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阳雪一脸诧异,小声的问苗惊绿,「他怎么回事?」走来走去的,地板都要给他磨穿了。
「他心烦,」苗惊绿笑咪咪的,跟紫陌的坏心情全然相反。
「我看得出来,但是为了什么?」呿,他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紫陌这家伙心情很差吗?
重点就是为什么嘛!
「喂!你们两个吵死了,就不能闭上嘴,让别人清静一下吗?」
「但这里是惊绿的棋室,我们老早就在这里了,是你自己跑来这,还嫌我们吵?难道你不能换个地方心烦吗?」
「阳雪说的好,我正有此意要请你移驾。」苗惊绿温和的一笑,「我们有要事相商。」
「能有什么要事?」他一屁股坐下,烦躁的说:「特地要我避开,怎么我不能听吗?」
曲疏影那一席话,让他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在她心中,原来他这么自私呀?
他想否认她说的话,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当然不能。」苗惊绿严词,「就怕枕边细语难防,一个不小心,曲疏影从你这得知了机密,不得不小心呀,你能了解我的苦衷吧?」
「紫陌不会这么做的,他知道曲疏影是奸细,怎么可能跟她同床共枕?」宇文阳雪非常的相信他知道事情轻重,绝对不会坏事。
「疏影不是奸细,你根本不用这么紧张她。」
「是吗?她可是新婚之夜就很忙碌,到处走动打探,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谋。」
苗紫陌毫不思索就为她辩解,「她只是迷路了。她绝非太师的人马。」
「但她爹绝对是。」宇文阳雪中肯的说,「因此对她,我们不能不有所提防。」
「你们是怎么回事?阳雪,你不认识她,有这种误会我不怪你,但是惊绿,你见过她,难道你觉得她像奸细?」
苗惊绿微微一笑,「或许她是很高明的戏子。」
「紫陌,我们的顾虑是有根据的,毕竟结盟的名册就藏在王府里,太师一定很想拿到手,曲疏影既然是曲家的人,对她就不能不小心了。」
为了对付朱太师,因此他们私底下联合了许多忠肝义胆之臣,连名集册一起策划大事。
朱太师想当然会想拿到名册,这才会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人是叛徒,又有哪些人要跟他作对。
「我再说一次,疏影不是叛徒。」苗紫陌非常坚定的说,「我相信她。事实上,我曾经想过对她说出真相。」
这么一来,她也不会误会他娶了段浣玉,却又冷落她。
她一定是从段浣玉身上看见了自己,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她最清楚那种用尽努力,但却得不到重视的疼痛。
她这么善良,又怎么会是奸细?
「绝对不可以。」宇文阳雪连忙说,「惊绿,你跟他讲讲道理?这是事关重大,不能轻忽。」
苗惊绿只是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一脸苦恼的弟弟,「紫陌,你爱她吧?」
宇文阳雪正在喝茶,差点没呛到,「怎么?突然这么说?」
苗紫陌也是一呆,「什么?」
他、他爱曲疏影?他爱她吗?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她会有除了友谊之外的感情。
「如果不是的话,你何必这么在乎?」苗惊绿好整以暇的说:「我看你是身陷情网而不自知。」
「不会吧?」宇文阳雪讶道:「真的吗?惊绿,你别随口乱说。」
他笑而不答,只是看着他一脸苦恼的弟弟。
苗紫陌像游魂似的站起来,往门外飘,一路飘回燕子楼去。
「紫陌还好吧?我看他好像大受打击的样子。」
「放心,给他一点时间去想想。」苗惊绿很有把握的模样,「他会没事的。」
宇文阳雪压低声音,「那我们的计画照旧吗?假造名册让曲疏影偷走,趁机削弱朱太师的实力。」
他摇头,一笑,「不,我们假造名册,让混进来的奸细偷走。」
言下之意表示,他也觉得曲疏影不会是奸细,毕竟这步棋太明显了,反而令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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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紫陌一路晃回燕子楼,才一踏进门,一阵胭脂香就袭来,一团黄影就对他扑来。
