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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贫女 第四章
作者:芙蓉
  “大夫说过,你失声乃后天受伤,并非无法可解。来,先喝下这个,也许要不了几天,你就能恢复曾有的声音。”

  用过晚膳后,东方戬亲自将药汤送进东方翠雀房里。

  今天终于等到远从西南请来的大夫人堡。如能治好东方翠雀的声音,也许能让她开心些。

  捧着东方戬亲手为她熬的药汤,东方翠雀明知这番话也许只是安慰她,可她却为他的关心雀跃不已。

  记得上个月底在凉亭里的那一晚,他带着醉意,对她表白;她本以为那只是他一场醉话,醒来后他什么都没多说,让她徒生失落。

  但那之后,每个晚上,他俩常不约而同来到凉亭里,没有多言,她吹笛,他抚琴,从“太平调”、“安乐歌”,一天一首新曲,换到昨晚的“凤求凰”。

  他究竟想告诉她什么?她不敢问,只是默默与他合奏。

  她怕问了,换来他一句“那天醉了,他不记得”。果真如此,她会羞惭至死。

  她宁可那夜只是个梦,一个令她想永远沉醉其中不再醒来的梦。

  直到今天下午,他请来大夫为她诊察为止。她才发现,事情完全不如她所想。

  她小心吹凉,轻啜药汤人喉,汤汁理该苦的吓人才对,可她一点也没尝出来;微温的药汤,为什么竟让她觉得甜上心头?

  而且奇怪的是,明明一口一口药汤喝了下去,可喝了半天远喝不完一碗?甚至那滋味变了,变得有些咸咸涩涩的?

  她发现时,眼中波光浮动,早已泪落。

  “唉,怎么哭了?像个孩子怕喝药汤吗?”温柔的以衣袖为她拭去泪水,东方戬笑看东方翠雀,随口扯了几句替她打圆场。

  她拼命摇头,一鼓作气喝完那碗药汤,搁下碗,拉过他手掌开始写字。

  “为何要对你如此好?”他念出她的疑惑,反握她隐隐发抖的小手笑道:“其实你不必有任何歉疚,这一切,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眼见她疑惑地看他,他才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因为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想亲口听你说——你喜欢我。其实那天我根本没喝醉;若不装醉,我怕你会逃了。唯有借酒装疯,你才会静静听我说,对不?”

  东方翠雀身躯一颤,满脸惭色地挣脱出他的捉握,匆忙站起身,想躲远处去。

  那天不是梦吗?但她……说不出喜欢。

  不是不会说,而是不能说。东方翠雀双眸悬泪,不愿让他看穿自己的脆弱,但抖动的双肩早已将她心思泄了底。

  她没那资格,既非出身各门,也没力量帮腾龙堡,他三番两次说这种话,不是开她玩笑的话,要叫她如何自处?

  这次,他这玩笑未免太恶劣。

  她喜欢他又如何?他的夫人永远不能是她!

  即使腾龙堡毋需在意外人眼光,她却不想让他受人批评,也不想日后看着他,假使需要任何帮助,她却无能为力。至少必须像是杜姑娘那样的大家……

  她才想夺门而出,却让他一把抓住手腕,温柔却有力的拦下她,不让她逃避。

  她逃不开他钳制,只好在他胸口比画着写下:身分不符,不配夫妻。

  “对,当初我说过,夫人须出身名门,或能对腾龙堡有莫大贡献。”

  她的心思不难猜,尤其她一脸怨怼,又气恼又悲哀,像是怪他不该捉弄她的无言指责,东方戬会不懂吗?

  “可我喜欢你,不想娶别人。所以,只要你也能为腾龙堡建功,那么出身什么的,略过不提自然无妨。我有法子能解决。但,怕你不愿意。”

  她双眸一亮,泪水顿时往回吞。若能留在他身边,要她怎么做,她都甘愿。何况,是能名正言顺成为他夫人的机会,她没理由错过。

  “如能为我传承香火,生下腾龙堡嗣子,这可是了不得的功绩一桩呢。”他轻笑,将不再挣扎的她,扯回自己面前,在她耳边轻声低喃着。

  “你觉得呢?我喜欢这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她双眼闪闪发光,彷佛燃起无限希望。他说了什么好方法?为他生嗣子?那还有什么问题,只要她能生——

