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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情 第六章
作者:茱丽·嘉伍德
  蒙克讨厌盯梢。他站在垂柳的阴影里监视着雷医师的家。在确定她就寝后,他才能回汽车旅馆补充一点睡眠。当然啦,他必须先听完录到的电话。他自我安慰似地抚摸大腿,因为他在爬电话杆装窃听器时,撕破了他最好的一条卡其裤。

  他回想着以往的任务,打发守候监视的漫长时光。他喜欢回想每一个细节。他不是以残忍勾当为乐的人,他的目的在检讨成败、反省错误和提升自我。

  每次的任务都能使他学到新的教训。毕洛斯的那个妇人在枕头底下放了一把上膛的手枪。她的丈夫不是不知道,就是没有告诉蒙克。他的脑袋差点开花,幸好他在扭打中夺过她的枪,用它杀了她,而没有浪费宝贵的时间尝试使她窒息而死。料及意外。那是他学到的第一个教训。

  接下来是美泰里的那个少女。蒙克那夜的表现不尽理想,回想起来没有被人撞见算他走运。他逗留过久。他应该在任务完成后立刻离开,而不是留下来看电视播放的电影。使那一点更加不寻常的是,蒙克从来不看电视。他自认聪明绝顶,不会去看电视公司播放的垃圾。

  但那部电影不一样,而且非常好笑。他闯进被害人的卧室时电影刚开始演。他仍然记得那一夜的每个细节。粉红色和白色条纹的壁纸上有小小的粉红色玫瑰花苞,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填充动物玩偶,有绉饰的粉红色窗帘。她是他最年轻的杀害目标,但那个事实一点也不令他困扰,工作毕竟只是工作。他在乎的只有正确地完成工作。

  他记得电视的声音震天价响。目标还没有睡,但刚吸了大麻而精神恍惚,空气闻起来甜腻沈重。她穿着蓝色圆领短衫,背靠着床头板,腿上放着一大包玉米脆片。她呆若木鸡地瞪着电视萤幕,浑然不觉他的存在。他以二万五千美元的代价杀了那个满脸粉刺、褐发油腻的少女,好让她的父亲能够领取六个月前替独生女投保的三十万美元保险金。保单有一项双倍赔偿条款,也就是死因被证明为意外时,受益人可以获得双倍的赔偿。蒙克费了不少工夫使少女看来像意外死亡。她的父亲自然非常感激,虽然没有必要说明为什么想谋杀女儿,因为蒙克只对钱感兴趣。但他还是坦承高利贷逼得他走投无路,不得不出此下策。

  啊,父爱。世上最伟大的莫过于父爱。

  蒙克一边杀害少女,一边听着电影的对白。两分钟不到,他就被迷住了。他推开死者的脚,在床尾坐下,嚼着玉米脆片把电影看到片尾的人名表出现。

  他正要起身离开时听到车库门开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现场,但现在回想起当时冒的愚蠢风险,他只能说他非常幸运。他从那个经验中得到什么教训?速战速决。

  蒙克认为他的技巧已经比早期精进许多。他毫不费力地解决了瑟琳。

  他再度望向雷医师的卧室窗户。她比他预期中晚睡,但话说回来,她在招待男人。跟踪她到“天鹅酒吧”时,蒙克在一群愚蠢吵闹的青少年中间发现那个男人。他只短暂地看到他的脸孔和肩膀。那群青少年把他团团围住,叫嚷着引起他的注意。他们叫他教练。

  料及意外。他要打电话给达乐,报出那辆出租汽车的车牌号码,要求彻底的背景调查。

  卧室的灯光终于熄灭。蒙克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定她真的睡了,然后才悄悄从砂砾路边走向他藏匿车子的地方。他开车回到圣克莱镇的汽车旅馆,听完她令人失望的电话录音,拨好闹钟,上床睡觉。

  ☆  ☆  ☆

  拥有政府证件和认识达官显贵确实有好处。上午十点不到,塞奥已经得知所有关于葛氏兄弟的资料。他们的欺骗行为令他火冒三丈。多亏他热心的网友和保证准时送达的快递服务,他连传票和文件也备齐了。

  塞奥计划做的事并不合惯例,在法庭上也可能站不住脚,但他现在不担心那个。他想在葛氏兄弟识破前解决岱尔和糖厂的纠纷,据他所知,葛氏兄弟雇用的那两个律师是三流角色,他们要到事后才会发觉被耍了。

  塞奥还有一项他至今不曾使用过的优势。身为司法部的官员,他能够和国税局官员一样令三流罪犯胆战心惊。

  他边做早餐边吹口哨。米雪走进厨房时,他正好摆好餐具。

  她看来秀色可餐。褪色贴身牛仔裤凸显出她修长的双腿,白色紧身恤衫短得露出肚脐,她看来比昨晚更加性感。天啊,这个女人越来越令人无法抗拒。

  他递给她一杯果汁。“想不想找点乐子?”

  她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种话。“哪种乐子?”她小心翼翼地问。

  “糖厂乐子。”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有点失望。“哦,对。我可以帮忙吗?”

