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有只鸡,妈妈有只牛,爸爸觉得很骄傲,他完全不在意......”
电视里播放着一支丑不拉唧的卡通片头音乐,米果果嫌恶地一撇嘴,大翻白眼。
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丑的卡通,搞不懂为什么小孩子净爱一些长得很奇怪的卡通人物?
瞥向正在一旁玩耍的侄子小宝,米果果蹑手蹑脚地取来他身后的遥控器,按下选台键,就怕被他发现。
呼!幸好,小霸王没反应。她悄悄地吁了口气。
小宝是个三岁小娃,比起同龄小孩机灵许多,可就因为如此,特别活泼好动,搞得本来就对小孩没啥耐心的米果果烦不甚烦。
大哥和嫂嫂结婚四年,感情好得没话说,光是号称蜜月的国外旅行就不下于五次,更遑论整个台湾被他们逛得不想再逛。
这会儿,他们就是N度蜜月到帛琉去了。
他们夫妻俩乐于当神仙眷侣,米爸、米妈也乐得宝贝金孙带在身边照顾,可是,苦的人可是她耶!
要知道,她的工作可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灵感是不容吵闹声打扰的;就算不是在工作状态下,她也极需休息来养精畜锐,储备写作的精神。
没错,写作。米果果,一名言情小说家,二十三岁,已出版四十余本小说,虽无法与著名的天后比拟,但也是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资历,拥有不少的忠实读者。
相较于同年龄的人,她算是中高收入,家里的环境不需要她赚钱贴补家用,稿酬全都纳进自己荷包里,再加上听了哥哥的几次建议,在股票市场上小试了下身手,现在她也拥有可观存款就能够凉凉赚、慢慢写,她也是有压力的,她的压力来自于贷款。
不过,话说回来,也只能怪她自己白目,车贷尚未还清,三个月前还皮痒地去买了一间房子,如今已接近完工,接踵而来还得增加家具、家电的开销,给自己添了不少负担。
米果果向往成某新时代独立的女性,自给自足,过著自在随性的生活,所以她要趁年轻,话自己的将来打算。
除此之外,目前她手上还有两本稿子的截稿日快到了,霸王小宝的存在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啊!姑姑,人家要看卡通啦!”果然,没两分钟小宝就发现异样,纵积木堆中抬头大囔。
“你又没在看,给姑姑看啦!”踡著腿窝在沙发里,米果果和三岁小娃揭开电视争霸站的序幕。
“我有在看啊!”小宝爬了起来,肥肥的小手伸来就抢走遥控器,还熟练地按下卡通台的两个数字键。
这五天来,米果果日以继夜地被卡通荼毒,几乎每首卡通歌都能倒背如流了!
不久,她发现小霸王的注意力又重回积木堆中,把电视当成收音机使用,显然,小宝是霸占电视成习惯了。
她小心翼翼地再偷回遥控器,这回,小宝当场就发觉。“我要看、我要看。”
“你要看就不要玩啊!”米果果把遥控器藏在身后。
“我要看也要玩啊!”小宝赖在她身上抢遥控器。
一大一小手闹不休,到最后,小宝使出赖皮步数,哇地一声,来个魔音穿脑。
“呜哇......奶奶!奶奶......姑姑不给我看卡通......哇......”
米果果瞠目瞪著他大吵大闹的模样,太阳穴抽痛了起来,不消几秒,米妈便在霸王的呼唤下,拿著来不及搁下的菜刀,由厨房小跑步出来。
“果果,你那么大了,还跟小孩子抢,害不害臊啊!”米妈劈头便是一顿斥。
“呐呐呐!给你看,别来吵我就好。”不想与妈妈顶嘴,她忍著不悦把电视转回卡通频道,没辙地躲进客厅旁的工作室。
再忍耐两天,哥哥嫂嫂回来就会把小霸王带走,届时,她的生活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一阵电话铃响,心情烦躁的她不予理会,让妈妈去接,就算慢一点,也还有小霸王抢著接,反正他精得很。
米果果打开Word,叫出档案,还没开始思考情节,烦人的霸王又来了。
“姑姑,我要玩游戏。”一脸天使笑靥,教人难以拒绝。
“你不是要看电视?”受不了,就是这样她才无法静下心来写稿。
嘴上虽念著,米果果还是替小宝放进幼儿游戏光碟,见他一脸兴致勃勃地接手,她这才返回客厅里,接收“暂时”被小宝冷落的电视。
十分钟不到,椅子还没坐热,小宝又扭著短短胖胖的身子来捣乱。
“姑姑,我不玩了!我想看卡通。”
哇哩咧!米果果简直被打败,她要用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免于发出失控的尖叫。
以后,要是她有生子恐惧症,全是小霸王一手造成的!
