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青楼
“小魁,我肚子饿死了,饭菜到底好了没?”一个肥胖的乐妓不耐烦地喊着。
“来了、来了。”花小魁提着笨重的食盒,一路奔向厢房。
身为青楼的万能婢女兼厨房杂役,花小魁当然也得负责乐妓们的饮食。
“小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老是这么慢吞吞的,存心饿死我是不是?”胖乐妓一见到丰盛午餐到来,马上自己动手从食盒中拿出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春月姊,我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而你却有十个胃、一个大嘴巴,我端菜添饭的速度当然敌不过你。”花小魁见她如此没形象的吃相,不禁摇摇头。
她和春月的交情其实相当好,两人可说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
“你嘟嘟哝哝在说什么?”春月满嘴鸡肉地瞪她一眼。
“没什么。我今天有请阿汉哥特别准备一道春月姊最爱的清蒸豆豉鳕鱼。”花小魁拿出一道香味扑鼻的佳肴。
“真的假的?”春月喜出望外,伸手就要接过。
“我都说了,是蒸的。”花小魁忽然把佳肴藏在身后。
“小魁,你这是干嘛?”春月垮了肥脸。
美食在前,她却吃不到,花小魁根本是故意折腾人。
“春月姊,可说好的,我每多拿一道菜来,你就多教我一首诗词和曲子。”花小魁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这四年来不是每天都这样子的吗?等我吃饱了就会立刻教你的嘛。”春月抢过花小魁手上的佳肴,大快朵颐起来。
春月虽然身材走样,但也是个出师多年的乐妓,不论舞艺或曲艺,她可是技艺精湛,毫不含糊。
“那好,等一下一吃完午饭,你就立刻教我新的诗词和乐曲。”趁春月吃饭时,花小魁把春月房里的诗词本拿出来,趁机温习。
“小魁,这四年来你干嘛这么努力地学习?”春月边大口吃饭边问道。
“还不是不想一辈子待在厨房。”花小魁诚实道。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受了真无剑的刺激后,花小魁便努力地想办法学习。
没钱也没时间可以学习的她,好不容易摸索出现在和春月的交易模式。
那就是以她在厨房的优势,抓住春月爱吃的弱点,用春月最爱的点心和菜肴,交换成为乐妓所需要的技能。
“像你这十五、十六的年纪,大多数的青楼丫鬟都只想着成亲,因为,错过这段时间,就很难找到好人家嫁出去,顺利离开青楼了。”见她如此积极努力,春月感到相当不解。
依她的观察,这四年来,好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驱使鞭策着小魁,让她拚命地努力学习。
“我从没想过成亲这种事情。”花小魁放下手中的书本,歪着头道。
“可是成为乐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运气和努力都是需要的。”春月以过来人的语气叹道,“再说,你的起步这么晚,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等你有资格可以成为乐妓时,都已经七老八十了。”年约二十出头的春月,已经是青楼中最资深的前辈了。
由于身材和人气不再的关系,春月常被艳红及她的狐群狗党取笑,久而久之,春月便被大家孤立,成了青楼中少数非艳红派的乐妓之一。
花小魁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决定找上春月,向她拜师学艺的,如此一来,她偷偷学习的秘密便不会被大娘以及艳红知道,更不会被破坏了。
“是啊,等我学成又可以顺利成为乐妓时,都不知已经是几岁了,不过,我也懒得去想了。”反正,过一天算一天,可以向春月学多少就算多少吧!
