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惊乌楼不定,更漏将阑,辗输牵金井。
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惶,别语愁难听。
楼上阑于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周邦彦蝶恋花
雨势愈下愈大,梨花树上的雨珠跳着纷乱的舞步。
“不行,我非带你回雪山别苑不可,祖遥这里有太多能影响你心绪的事,你住在这儿我不放心。”坠入情网的人都像他一样,充满着不安全感。
“在这里我才能享有自在的生活,我不想回雪山别苑。” 站在窗前望着雨打梨花的阎芸兮诚实地道。
“乃岚还为难你是不是?” 骆野岸敏感的问。
“没有,她许久没来找我了。”
“雪山别苑哪里让你不自在了?” 他急问。 她知道她这么说一定会引来一场风暴,因为骆野岸有很强烈的占有欲。
“一切都让我不自在。” 她坦白的道。
他被刺伤了。“一切?多么伤人的字眼……”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蒙古人,你的同胞总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好像我夺走了他们的宝物。”
“我已是掏心挖肺的对你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骆野岸严肃地说。
“你的心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的不自在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抓住她的手臂,粗暴的拥人怀中,先是温柔的吮吻她的唇,片刻后加重了力道,灵舌跟着探人,吸吮着——
“唔……”
阎芸兮被他的狂野吓住,心跳得好快,两人已有过一次肌肤之亲,她却仍然感到又怯又羞。
“本想等我俩成亲后再要你,可我实在情不自禁,我不想做圣人,也不是圣人。” 他热情的吐露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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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而已停歇,被褥里仍留有他的味道。
她满足极了,她真真切切的爱上他了,她可以不顾一切、不顾所有反对的眼光爱着他。
她起身穿回衣裳,整理好仪容走进花厅,只见厅里一片凌乱。
“怎么会这样?”
楼祖遥和郭令雯蹲着身收拾,被砸坏的全是泥塑的人偶。
“承汝哥的东西怎会被人给砸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那个姐姐的杰作。”
“他们又吵架了?承汝哥呢?”
“追出去了。” 楼祖遥回答。
“说也奇怪,承汝哥一提分手,阎涵荪的恶劣脾气就发作了,又是骂他无情又是摔东西的,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女人心海底针,不想分手义不愿好好待人家,简直莫名其妙。”
“是呀,承汝哥真倒霉,看来这一生别想甩掉这个大麻烦了。”
“芸兮,你有空去劝劝她,收敛点,人人都怕了她,安安静静的千户府给她弄得鸡犬不宁,再这样下去我这里恐怕没法收留她。” 楼祖遥想也没想到会变这样。
“你这不是在害芸兮吗?想找骂挨呀?劝什么劝!”
“姐妹间好说话嘛!” 楼祖遥嘟哝着。
“你们俩没有姐妹情跟陌生人没两样,管太多会管成仇的。”郭令雯提醒阎芸兮。
到了晚膳时间,三人同桌用膳。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食不下咽的阎芸兮心里急得不得了。
“放心啦,承汝哥会把她哄回来的。”
“好强的女人一点好处也没有,男人还是喜欢温柔点的女人。” 楼祖遥说道。
郭令雯睨了他一眼,“楼祖遥,你吃你的,安静点。”
另一方面,骆野岸也受到来自成吉思汗的压力。
“父王希望你不要娶汉人为妻。” 托雷传话。
“这是不可能的。” 他很坚定。
“我知道,所以我建议你先娶蒙古人为正妻,再娶汉女为侧室,一举两得。”
而骆野岸于脆地拒绝。“我这一生只会娶阎芸兮一个妻子,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你真固执。” 托雷笑了笑。
“相交多年,你不会不了解我。”
他不会辜负阎芸兮的,在他的心里,没有所谓的三心二意,只有肉体和心灵的忠诚。
“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座森林呢?” 托雷有不同的看法,自己就不只一个妻于,这样才够味。
“我的芸兮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了,何必没事灌溉一座森林?” 骆野岸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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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啦!” 楼祖遥由外头冲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郭令雯从卧房探出头来。
“你什么时候住进我家来了?” 他愣了一下。 “三天了,我见你没赶我,就住下来了,你匆匆忙忙的跑进花园里嚷什么?”
“芸兮呢?”
