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公主出嫁可是北京城的大事,大街小巷,车马拥挤,看热闹的百姓老少全挤在整个礼队行经的道路旁。即将成为固伦额驸的顾适尧,骑着骏马进宫亲迎新嫁娘。
公主在拜过太庙后辞别了她的皇阿玛、皇额娘,跟着骑上皇家种马出宫,随顾适尧进入九门提督府。婚宴即刻宣布开始。一班亲王、福晋、贝勒、贝子,和硕亲王、阿哥、格格……全是座上贺客。
康熙皇帝为着公主下嫁的事在席上十分高兴,龙心大悦,下旨道:“联实在太欢喜了,众爱卿今日定要不醉不归。”大小官宦自是不敢违逆皇帝的美意,个个吃得酒足饭饱。
驸马爷顾适尧亲迎固伦公主入九门提督府后,旋即换下喜服直奔城南观音庙,庙里等着他的是他探感愧疚的丽人陆曼莲。
他的目光不由得温柔起来,让这样一个女人进九门提督府,是活生生要看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于心不忍。
初云公主是过着富贵荣华的娇贵公章.深谙侯门深似海的个中滋味,他怎能把曼莲往险恶斗争里推呢?
“适尧,你终于来了。”陆曼莲的美颜上挂着两行清泪。
“婚宴才刚开始我即离席赶赴此处,对你,我有千万个对不住。”顾适尧感性的喃语。陆曼莲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怜地眼着他。“适尧,你真不要我了?”他心疼地哄着:“别哭,别哭啊,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无福要你。”
“初云公主比我美吗?”女人最在意的莫过于外貌。“你不可能没听过传闻。”他答得理所当然。
闻言,陆曼莲这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绪,用一种悲哀的音调恳求:“适尧,我不能失去你,失去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我的情况已是进退维谷,说明白点,我被困住了,皇上以顾家百余条人命把我给困住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剑书全告诉我了,如果皇上不是这样强人所难,我相信你不会背弃我们的誓言。不要紧,适尧,不能成为你的正妻,我不怪你,只求你收我为偏房侧室,我不在乎做妾,只要能让我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伺候你、照顾你,好不?”她软语哀求,欲达成她许久以来的梦想。顾适尧的心里极端矛盾,嘴角抿紧,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禁得起生吞活剥的宫阉生活吗?
他不想害她,所以他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不能害你,曼莲。”
“只要能拥有你的爱,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的情丝也行,不要抛下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他搂着她,无限惆怅地道:“你将面对的是和公主的斗争,我担心你成为女人嫉妒心下的牺牲者。”
陆曼莲知道他已动摇了,忙不迭往下道:‘‘我跟着你,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不是因为你位高权重,我的动机很简单,只是为着一个爱字,我爱你,适尧,我真的好爱你。”这分深情告白,打动了顾适尧,他决定冒险依了她,不论他的新娘子想以什么位俩对付他或他心疼的曼莲,他会挺过去的,也绝对要挺过去;没有第二句话,第二个可能性,他不能像父亲一样让爱他的女人伤心。“曼莲,你说你愿意做妾实在让我汗颜,不能给你正房的名分是我最大的遗憾。”
陆曼莲带泪微笑。“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美人颊上那一抹单纯的笑让男人安心,陆曼莲太了解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有倾城的魅力,尤其是双颊左右的梨涡,令男人看得禁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我不要你这么大方,不要你什么都不要,你愈是这样我就愈是舍不得你。曼莲,除了不能给你正妻的身份,公主有的,你一样也不会少,明白吗?不要看轻自己,你忘了你是侍郎大人的掌上明珠,你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这是初云那女人所没有的。”
还没认识自己的新娘子,顾适尧已经主观的先判了固伦公主死刑。错在她自己,她千不该、万不该坏人姻缘,如果没有她,他和曼莲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大喜翌日,初云在喜床上独自醒来,伸了伸懒腰,打丁龊乔贰?
“公主,您醒了吗?”门外伺候她的丫环媚儿敲厂敲门问道。
初云赶紧戴上面纱回道:“醒了。”媚儿和青儿一人端着水盆、面巾,一人捧着装满早膳食物的托盘伶俐地走进喜房。
“公主,这里的下人和咱们宫里的下人黄门一样能干,辆驸肯定是个厉害的人物。”青儿放置好托盘,耐着性子伺候主子换衣服、盥洗。“你又知道额驸很厉害了?他昨天夜里连喜房都没靠近一步,分明是想对咱们公主来个下马威。”媚儿跟在初云身边比青儿久一些,自然护主心切。
檀洗着装完毕,初云安静的吃着早膳,她并不想髓着青儿、媚儿起舞一起批评她的夫君;不管是下马藏也好,逞威风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皇家公主,要有固伦公主的风范。“公主,您不担心额驸得寸进尺吗?”青儿问。媚儿接嘴道:“有什么好怕的,额驸要是敢欺侮咱们公主,皇上自有办法治他。”
“你们莫为我操这么多心,额驸欺侮不到我的。”青儿多嘴道:“我听厨娘说额驸准备在您过门之后,立刻纳妾。”
初云闻言一愣,放下筷子。“你说什么?”