“小魁,我想……今天的午餐我不能再吃了。”忽然,春月放下手中的筷子。
“怎么了?”这四年来,她可从未见过这位姊姊放弃美食过。
“看你这么努力的想成为乐妓,我似乎不能够再这么自暴自弃下去。”她真的被花小魁的冲劲所感动。
“春月姊……”望着这位情同姊妹的前辈,花小魁不知该说什么。
“再说,大娘告诉我,我不能够再贪吃了,不然……她要把我卖到别的妓院去。”想起了大娘可怕的警告,春月怯然地摇了摇头。
“唉唷,大娘的话哪能听?我可是听见她对每一个姊妹都这么说的,为的还不是故意让大家饿肚子,好让她多省些饭菜钱。”花小魁没好气地掀开另一个食盒。
食盒一掀开,菜香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你说的是真的?”春月盯着美味的菜肴猛吞口水。
“当然是‘蒸’的,春月姊,我都说了,今天的特别菜肴是清蒸鳕鱼嘛。”花小魁边说边把其他佳肴端上桌。
“可是大娘的话好像不是开玩笑的,再说最近我的生意冷清到极点,就连以往的老客人都不再出现了。”她一脸沮丧地道。
已经好一阵子都没有客人指名她出场表演,加上其他姊妹和大娘的冷嘲热讽,导致她心情忧郁,只能藉着大吃大喝来解闷,所以原本就丰润的身材,已经走样到不可见人的地步。
“春月姊,这是大娘惯有的威胁伎俩啦,再说,你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乐妓呢,又不是像外面那些低俗的妓女一样,得靠身材和脸蛋混饭吃。”花小魁拍拍她的胖肩膀,安慰她。
“说的也是,我本来就是卖艺不卖身的乐妓嘛,干嘛这么在意别人的闲言闲语?”敌不过花小魁的能言善道以及眼前的美味食物,春月终于抛开心中的顾忌,动起筷子。
“就是嘛,美食当前,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春月姊慢慢享用,我先下去忙了,等一会儿再过来向你讨教啰!”花小魁说着便拿起空食盒离开。
怎知,她的脚才跨出房间,就见到大娘领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丁,闯进了春月的房间。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男人是谁?”春月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怎么回事?看看你这好吃懒做的胖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跟随在大娘刻薄言语之后的,是一堆碗盘落地的破碎声。
花小魁大感不妙,溜进房间一探究竟,只见桌上的饭菜碗盘全被大娘扫落地,一片狼藉。
“我不明白大娘的意思……”春月表情惊恐地跌坐在地。
“我之前就说过,你要是再不控制自己的身材和好吃懒做的个性,我留着你在这里也没用。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死活。”大娘一个眼神,壮丁便上前动手抓人。
“不!我不要被卖到其他妓院,我是卖艺不卖身的乐妓,不是陪男人上床的妓女啊!拜托你,大娘,再给我些时间……”她泪声俱下的哀求显然毫无用处,只见壮丁粗鲁地用麻绳紧紧捆住她的双手双脚,把人带走。
一旁的花小魁,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全身僵硬。
这十六年来,类似的场面她不知听过、见过多少次。不管任何理由,乐妓一旦失了人气,没有赚钱的价值,最后都落得相同的下场——不是被转卖到其他的妓院,就是被客人廉价的买走。
大多数的过气乐妓,几乎都被转卖到离京城几百哩的寒冷北方,到了北方,起先会先卖艺,之后便是卖身,然后孤独落魄地在异乡度过余生,但也有人忍受不了被强迫卖身的生活,选择自尽。
类似的例子和故事,她不知听了多少,然而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青楼中的乐妓被人绑走。
“小魁,立刻把这房间收拾干净,等一下会有新的乐妓入住。”经过四年,大娘那尖酸刻薄的作风依旧没有改变。
“是,大娘……”花小魁颤抖地弯下身来收拾那满地的碎片与食物。
青楼的现实和残酷,更加提醒她,她得如履薄冰,万事小心,千万别成了下一个被麻绳绑住、被人带走的可怜虫。
趾高气扬的大娘逗留在春月的房间中东翻西找,找寻中意的珠宝首饰。
“那个死胖妞,不但没有半点银两,甚至连像样一点的首饰也没有,真是白养了她这几年。”找不到中意的珠宝,大娘气呼呼地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下。
“那是因为春月姊的家乡还有年迈生病的父母需要奉养,所以她才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花用。姊姊虽然爱吃了点,却一直相当节俭,就连一个便宜的玉环都舍不得花钱买。”蹲在一旁擦地的花小魁忍不住开了口。
虽然大娘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她近年的所作昕为实在令人发指。
