜测完全出自于自己的想像力。"信伟说完后有默契地和彭真互视一笑。
虽然祥禔打定主意不在夏雪曼离开蓝汤姆之前与她有任何瓜葛,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还是狭路相逢。
这一天,相思恰好也在场,她陪他去参加祥禔舅公的生日晚宴,夏雪曼亦受邀前去,正确的说她是沾了蓝汤姆的光,蓝汤姆是舅公家族企业里的专任摄影师。
"就是她吗?站在蓝汤姆身边的丽人。"相思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夏雪曼,平日多靠平面媒体见其人影相。
百闻不如一见,确实美得野艳,肌肤白似雪,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夏雪曼今日穿着一袭塔夫塔绸缎酒红色挖背长礼服,把她的媚、她的野性表露无遗,不愧是当今首席模特儿,如此的善用自己的魅力。
相思可以明显的感受到纪祥禔见到夏雪曼所带给他的冲击,尤其是他看到夏雪曼的腰枝上那只紧握不放的手,他的眼神更是透露出绿之火,简直可以灼烧手臂的主人蓝汤姆。
蓝汤姆搂着夏雪曼,自信满满的走过来。
"嗨,相思妹妹,好久不见。"
他竟然向相思打招呼,纪祥禔被他的举动,惊讶的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她。
"有很久吗?我们最好永远不见比较好。"相思冷冷地说,一副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大步迈开,拿着托盘吃东西去也。
"你认识蓝汤姆?"祥禔追了过去,拿起托盘跟在她身后拿食物。
呃!她轻轻地答了一声。
"怎没听你提起过?"
"败类有什么好提的?"她直截了当地说。
"莫非他是你的前夫?"他狐疑地问。
"谢谢你喔!你的想像力真丰富。"她白他一眼。
"那他到底是谁?"他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们找了个靠近阳台比较清幽的地方品尝美食。
"你不要这么爱发问好吗?聊到他的事情会让我消化不良又胃痛。"
"你若不说我只好瞎猜喽,他是你的追求之一,结果抛弃了你,对不对?"
"奇怪,为什么你要猜是他抛弃了我,而不是我甩了他?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自己被夏雪曼拒绝,就把别人的结局想的和你一样,太可笑了吧?"她故意在他的伤口洒盐。
他的表情立刻黯淡。
"别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吗?蓝汤姆真的是个垃圾,夏雪曼有眼无珠看上他是她的损失,没啥大不了的。"她安慰纪祥禔不下十次,每次都告诉他蓝汤姆是个人渣。
"他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又逼问。
"你别那么好奇好吗?我对你和夏雪曼的事也没那么好奇,我不想提他的事。"她很坚持,皱着眉峰。
"好吧,你别烦恼了,吃东西吧,填饱五脏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别老和我坐在一起,到宴会厅晃晃,比较容易找到机会同夏雪曼聊聊天,重温旧梦。"她想清静清静,下了逐客令。
"该不会是你想巧遇蓝汤姆吧?"他打趣道。
"是又如何?你在这确实不方便。"这是一句反话。
"好吧,我闪远点,你慢用。"
祥禔真的窝到家族圈里,如鱼得水的长袖善舞。
这下子相思的胃口顿失了。
蓝汤姆像幽灵似的出现在她眼前,叫她的小名,吓了她一跳。
"小红帽,你还是美得这么脱俗。"
"大野狼,你还是丑恶如昔。"她不甘示弱的加以还击。
"你吃醋了?"蓝汤姆坐在她的对面,随手在她的餐盘捡了一片苹果派,送进嘴里,眼神暧昧的看着她。
"是你吃醋了吧?"相思眼神犀利的瞪着他,观察他的表情。现在的她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她可不再是纯情小女孩啰,她已世故的可以洞悉一切。
"你爱上了纪祥禔吗?"
"与你何干?"她扬起不驯的下巴,骄傲的说。
"他是被人淘汰掉的手下败将,你竟然会对他有意思。"
"那又如何?我知道你抢了他的女人夏雪曼,只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无耻的手段。"她不齿他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