他俐落的往旁边一闪,热情的段浣玉就撞到门上去,「哎呀呀,好痛喔!相公,你怎么这样啦。」
「妳怎么会一个人在这?是屋里少了什么吗?」想到曲疏影的指责,他下意识的就对她好声好气了起来。
她眼圈一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我屋里什么都没少,就只少了相公你。你总是待在疏影妹妹那,从不来看我,我只好厚着脸皮过来,想说看你一眼就好,真不好意思。」
「不要紧,是我疏忽了。」他温和的说:「妳有没有撞痛了哪里?」
或许惊绿说的对,他爱曲疏影,所以在乎她所说的每句话,在意她对他的观感,他不愿意在她心里评价这么不堪。
段浣玉有点受宠若惊,「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撞伤了?相公,你帮我看看行吗?」
「好。」
他走过去,她将他拉到窗边,使他背对着窗、
「这边亮,瞧得比较清楚。」她一眼就看见了正走过来的曲疏影,决心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苗紫陌头微低,倾身向前,专心的寻找她额上有无撞伤。
「看起来没大碍,应该是没事。」
「可是我好痛喔,会不会是伤到旁边?」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扶着他的头往旁边轻压,「你看后面有没有事,好痛喔。」
「妳正面撞到,后面怎么会疼?」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老毛病把了,哎呀,我脚软了。」她往前一倒,无力的挂在他身上。
为了不让她滑下去,苗紫陌只好用手抱着她。
段浣玉看见曲疏影那愕然的脸,心中的快感节节高升,她知道从下面看上来,她和苗紫陌绝对像在亲吻拥抱。
看她那张惨白的脸,她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非常的好。
曲疏影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其实她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分了,才想来跟他道歉,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
她觉得好难过,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说苗紫陌自私?但她自己还不是一样呢?
看到他亲吻段浣玉,她才明白自己一点都不想要这样子,她想要他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不要跟人分享他。
她不要他抱别的女人、亲别的女人,爱……别的女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段浣玉本是他的妻,而经她晓以大义之后,他似乎也深感反省,开始对她好了。
「我是猪脑袋、我是笨蛋!」她哭得无法自己,「我干么把自己的意中人往别人怀里送?怎么办、怎么办嘛?」
她哭得泪眼汪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看见前面有凉亭,她毫不考虑的跑进去,趴在冰凉的石桌上,难过的放声大哭。
趁着晚昏时候,出来帮秋菊浇水清草的苗扬虹听见哭声,奇怪的往这边走来。
她一看见曲疏影哭得肝肠寸断,立刻让婢女守着不让旁人过来,这才上前询问。
「小嫂子,妳怎么了?」她坐在她身边,轻轻把手放在她肩上,温柔的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哭?是谁让妳受委屈了?」
曲疏影趴着摇头,不断的哽咽着,泪水将她的衣袖濡湿了一大块。
「妳先别哭,有话好说呀。」苗扬虹拍拍她的背,「有什么委屈,说给我听成不成?」
「妳帮不了我的,呜呜。」她总算抬起泪痕满筛的脸,抽抽噎噎的说着。
苗扬虹温柔的一笑,「妳下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呀?」
哎呀,小嫂子哭成这样,还真叫人心疼,不知道二哥晓不晓得她在这偷哭?
