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年转眼过去,乔依和任驰、任骋同年,三个人一起准备考大学。
别看任驰和任骋这两个家伙平时不大念书,考试还挺行的。成绩揭晓时,三个人的分数倒也不相上下,只是最後分发时,结果却是南辕北辙。
乔依留在北部,任驰和任骋却跑到南部去了。
原因是任妈和任爸早就交代任骅,要想办法把这两个祸害送得愈远愈好,反正眼不见为净。
「最好考到金门去。」任妈道。
任爸笑得打跌。「金门哪有大学?」
总之,任驰和任骋填志愿时,任骅就故意在旁说道:「从南部大学开始填起准没错!南部天气好,学校大,风光明媚,离家又远,没人管,最重要的是拿奖学金又比较容易,平常还可以多拿些零用钱。」
等到乔依也拿著成绩单来请教他填志愿的技巧时,他的口气完全不同。「你的分数一定可以上X大,不管是什麽系,先进去再说,反正转系不难。」
刚好任骅自己也读X大。
乔依迟疑道:「可是你以前不是说X大很烂,设备老旧,校区又小又挤?」
「呃……」任骅忙道。「那是一、两年前,现在已经改善很多了。你知道,我们换过校长嘛,作风不一样了。嗯,而且我说很挤是指宿舍啦!没办法,台北的学校宿舍当然比较窄小,不过你又不用住宿舍,那就没有差别了。」
乔依还在考虑。
他拚命怂恿她,先是晓之以理。「再说,如果念X大,你上下课也很方便,住家里总比住外面强吧!我告诉你,一个人在外地读书真的很可怜,住宿舍嫌太挤,住外面嘛,又不安全。还有,每天吃来吃去,多半也只能吃吃自助餐,既不卫生又不营养,对不对?真是很可怜喔!」接著又动之以情。「而且,如果你到外地去念书,你爸妈一定会想死你的。以後他们两位每天回到家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也只好看『铁雄』那张狗脸了,对不对?」
结果在任骅的舌粲莲花下,乔依果真糊里糊涂地成了他的学妹。而他那两个顾人怨的弟弟就被无情无义地送到了南部「放牛吃草」去了。
※※※
乔依上大学之後,任骅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反正两人同在一校,近水楼台,从此无後顾之忧。没想到老天还是不让他好过,迎新晚会一过,他就发现刚被被封为「新生之花」的乔依身边忽然多了许多可疑份子。
「我哩咧!」当他在校园里看见乔依和某位学长,神情愉悦地一起走进自助餐厅时,他简直气得想捶胸顿足。真是前有狼、後有虎!一个卫蓝还没摆平,现在又来一个。「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把乔依骗到他的身边,怎麽可以便宜了别人?
他当下决定采取最笨的方法,也是最好的方法。对,紧迫盯人!
他跟著进了自助餐厅,走到乔依和那个学长的桌子,向他们热络地打声招呼。
「依依。」
「任骅,你也来吃饭?」她替他拉开身旁的椅子。「要不要一起坐?」
「不用了,我吃过了。」他拍拍她的头。「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下午我没课,不过我会待在图书馆查资料,你下了课就过来,我载你一起回去。」
乔依也没细想,只是点头道:「你载我啊?好啊!」
他对她笑笑就走了。从头到尾,任骅都没把那个学长「放在眼里」,不过示威之意倒是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不但叫她依依,又拍她的头,还说要一起回去,故意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演得很「暖昧」。
隔天一早,任骅又故意早起,等著送乔依上课。
其实他已经是大四的老鸟了,不但一天没几堂课,就算有,也不会选第一节要早起的课。严格来说,他根本已经很久没有在七点钟以前起床了。
但是为了要预防那些个「程咬金们」,他只得牺牲睡眠,准备来个长期抗战,早晚接送乔依,说来也是用心良苦。
「咦?任骅,你怎麽这麽早,你今天早上有课啊?」乔依见他在楼下门口擦著机车准备出门,讷闷道。「你不是说你要睡到自然醒,所以这学期都没有排第一节的课吗?」
任骅搔搔头。「呃……是啊!不过我决定明年要考研究所,所以只好用功一点喽!」
「那也不用这麽早去学校啊!」
「呃……早上脑筋比较清楚嘛,而且,也可以先去图书馆占位置。」他轻咳一声。「来吧,我载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坐公车就好了。」