  “当然,但先吃早餐。我都替妳准备好了。我喜欢烹饪,可以使我放轻松。”他兴致勃勃地说,好像刚刚发现那个事实。

  她瞥向餐桌,忍不住笑了。“打开一盒早餐谷片和把牛奶从冰箱里拿出来不叫烹饪。”

  “我还煮了咖啡。”他夸耀道。

  “那只表示你按下按钮,咖啡粉和水是我昨晚加好的。”

  他替她拉出椅子,闻到她的一缕幽香,想要靠得更近,但他反而后退靠在水槽上。“妳今天很好看。”

  她扯扯恤衫下缘。“你觉得这件上衣会不会太紧了点?”

  “妳认为我为什么说妳很好看?”

  “我每次穿上它都会脱掉换另一件。这是最新流行。”她辩解。“我的朋友媚安给我的,她说肚脐应该露出来。”

  他拉起他的褪色深蓝恤衫,直到露出肚脐。“如果露肚脐是流行,那我也不能落伍。”

  “我待会儿就去换掉。”她说,强迫视线离开他平坦坚实的上腹部。他那么爱吃垃圾食物还能有呕死人的好身材真是奇迹。

  “我喜欢妳这身打扮。”他抗议。

  “我待会儿就去换掉。”她重复,然后摇摇头。“如此穿令我感到不自在。”

  “什么意思?”

  “多年来我一直努力不要看起来像女生。”

  他以为她在说笑而放声大笑。

  “真的。”她说。“唸医学校时,我竭尽所能地淡化我是女生的明显事实。”

  他吃惊地问:“为什么要那样做?”

  “有位科主任对女性当医生心存偏见,总是竭尽所能地刁难我们。他真的很可恶。他和他的同事会和男学生出去喝酒,但一定先派一大堆研究作业和额外的工作给女学生。我不怕辛苦,但不喜欢被迫接受是男学生两倍的磨练。抱怨只会使情况雪上加霜。女学生不愿忍气吞声就只有辍学,而辍学正中那位科主任的下怀。”

  她突然微笑起来。“有天晚上,我和其他几个女生在几杯玛格丽特下肚后全想通了。”

  “妳们想通了什么?”

  “科主任怕我们。别忘了当时我们筋疲力尽又喝得醉醺醺。”

  “妳们有没有想出他为什么怕妳们?”

  “因为我们女生的心智远比男生优秀。”她笑道。“偏见起源于恐惧和不安全感。我记得那个领悟令我们目瞪口呆。那不是事实,但我们喝得太醉,不知道也不在乎。当然啦,我现在明了女医生和男医生一样能干,但自以为是和笑得出来帮助我们熬过了苦日子。”

  “住院医师期间也不好过吗?”

  “不,那完全不同。我们一星期七天,一天二十小时,都受到完全相同的非人待遇,我是男生或女生都没有差别。我需要知道的只有怎么跑步。真把人累垮了。”她承认。“我学会站着小睡十五分钟。幸运的是,带我的是一位极有天赋的外科医师。他很令人讨厌,但我们还算处得来。我等于是穿着手术衣过日子,流行当然不在必修课程之中。”

  “我的医生是女生。”

  “少盖了。”

  “真的。她切掉我的阑尾。”

  “我不是你的医生。如果是,我会限制你的盐分和脂肪摄取量。”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我的医生,从来不听她的劝?至于服装,无论妳穿什么都一样,米雪。男人仍然会盯着妳看。我只希望在我努力恐吓葛氏兄弟时,他们别呆呆地盯着窗外的妳看。”

  “你要用恐吓战术?酷。”

  “我以为妳会赞同。”

  “你说盯着窗外的我看是什么意思?我不能跟你进去吗?”

  “抱歉。妳没机会看到葛氏兄弟冒冷汗。”

  “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妳听到我要说的话,难保哪天妳不会被迫作不利于我的证供。”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拿起流理枱上的糖罐放到她对面。“到时候就知道。”他说,倒出一大碗玉米片。“我比较喜欢糖霜谷片。”他开始把糖撒在玉米片上。

  她看不下去了。“橱柜里有一袋五磅装的砂糖。要不要拿出来直接用汤匙舀着吃?”

  “甜心,一大早就冷嘲热讽是不会有人欣赏的。要不要来点咖啡?”

  “咖啡是为你准备的。”她说。“我早餐通常喝健怡可乐。”

  他大笑。“妳竟然还批评我的饮食习惯?”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早上门铃是不是有响过?”

  “我请快递从纽奥良送文件来给我。投递员找得到妳家实在了不起,我的地址说得不清不楚。”

  “你们在纽奥良有办事处?”

  “我有朋友在那里。”他说。“和岱尔谈过后,我打电话给波士顿的一些人。由于不熟悉路易斯安那州法规和劳保职伤赔偿,所以我不得不利用我的一些人脉。”

  “在我看来,劳工只要是在工作时受伤就有资格领取职伤赔偿。”

  “也有例外。”

  “比方说?”

