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浣玉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浑身微微的发着颤,一副随时随地都会昏过去的摸样,婢女翠翠连忙扶她坐下,赶紧奉上蔘汤给她顺气。
「娘……」她虚弱的说:「这不是真的,妳跟我开玩笑是吧?」
「娘当然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呀,好好的一个女婿,却成了别人的。」苏如也一脸的难过,在心里将曲家父女给恨上了,但对始作俩者朱太师却毫无怨言。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是朱太师权势滔天,她也不敢这次胡乱辱骂,谁知道会不会传到他耳朵里。
「那我怎么办?我要昏倒了,呜呜……」段浣玉拿着手帕,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妳不能昏呀,浣玉,说来也是妳自个儿不好,要是早几年就嫁了,今天也不会有这个麻烦。」
豆大的眼泪从地眼里滑下,「娘,妳这是怪我吗?人家身体不好,嫁过去怕拖累了婆家,想将身体养好点再嫁,这也错了吗?」
「好好好,妳别哭嘛!娘也是急了,这才随口说。」
她不急不行呀,毕竟女儿已经二十五岁,是个超级老姑娘。
跟苗紫陌有婚约的她,还能有恃无恐的在家里当大小姐,不怕没人娶她,现在半路杀出曲疏影这个臭婆娘,使这婚事有了变故,怎么能叫她不担心呀。
「人家已经很呕、很后悔了,妳还怪我,鸣呜……我好命苦喔。」段浣玉趴在桌上,哭得伤心不已。颇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慨。
「乖女儿,妳先别急着哭嘛!」苏如柔声安慰着,「还好定南王府也个是妩信之人,绝对不亏待妳的。」
段浣玉抬起头来,「娘,难道还有别的办法能让我能跟紫陌顺利成婚吗?」她不想失去这个从小喜欢到大的如意郎君呀。
都怪她自己一时胡涂,想多当几年大小姐,不急着嫁过去当媳妇,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她在家里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家上下哪一个不顺着她的心?早把她惯得骄纵无比,加上她明明身强体健,却偏偏摆出一副体弱多病的虚弱模样,什么补药、补汤的从不离身,弄得煞有其事,人人对她更小心加倍的呵护。
一旦成了别人的媳妇,得照顾一家大小、伺候公婆,哪有当大小姐时享受呢?
「王妃亲口要我放心。」苏如拍拍她的手说着,「妳跟紫陌早有婚约是人尽皆知的事,姓曲的再强横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段浣玉着急的说:「娘,妳快说嘛!别吊我胃口,妳知道我身体不好,还要这样急我?」
「这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就让紫陌同时迎娶妳们两个,既对太师有了交代,也不会对我们家失信。」
段浣玉一听,又是泪眼汪汪,「说来说去,还是要我跟人家共事一夫。」
「这也没办法了,不这样的话,难道妳要王府来退婚吗?」她年纪大了,如果再被王府退婚,那这一辈子都别想嫁入好人家了。
「那我跟姓曲的谁大谁小?我是明媒正娶,我才是元配吧?」
「妳这傻丫头,别去争这大小。她有太师撑腰,真要争,只怕妳变成偏房,既然王府那边也说两个都是元配,那就这样吧。」
段浣玉委屈的一嘟嘴,「那我多吃亏呀?她有太师撑腰,难道我就任她欺压吗?」
「妳不想想她是谁的女儿,嫁进王府之后,人家还能有好脸色给她吗?」苏如分析的头头是道,一脸幸灾乐祸,「大家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二少奶奶,这么说妳懂了吧?」
段浣玉泪痕未干,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娘是说她在府里没地位喽?」
「这还需要问吗?」苏如压低了声音,「娶她,不过是给太师一个面子,娶进王府之后,那就是人家的家务事,难道太师还管夫妻怎么相处?」
「说的也是。」段浣玉总算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
可是对于抢她相公的曲疏影还是充满敌意,希望她是颗软柿子,那她就吃定她了。
她段浣玉从小到大不知道分享、共有这些字怎么写,遇到婚姻大事,就更加不能例外。
最好曲疏影有自知之明,离她的相公远一点,否则她段浣玉就让她尝尝厉害的手段。
这时,婢女翠翠突然说:「啊,老爷来了!」
「浣玉,爹来跟妳说几句话。」他一脸的欢喜,「就要嫁人了,妳得争气点,知不知道呀。」
「爹。」她爱娇的笑着,「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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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安逸悠闲的燕子楼里,苗紫陌一脸震惊的呆坐着。
他才一回来,立刻就得到他下个月将有两个妻子的消息,这个打击太大,他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完全接受。
身为他的双生哥哥,苗惊绿非常同情的看着他,「可怜的紫陌。」
一向热爱自由,享受无拘无束的他,突然多了两个大包袱在背上,难怪他要吓得呆掉了。
高大魁梧的宇文阳雪则是跟他持相反意见,「真令人羡慕的紫陌。」
段浣玉年纪虽然大了点,但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女,而他虽然没见过曲疏影,但听说也是个绝色美女,坐享齐人之福的他,真是个非常车运的家伙。
「这太荒谬了吧?」苗紫陌猛然回过神来,气恼的吼着,「这种事怎么能趁人不在的时候就作决定?」
「谁让你到处乱晃,老是不在家呢。」苗惊绿耸耸肩,还是一脸很同情他的表情。
还好这个倒楣鬼不是他,顶着下一任定南王王位的他,未来的另一半当然得谨慎挑选,不可以大意。
爹娘一直没有中意的对象,所以就把他的婚事先搁下。
反观紫陌这个倒楣鬼,一出生就被那个娇揉造作的段浣玉订下,现在又悲惨的得迎娶贪官之女。
「我是出去办事,什么乱晃?我又不是你,成天吃饱了,没事就乱跑。」苗紫陌没好气的说着,心里有点嫉妒他的道遥自在。
他要是当时争气一点,比惊绿早出生,这倒楣鬼也轮不到他来当。
曲疏影,曲疏影耶!