  才这样一想,她忽然想到,所谓的传承香火……不就是……不就是……

  她先是愣了愣,尔后,双颊飞霞,一片酡红,终于听懂他冠冕堂皇好借口的真意,羞得抬不起头。

  才想躲开他盈满思慕的视线,挣脱他掌握,不知该不该点头地转过身,却让他早一步自身后伸手揽上她颈项;他低下头,枕着她柔软的颈项徐徐摩挲。

  “答应我,好吗?”不是命令,而是请求。他从不拿自己当她什么恩人,却是以同等身分,求取她应允许身。

  她羞赧地晃了晃身子,依不依都是难题,可却没拒绝他扳过她,满怀怜惜的捧起她脸颊,轻轻将许约誓言烙印她额上。

  她迟疑着,不知怎么面对他,有些担心,她日后若是恢复了记忆呢?除非,她永远都想不起——那……就别想起吧。她下了决心。

  她虽然不知自己究竟有怎样的过去,可她知道,这是她生平首次,感到有了温暖依归。她想留在这男人身边。她想有个家,与他一起。

  可以吗?她能奢望获得这样的幸福吗?

  她偎在他胸膛里,轻轻抬起头,泣不成声,拉下他颈项,允诺她的真诚。

  今后不论结果如何,她只认定,他是她的夫婿。

  过去种种,尽付东流,以后,她只是东方翠雀,他的妻子,一生一世。

  沐浴月光下,东方戬爱怜地横身抱着欢爱后、身子尚虚软无力的东方翠雀,穿过重重回廊,登上腾龙堡内最深处的高塔藏宝阁。

  东方翠雀有些不解东方戬要带她去何处,她只是涨红着脸,偎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颈项,全然相信他。

  想起他魁梧身躯与狂野激情,几乎叫未经人事的她,险些被淹没在漫天情潮之中;可他的温柔与疼惜,却让她甘心被溺毙,全然奉献自己。

  趁着月夜清朗,他柔情万分的为她梳整衣装,神秘笑道,告诉她要坦白一切,绝不隐瞒;她顺着他,感动他的用心,却不是特别好奇。

  “这塔中处处是陷阱,除了东方家本家代代继承者,自小熟记塔内机关布阵,数百年来,能顺利通过此塔盗宝离开者,至今未曾有过。”

  将近半年前,若非为了取信杜家,东方戬从塔里带出终古镜到杜家展示,以致让狂风寨喽罗有机可乘盗走宝镜,也才在半途遇上狂风寨那第二高手。

  他还记得那个雨夜……

  奇怪,这么多天他不曾想过那冷血杀手,怎么今儿个突然想起她?是因为……那女子与翠雀一样,都吹得一手好笛音吗?

  欵?他怎会在一瞬间,将风临玥和东方翠雀联想在一块了?

  东方翠雀那么单纯,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怎会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风临玥?虽然他并未亲眼见识那风临玥有多无情,不过,仍不能不提防。

  毕竟那风临玥是能为了心情起落,而对自己部下毫不犹豫动手的人……

  怪了,怎么今晚他一直想着不相干的外人?他想的,应该只有东方翠雀而已。

  摇头嘲弄自己多疑,东方戬一面俐落踏着正确步伐入阁,小心别踩错陷阱启动机关招来攻击,一面盯着怀中朝他展露绝美笑靥的可人儿,再也不移开眼。

  最后,东方戬来到塔顶,将她放下,牵执着她,在摇曳烛火映照下,一同步向长廊末端。东方翠雀虽然疑惑眼前无路,脚步依旧没行迟疑地跟上他。

  而当东方戬按下墙边不起眼石板,以为到底的长廊尽头石壁突然移开,出现一间不算小的密室。

  密室中,有书卷,有兵器,但,隐隐发着光芒、让人无法不注视的,是密室中央,铺着鲜红绸缎的小茶几上,竖立一面只有掌心大的古朴镜子。

  单调的铜镜,外围没有丝毫花纹;甚至铜镜本身,若非那股奇特的光芒环绕,镜面雾蒙蒙的,倒是与寻常镜子无异。

  东方翠雀有些不解东方戬带她来此的用意。

  “传说这面宝镜由天人打造,能知天命,卜吉凶:听说当年大禹治水,便是以此镜之力改变河道;若懂得如何使用,甚至能改变龙脉气象,坐拥天子之位。”

  她心头一惊,双眸讶然回望;他告诉她的,是多么惊人的秘密?

  东方翠雀虽曾听侍女提过,腾龙堡中藏有稀世珍宝,不过她从没特别在意;没想到他倒先对她说明白了。

  “它就是外人争得头破血流、也是咱们东方家誓死护卫的——终古镜。为了这面镜子,我们腾龙堡与狂风寨缠斗数年,始终无法了结。”

  你能使用它吗?若能,别说是这东北第一,不,就算是天下第一,你不也能轻松获得——她眸中闪烁着的疑惑,他一目了然。

  她还没在他掌中写完问话,他抢先开口反问:“我要那虚名何用?”