  “如果事故的起因与劳工有关,他就领不到职伤赔偿,比方说喝醉酒去上班。”

  “或是明知机器有毛病却继续操作?”

  “葛氏兄弟就会用那个理由。”

  “但你已经有了准备。”

  “对。”

  “为什么这么快的动作?”

  “因为我不想让岱尔悬着一颗心。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我想在回家前设法把他的问题搞定。我答应他的。”

  她低下头,凝视着碗里被牛奶浸透的玉米片。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塞奥会离开,所以一直阻止自己对他产生感情。她的计划只有一个小瑕疵。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的想抓住他再也不放手。

  冤家。全是他害的。他若不吻她,她此刻又怎会如此难受。

  “有什么不对劲吗?”他问。

  “没有。为什么那样问?”

  “妳脸上的表情……好像想踹人一脚。”

  “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她推开未吃的玉米片。“昨晚睡得好吗?”她故意转变话题。

  “很好。妳呢?”

  “不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真好。你的朋友诺亚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我们得等他先到这里来拿诊所的钥匙。”

  “诺亚不需要钥匙。”

  “那他要怎么进去?”

  “破门而入。放心,他不会真的破坏任何东西。他以迅速安静自豪。”

  “你们约好要在什么时间地点碰面吗?”

  “没有。但我不担心。诺亚会找到我。妳今天有什么节目?”

  “你不让我在诺亚看过前清理诊所,所以我今天没事做,只需要联络上骆医师问他病人的事。”她说。“另外就是在下午三点把你拖去足球场。你答应过费老师,你会过去看看。由于我是队医,所以我也必须到场。”

  “他们练球时需要医生?”

  “是的。”她说。“他们那样撞来撞去很容易受伤,戴了头盔、穿了护垫也没用。上个星期有人肩膀脱臼,两天前有人扭伤膝盖。他们真的很烂,但别说是我说的。谈到费老师,他在给你的那张纸条上写了一个数字。”

  “我看到了,我不能说我深受感动。”

  “那么是啼笑皆非?”

  他点头。“我现在的周薪都比他出的年薪高。”

  “这里是穷地方。”

  “我了解。”

  “我可以确定他认为你会以律师作为赚钱的正职。”

  “嗯哼。”

  “去糖厂前你不换上西装吗?”

  “我现在穿的有什么不妥?”

  “牛仔裤配恤衫?那是去恐吓人的适当装扮吗?”

  “要紧的不是你的服装,而是你的态度。妳什么时候可以走?”

  “给我十分钟。”

  她把碗盘放进水槽,然后跑上楼换一件比较不暴露的上衣。塞奥趁这个时候收拾所需的文件。

  他在倒车驶离车道时说:“第一站是二维栅栏公司。我知道在圣克莱镇,但妳得指点我确切的地点。”

  “简单。就在麦当劳后面。”

  “太好了。我可以买些薯条支持我到中午。”

  “你的血液一定像无水奶油一样。”

  “才没有。我的胆固醇低得很。”

  米雪指点他在圣克莱镇的街道间穿梭。“这里左转。”她指示。“为什么要去二维栅栏公司?”

  “啊,到了。”他把车驶进栅栏公司旁边的停车场,停好车,但没有熄火。“我已经打电话订购好了,现在只需要去付钱,所以不会去太久。”他下车离开。

  她在冷气开到最大的汽车里等。外面又湿又热,气象预报说今天有百分之八十的午后雷阵雨机率。她撩起头发,用手给颈背搧风。她还不大适应宝文镇的湿度,以及生活步调。她习惯了奔波劳碌,现在必须重新学习放慢脚步。

  塞奥花了十分钟完成交易。米雪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买栅栏,但不打算多问。他想要告诉她时自然会告诉她。

  塞奥把车停在三条街外的圣克莱银行前面时,她就按捺不住了。“你买了栅栏?”

  “嗯哼。”

  “哪一种的?”

  “锻铁的。”他从塞在中央扶手储物柜的档案夹里抽出两份公文似的文件,然后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开门。

  “锻铁的很贵。”

  “它值得那个价钱。”

  “买它做什么?”

  “算是安慰奖吧!”他说。“因为我不会去弄来一把更大的枪。”

  他知道她不明白。小强旭提到生日礼物时,她已经走向车子了。

  “波士顿也有栅栏公司。”

  “没错。”

  她恍然大悟。“这件事是不是和‘露薏’有关?”

  “哪个露薏?”

  她放弃了。“你不打算告诉我,对不对?”

  “没错。我是坚强沈默型的人。”

  “我讨厌坚强沈默型的人,那种性格的人容易得心脏病。”

  “甜心,妳有没有不是满脑子医学的时候?”

  “当然有。”自从遇见他以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跟他上床。但她当然不会告诉他。

  塞奥向银行警卫示意,然后退后让米雪先进去。他知道藏在脚踝枪套里的枪会使警铃大作,因此出示证件给那个上了年纪的警卫看,等他按下放行钮。

  警卫挥手叫他进去。“警官,我能为你效劳吗?”