「公车很难等的,而且挤死人,反正我载你一起去上学也不费事!」他硬塞给乔依一顶安全帽。「你看,我连帽子都帮你买好了。上车吧!」
乔依抱著一顶崭新的安全帽,怔了怔,只好上车。
如此一来,上下课也由他接送,他可以说是完全接管了乔依。
乔依毫无自觉,天天和任骅同进同出的,别说在学校,就是看在街坊邻居的眼里,人人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儿。只有她浑然不知,以为他真是「顺便」接送她往返学校的。
※※※
而当某日乔依瞪大眼看著任骅一身狼狈地骑著机车来接她,见他的牛仔裤不但湿了一大截,还磨破了时,她忙问:「你怎麽了?摔倒了吗?」
「嗯,来的路上有积水,我没注意到前方有个坑洞,结果就滑倒了。」任骅把安全帽递给她,一派不在乎的样子。「来,上车吧!」
「你受伤了耶!」乔依探视他的膝盖和手肘,一面拿出手帕替他擦著。「都流血了,你怎麽不先回去擦药?痛不痛?」
「没关系啦,一点点破皮而已。」
「都是我的错。」乔依自责。是她和同学去买东西,又临时Call任骅出来,才会害他摔车。「我不该让你特地赶来接我。」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他看乔依难过的样子,忙道:「好了、好了,没事的,来上车吧!」
乔依默默戴上安全帽,跨上後座。
一路上任骅为了让她放心,还故意跟她东扯西扯的。「其实我骑车一向很稳的,很少摔跤……对了,你回去可千万别跟你爸妈说这件事喔!万一他们怕我骑车不安全,搞不好哪天把你也给摔了,从此不让你坐我的摩托车,那就麻烦了。」
乔依听了忍不住掉泪。他总是先想到她……她紧紧抱著任骅的腰,贴著他的背。
见任骅受伤,她忽然觉得好心疼。
其实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那个「蔚蓝海岸」了,那个年少时的憧憬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过去式。反而是对任骅的依赖牵挂,难以割舍,日渐加深。
那一天,她发现自己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眼前的这匹马,管他是良驹也好、野马也罢……
任骅还在鬼扯。「其实要怪市政府啦,道路都不修好,等我回家上网去投诉,搞什麽嘛……」他觉得乔依太过安静,趁等红灯时回头,没想到却发现她在哭。
任骅忙把车骑到路边停下来。「怎麽了?」他帮她把安全帽脱下来。「依依,怎麽了?」
乔依一哭不可收拾,在他的怀里边哭边说:「你……你以後要小心一点啦!你跌倒我很、很难过耶……」
任骅急著哄道:「好啦、好啦!你别哭了啦!我真的没怎样,只是一点点小伤而已啦……」
隔了几天,卫蓝见任骅脚上有伤,问道:「怎麽了」
「骑机车摔的。」
「啧啧啧,好像摔得不轻。」卫蓝看他膝盖上的绷带绑得一圈又一圈。
任骅忙道:「你待会儿见到乔依可别再这麽说了,她已经哭过一次了。」
「她哭?」卫蓝倒吸了一口气。「你把她也给摔了?」
「呸呸呸!没有摔到她啦!!」任骅气得打他一掌。「乌鸦嘴!」
「那她哭什麽?」卫蓝讷罕,然後又用手抵抵他,笑道:「这麽心疼你啊?」
任骅听了不由得一愣,好像是这样耶……
※※※
乔依升大三的那年暑假,乔爸和乔妈决定去美国旅行,庆祝结婚二十五周年。
临行前,乔爸再三叮嘱,不放心地问道:「你一个在家没问题吗?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好了。我再跟旅行社说,加一个人好了。」
「拜托,你们结婚二十五周年,我去凑什麽热闹啦?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啦!安啦,安啦!」乔依笑道。「你们正好可以好好地重温旧梦凑什麽热闹,多浪漫。」
乔妈见乔爸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也忍不住道:「你怎麽突然变得这麽婆婆妈妈起来,我们只去两个礼拜,又不是去两年,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她又道:「反正任骅就住在对面,依依有事找他就行了。」
任骅研究所快毕业了,正忙著准备毕业论文。
乔爸忙道:「不能找他,我就是担心他们俩孤男寡女的……」
「老爸!」乔依叫道。
「好好好,不说、不说!」
但隔天乔爸就私下去找任骅「交代一声」。