  东方戬伸手向前,将镜子取下交付她手心,轻笑:“我毋需追求那些。”他从没意思让自己涉入那争权夺利的世界。

  天生骄子,他不缺名利富贵,不缺权位荣华,他想要的,只有宁静。

  “守护宝物,对我而言,只是沉重的传承负荷,我要它无用,却也不能置之不理。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许它落入贼人手里,沦为不义之徒的工具。”

  它……既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却人为何告诉我这些?

  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心跳加速,脑中隐隐作疼,彷佛在警告她,不该再听下去,否则,将后悔莫及!才写完,她便陡然放开他温热手掌。

  自心底窜出一股寒意。这是怎么了?这儿变得好冷!

  她双手不由自主抚上胸口,想压抑彷佛即将爆炸的狂乱心惊,连退数步,未曾有过的战栗感陡然涌上。她低垂下头,努力不让他发现她的失常。

  她该欣喜他的信任,可是,有道熟悉女声不断在脑海阻止她。

  别听!别听!别听——

  “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他哑然失笑,有些尴尬。看她宛若受惊的野兔,他倒有些不明白。是他太会隐藏自己,还是她太迟钝?

  “你不懂?呵……因为我比谁都相信你。我不希望对你有任何隐瞒。”

  她如此害怕,总不成以为他会杀她灭口吗?他不是在吓她,是在与她分享他的所有啊。“腾龙堡内,我只告诉你一人,关于终古镜的秘密。”

  为了守护古镜,打小,他防人防得比谁都紧,除他死去的爹,及打小代替父亲照顾他的潘管事外,他不曾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直到她出现。

  “此镜是东方家秘宝,腾龙堡传承之物。镜在人在,镜毁家亡。这是东方家家训;而我,对此镜立誓,今生,唯有你——”

  他将她拉回怀中,搂紧她闭上双眼,用身躯感受她的存在,笑得真诚。

  “今生,唯有你东方翠雀是我的妻子。但愿此誓与镜同,长长久久。”

  头痛欲裂,东方翠雀再也无法漠视脑中炸开的讯息,猛地推开他,抱着头,身子一软,眼前一暗,跌落地上。

  “翠雀!怎么了?”东方戬及时搀扶她,但东方翠雀却陷入全然失神。

  半昏半醒中,东方翠雀终于想起阻止她的女声是谁—那是她自己!

  意识逐渐飘忽,她只听见另一道冷酷男声,开始萦绕脑海中,声响越来越大,不断重复:当你听完终古镜的所有秘密时,你就会想起一切。

  记得,取得终古镜,交给我!

  眼前飞掠无数景象,由小到大所有经历。有二十年来,她病重而瘫痪床上的娘亲,有严苛训练她一身绝世武艺的父亲,以及从来只是怨恨看着她的异母妹妹。

  最清楚的一幕,则是停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小溪旁,竹林里,她如同往常一样,奉父亲命令杀了人,正痛苦地以笛声吊祭她手中无数冤魂时,却遇见那个与她截然不同,光明坦荡的伟岸男子。

  她夺回对她无用的宝镜,还给了他……

  是了,探究一切,全因半年前初遇的那一天—

  狂风寨的风临玥,从小,便不得不听从寨主爹爹的命令。

  出身中原武林世家的娘亲,只是父亲众多妻妾中的一名。自她有意识以来,她因病瘫痪昏迷的娘亲,就被爹扔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置之不理。

  她总是羡慕看着爹与大娘如何宠爱他们的女儿、风临玥的异母妹妹,她却只能隔着栅栏,盼望有一天,娘能醒过来看她,即使只对她一笑也好。

  没人关心她,也许,这世上会关心她的,就只剩她那昏迷的娘。

  于是,她努力习艺,博取父亲欢心,好让爹答应请大夫医治娘的疾病。娘虽从没睁眼看过她,没亲手抱过她,可她只要还能瞧娘亲一眼就满意了。

  妻妾众多的爹,原先没认她这妾生之女,视她如陌路;但她练武后,爹称赞她天生聪颖是人才,给她护身玉笛。好不容易她才让爹看重她,知道她的存在。

  看似没任何危险的乐器,在她手中,不但能奏出令人神醉的美妙音乐,也能成为致命武器。

  起初,她以为爹总算对她有些关爱了,直到她第一次,奉命杀了未曾谋面的地方官员为止。

  她让人紧紧揪住不放,对方口中朝她立下恶毒诅咒,以及用到死也不曾合上眼的怨恨视线瞪视她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亲爹命她做了多么可怕的事。