“怎么,你翅膀长硬了,话也跟着多了是吧?”瞧她如此多嘴,大娘不客气地将剩余的茶水泼在她身上。
“小魁不敢。”被泼了满身茶水的花小魁,连忙闭嘴。
还好,桌上那杯热茶已经温了,不然她被大娘这么一泼,不烫伤才怪。
花小魁忍受着这种已经算是家常便饭的侮辱,安静地整理房间。
“大娘,不好了,那个新乐妓落跑了!”李管家匆忙地从外面跑进来道。
“什么?!半路逃跑!有没有搞错,她可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特地从城外买来的,你们竟然让人给跑掉了?”大娘听到这个消息,气坏了。
“大娘,有人埋伏在路上劫走了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再说,我们连轿夫总共只有三人,根本敌不过对方十多个人……”
“十多个人?”大娘气得涨红了脸,“现在是什么情况?竟然连乐妓也有人要抢!”大娘心疼的当然不是乐妓,而是那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
“大娘,我们会不会中计了?或许……这件抢人案另有隐情。”李管家意有所指。
年约五十的李管家和大娘同属尖酸刻薄之辈,青楼就是在这两人的管理下,才会在短时间内崛起,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寻欢场所。
“当然,这件事情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现在立刻派人去要回一百两银子,我没有看到人,对方也休想收到银两。”大娘气得拍桌道。
一旁弯腰擦地的花小魁则是暗中窃笑。
瞧大娘那吃亏受闷气的不甘神情,真是太大快人心了!那个胆敢半路逃跑的乐妓真是太勇敢了,她非常佩服。
“我已经派人前去讨回一百银两了,不过今晚预约的客人已经满档,少了一个乐妓,会忙不过来的。”李管家头疼地道。
“立刻去把胖妞带回来,缓个几天再把她送去北方。”大娘不耐烦地下令。
就在这时,李管家的儿子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
“爹,大娘,大事不妙,我们在后门正准备押送春月上轿时,她忽然想不开,咬舌自尽了。”李管家的儿子气喘吁吁地报告。
李管家的儿子李大牛年约二十,在南北大街是出了名的流氓,青楼内外的安全维护、客人闹场等等的事情,几乎都由他负责处理。
“什么?!”花小魁大吃一惊,难以相信。
“哼,人死了没?”大娘和李管家两人意外的冷静。
“还没,不过只剩一口气。”
李大牛说这话时,先前那两个壮丁已经把春月送回房间。
“姊姊!”花小魁关心地冲上前。
被五花大绑的春月,脸色苍白,满嘴鲜血。
“要嘛就死得干脆一点,何必这样半死不活地给我添麻烦?”大娘毫无人性地踢她一脚,不满地开骂。
如此一来,春月不但无法被送到北方,今晚也无法出场表演了。对青楼来说,她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大娘,拜托你赶快请大夫过来,不然姊姊会没命的。”花小魁抱着躺在地上的春月央求道。
“哼,请大夫?请大夫可是要花银两的,你把钱拿来啊!”对于已经没有用处的乐妓,大娘根本不想管她的死活。
“银两……”
这十几年来,她虽然为青楼做牛做马,却完全没有报酬,就连过年过节时客人赏的红包,也全都被大娘拿走,大娘明知她没有半毛钱,却又要她拿钱出来,分明就是在为难她。
“是啊,小魁,想救春月的话,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啰。”李管家走到花小魁身旁,意有所指地道。
“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只要你们赶快请大夫过来!”花小魁见怀中的春月气息愈来愈微弱,更是心急了。
“这么说,你愿意下海陪客,甚至陪客人上床啰?”大娘单刀直入。
“什么?!”花小魁大惊失色。
她万万没想到,大娘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开口,她一直以为,在大娘的心目中,她像是个养女,在大娘的心目中有特别的地位,毕竟她是大娘从青楼门口捡回来养的;显然,事实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单纯,大娘想要的,不是单单身为养女的她,而是一个可以替她赚钱的工具。
“既然不愿意,那春月也只能等死,没得救了。”大娘一副无可奈何样。
“大娘……”花小魁非常挣扎。
“大娘,你这话就太严重了,好歹我们小魁长得清秀可人,聪明伶俐,还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李管家贼笑道。
“不然你想怎么办?真要我掏出银两来救这个肥妞?”大娘冷哼一声。
“不如把小魁许配给我们家的阿牛,做我们李家的媳妇,当然,我会给大娘一笔相当丰厚的聘金,如何?”李管家提议。
“什么?!”