“公主,你难道不知道额驸在您之前曾经订过一门亲事?”什么?他订过亲了?“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可皇阿玛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皇阿玛为何要瞒着她?
她的脸色看来很难看,媚儿紧张地道:“公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的脸色好苍白哟!”初云摘下遮面的半张面纱,露出骇人的半张脸:从鼻梁至下颌,无一处完好的肌肤,布满高低起伏的细肉芽,密密麻麻,初见者无不觉得触目惊心。媚儿和青儿不是头一回见着主子姐此骇人的相貌,所以没有当年初见时倒抽一口冷气的模态,说难听点,她们已经习惯了。
“你们确定额驸曾经订过亲?”
“是呀,据说是去年中秋订下的,太子殿下也来道过贺呢!”媚儿将昨日到今晨所听说的传言全盘托出。“太子也给过祝福?”她呆住。初云与太子,也就是二皇子胤祀感情不恶,为何他也瞒着她?难道是皇阿玛的意思?“公主,您别太伤心,我朝男子三妻四妾也很普遍,额驸纳妾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媚儿安慰她道。
“媚儿说得有理,咱们皇上三千嫔妃,不也对皇后娘娘很好。”青儿补充道。“是吗?”初云冷笑,皇阿玛和皇额娘的感情她最清楚了,没有“相敬如冰”已是万幸。“额驸也真是的,连公主的红帕盖头都不愿亲自掀开,分明是因为听了谣言对公主起了嫌弃心……”媚儿打断青儿的话:“你别瞎说,公主心美、文采飘逸,额驸只消和公主相处一时半刻,肯定会被公主的心性才华所吸引。”
“你们别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真正的才貌双全才能教男人倾心,我的鬼样子不会有人动心的。”她早已死心了。
“公主。”
“这是命,我虽生长在帝王之家,就算没有沉鱼落雁之貌,仍然渴求一份纯粹的真爱。”
“纯粹的真爱……?”媚儿咀嚼着这句话。“是的,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女儿而爱我;不是因为我生的模样而爱我,只因为他爱我而……爱我,很纯粹,没有条件的。”
“公主,您说的话好玄哦,青儿不明白。”
“就是,媚儿只知道生在皇家,姓爱新觉罗是多么大的荣耀啊,肯定是您连烧了三生三世的好香才有此等命运。我们这些普通的俗胎就没这么好命了。”单纯的认为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完全不能悟出初云公主的无奈心情。“我只想要寻常夫妻的幸福。”偏偏可遇而不可求。“公主在气额驸纳妾收偏房的事?”初云叹了一口长气。“有什么可气的?要怪就怪自己的模样生来不讨喜、不争气,弄得夫君连回顾都懒。”
“额驸太庸俗了,偏爱美人,当然不能体会公主的美好,公主莫难过,要是额驸做得太过火,皇上不会轻饶。”媚儿替自己主子不值,才人顾家门,旋即面临丈夫纳妾的尴尬事,贵为公主,这是多么有失颜面的事啊!“是啊,皇上一道旨下来就能摘掉额驸九门提督的顶戴花翎。”青儿咬牙切齿地道。十八年来看遍宫廷斗争、后宫争宠戏码不知多少出的初云,有一部分的灵魂是麻木不仁的,另外充满小小幻想的那一部分,在今日,在此刻也死去了一大半。
“这些事你们别在其他公主、格格面前嚼舌根,明白吗?”
丫环俩点点头,她们了解主子的脾气,一国之母所出的固伦公主,自有其性格上的不凡之处,她的内心世界并不如她的外表般柔弱无助。“你们可知提督大人将纳的妾是什么来历?”知己知彼,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皮嬷嬷讲,驸马爷去年中秋订下的未过门妻子,乃是侍郎千金陆曼莲。”青儿据实以告。
“陆曼莲……”初云喃语。姓陆,侍即千金,这么巧?难道会是德承的妹子?上月下旬约了陆德承月下吟诗作对子,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亲妹子是顾适尧未过门的妻子?大家都这样瞒着她,让她走进这个不幸的婚姻里,究竟她该向谁去喊冤?
苍天不仁,莫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