“妈,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形象地,她朝厨房方向大喊。
“噢!刚刚他才打电话回来,说可能再延一两个礼拜。”米妈纵厨房里投回一枚力量强劲的手榴弹。
“让我死了吧!”
咚地一声,米果果纵沙发上摔下来,难以接受地仰天长啸......
γγγ大手笔地买下挣扎了一年、仍舍不得买的笔记型电脑,米果果决定包袱款款,暂时离家出走、远离小霸王的迫害。
不过,该躲到哪去呢?在买完电脑的回程上,她趁著等待红灯的片刻,分神思索着。
出国?不行,太奢侈了!
住朋友家?不行,太不方便了!
要是她买的房子早点完工,她也有个地方可以躲躲。
不如,找个乡野小镇闭关,顺便放松身心,她相信在那种幽静的环境下,写起稿来更能心无彷骛。
随著这个念头,脑海浮现的是不久之前,曾和好友小兰去过的一处山区度假小木屋,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记得她当初还舍不得离开呢!
米果果行动力十足地取出手机,按下一组熟悉的号码,戴上耳机。
“米果,你出关啦!”电话一接通,小兰调侃的话语便传来。
米果是米果果众姐妹淘喊的小名,大家都知道她卯起来写稿时,一定会销声匿迹好一阵子的。
“别提了,我家那个小霸王烦得我一个字也打不下去,闭关不成,哪来的出关!”她一边注意路况开著车,一边抱怨。
“那怎么办?你不是说这个月有两本稿子要解决吗?”上星期想邀米果果出门,还被她以此婉拒了呢!
“是啊,所以才找你帮忙。”
“你要来我家住吗?没问题!我弟去当兵,房间......”小兰义不容辞地道。
“不是啦!”她打断她的话,“你记不记得上回我们去住的那间小木屋?你不是说那是你这房亲戚开的,我想请你替我订房,顺便看看有没有折扣。”
“哦,很不错的Idea!好,我替你订,什么时候要?住几天?”小兰热心得不得了。
“最好明天就能住进去,先订一个礼拜吧。”米果果斟酌了下时间。
哼!臭老哥,这一个礼拜的损失,非得向他请款才行。
“OK,我订好了就给你电话。”小兰快速地收了线。
γγγ
俯瞰著地面上逐渐放大的建筑物,利维凯即将抵达暌违了六年的台湾,心情是轻松自在的。
还记得二十一岁那年,回来参加母亲的婚礼,短暂停留几天,就又飞回美国继续练球,为自己的网球生涯打拼。
这些年,他奔走于各大比赛中,他的日子除了练球、比赛,似乎已无其他,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是个比赛机器。
世界球王这条路,他走得不比别人轻松,比别人更努力的结果,是换来一身职业伤害,相对的,梦想实现之后,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养过度操练的身体,毕竟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纵五月下旬的法国公开赛、六月下旬的温布顿赛,到日前才结束的美国公开赛,撇开集训练习不说,算起来,他有半年都在密集的比赛中度过,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也因为如此,史考特教练这回才会应允,让他自由运用这些空档。
一顶鸭舌帽,挺直的鼻梁上挂著衣服棕色太阳眼镜,一身轻便的休闲服,肩上背著一个运动旅行袋,和甚少离身的球拍,利维凯悠然地出了关,简便的模样,和那些推著一车车行李的旅客们比起来,相映成趣。
甫开机的行动电话此刻响起,利维凯微蹙了下眉,心想史考特还真是厉害,把他的行踪掌握得分秒不差。
懒懒地踱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取出背包里的电话接听。
“喂!维凯,我是珍妮彿。”来电者是史考特的独生女,与利维凯相差七岁,自小便爱缠著他。
听到这熟悉的聒噪嗓音,他眉间的皱褶更深了。
“什么事?”