花小魁相当吃惊,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大娘倒先开了口——
“李管家,你的算盘也打得太精了吧?如你所说,我们家的小魁长得好,条件不差,我要真贪图她的聘金,还怕找不到一个有钱的人家吗?”大娘的算盘打得比李管家还精。
“你可得好好想想,大娘,你把小魁嫁到别人家去,她可就没办法留在青楼帮你的忙了;她嫁给我们家阿牛,她依旧可以留在青楼帮你洗衣做饭,服侍打扫。”
李管家说到了重点。花小魁已经十六,早到了论及婚嫁的年纪,而大娘却一直把她留在身边,显然有她的顾虑,而这个顾虑,自然是花小魁对青楼的重要性。
不可讳言,在青楼待了十六年的花小魁,脑筋灵活,做事勤快,其重要性仅于大娘和李管家,要是再让她多熬个几年,待大娘退了休,,难保大娘不会将整个青楼交给花小魁管理。
“管家,你说的不无道理,只要小魁能留在青楼帮我忙,让她嫁给谁都一样。说吧,你觉得我们家小魁值多少银两?”经这一提醒,大娘对这门婚事认真地考虑起来。
见两个大人不顾春月的死活,只顾在那里为聘金讨价还价,花小魁忍耐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
“够了!不管聘金多少,我谁也不会嫁。”她来到两人面前,恨恨地表示。
“难道你不想请大夫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我……不要嫁给任何人,更不愿意卖身陪客,但我愿意……成为乐妓,出场替姊姊表演。”
“乐妓?小魁,你是不是被吓傻了?你在青楼也待了十多年,应该知道乐妓必须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够出师的;再说,就算我从今天起愿意花银子请人培训你,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也非一时就可学成,你要如何在今晚临时出场表演?”大娘摇摇头。
花小魁从小活泼调皮,个性又极度男孩子气,要是有打算让花小魁成为乐妓,她早请人来教导她了。
“是啊,要是连你这目不识丁的小丫头都能成为乐妓,天都会下红雨了。”忽然,艳红妖娇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她身后跟着一堆闻讯前来看热闹的姊妹。
显然,春月寻死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青楼。
“小魁,要是你真有本事成为乐妓,甚至就在今晚代替春月出场表演,那么我艳红愿意当着众人的面,称呼你一声好姊姊。”艳红的口气摆明她根本不相信花小魁做得到。
“哦,此话当真?”花小魁柳眉一挑,“我要是真能出场表演,成为名副其实的乐妓,你这始终没当上花魁的前辈,真愿意委屈地叫我一声好姊姊?”
“哼,就算我现在还不是花魁,我依旧是青楼最红的乐妓,而你这小丫头呢,就算侥幸成了乐妓,一定不久就会被淘汰的。”艳红讥道。
“很好,那么就等我哪天成了花魁,你再叫我一声好姊姊吧!”花小魁正式向她宣战。
“你说什么?花魁?”从何时开始,这个小丫头有如此大的野心?
“小魁,光说没用,有本事立刻表演给我们看啊!”姊妹们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立刻拿出你的本事吧!”
“小魁,够了,别再胡闹下去。”根本不相信她有本事的大娘,头开始疼了。
“大娘,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我样样都会。”花小魁再度语出惊人。
“你说什么?样样都会?你这小丫头的牛皮愈吹愈大了。”艳红讥笑道,“是不是为了救这春月一命,你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啊?”她来到昏迷的春月面前,毫不留情地用脚踏上春月的肥肚子。
“人命关天,你们还有心情作弄人?”花小魁怒火冲天地抓开她放肆的脚。
“怎么,瞧你拳头握得这么紧,想打我是吧?来啊,打我啊!把我这张青楼的招牌脸蛋打扁啊!”见她一脸愤然,艳红故意火上加油。
“我……”紧握拳头的花小魁,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把拳头挥出去。
然而,她终究没有出手。她恨恨地望着艳红那浓妆艳抹的脸,告诉自己千万得忍耐。
现在青楼是艳红当红,大多数的乐妓都屈服在艳红的势力下,在还没有成为花魁之前,这点程度的委屈绝对得忍住。
“不敢是不是?哼,谅你这丫头也没有这种天大的胆子。”艳红毫不客气地抓起她脸蛋,狠狠的赏她一巴掌,花小魁的脸蛋立即红肿。
花小魁动也不动,只用毫不屈服的眼神恨瞪着艳红。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打你有意见是不是?”艳红见她挨打却没掉眼泪,相当不悦,只见她又伸出手来,抓住花小魁的衣领,准备再补上一巴掌。
“够了,艳红。”大娘终于开口制止。
“大娘,为什么不让我教训这小丫头?”艳红不满地抗议。
令人意外的,大娘这次没有理会艳红的抗议。
“小魁,既然你说你样样都会,就弹奏古筝来听听吧!”大娘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于是立刻要人取来古筝。
“是,大娘,我现在立刻弹奏。”见大娘愿意给她机会,花小魁立刻来到古筝前。
所有人立在一旁,等着看笑话。
花小魁掩不住内心的紧张,颤抖地伸出双手。
这场演奏攸关春月的生死,以及决定她是否可以脱离丫鬟的身分,成为乐妓。
要是她表现不佳,被大娘一口否定,那么她就和乐妓这身分永远无缘了。
当花小魁坐在古筝前,有模有样地弹奏起乐曲时,所有人睁圆了眼睛。
“不会吧,这小丫头还真的会一点东西,她从哪里学来的?”