他还以为这辈子跟她不会有任何瓜葛了,没想到她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宇文阳雪出声替茁惊绿说话,「惊绿也是出门办事的,而且还是秘密任务。」
没办法,身为太子的他,总不能让他父皇一直被蒙蔽着,持续昏庸下去呀。
朱太师这个祸害如果不早点除掉,恐怕整个国家会越来越动荡不安。
既然他父皇忙着饮酒作乐,那他就代父分忧,使计除掉这颗大毒瘤,除了苗家两兄弟之外,他还有诚郡王鱼学勤的支持,和其他忠心的大臣帮助。
「既然是秘密,那也没必要大声嚷嚷了。」苗紫陌哼道:「我也不想知道。」
苗惊绿一看就知道弟弟在吃味,一样是助太子成大事,他是自由自在,他却得牺牲自己的婚姻大权。
「朱太师这次乱点鸳鸯谱,用意实在太明显了。」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你牺牲一下,阳雪会很感激你的。」
因为三个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所以私底下都是直呼其名。
「惊绿说的对,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再说这地狱根本就不恐怖,还是个美人窝呢。」
「你这么享受,怎么你不自个来试试这种被逼婚的滋味?」
「人家看不上我呀。」宇文阳雪哈哈笑着,「没有你的好运气,我也很扼腕的。」
苗紫陌瞪他一眼,眼里的怒气一闪而过。这个臭太子,居然这样奚落他,晚上就偷他的清光,然后一走了之算了。
「阳雪,你也别呕他了,当心他一走了之。」不亏是双生子,一想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不会的,这事关重大,紫陌不会这么不知轻重。」宇文阳雪爽朗的一笑,「对不对?」
苗紫陌闷声回着,「对。」
唉!他也知道他是走不得,充满责任感的他,也很清楚这两个老婆他不得不娶。
「朱太师大举将自己亲信的儿女,利用婚姻安插到各大臣家中,一定有所图谋。」苗惊绿说道:「这个曲疏影嫁进王府,是来者不善,我们一定要小心防范,」
想到曲疏影,苗紫陌忍不住为她反驳,「她才不是那种人。」话一出口,他忍不住后悔,自己干么这么多嘴呀?
果然,宇文阳雪马上问:「你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既然是曲楚雄的女儿,还能好到哪里去。」
苗紫陌更闷了,「我不知道,随便乱猜的。」
苗惊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微微一笑,「总之,曲疏影极有可能为朱太师做眼线,我们不能不防。」
苗紫陌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最大的问题来了,曲疏影是唯一知道他是侠盗燕子飞的人。
她若嫁进来,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不管是朱太师或是太子这边,侠盗燕子飞对他们而言都是头痛人物,一旦他的身分曝光,他会有麻烦的。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塞住她的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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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疏影病了一场。
她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动,成天就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云笙非常担心她的状况,「小姐,妳得吃药了,妳这样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反正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感到难过,更加不会为我掉眼泪。」曲疏影自暴自弃的说着。
她爹真是狠心,明明知道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居然一点都不担心,照样赶往京城跟朱太师会面。
她虽然失望难过,但依然强自忍耐,没想到爹却带回来令她彻底失望的消息。
他要她嫁进定南王府,替朱太师收集所有对他不利的人、事、物证据,方便他能早对方一步动手,
「小姐,我会难过、会哭。」云笙忍不住流泪,「妳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又是何苦呢?」
曲疏影摇摇头,有气艇力的说:「我没有糟蹋自己,我只是没有力气嘛、」
就好像她所有的精神、活力都在一瞬间被抽光似的,她连说话都觉得好累、好累喔。
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跟着燕子飞浪迹天涯去,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真是个可恶的骗子,害她满怀希望的回来,结果却是彻底的心碎。
唉!虽然他是个小偷,但至少跟他在一起时,她能感受到他的善意和关心。
一个不相熟的人都会因为她的眼泪感到手足无措,为什么她至亲至爱的爹爹不会呢?