「这个周末我和乔妈要去美国旅行。」
「我知道,我有听依依说过。」
「咳……」乔爸轻咳一声。「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帮我注意一下依依,她一个人在家,有什麽事你看照著点。」
「好,没问题。」任骅拍胸脯应允。「这我知道的。」
「咳……」乔爸又清清喉咙。「这个……我叫你多照顾她,就是一般的、平常的那种照顾……」
「嘎?什麽?」
乔爸忽然压低嗓子。「我的意思就是要你给我安分一点,千万不要想动手动脚的打什麽歪主意,知道吗?」他眯著眼,警告他。「不然等我回来,看我怎麽修理你!」
任骅这才会过意来,忙摇手道:「我知道啦!我不敢的啦!」
aprilday aprilday Aprilday
好不容易把两位老人家送上了飞机,只剩乔依和「铁雄」两个清清静静地守著房子。
只是好日子没过多久,乔爸、乔妈出发後的第三天,气象局就发布将有台风来袭的消息。再过一天,就发布了陆上台风警报。
。任骅从阳台往下望,看见乔依忙著搬院子的盆栽。「依依!」他喊。
乔依闻声抬头。「任骅,来来来!」她招手笑道。「快下来帮我,好重喔!」
任骅二话不说,穿了拖鞋就下楼去帮她的忙。「这个台风似乎不小,你要不要到我家来避一避?」
「又不是避难,避什麽避?」乔依失笑。「我还是留在家里看家吧!」
他还是不放心。「要不,我晚一点再过来看你好了。」
「嗯,好哇!」她点头。
到了晚上,风势、雨势转强,任骅匆匆忙忙地吃完了晚饭,就打算到对面陪乔依。「妈,我去乔依那里看看。她一个人,我……」
「一个人才好哇!」任骋在一旁调侃他,笑嘻嘻道。「大哥,你那麽猴急干什麽?反正依依迟早都是你的人。」
「任骋!」任妈叱道。「你胡说八道什麽!」说著就往他的头上敲下去。「没大没小的!」
任驰更是可恶,忽然插进一句:「大哥,要记得穿「小雨衣」喔!」
「任驰!」任妈快要昏倒了。
「你这小子!」任爸听了,笑骂道。「你怎麽知道那麽多?不过话说回来,想当年我就是一时忘了穿「小雨衣」,才会有你们两个浑球,所以是要小心没错。嗯,要小心、要小心。嘿嘿嘿!」
任妈难得脸红。「你这个死鬼,跟孩子胡说八道什麽!」
「哎唷,我的意思是说外头风大雨大,怎麽拿伞?」任驰狡辩。「当然是要穿雨衣才行,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嘛?」他抵抵任爸的肘,嬉皮笑脸道:「老爸,你的思想很不纯正喔!」
父子三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任骅和任妈气得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好了,哥,你快去啦!我们四个正好凑一桌,打麻将刚好。」任驰说道。「反正也没别的事。」
任骋拍手道:「对啊!待会儿一定停电,又不能打电脑、看电视,只能打牌。」
「乌漆抹黑的怎麽打牌?」任爸说道。
任妈居然插话道:「点腊烛就好了嘛!」
这几个人好像找到了新的动力,立刻把任骅撇在一旁,七手八脚地开始摆桌子,任妈还忙著去找腊烛来备用。「任爸,你把打火机先摆在旁边,不然待会儿找不到。」
不一会儿工夫,一家四人已经稳坐在牌桌上,搓起卫生麻将来。「哪边是庄家?」、「一台算多少?」、「打小一点,打小一点!」、「怕什麽啊?」、「你们两个小子不要作弊啊!」、「你们夫妻俩才不要暗通款曲咧!」
当这家人还在鬼扯之际,忽然间就停电了,屋子里登时全暗了下来。果然不出任骋所料。
任驰和任骋甚至欢呼起来,像中奖似的。「看吧,真准!」
他们迅速点起腊烛,然後继续方城之战。「该谁了?」、「这是第几圈了?」
「快点、快点!妈,你到底要打哪一张啊?」
任骅担心乔依一个人害怕,忙拿著一枝手电筒,冲到对面找乔依。
乔依听见外头的拍门声,赶紧撑著伞,出来开门。
「你没事吧!」
「没事。快进来吧!」
任骅跟她进了屋。「我看停电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你,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
「害怕?」乔依却一派轻松模样。「我才不怕呢!我忽然觉得停电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麽意思?」