“让师叔接去雪山别苑赏花去了。”
“芸兮当初应该选我的。”楼祖遥有感而发的道。
总是造化弄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出了什么事?” 她擦腰站在他面前。
“阎涵荪遭人刺杀倒卧在血泊之中,去了半条命。”
“承汝哥和她起了争执吗?”她捂着嘴讶然道。
“不,凶手由后方下的手,她怀疑那个男人是野岸。”
“师叔?” 她吓呆了。
他点点头。
“师叔和芸兮在一起,如何动手?” 太离谱了。
“你把我问倒了,总之,自从你们来了之后,雪山别苑每天都有新鲜事,一会这个闹自杀,一会儿那个大吵一架,我不该多事带你们进雪山的。”
“是啊!我的小命差点丧送在你们战马的蹄下。”她自嘲道。
“说这些都太迟了,时光无法倒流,永远回不到几个月前在襄阳遇见你们的那一天。” 他叹道。
“是你先招惹我们的。”郭令雯撇了撇嘴。
“走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化解的。”
到了雪山别苑,阎芸兮以前住的房间围着一堆人。
“大夫,我姐的伤要不要紧?”
阎涵荪趴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大概是痛得晕了过去。
“刀刀见骨,三刀皆是致命的刀法,统军大人拿给我最好的金创药,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全靠她的意志力和上天的安排了。”
看来大夫已经尽力了。
“承汝呢?” 推开站在一旁的丫环,楼祖遥望了望四周。
“他和野岸缉凶去了。”
“你们全都下去,忙自己的事,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的。” 楼祖遥挥了挥手,赶人。 待众丫环退下后,看着阎芸兮哭肿的双眼,楼祖遥安慰她:“不会有事的,她脾气硬,命也会很硬的,野岸的金创药很有效,有一次我被宋人劈了好几刀,本也以为快死了,后来靠着野岸的金创药捡回了一条命,安心啦!”
“你真是笨,芸兮还担心另一件事。”
“啥事?” 他完全忘了。
“有关于被害者的指控——” 她说不下去。
他想了想,“野岸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楼祖遥语出惊人道:“会不会根本是她在外头惹上的是非找上门,砍了她三刀,她不好意思明讲,赖到野岸的身上?”
“什么猜测都可能,但真相只有一个,我希望能把真正的凶手捉到,还野岸清白。” 阎芸兮道。
她真的受够了,师公的死、爹娘的死、亲姐姐遇袭,谁能告诉她这几件事是否有所关联?
假使不能还原所有,她和他就算在一起,也会被事件的阴影所扰,不得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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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夜里。
“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任何可疑的人都逃不出去。” 骆野岸信心满满道。
阎芸兮微笑,笑里有不安。
骆野岸感觉到了。“你不相信我?”
她不语,垂眼看着鞋尖。
“又来了,新的指控加深了你的怀疑,对不对?”
骆野岸位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告诉我,是不是把心给掏出来让你看,你就会信我了?”
她骇住,无助地望着他,“不……”
“你不想看我的心?” 他问声问着。
“发生太多事了,让我有点混乱。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的天。” 她抚着他的胸膛。
“我发誓,你所担心的事,我一件也没做。”他定定地凝睇她。
她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
“你不明白,有的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因为要遗忘一件事并不容易。”
“你正在遗忘吗?” 她顺着他的话问。
他没考虑就点点头。“我好痛苦,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能不能真正释怀。”
“能让我知道吗?” 阎芸兮探问。
骆野岸摇摇头,黑眸里闪过一丝伤痛神色, “不能,现在不能。”
“为什么?”
“一个人独自面对、独自遗忘,已经够痛苦了,我舍不得见你活在悲痛里。” 他只想着要如何保护她。
他一向内敛自持,许多事宁愿自己扛,心里的苦自己受,往事逼他把心封得滴水不漏,深不见底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与我爹娘有关对不对?”她终究问出了口。
“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突地,她不安的问道:“与师公的死也有关系是吗?”
他脸色微愠道:“叫你别问了,为什么不听话?”
“我们应该同心不是吗?你有烦恼应该让我知道。”
骆野岸忽然转身步出她的房间,她追了出去。可他的脚步太快,她根本追不上,一时心急,没注意到面前的小石子,绊了一跤。
“啊!”
他猛地掉转头,奔向她。“要不要是?哪里跌伤了吗?”