「我,我看到妳二哥跟二嫂在亲热。」她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又哭了。
苗扬虹脸一红,有点后悔问了,毕竟这种闺阁情事,不是她这个黄花闺女可以随意言语的。
「那,那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是夫妻呀。」天呀!她的脸红得彷佛失火似的。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好难过。」曲疏影抓起她的手,哭着说:「为什么他不可以只有我就好?」
苗扬虹拿出手绢,轻轻为她擦泪,「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呀,小嫂子。」
「我才不管是常理还是歪理。」她嘟嘴说道,「有什么道理女人要从一而终,男人就可以三心二意?」
苗扬虹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小嫂子,妳别想太多了,二哥就算和二嫂亲热些,也不会冷落妳的。」
除非是她看走眼了,不然二哥一定是非常喜欢小嫂子的。
「冷落我?他用不着冷落我,反正我们这个婚姻,本来就是……」她想到就难过,「呜呜,是我仗势强嫁,大家都知道的。」
这倒是事实,苗扬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反正二哥喜欢那就好了,管这婚事怎么成的?」
曲疏影摇头,「妳误会了,不是那个样子的。」
这根本只是一个协议而已,非关感情。
苗扬虹不知道如何再劝,只好轻轻叹一口气。
曲疏影看天色已晚,赶紧擦擦眼泪,「起风了,我们赶紧进屋去吧。」
苗扬虹点头:「也好,到我屋子里坐坐,我泡茶请妳喝。」
「那就多谢了。」曲疏影虽然心烦,却也不想推辞她的好意,有人相陪,总比独自饮泣来的好。
「对了,扬虹,麻烦妳这事别对人家提起,瞧我哭成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苗扬虹难得俏皮的捏住上下唇,含糊的说:「我明白,我不会说的。」
看着一向正经的她故意逗她笑,再怎么难过曲疏影也只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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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昏暗中,一顶小软轿将曲疏影抬到了雨花阁。
这里是让外放的官员进京面圣时暂住的地方,所以曲楚雄每次上京,一定都在这里落脚。
既然上了京,当然要探望女儿,于是他要人拿着他的名帖,到王府将女儿接出来。
曲疏影被引领着到了一个院落,她爹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给了领路人赏钱之后,曲楚雄连忙把她带进房里,将门窗紧闭。
「疏影,爹问妳,妳嫁进王府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她一听,心里凉了一半。
没有关心问候,也不管她的新生活是好是坏,她爹在乎的,永远都是他自己的事。
她早就习惯麻木了,干么还要因为有所期待而难过呢?
「我不知道,没有注意。」她冷冷的说。
「太子呢?有见过太子到王府吗?」
「我不知道谁是太子,就算见到了我也不知道,」
「疏影。」看着女儿冷淡的脸,曲楚雄叹了一口气,「妳还在恨爹呀?」
「爹爹生我、养我,对我恩重如山,疏影纵然有气,也不敢恨爹。」
「唉!妳不懂爹的苦心。」曲楚雄感性的说,「妳是爹的女儿,爹当然疼妳、爱妳,只是事物繁忙无法分心,这才请人加以照料,妳要什么我不是就给妳什么吗?」
「爹爹!」她生气的说:「父女亲情是天性,怎么可以找人代替?」
「算爹爹说错话了,可是妳要了解,爹是太师的学生,一旦他出事,我也难以幸免。」他叹了一口气,「说不定还会拖累妳,到时候真不知道怎么跟妳娘交代。」
难得听爹这么感性,曲疏影有点动容,「爹,既然你知道太师不好,不如早点脱身,这官也别做了,咱们一起回家,我会孝顺你一辈子。」
至于苗紫陌,她也只能祝福,然后放弃了。
「要脱身谈何容易?太师什么骯脏事我不知道,没有参一脚?妳当他那么容易放妳爹爹一马?」
她天真的说:「我们可以躲起来,太师就找不到我们了。」
她就不相信天下之大,没有他们父女俩容身之处。
「疏影,妳太不了解太师这人,他一察觉我有反他之心,我立刻死无葬身之地。」他拉着女儿,眼泛泪光,「当初已经错了,现在纵然后悔也只能继续错下去,我从来不跟妳说这些就是怕妳心烦,为我担忧。」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救爹,那就是扳倒太子的人马,只要太师不出事,爹自然安全无虑。」
她哽咽不语。
「疏影,妳要孝顺爹爹,总要爹爹活着才成呀。」
「爹,难道我们真的不能一走了之吗?」
「不行,妳一定要帮爹这个忙。」曲楚雄抓着她的肩头,居然流泪了,「妳得将太子的名册偷出来,交给爹。」
「太子最信任的就是苗家兄弟,因此一定将名册交由他们收藏。」
「我、我做不到。」她开始发抖,泪如雨下,「太师不会放过名册上那些人的,我怎能害他们?」