“你怎么没有和爹地回来?害我扑了个空。”她啧怒道。要不是自己也有比赛要打,利维凯的比赛她是不会错过当跟班的机会。
“我有事,所以和老爹分开走。”他的头隐隐作痛。
史考特是国际级知名教练,同时也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在他才十六岁的时候便相中他的潜力,说服父亲让他往职业网球界发展。
在他十八岁那年,父亲因病过世后,史考特更视他如子般倾尽全力调教,朝夕相处下,两人形同父子,因此,利维凯都称史考特为老爹。
“才怪!爹地说你休假去了,你现在人在哪里?”她一口堵住他的搪塞,著急地问。
“呃......对,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心中怕极了老爹拗不过珍妮彿而透露他的行踪,那他就永无宁日了。
“我知道,我是问你人在哪里?”她咄咄逼问。
在珍妮彿的认知里,休假等于玩耍,她当然要跟。
“我在很远的地方啦!”利维凯含糊地说,蓦地灵光一闪,狡黠地改口:“嗄?什么?喂、喂,收讯不良,不说了,Bye!”
呼!轻吐了口气,直接将电话关机,他俊朗的脸上多一丝顽皮的笑意。
此行来台湾是度假兼休息的,目的地并没有对外公开,一切低调得不能再低调,所以他现在才能杵在机场老半天,还没被大批记者包围。
为求安宁,他甚至一度不愿向老爹透露,最后是受不了他一再恳求,才不得已把要来台湾的决定告诉他,不过,有个但书,就是不能告诉黏人精珍妮彿。
开玩笑!行李他都不愿背了,他怎么可能会笨得把珍妮彿这么大一个累赘带在身边!
走出航站大厦,炎热的暑气迎面而来,利维凯的心情宛如万里乌云的晴空般豁然,坐进计程车中,决定先去探望母亲。
γγγ
司机照著利维凯给的地址,将他载至一间大型家具店前下车。
利维凯背著行囊,站在店门口,仰头打量了下招牌,再由玻璃窗望进去,里头全是风惜口同维的家具,看得出有些出自名师之手。
看来,母亲和徐叔经营得有声有色,他们的生活应该过得很幸福美满吧!
他耀眼的外型让人很容易注意到,而店内的赵宜淑一看到他,讶异地说不出话,脚步像自有意识般往门口移动。
察觉已被母亲发现,利维凯好看的唇型扬起一抹完美的弧,敞开双臂,等著母亲即将而来的拥抱。
“噢!宝贝,是你吗?”赵宜淑不敢置信地掩嘴惊呼。
“妈咪,我都这么大了,别再叫我宝贝了!”利维凯苦笑道。
“再大也还是我的宝贝。”投入儿子宽阔的胸怀,思念之情让她红了眼眶。
瞧见店里的徐叔察觉异状,也走了出来,利维凯朝他颔首,空出一只手跟他打招呼。“嗨!徐叔,好久不见。”
“维凯!快进来。”热情的徐叔满脸堆满笑容。
搬出茶具、茶点招呼,夫妻俩见到久违的利维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这次又拿冠军了,我和你妈咪可是紧守在电视前哪!”徐叔与有荣焉地说著。
利维凯笑著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呼呼吹著气。
“你几年没来台湾了?”赵宜淑疼惜地拨了拨他额前的发。
上次见面是两年前,还是他们到美国去看他的,他总是忙著练球、忙著比赛,自从她结婚那年到现在,利维凯都没再来台湾了。
“我二十一岁那年来的......”利维凯想了下,任母亲对他抚触的,享受难得的母爱。
“我们结婚六年啦!那维凯今年不就二十七岁了?!”何时结婚徐叔记得可牢咧!