「有种神秘感啊!而且我的腊烛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你也点腊烛?」任骅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点了十来枝各式各样的造型腊烛,有的还会散发香味,灯影摇曳,感觉真的十分浪漫。
乔依兴奋道:「你看,好漂亮,对不对?」她完全没把外面恶劣的天气放在心上,还道:「平常我舍不得点,这下子非点不可,就不会觉得可惜了。你看,这就叫『风雨中的宁静』。」
任骅嗤之以鼻。「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满脑子腊烛?点腊烛多危险,你应该把手电筒拿出来用才对。」
「你真是一点情趣也没有,人家就是故意不用手电筒的。」她举起一个烛抬,走了两步,沾沾自喜道:「你看,是不是很像中古世纪的古堡里用的烛台?就像电影上演的那样,女主角举著烛火,爬上一层层旋楼梯……」
「等一下风一吹,腊烛熄了,我看你还浪不浪漫?」
「我把四面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哪来的风……」
说时迟,那时快,乔依话没说完,只听「砰」一声,不知是什麽东西撞破了一扇窗,登时强风夹雨吹进了客厅,满屋子全是狂风呼嚎的声响。
腊烛全熄了,两人登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任骅忙打开带来的手电筒,想办法找东西塞住破窗。他随手抓了个椅垫塞进窗子里补住破洞,再想办法找了张摺叠桌来挡风。
等两人一阵手忙脚乱,再停下来看这片狼藉的景象时,腊烛早已东倒西歪。任骅道:「看吧,我早就说腊烛没用,不切实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是你。」他话还没说完,乔依就开始捶打他的肩膀。她小嘴一扁,气道:「都是你这个乌鸦嘴,讨厌!你不说就没事,都是你乱说,打死你、打死你!」她一路追打著任骅,逼得他满屋子抱头鼠窜。
加上视线不明,任骅随便一跑就撞到了桌子、椅子,情况更惨。「哎哟、哎哟……」
屋里屋外一样风雨交加。
任骅和乔依两个人在客厅里,一人手里拿著一枝手电筒,对著墙壁打著光玩。无聊之际,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
「好无聊喔,你们家在干麽?」依依问。
「他们在打牌。」
「你们家真有趣。」乔依噗哧一笑。「我觉得你们家总是很热闹的样子。」
「吵死了。只要任驰和任骋回来就吵翻天。」
「我要是也有兄弟姊妹就好了。你看,我家连想凑成一桌麻将都不成。我老觉得我们家太安静了。」
「太安静了吗?那你唱歌给我听吧!上次听你在KTV唱歌,觉得你唱得真好听。」他拿著手电筒照著乔依。「来,我帮你打光。锵锵锵!欢迎少男杀手、青春偶像——乔依出场!」
乔依笑著打他。「神经病,我才不要唱。」
「那我来唱好了。来,听我的。」任骅拿手电筒照自己,还翻白眼,故意装出一副阴森森的样子,在黄黄暗暗的光线下,显得很吓人。「我等著你回来,我等著你回来……」
「好可怕喔!你不要装那个样子啦!」乔依叫道。她从小到大就不敢听任何鬼故事,或看任何鬼片。如果不小心听到了什麽,晚上睡觉一定作噩梦。她把手上的手电筒直接往任骅头上敲去。「讨厌啦!」
「哎哟,好痛!」任骅捣著头喊疼。但抬眼一看,却看到乔依一脸要哭要哭的样子。他忙道:「好好好,我不唱了,也不吓你了!」他忙道。「你别生气了,别哭,你别哭!」
太迟了,乔依已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下子把任骅吓得手忙脚乱的。「你别哭啊,对不起,我不吓你了啦!」
「我要跟我爸说……」乔依发脾气,一面哭道。「我要跟我爸说,说你欺负我,装鬼吓我……」她气得又打了任骅一顿。
这是他这个晚上第三次挨打。
任骅将乔依搂到怀里,轻轻拍她。「好啦、好啦,别这样啦!我下次不吓你了,别哭,别哭了嘛!」他忙不迭地道歉。
乔依埋在他的胸前好一会儿,默不出声。其实她早就不哭了,只是觉得这样贴著他很舒服,所以才没动。
「好了没?」他柔声问。「不怕啦!怕什麽?我不是陪著你吗?」
「谁要你陪!」她气还没消。
他哄道:「好好好,我来帮你作义工总行吧!明天我把任驰和任骋也叫过来,帮你整理院子,好不好?」
乔依一想到等台风过後,院子里的盆栽肯定免不了要来个「灾後重建」,她也很伤脑筋,特别是一些粗重的工作,少了任家的义工团还不行呢!「这还差不多!」