  双手染血恶心黏稠的感觉,从此抹灭不了。她——成了杀人凶手。

  自始至终,爹只拿她当成可利用的棋子,她却傻傻地想获得不可能的父爱。

  但,当她爹答应将她娘从牢中释放,让风临玥出生以来,得以感受娘亲的存在时,握着娘亲毫无知觉的枯瘦手臂,风临玥却被迷惑了。她一直想见娘亲。

  而她每次完成任务,爹就许她面会娘一次;即使只有短短一炷香时间,对她而言,那也是她仅有的希望——梦想这次能获得娘亲疼爱。

  可美梦还没来得及实现,她却让恶梦缠上。每一天每一夜,死于她手中的人总朝她索命,被血海淹没的惊恐几乎令她窒息,她无法安心入睡,几乎发狂。

  她封闭自我,除了娘亲不再关心其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些。

  她已经承受不住天秤两边,良心谴责与亲情迷恋,如何取舍。

  她告诉自己,为了娘亲,她别无选择,但……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吗?

  最后,风临玥想要救出娘亲,脱离狂风寨掌握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但这企图却让爹爹看穿,而使父女间关系变得益发险恶。

  她是狂风寨第一高手,单论武艺,爹拿她没辄,但娘亲在爹手中,她也没办法将娘毫发无伤带走;她与爹爹,防避着彼此,却又互相依存。

  遇见东方戬那一夜,风临玥才回到狂风寨,便听闻娘亲清醒的消息,她冲进房里,有一瞬间,觉得所有苦难总算将要终结。“娘?您醒了?”

  可娘亲见到风临玥出现,那眼神不是看她心爱的女儿,却像瞪著有血海深仇的仇敌。“别碰我……凡是狂风寨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走开!滚!”

  气若游丝,重病未愈的娘亲,对风临玥没有一句关爱,只有拼命辱骂。

  二十年没醒来的娘亲,怎会认识风临玥这么大的女儿?她如何能知道,风临玥为了她这些年付出多大牺牲?说破嘴,娘亲怎样也不信,风临玥是自己所出。

  娘亲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年前,怨恨着强抢她来的寨主,怨恨所有关于狂风寨的一切,怨恨着包括面前她不认识的亲生女儿。

  风临玥的世界,毁成碎片。

  “呵呵呵……这是……报应吗?”跌坐地上,风临玥压抑不住心碎,只是讥讽苦笑,咬牙饮泣,看着多年来期待落空,明白她的渴求永远不可能实现。

  谁让她不辨是非,盲目服从爹爹命令,到头来,作恶多端的狂风寨,叫娘亲连自己也恨上;这样的结果,徒让风临玥无比悔恨,自责为何要助纣为虐。

  如果自己是这样不被祝福的孩子,为何上天还要让她出生?为何要让她受尽痛苦折磨后,再一把毁弃她渺小的希望?

  她只想得到一点点、一点点的关爱,这也不成吗?

  还没从这打击中回神,下一刻,她便让爹派人传至大堂,当着狂风寨所有人面前暴跳如雷痛骂她。“难得的机会,你却将终古镜还给了东方戬?”

  看样子,那两个不识好歹的小喽罗抢先一步向爹告状。风临玥没有一句辩驳,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爹只是利用她,娘根本不要她,天下人唾弃她,她……活着做什么呢?

  “你要去哪里?”眼见风临玥面无表情的就要离开大堂,狂风寨寨主风筌怒气未平,更加恼怒。

  “哪里都行。”风临玥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但……不想再受伤。

  “哼!想走?不管你娘了?”

  风临玥愣了愣。娘虽然不要她,但,终究是她的娘亲啊……也许,两人一同离开这,送娘亲回中原的话,说不定娘会愿意认她这女儿……

  “爹!”惊叫一声,风临玥机伶一侧身,避过后方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覆面斗笠落了地,身上凭空多了数道伤,她无心恋战,或许殒命还快活些。

  一套套凶狠招式,毒爪猛拳轮番上阵,招招都能叫风临玥身负重伤;毫不留情的攻击,风筌发狠要让这个听话的丫头得到教训。

  “呀!”当风临玥一个闪躲不及,让她爹以锁喉式攻击,结果便被她爹点穴封住行动。现在,死亦无足惧,只是不明白,爹怎么不杀她?