“二十七?!时间过得好快!真是岁月催人老啊!”赵宜淑突然感叹。“维凯,你二十七了,该成家了,有没有结婚的对象?”话锋一转,她继续问。
到嘴的热烫液体差点喷出来,利维凯面有难色地看了看满脸关怀的两位长辈。
“没有。”他的感情世界仍一片空白。
“没有?!那交往的对象总有吧?”徐叔怪叫道。
“也没有。”利维凯尴尬地搔著头干笑。
一来,没有看对眼的;二来,他根本没啥机会认识异性;第三,现在他的身份地位不能与昔日比拟,要找个好的对象——难喽!
至于那些数以万计的仰慕者,全是冲著他的名气、外貌而来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宝贝,你有没有哪里不正常?”赵宜淑不由得做此联想。
“妈咪!”他挫败地喊了声。“我可是你儿子哎!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感情的事本来就是顺其自然嘛!我又不是花心大少,所以宁缺勿滥啊!”
“也对啦!不过......”赵宜淑还想劝说,便被儿子截断。
“没有不过,我目前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不是一个女朋友。”咧开一个讨好的笑容,他求饶的意味非常明显。
“对哦!你坐那么久的飞机一定累了,回家里去休息会儿吧!”徐叔说道。
“不了,我打算任饭店。这次来台湾,我打算四处走走,还有一两个朋友要去拜访,住你们那不方便。”他婉言推拒。
事实上,他是怕造成妈咪和徐叔的不便,而且,徐叔还有两个小孩。
“住饭店?那多花钱啊!你要是怕不方便,我们还有一间房子,是样品屋哦!不会输饭店的,不如去那儿住吧!”赵宜淑忽然想起地说。
“这样啊......”利维凯思考了下,也好,省得一下Check-in,一下Check-out的,麻烦!
“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晚一点我再去接你吃晚餐。”不待他回答,徐叔马上找出钥匙,裁利维凯到那栋房子休息去。
γγγ来到台湾几天,利维凯三餐都在徐叔和母亲的盛情招待下,顶著快涨破的肚子离开。
这个晚上,他才拨出空,纵电话薄里找出几年前,娶了台湾老婆,来台定居的好友——Tom。
不知Tom所说的世外桃源在哪里,他也许该去找他,顺便冷却一下妈咪和徐叔过度的热情。
他极不愿造成他人的困扰,他们这样样样都要顾虑到他,势必有许多不便,而他也希望能自由来去,不要有所羁绊。
“请找Tom。”电话接通,他说。
“我是Tom,你哪位?”Tom一口流利的国语,甚至还带有本省口音,若不是认识他本人,根本想像不到他是道地的美国佬。
“利维凯。”他笑著道出自己的名。
“嘿!Man!”Tom的嗓音充满难掩的诧异,“你终于出现啦!恭喜你再度抱回冠军奖杯啊!”一听是家乡的故友,口中自然说出英语。
“谢谢。”感受到好友随远在地球另一端,仍关心注意著他的消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在心中流窜,让利维凯很是温暖。
“你啥时才要来我这儿玩玩啊?”提出第N度的邀约,Tom极欲和好友分享自己快乐似神仙的生活。
“我在台湾。”利维凯轻笑地投出一枚炸弹。
“真的?!你不是寻我开心吧?”Tom惊喜地无以复加,可以想像他拿著话筒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
“真的,我来好几天了。”感染他的喜悦,利维凯也满心激昂。
“那还等什么?快来啊!算了,我开车去台北接你好了。”由此可见,Tom有多迫不及待想见故友。
“不用啦!你把地方告诉我,我包车去就行了。”
“好,你什么时候来?明天?不,现在好了,我知道你时差一定还没调过来,对不对?”他急惊风地说著。
现在?利维凯竟也被Tom说风是雨的个性传染,认真考虑了起来。
“你若不现在来,我就开车去接你哦!”Tom接著催促。
“呵,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利维凯忍不住摇头嗤笑。“好啦!我稍微整理一下就出发。”
向Tom问了地方,再向母亲暂时告别,顺便请她替他包了辆计程车,利维凯带著满心的期待,彻夜赶去见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