  塞奥没有澄清警卫的误解。“我和银行总经理有约。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巫贝胥先生在后面。你可以看到他坐在玻璃墙另一边的办公桌后面。”警卫回答。

  “谢谢。”

  塞奥追上米雪,指着总经理办公室外大厅的一张椅子说:“妳或许该在这里等。我在那里面可能会用到不雅的字眼。”

  “什么字眼?”

  他倾身附耳低语。“查帐。”

  “对不起,小姐。妳是不是杰可大爷的女儿?”警卫快步走向米雪。

  她低声对塞奥说:“祝你好运。”然后转向警卫。“是的。”

  “那么妳是医生,对不对?”

  他自我介绍,与她握手。“我听说妳诊所的事了。内人和我正说到有杰可的女儿照顾我们真好,我们两个都需要好医生。内人有拇囊炎肿和鸡眼,好鞋子都不能穿。我的滑囊炎也需要治疗。有时我的右手臂完全抬不起来。妳什么时候可以看诊?”

  “希望两个星期后就可以。”

  “我们都忍了这么久,再等两星期也无妨。我一星期两天到银行来暂代警卫,这份兼差工作可以使我忘却病痛。”他说。“妳瞧瞧。巫先生满头大汗,脸红得像辣椒,看来好像快要心脏病发作了。他显然很不喜欢警官对他说的话。”

  米雪同意他的看法,巫贝胥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他翻阅塞奥放在他桌上的文件,然后抬头瞪着塞奥。

  她看不到塞奥的脸,因为他背对着她,但他的话显然对巫贝胥造成很大的冲击。银行总经理像是遭到抢劫似地举起双手,拚命点头。

  她想她知道原因何在,塞奥一定是用了那个神奇的字眼。

  他在总经理办公室没有逗留很久,离开时也没有和巫贝胥握手。巫贝胥忙着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塞奥在办公室门口停留了一下,他的临别赠言使巫贝胥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塞奥一脸凶狠地穿过大厅。他注意到她在看他,朝她使个眼色,然后抓起她的手,朝警卫点头,拖着她脚步不停地往大门走。

  她等到他们上了车才问:“怎么样?”

  “巫贝胥不高兴,但他会合作。他最好乖乖合作。”

  “接下来呢?”

  “再去一个地方就可以吃午餐了。告诉我糖厂怎么走。”

  她告诉他方向。“巫贝胥看来很生气。”

  “从创立糖厂开始,葛氏兄弟就与圣克莱银行往来,他们是银行最大的客户之一。巫贝胥和葛盖理是朋友。根据巫贝胥的说法,他是个大好人。”

  “那么他的弟弟呢?”

  “葛季明是个火爆浪子,我觉得巫贝胥有点怕他。去医院开除岱尔的是季明。他们总是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要知道,我宁愿对付火爆浪子,也不愿对付阴险狡猾的操纵者。运气好的话,他们兄弟两个今天都会在糖厂,我就有机会见识他们惯用的伎俩。”

  “但你去银行目的是什么?”

  “我冻结了他们的银行帐户。”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不可能是合法的。”

  “当然合法。”他反驳。“巫贝胥看到了公文。他非合作不可,否则我会叫他好看。”

  “你为什么一直看表?”

  “最重要的就是掌握时机。”他说。“我和葛盖理约了十二点半。”

  “你预约了时间?”

  “没错。”

  “你有没有告诉他为了什么事?”

  “破坏惊喜吗?我当然没有告诉他实话。我告诉他的秘书我想和糖厂做生意。”

  “下个路口左转,再沿着路开两英里。糖厂在乡下。巫贝胥可能会打电话告诉葛盖理你去过银行。”

  “他会在一点整打电话给他,一分钟也不会早,否则我会叫查帐员查垮那家银行。”

  “你真的会那样做吗?”

  他没有回答。她端详他的侧面几分钟,然后说:“你绝不会让任何事物阻挡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对不对?”

  “没错。妳可能会想记住这一点。”

  “你总是赢吗?”

  他望向她。“妳说呢?”

  他巧妙地改变了话题。他们都知道他们现在讲的是他要得到她。接着她想起他昨晚在打开行李前对她说的话。他不必霸王硬上弓,她自然会投怀送抱。除非天塌下来,她心想。

  她转头望向车窗外,接着想到另一件事。“员工的薪水怎么办?你冻结了他们的帐户,糖厂员工要怎么领薪水?”

  “法院会派人开支票。”

  “万一葛氏兄弟为了泄恨而关闭糖厂呢?”

  “糖厂很赚钱,他们不会舍得关闭。何况,我不会让他们那样做。”

  “你有办法阻止他们?”

  “当然。如果他们不乖乖合作,等我教训完他们,糖厂会归员工所有。”

  塞奥大老远就看到糖厂的烟囱从两座大型混凝土建筑物中间的圆仓突出来。离得越近,糖厂给人的感觉就越凄凉。虽然灰色外表和窗户都是脏兮兮的,但状况看来还不错。他把车停在砂砾停车场,下车后往周遭打量了一番。

  “布塞奥先生?”