“是啊,大娘应该没有偷偷请人来教她吧?”
“就算有人教,小魁从早到晚不停的工作,哪来的时间练习?”
“对啊,这小丫头成天让我们欺负就够她忙的了,哪来的闲功夫可以学习?”
堵在门口的乐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家都不敢置信花小魁真的会弹古筝。
好不容易,在万分紧张的情绪中,花小魁弹奏完一曲。
“以上……是我的古筝演奏。”花小魁怯怯地收回抚弦的双手。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演奏的花小魁,自认表现并不佳,甚至可以说,相当糟糕。
平常练习时,她的水准可在今天之上呢!
现场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我……是不是表现得很糟糕?”她的紧张过度,定是把整个演奏给毁了。
“你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很糟?这么没水准的表演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艳红打破沉默,讥笑道。
“是啊、是啊,艳红姊姊说的没错,这么差劲的琴技竟然还敢当众演奏,真是委屈我们的耳朵。”另一个乐妓附和道。
“我、我尽力了……”她仅有的信心在大家的讥讽下彻底瓦解。
她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这四年来偷偷所学的技巧,足以让自己成为一名乐妓,看来,她是想得太简单了。
“大娘,春月就拜托你了,我……回去厨房了。”
花小魁见自己的评价如此之糟,抱歉地望了春月一眼,抚着发疼的脸颊,在乐妓们的讥笑声中,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等等!”忽地,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娘开了口。
花小魁停下脚步,泪汪汪地抬起头来。
“现在临时叫城外的乐妓过来,也赶不上今晚的表演,今晚你就暂时和大家凑合凑合,表演个一两曲吧。”大娘语出惊人。
这话一出,大家议论纷纷。
“大娘,你是说……今晚我可以出场?”花小魁又惊又喜,难以相信。
“依你现在的技巧,当然不可能放你一个人演奏,不过勉强凑和与大家一起演奏还行。”大娘面无表情地道。
“真的?!”花小魁喜出望外。如此一来,昏迷不醒的春月姊就有救了。
大娘的决定,令所有人惊呼一声,面面相觑。
“大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艳红率先抗议。
乐妓从入门到出师,通常需要花上十年,如果没有从五、六岁的时候培养起,根本无法在花小魁这个年纪时成为独当一面的乐妓,如今,大娘却让毫无基础的花小魁加入演奏,自然惹得众乐妓不服气。
“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丢下话,大娘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她还得立刻写信向北方的老鸨交代春月的状况,今天的灾难真是够多了。
“大娘,这么说现在可以立刻叫大夫过来了?”花小魁才不在意能不能成为乐妓,只一心悬念着昏迷不醒的春月。
“这事就交给管家处理。”大娘表情不耐烦地回应,“小魁,你现在立刻到乐房去,和大伙儿一起练习晚上要演奏的曲目。”
“练习?!”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用练习之名踏入乐房,不是为了打扫,也不是为了搬乐器。
“当然要练习,不练习的话你上得了场吗?我可不想让我们青楼的招牌毁在你这小丫头手上。还不快跟我来!”大娘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是……”花小魁连忙跟上。
大娘和花小魁一离开,乐妓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发表心中的不平。
“艳红,那个小丫头还真让人看不顺眼。”
“是啊、是啊,说来大娘也真偏心,怎么会答应让花小魁上场表演呢?”
“我可是从五岁起,花了十年的时间学习,好不容易才正式成为乐妓,而那小鬼不过是个打杂的,凭什么可以上场?”
“不要紧,反正大娘只是被逼急了,临时凑个人头罢了;再说,那小鬼根本成不了气候,今晚的演奏将是那小鬼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才不把花小魁这小角色放在眼底。
“艳红姊姊都这么说了,我们今晚就等着看好戏吧!”
噢呵呵~~众人坏心地相视而笑。
“姊妹们,去后花园喝茶吧,肥妞住的下等房实在又臭又脏。”
艳红捂着鼻子,在众人的陪伴下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