「小姐,妳、妳好可怜。」云笙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她伺候小姐四年了,她的好坏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脱序演出,但是她很清楚,那是她在呼喊的方式。
她用这种方式,恳求老爷回头看她一眼!
「我很可怜吗?」曲疏影眼圈一红,嘟起嘴,「好像真的有一点。」
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但是人世间最最普通的亲情她却没有。
她爹的心高高在上,她根本就构不着。
「小姐、小姐!」另一个丫鬟小梅跑进来,一脸惊喜的说:「老爷来了,老爷来看妳了呢!」
「我爹来了?!」曲疏影惊奇的说着,一骨碌的爬起来。
真奇怪,她明明已经对爹失望彻底,决定死心,却在知道他来探望她之后,重新燃起一股希望。
有着一张严肃国字脸的爹连官服都没换,可见是办公之后直接过来她房里。
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呀,她带着惊喜的表情问:「爹,你怎么来了?」
「我听尤金说妳病了。」他清清喉咙,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好些了没?」
「什么?」她如犹身处梦中。爹爹问她好些了没,他关心她呢,他终于知道如何爱女儿、如何关心女儿了吗?
在他心里,她终于比他的仕途、生意更重要了吗?
曲楚雄一看见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冷淡的看云笙一眼,吓得她把头低下--微微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不吃药?」他走过去,端起碗,坐到女儿床边。
「我、我没病,我很好哇。」曲疏影看着他,愣愣的说着。
这就是父爱呀,温暖得让人好想哭喔!
「胡说,别孩子气了,来张嘴。」
这绝对是梦,她爹居然在喂她吃药呢。
曲疏影乖顺的张嘴,将又苦又酸的药吞下肚去,忍不住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父亲的手上。
曲楚雄微一皱眉,将药碗交给云笙,「怎么了?是哪里疼?怎么哭了?」
「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用手背擦去眼泪,笑了笑,「是药太苦了。」
「云笙,还站着?快去拿几样蜜饯过来,」
「是,老爷。」云笙连忙跑出内室,一会儿就拿了几盒蜜饯回来。
曲疏影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药,彷佛在品尝父爱的滋味。
「疏影。」他看着女儿那秀丽的面容,轻叹一声,「妳瘦了些,是新厨子的饭菜吃不合吗?」
天哪天哪!爹居然注意到她瘦了,她好感动喔。
「我有点没胃口,现在好多了,我饿得一头牛都吃得下。」
这次不用曲楚雄交代,云笙连忙说道:「我立刻去吩咐。」
「去吧,」他挥挥手,摒退下人,「妳们也都下去吧。」
曲疏影看着他将下人都遗走,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事不能在下人面前说的?
「疏影,关于妳的婚事……」
他一开口,她的心就往下一沉,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爹,我突然觉得头好痛,想歇一歇,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等爹说完,妳再休息。」他说道,「太师是爹的老师,当年对提携爹不遗余力,对我们曲家恩重如山。」
「这我都知道,爹爹你讲过许多许多次了。」她垂下眼睫,表情冷淡的说。
「既然知道,妳就应该懂事一点,不要跟爹作对。」他非常、非常温和的说:「妳要知道,若不是朱太师大力干预,妳要嫁进王府谈何容易呢?爹这样说妳明白吗?妳不是一直想做爹的乖女儿,机会就在眼前了呀。」
「妳乖乖听话,不要让太师不高兴,他是爹的靠山,爹的官运都要靠他了,妳能体谅吗?」
曲疏影突然觉得好想吐喔,她忍耐不住那股恶心的感觉,摀着嘴作呕了起来。
是药太苦,蜜饯太甜?她不知道了。
「爹。」她转过头去,忍耐着即将决堤的泪水,「为什么你要这样?与其假装对我好、关心我,我倒宁愿你不理我。」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的官运亨通。他的确是可以对她好,只要她对他的升官晋爵有帮助。
「疏影。」曲楚雄板起脸来,「妳不要再胡闹了,这几年来,爹太宠妳,把妳惯得无法无天,妳假装被绑,让爹损失了十万两,这次说什么也不许妳耍脾气,由不得妳不出嫁。」
说完,他拂袖而去,而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她爹在乎的,不是她藉假装被绑所要表达的吶喊,而是他的十万两。
她真后悔把真相说出来,如果她不要说出真相的话,她还可以假装爹爹关心的是她,而不是那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