  塞奥闻声转头。“康纳义?”

  一个身穿西服的高瘦男子走向汽车。“是的。”

  “都搞定了?”

  康纳义拎拎公事包。“是的。刚收到消息。他被起诉了。”

  塞奥在敞开的车门外倾身对米雪说:“在车里等好吗?”

  “好的。”她说。“但若听到枪声,我会跑进去。”

  他转向康纳义,介绍他和米雪认识,然后说:“你在门外等。我一出来,你就进去。”

  塞奥没有关掉车子引擎。米雪解开安全带,把椅子往后挪,打开收音机。威利尼尔森在唱歌。她把它视为好预兆。也许塞奥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三首歌和九则广告后,塞奥面带笑容地出来。康纳义随即进去。塞奥跑向车子,滑进驾驶座,门还没关好就开车。她差点来不及在他加速前系好安全带。

  “我们在逃命吗?”

  “我肚子饿。”

  “但你在看后视镜。”她转身往后车窗外看。

  “以防万一。难保没人在桌子底下藏了猎枪。”

  “进行得那么不顺利吗?”

  “其实很顺利。葛盖理真是个好人。通情达理,和蔼可亲。不知说了多少遍想要择善而行。当然啦,他用恐吓来修饰那句话,说勉强硬撑着的糖厂到时只有被迫倒闭。”

  “你怎么回应?”

  他咧嘴一笑。“大笑。”

  “你还真圆滑。”

  他大笑。“没错。”

  “你从中得到很大的乐趣,对不对?”

  他听了似乎很讶异。“对。帮助岱尔让人觉得很爽。”

  “因为你看得出你将造成的改变。”

  “是的。这个案子很容易。周末前应该就可以搞定。”

  “你真的认为你可以在几天内就把问题解决掉?”

  “当然。除非葛氏兄弟有我不知道的现金藏在别处,但即使有也无所谓。他们犯法无数,我可以把他们两个都送进监狱,职业安全和健康署会在糖厂玩得很愉快。”

  “火爆浪子有没有扑上去掐你的脖子?”

  “没有。”他说。

  她咧嘴而笑。“你听来很失望。”

  “是很失望。”他承认。“我想要看他们的黑脸白脸是怎么扮的。葛季明到纽奥良去了,但六点左右会回到宝文镇。盖理说他要当面告诉弟弟,而不是打他的行动电话告诉他,可能是想使他气得口吐白沫再唆使他攻击我。我猜季明在听说消息的五分钟后就会来找我。”

  “你有没有告诉盖理,你今晚会在哪里?”

  他咧嘴而笑。“我可能有提到我会在‘天鹅酒’。”

  她叹口气。“你可能终于有机会对人开枪了。”
  布恩高中的足球场好得令人印象深刻,足球队则烂得令人难以置信。

  每个球员都想献宝给塞奥看。他们确实有天分,只是不会使用。费康磊不得不跟他们比嗓门,他不停地吹哨子,球员却对哨音充耳不闻。练球是混乱与吵闹的组合。

  康磊终于使第一队球员排好队,接着他们就开始发疯似地在优美的草地上来回乱跑。

  塞奥、米雪和音乐老师在五十五码线上观看。康磊骄傲地转向塞奥说:“你觉得你的球员如何?”

  塞奥假装没听到“你的”两个字,他还不打算认领这群乌合之众。“你何不叫他们练习排一些阵式,米雪和我坐在看台上看。虽然过了好几年,但我也许还能给你一些建议。”

  康磊一脸迷惑地用下巴指指球场。“你看到的就是。”

  “你说什么?”

  “你刚刚看到阵式了。”

  “阵式?你们只有一种……”塞奥努力板着脸,不希望康磊认为他没有把练习当回事。

  音乐老师紧张地拉扯领口。他穿着音乐演奏会的上浆白色礼服衬衫,系着领带,外面罩着法兰绒运动上衣。天空乌云密怖,天气闷热难当,塞奥觉得康磊一定快要窒息了。

  米雪用手肘戳他。“打得不错,对不对?”

  塞奥没有回答。

  康磊说:“我们只练好你刚刚看到的那一种阵式,我们把它叫做‘毒刺阵’。”

  “原来如此。”塞奥不愿撒谎,又想不出别的话可说。

  “不错吧?”

  米雪再度用手肘戳塞奥。他不理会她,转身面对康磊。塞奥不想伤他的感情,因为他显然费了很大的劲才使这群野孩子合作。但塞奥也不打算欺骗他,于是他说:“有意思。”

  “你必须了解我的立场和球队的背景。”康磊热切地说。“我们的足球队去年才成军,教练……在球季中途突然走了。当然啦,他连一场比赛也没赢。球员们上了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承认。“给我一枝长笛,我会教你怎么吹,但这个我就不懂了。所以我们迫切需要攻守秘笈。我真的尽力了。”

  “那当然。”塞奥附和,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我甚至上网搜寻过,但完全看不懂在网路上找到的那些充满圆圈和箭头的图。”他脱下哨子递给塞奥。“交给你了,教练。”

  “我不是……”康磊已经慢步跑向冷饮水箱。“……教练。”塞奥还是把话给说完。

  米雪挨到他身边低声说:“他们真的很烂,对不对?”