「傻女儿!太师一倒,难道被牵连的人就会少了吗?只怕比名册上的人多出数倍。」
「但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曲楚雄脸色一变,哑声说:「那妳爹我也是罪有应得?」
「爹!那你要我怎么说?你自己当然知道自己行不行得正?你私吞灾银呀。」
她一说出口,他脸上大变,「原来是妳,我还以为是宝阁的人监守自盗,原来是妳把银票弄走了,妳交给燕子飞了是吗?」
「爹,那是救命的银票,你本来就不能拿呀!」
「妳懂什么?我要是没扣下来交给太师,妳爹的命谁来救?还好我散尽宝合,总算凑足了数。」
「爹,你已经将巨额银票给了太师,说不定他会放你走了。」
「叫妳别那么天真!疏影,妳若要爹活着,名册一定要到手,否则爹就只能等妳来收尸了。话说到这里,妳回去吧。」
「爹。」她眼里冒泪,茫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爹的生死在她手上,那么多人的生死也在她手上……
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垂头走到门口,曲楚雄说道:「疏影,好好保重自己。」
「我知道了。」
门一关上,一个满脸精明的瘦高男人走出来,「怎么样,你女儿能乖乖听话吗?」
「没问题,阮先生。」曲楚雄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这丫头心软得很,我这样求她,她一定会上当,绝对会把名册弄来。」
叫阮先生的是太师的谋士,是专门帮他出坏主意的。
「最好是,如果她失败的话,王府里也还有人,还不算太难看。」阮先生说道:「你女儿识得燕子飞?」
「应该是!这死丫头平白书我损失了三百万两。」他想到就火大。
「想个办法让她把燕子飞供出来,如果可以收买,就把他留给太师用,不行就除掉他。」
「这个我明白,只要我流几滴眼泪,这丫头就什么都会说了,你尽管放心吧。」
他们正在说话时,一只羽箭穿破窗户射了进来,紧跟着十几名满脸横肉、胡碴的大汉破窗的破窗、撞门的撞门,一眨眼间就杀进来了。
带头的武震一声大喊,「杀掉两个狗官!」
曲楚雄和阮先生都是文人,这一吓差点腿软,满室逃命去。
眼看着武震的大刀就要砍掉曲楚雄半边脑袋,一支燕子镖凌空飞来,将刀打偏了半吋,结果他一刀砍进桌子里。
武震脸色一变,讶声说:「燕子飞?!l
曲楚雄连忙趁隙逃命爬开,百忙中看见阮先生被砍成两半,吓得再也爬不动,但其他人当然不会放过他,立刻追着他砍。
就在危急时,救兵来了。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屋里就多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出手如电,迅速的抓下众人手中的兵器在地上,「通通住手。」
「燕子飞!你疯啦?」武震一声怒吼,「大家退!」
接着就像他们来时那样迅速无声,走也走得干干净净。
苗紫陌冷冷的看着依然发抖的曲楚雄,那冷冽的黑眸彷佛可以冻结一切。
他的目光让他冷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真是无耻。」
一看见他越墙而去,曲楚雄扯开喉咙喊,「有刺客!来人呀!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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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紫陌翻墙回到燕子楼,气呼呼的武震果然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你是不是疯啦?为什么要阻止我杀那个贪官?你知道我多少手下死在他手里吗?他是个败类,没有了他,这世上会更太平,我好不容易等到他落单,这才能动手,居然被你坏了事。」
「我知道他是败类,他丝毫没有人性,连女儿都要利用,根本就是个人渣,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亲手取走他的性命。」苗紫陌紧握双拳,咬牙切齿的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因为担心疏影,所以在得知她爹派人将她接走之后,他立刻跟踪过去,一直伏在屋顶上听他们说话。
他一开始还以为他真心对她感到抱歉,还流下眼泪,没想到居然是无耻的骗局。
想到她要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他就心痛难当。
武震登时傻眼,「你知道?既然知道干么要阻止我杀他?」
「因为他是疏影的爹。」苗紫陌轻轻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杀了他,疏影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再也无人依靠,所以我明知道他是个人渣,我还是要救他。」
武震讶然失声。
想到那日他派人去袭击曲疏影的送嫁车队,他那愤怒的模样,总算有点明白了。
「原来你这么喜欢曲小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