  “没想到,连你娘也制不住你了?”风筌冷笑。“罢了,等这么久,终于等到你露出破绽。想离开狂风寨?呵,我有比那更好的主意。”

  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惊人容姿,风筌的脑中转了几转。“听闻腾龙堡高堂主爱好美色,相信你必能将他迷得晕头转向,等你潜伏进腾龙堡后,总有机会抢回终古镜。”

  风临玥听过那高堂主名字,是个打着正义人士名号、却与狂风寨勾结为恶的无耻之徒。不过看来,爹连自己的同伴也不信任,要瞒着高堂主夺镜。

  但,她不会让爹得逞。要她出卖清白,她宁愿自行了断。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容易死?”

  风筌一掌扣住女儿下颚,不让她求死。他另一掌擒住女儿后脑,逼她非得看着他双眸,巧妙的将内力灌进她身子。

  不知是不是风临玥错觉,看着她爹宛若能吞食她意志的视线,她不仅身躯逐渐麻木,甚至,意识产生浑沌。

  爹传来的阴冷功力,彷佛冻结了她。

  怎么会?她爹的眸子奸像在发光?一瞬间,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处。她的所有记忆化为空白。她是谁?

  “知道吗?你虽习得我毕生所学,武艺较我更精进一层,但,唯独这套摄魂大法我没教你,就是怕你哪天会背叛我。”

  风临玥只觉眼皮越来越沈,意识越来越模糊,神智不再清醒。

  “这摄魂大法,会叫你只记得我将给你的指令,直到完成你的任务为止!此刻起,你不再是狂风寨风临玥,你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哑巴丫头!”

  直至昏迷前,风临玥只是一句句听着爹的命令,无力反抗,成了傀儡。

  “我要你忘了武艺,忘了你会说话,变成只会以美貌勾搭男人的软弱女人,刺探腾龙堡秘密。”

  “当你听完终古镜的所有秘密时,你就会想起一切。”

  “记得,取得终古镜,交给我——否则你娘会死得很难看!”

  放开风临玥摇摇欲坠的身躯,风筌将她一把推倒。

  “来人!把她跟其他抢来的女人绑在一起,便宜卖到万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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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她泪流满面,不知昏迷多久,但看着伏在自己床前休息的英挺男人,她心疼地想伸手抚平他担忧蹙起的眉际,却又缩回手。

  难以言喻的战栗恐惧,自风临玥脚底倏忽直窜上全身与四肢。

  她不愿相信这梦是事实,伹她也同样无法相信那清晰的场景,不是梦境。

  她不是东方翠雀。她记得一清二楚,她是狂风寨寨主的亲生女儿,为狂风寨除去挡路敌人的冷血杀手,杀人无数,注定要与东方戬为敌的风临玥。

  当她遗忘一切,在他身边过着幸福日子时,她那可怜的娘亲,却依然在父亲凌虐下动弹不得,只能诅咒怨恨。

  父亲亲手以摄魂大法封住她的记忆与声音,就为了要她自腾龙堡夺回终古镜。她若无法完成命令,那她的娘亲……

  “你醒了?”发现床上动静,才醒来的东方戬,立刻察觉她的异样,爱怜地出手将她颤抖娇躯拥入怀中。“怎么了?作了恶梦?”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她的声音尚未恢复。但……

  自私的念头在心上徘徊。如果她能永远不恢复记忆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一直依靠这温暖胸膛,在这方天地里,无忧无虑的待下去。

  东方翠雀全心爱恋他的心情,醒来的风临玥,仍没遗忘,感同身受。

  也许是风临玥打从第一眼起,就倾慕这个来自她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光明世界、有著令人心醉耀眼光芒的男子,所以,东方翠雀才会这么简单就动了心。

  可惜,她却想起了一切,当风临玥醒来之时,东方翠雀就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美好回忆,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出身不明,无依无靠,纤弱纯真的东方翠雀,与身上背负着无数冤魂,手染血腥的无情风临玥,是全然不同、全然不同的……

  说不定,之所以会轻易中了爹爹招术忘却真正的自己,是因为她也想抛开这残酷出身,她也想遗忘不得不受命伤害他人,牺牲他人来保护娘亲的罪恶!

  她想抛弃这个叫她绝望的可怕命运!

  她心底深处,只想像普通女人,获得过着平凡日子的微小幸福……所以,她当真忘了过去,爱上了他:几乎要以为,东方翠雀就是真正的她……

  可惜,天不从人愿。

  她抛不开受苦的娘亲,不可能眼睁睁看娘亲受苦。

  想将真相告诉他,可是……她有口难言。

  父亲便是算定了这一点,想她即使恢复记忆,或者已心软,也透漏不出半点风声。

  笔谈,恐怕才写了第一句,他便再也看不入眼。

  他比谁都信任她,对她毫不隐瞒,想来,也更饶不得她这漫天大谎,即使一切并非她本意。

  现在,除了紧紧回抱他,她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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