  “对。”

  她微笑。“我去露天看台上等你们练完球。”

  好吧,他心想,就这一次。他跟球员们谈一谈,告诉他们,他会寄一些攻守秘笈和录影带给费老师,然后他就要闪人。对,他的计划就是这样。

  他把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响哨,引起球员们的注意,然后打手势叫他们过来。

  他们隆隆地跑向他。其中一个男孩跌了一跤,爬起来,跑了几码又被自己的脚绊倒。塞奥希望他不是想当跑卫。他们围住他不停发问。塞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举起一只手等待。球员们终于安静下来。

  他低声叫他们脱掉头盔,坐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他们竟然服从了。他们坐下来时,塞奥发誓感到脚下一阵震动。华力略突然嚷道:“教练,你的枪呢?”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吵闹不休。

  塞奥交抱双臂,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等他们心领神会。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再度安静下来。

  他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说:“力略,我的枪放在安全的地方,但我发誓,下一个在我说话时插嘴的人一定会挨揍。明白吗?”他强迫他们坐着不动,竖起耳朵听他说话。“好,我们要这样做。”

  米雪坐在露天看台的硬板凳上观看,她很惊讶塞奥那么容易就管住球队。队员们盘腿坐着,头盔放在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塞奥,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康磊看来佩服不已。他已经回到塞奥身边,正在频频点头。

  “对不起,小姐?”

  米雪闻声转头。一个高大微胖的黑发男子站在更衣室的通道口,他看来有点眼熟。

  “什么事?”

  陌生男子往前走。他穿着卡其短裤和卡其短袖衬衫,胸前的口袋上方绣着“快捷”两个字,口袋上别著名牌,但距离太远,无法看清他的名字。他拿着一个“快捷快递”的包裹。

  “我在找一位雷米雪医师。妳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她?”

  “我就是雷医师。”

  投递员露出笑容。“谢天谢地。我在这个小镇到处找妳。”他把包裹挟在腋下,快步走上金属楼梯。

  “有东西要给我吗?”

  “没有,医师。我们遇到了一个问题,但我希望妳能在艾迪被开除前帮我解决它。”

  “请再说一遍。”

  “艾迪是我们的新进人员,他捅了大楼子。对了,我叫范良。”投递员与她握手。他的手湿湿黏黏,握起手来有气无力。

  “你的朋友捅了什么楼子?”她问。

  “他送错了包裹。”他说。“但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因为他的太太怀孕了,如果被开除,艾迪会失去他的保险。他只有十九岁。我觉得该负些责任,因为他是我训练的,所以我利用休假时间想在老板发现前解决这件事。”

  “你真是个好人。”她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事情是这样的。星期一艾迪到纽奥良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拿了一个包裹,他应该在接待处当场填好标签贴在包裹上,但他却把包裹拿回公司的车子里。他已经从贝沙实验室拿了一个包裹,同样没有贴好标签。他坐在开了冷气的车子里填好两张标签,但在黏贴时却贴错了包裹。我会发现这个错误,是因为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的秘书打电话来,说她收到错误的包裹。她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家药厂的新药研究报告。算艾迪幸运,接电话的正好是我。如果那个秘书向我们的老板投诉,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我们公司标榜的是迅速可靠,我发誓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出差错。”他把重心从一脚移到另一脚。“总之,我希望妳把那个误送给妳的包裹给我,那样我今天就可以把它送去那家律师事务所。”

  米雪摇头。“我很想帮忙,但我不记得收过任何快递。你知不知道包裹在什么时候送到什么地方?”

  “艾迪把包裹送去了医院。”

  她注意到他翻笔记簿时手在发抖。他很紧张,不敢正视她。她觉得有点奇怪,但猜他是因送错包裹而难为情。

  “我已经去过医院,希望能找到妳。有个护士好心地查了日志,她说那天傍晚有车祸伤患,艾迪送包裹去时,妳正在手术室里动手术,但那似乎说不通,因为妳在收据上签了名。”

  “啊,对,我想起来了。我在外科楼层赶病历时,急诊室是有通知我有包裹。但我不记得我有拿到它。”

  “但妳在收据上签了名。”

  “我有吗?”她不记得她有签收包裹。

  “有,医师,妳有。”他懊丧地说。“我们把收据正本寄回给寄件人时都会留副本,收据上明明有妳的签名。”他的语气除了焦虑以外,还有更多的气愤。

  “生气于事无补。”她说。“如果你看得懂我的笔迹,那么名字绝不是我签的。没有人看得懂我的笔迹。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名字是急诊室秘书替我签的,那是标准程序。”她努力回想过程。“啊,对,我有下去拿包裹。”

  “哪里?”他急切地问,匆匆回头瞥向足球队。“挂号处或急诊室?”