她摇摇头。“我不要你生着气离开。”
他扶起她,搂她人怀。“我没有生气,就算有那么一点也不是因为你,我是气我自己,真的。”
“不许气自己,气自己同样会伤身的。”阎芸兮钻进他怀里,她陷人了,如今的她,一心一意想跟着他。
“我会改,我答应你慢慢改。” 骆野岸向她承诺。
她满意的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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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把我给吓死了。” 易承汝喂着未婚妻吃粥。
阎涵荪的伤因为在背上,所以只能趴睡。
“你不是准备把我给甩了?我死了不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阎涵荪故意挖苦他。 “不珍惜的人是你。” 差点失去她,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我承认脾气是大了点,可我是爱你的。” 阎涵荪从来没有这么低姿态过。
“真的?” 他喜出望外。
“好话不说第二遍。” 她吃着他喂的粥。
“我听到了。” 易承汝笑开了。
“这粥好吃极了,谁熬的?” 她顺口问。
“说了你可不准发脾气。”
“不准?你不准我?” 她逗他。
他点点头。“是的,我不准你。”
阎涵荪笑了笑。“是芸兮熬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他吃了一惊。
“猜的。瞧你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容易猜啊!”
“你不会又使性子吧?” 易承汝担心的问。
“怎么会?有人肯弄给我吃,我感谢人家都来不及。”
他以为她转了性。
“你确定杀你的凶手是骆野岸?”
她闭上眼,想了想,“是个男的,他叫我闭嘴别多管闲事,声音不是认识的人的。”
易承汝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为什么先前要那么说?这不是害了人家?”
“我以为我死定了嘛!临死之前我也要把讨厌的人给拖下来。”
他忍不住说她:“你太缺德了。”
“你骂我?”
“你本来就该骂,太过分了,我得赶紧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不可。”
鬼门关走一遭,阎涵荪的气焰消了一半。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你不拦我就已是万幸了。” 他调侃着。
“你到底还要不要娶我?” 她故作不在意的问。
他反问:“你呢?你想不想嫁我?”
“你想娶,我就嫁,我无所谓。” 阎涵荪的脾气向来倔强好胜,没了它,就少了骨气。
“等你伤好,咱们就回襄阳去。” 这算是承诺了。
“回襄阳?然后呢?” 她要他明白的说出来。 “正式迎娶你当易夫人,如何?” 她得意一笑。“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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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阵呼救声划破子夜的宁静。
“救命啊!”
骆野岸正巧仍在书斋阅读,闻声,他几个身形起落,来到阎涵荪养伤的暖阁。
“大胆狂徒,在我的地盘也敢如人无人之境!”
对方蒙着面,几番交手,竟是如此熟悉的拳路。
跌落床下的阎涵荪,半晌后被闻声而来的未婚夫扶起,抱出屋外。
“里面情况如何?” 楼祖遥望了屋内。
“你们还没回去?”
“我和令雯正在小抱厅下棋,一听到声音就冲来了。”
“二师兄,怎么会是你?”
旋即屋内传来骆野岸惊愕的喊声。
闻声,众人随即冲进屋内。
面巾下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二师叔!”阎芸兮认得他,郭令雯也认得他。
“要杀就杀吧!”
被唤作二师叔的是孟求第二个徒弟——张严。
“我以为你死在大漠了。” 骆野岸非常意外。
“师父的大仇末报,我死都不会瞑目。” 张严不畏死的道。
“你杀我是为了要报仇?” 阎涵荪想不透原因。
张严冷笑。“没错!”
“孟求师公不是我杀的。”
“师弟,我看由你来解释会清楚些。” 张严看向骆野岸。
“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他走向阎芸兮,保护意味甚浓地搂着她。
“有什么好瞒的?我来说也一样。” 他眸光流转,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师父孟求是被阎深和柯桦两个叛徒给杀死的。”
“不——”
多么沉重的事实,谁接受得了?
“爹娘没有理由杀师公,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阎芸兮眼眶里的泪花立刻奔流而下。 张严瞪向她,恨恨地道:“你爹娘为了夺取孟求师父的‘绝世剑谱’,在师父嘀的酒里下了春药,师父在不能自主的情况下,为了不犯奸淫无辜女子的罪,自刎而死。”
蓦地,四周一片静默。
“是真的吗?” 阎芸兮问着骆野岸。
他叹了声,然后点点头。
“所以你杀了我爹娘替盂求师公报仇?” 阎芸兮的泪水不可抑遏的流淌而下。
“我没杀他们,我何须亲自动手?绝世剑谱不是一般人可以练的,练得不对,就会得怪病百日接近死亡,他们是走火人魔而死的。”
“二师叔为什么要杀我?” 阎涵荪不明所以。
“因为你把你爹当神看待,我看不顺眼。”
很简单的理由,可让人心里直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