  “急诊室。”她回答。“紧接着救护车就抵达了。”她耸耸肩。“我直接回到手术室接连动了两个手术。”

  “那么妳没有打开过包裹了?”他露出微笑,听来松了口气。

  “没有。如果有,我一定会记得,尤其是来自律师事务所的文件。”

  “妳想必了解收件人的那家律师事务所,有多么急于拿到那些机密文件。我可不可以立刻开车去医院找那位秘书拿那些文件?她叫什么名字?”

  “苗爱莲,但她不会给你,除非我告诉她没关系。”

  “妳可不可以现在打电话给她?艾迪已经取回那个原本要给妳的包裹,正在前来这里的途中。我很想在今天把这件事办完。妳可以用我的行动电话打。”

  他靠近把电话递给她。米雪可以闻到他的刮胡水味。他搽了很多,但掩盖不了汗臭。

  瞧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难怪他一身臭汗。他不停回头瞥向球场,好像以为球会突然飞向他。她拨电话到医院,等秘书来接电话。

  “他把他们迷住了,对不对?”她在等待时间。

  “什么?”

  “教练。他使球员全神贯注听他说话,我注意到你在看他们。”

  “哦,是的。”

  秘书接起急诊室的电话,以一贯的不耐烦语气说:“苗爱莲。”

  “妳好,爱莲。我是雷医师。妳有重要的事情在忙吗?”

  “我随时都有重要的事情在忙,医师,妳剩下两份病历没做,邮件也没有处理。妳的收件箱爆满了,医师。现在高不高兴打电话来?找我什么事?”

  “我把所有的病历都做完了。”她辩道。“如果莫斐想打我的小报告,告诉他我会扒了他的皮。”

  “别激动,医师。莫斐也在休假。找我什么事?”她再问一遍。

  米雪说明送错包裹的事。“妳记不记得星期一下午五点左右代我签收了一个包裹?”

  “此时此刻,我连昨天晚餐吃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只记得星期一急诊室又忙又乱,车祸伤患不停地送来,走道上挤满了受伤学童的家长。我不记得有签收什么包裹,但记不记得都一样。如果有,我会在妳的衣物柜上贴字条告诉妳。我本来会放进妳的衣物柜里,但妳还是没有告诉我,妳的暗码锁暗码。”

  “抱歉。”她说。“我老是忘了。妳知不知道包裹现在在哪里?”

  “我得找找。不是在我桌子上,就是在妳的衣物柜顶上。找到时妳要我怎么处理?”

  “把它交给快捷快递的投递员。他马上就到。”

  “好。我会待到六点,但逾时不候。今晚是教会的桥牌之夜,轮到我主办,得在六点半前赶去布置。”

  “我会叫他务必在六点前赶到。谢了,爱莲。”

  她按下结束通话键,把电话还给范良时,注意到塞奥穿过球场朝他们走来。范良似乎也在注意塞奥。“她怎么说?包裹在不在她手上?”他问米雪,但眼睛一直盯着塞奥。

  “别紧张。艾迪不会丢饭碗的,爱莲会在医院待到六点,她很乐意交换包裹。”

  他连一句谢谢也没说就唐突地离开。他拉低帽檐,跑下楼梯,一直把脸背着球场。米雪在他跑进通往更衣室的走道时大喊:“不客气。”

  他没有听到她的话。急于在被人看清长相前离开,他狂奔地穿过更衣室,越过户外停车场,冲向他的车子。他弯着腰靠在车门,一边喘大气,一边伸手去抓门把。他听到背后有声音,半蹲着猛地转身。

  他瞪大了双眼。“你那样鬼鬼祟祟地接近我做什么?你在跟踪我吗?”

  “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非做不可的事。”他辩道。“其他人都在坐以待毙。医师不会再见到我。何况,这个险冒得很值得。我知道包裹在哪里了,我现在就要去拿。”

  “你很清楚你不可以和目标有互动,医师现在知道你的长相了。你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其他人不会喜欢的。”

  ☆  ☆  ☆

  塞奥在回米雪家的一路上都很安静。他们两个都又黏又热,想先洗个澡再去“天鹅酒吧”。他提议要带她去豪华一点的餐厅,但她已经答应父亲帮忙顾吧枱。“天鹅酒吧”在星期三晚上的生意原本就比较好,再加上钓鱼大赛即将在周六举行,所以今晚势必高朋满座。

  “妳哥哥不能帮忙妳爸爸吗?”他问。

  “蓝柏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现了。”

  “他经常失踪吗?”

  “爸爸需要他时,他就会出现。”

  “但他怎么知道妳爸爸需要他,他打电话给他吗?”

  她微笑。“蓝柏没有电话,有也不会接。他通常在星期五上午出现,看爸爸有什么事需要他做。蓝柏从不在平日到酒吧帮忙。”

  “万一妳爸爸遇到麻烦呢?万一他突然生病呢?”

  “蓝柏自然会知道出事了。”

  “特异功能?”

  “他就是会知道。”

  “听来妳哥哥那个人怪怪的。”

  “他不怪。”她辩护道。“他只是与众不同。”

  “妳的大哥也是与众不同吗?”

  “就你的标准而言,瑞敏跟一般人并无不同。”

  他们沈默了几分钟。米雪注意到他在皱眉头而打破沈默。“你在想什么?”

  “今天在球场上一个男孩老是被自己的脚给绊倒。”

  “他怎么了?”

  “他穿的是他哥哥的球鞋。”

  “你在想你该怎么做。”

  “球队需要新装备。康磊要去找圣克莱队的教练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举重训练室借给我们的球队使用。在锻炼好体力和肌力之前,他们都不该上场,否则很容易受伤。”

  “你把他们叫做‘我们的’球队。”

  “我没有。”

  “你有。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改变话题。“那个投递员找妳有什么事?”

  “在医院那边送错了包裹,我叫他去找急诊室秘书了。”

  他点头,再度改变话题。“妳认为钓鱼大赛的奖金会累积到多少?”

  “不知道今年会有多少人参加。一艘船两个人,一个人五十美元……去年有七十多人报名……”

  “假设今年有八十人报名,那么奖金就有四千美元。”

  “在这里可不是小数目。”

  “四千美元可以买很多球鞋。”

  “听来你都计划好了。”

  “对,但计划的关键是获胜。”他把车停在她的车道上。

  她大笑。“说的也是。那我爸爸呢?有二千美元会是他的。”

  “他会乐捐出来。妳爸爸很好说话。”他跟着她走向前门。“但我说过,计划的关键是赢得钓鱼大赛。”

  “没办法把球队需要的东西直接买来很令你难受,对不对?”

  “对。”他承认。“我知道那样会惹火他们的父母。他们会觉得我在践踏他们的自尊,对不对?”

  “对。不断地替小男孩买昂贵的栅栏,替足球队买各种装备,你很快就会破产的。”

  “没有小孩子应该担心后院有鳄鱼。”

  她在进门后转身,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亲吻他。

  “那是为了什么?”他在她走开时问。

  她回头微笑一下说:“我为什么吻你?简单。我吻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心肠软。”

  他的反应像是她刚刚侮辱了他似的。“我的心肠一点也不软。”

  “你担心令那个穿哥哥鞋子的男孩难堪,对不对?”

  “我没有说过我担心。”

  她微笑。“是没有说,但你担心,对不对?”

  “对,但是──”

  “你……心肠软。”

  “我赚很多钱,米雪,那可不是因为我心肠软。”

  他每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我不在乎你赚多少钱。你骗过了波士顿所有的人,对不对?他们八成以为你是铁石心肠的检察官。”

  “我是铁石心肠的检察官,而且引以为傲。”

  “你关心强旭,所以买栅栏给他。你知道那表示你怎样吗?”

  “不准说。”他警告。

  “心肠软。”

  他摇头。“不。我知道妳吻我的真正原因,宝贝。”

  他在她退入书房时将她拦腰抱住,她娇笑着任他把她拉到身上。他的胸膛像砖墙。温暖的砖墙。

  他低下头,直到两人的唇即将碰触。“要不要我告诉妳,妳为什么吻我?”

  “我屏息以待。”

  “很简单,妳要我。”

  他以为她会反驳,但也不失望听到她说:“你说对时,就是说对了。”

  “妳知道还有什么吗?”

  “什么?”她往后倾身,以便注视他。

  “妳很想把我弄到手。”他把她拉近。

  她用拇指勾住他的裤腰。“我已经把你弄到手了。你真的需要改善一下你的自负。我注意到你在女人面前毫无自信。真的很可悲……但是……”

  “但是什么?”他问,用下巴磨蹭她的脸颊。

  “你还是心肠软。”她对他耳语,然后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拉扯。

  他呻吟一声。“我让妳见识一下什么叫心肠软。”

  他抬起她的脸,他的唇饥渴地落在她的唇上。那个吻湿热狂野,令人心荡神摇。

  她任凭他摆布,心甘情愿让他夺走她的思考能力。他继续吻她,他的味道诱惑着她继续靠近。

  他抚摸她的手臂、背部和颈部,他的碰触令她春心荡漾,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停。

  “不要。”她在他退开一秒后说。

  他们都在颤抖。“不要怎样?”他嗄声问。

  他气喘吁吁。她很得意那是她的杰作,但接着发现自己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怎样?”他追问,俯身再度亲吻她,但这次只是轻啄一下她的唇。

  “不知道。”

  “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她的前额抵着他的胸膛,点头时头顶撞到他的下巴。

  “说到手……”

  “怎样?”

  他亲吻她的头顶。“妳也许该把手拿开了。”

  “什么?”

  “妳的手。”他沙哑地说。

  她惊叫一声。“天呀!”

  她花了五秒钟才把手从他的牛仔裤里抽出来。她双颊火烫地转身走开,上楼梯时听到他的笑声。

  她抓起浴袍走进浴室,脱掉衣服,跨进浴缸里,拉浴帘时竟把它扯破了。

  “第一个理由,”她咕哝。“他会伤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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