「不气了吧?」任骅捧起乔依的脸,轻轻一笑。「真是胆小鬼,这样也哭。」看她眼睛哭得红红的,他忍不住低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
隔日一早,任骅听见一阵电话铃声,他揉揉一双惺忪的睡眼,顺手把电话接了起来。
「哎哟!」他轻轻挪了一下腿,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低头看看,乔依还没醒,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双脚蜷曲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他可就惨了,整晚动也不敢动,两腿都麻了。
「喂?」他看看时间,才六点多?是谁这麽早打电话来?他很不文雅地又打了一个呵欠。
电话那头半晌没出声。
「喂?」他再问一声。
「任骅?」
「呃……」他也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哪位?」
「任骅!」那一头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你真是任骅!你、你、你这个死小子,你在我们家干什麽?」原来是乔爸。只听他僻哩啪啦地开骂起来。「现在台北不是一大清早吗?你怎麽在我们家?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们依依做了什麽好事?好哇,你这个浑球,我一不在你就敢造反!你活得不耐烦了?」
任骅登时吓得瞌睡虫全跑光光。「乔、乔、乔爸,你听我说……」
「你闭嘴!没什麽好说的!我临走前才交代过你,你居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乔爸忙不迭地在地球的彼端恶狠狠地放话。「好好好……你等著,我马上坐飞机回去,你看我不剥掉你一层皮才怪!」
「乔爸……」任骅正要解释,只见乔依揉著眼睛坐了起来,他忙把话筒像丢烫手山芋一样给了乔依。「你爸找你。」
「爸?」她接过电话,也打了一个呵欠。
那头的乔爸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就被乔妈给抢了过去。「依依,怎麽了?你还好吗?」
她还不明究理,一脸迷糊。「妈,我很好啊!你们玩得好不好?昨天这里刮台风耶!」
「是啊!我就是听说台湾有台风才打电话回来,问问看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家里都好,只是破了一扇窗。幸好任骅过来帮我找东西挡起来了。」乔依一五一十地报告灾情。「不过地毯湿了一大片,还有钢琴上的几件东西也被风吹下来摔破了。」
「喔,那些没关系啦!」乔妈顿了顿,又问:「你说任骅整晚都待在咱们家里?」
「是啊!」乔依这才明白父亲刚才一定是误会了,才会这麽大呼小叫,便笑道:「刚才是爸在骂人啊?骂那麽大声,我在旁边都听到了。你们别胡思乱想,我们又没有怎麽样,任骅整晚都待在客厅里帮我们看房子,我也是睡到刚才才被电话吵醒。」
乔妈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你们没事就好!」这才放心挂了电话。
任骅平白挨了骂,也只得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他腿上又麻又是乌青,一拐一拐地走到厨房找水喝,一面在心里暗骂:我哪里敢怎麽样?昨晚被依依打个半死,早上又被乔爸骂得臭头,真是好心被雷亲!哼,你女儿不欺负我就好了,我哪敢欺负她?
他揉揉额角,昨天一个晚上就被乔依打了那多麽下,再不然不是撞到桌子、椅子,就是敲到头……「到底是谁欺负谁嘛?」他觉得很哀怨。
※※※
「卫蓝,有空就过来吃饭,别客气喔!你下次来,任妈妈再烧辣子鸡丁给你吃。」任妈依依不舍地送卫蓝到门口。「骑车小心点,别骑得太快喔!」
「谢谢任妈妈,任妈妈再见。」卫蓝吃饱喝足了,这才笑咪咪地道别。
任妈还站在阳台上挥著手,直到见卫蓝骑著机车消失在巷子口才进来客厅。
任骋不平道:「老妈,你嘛帮帮忙,我和任驰回学校也没见你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每次卫蓝来就这样,真是粉过分咧!」
「谁说的,」乔妈瞪眼道。「每次你们两个回学校去,我不是一样站在阳台看著?」
任驰道:「是啊,你是怕我们俩不走了,又跑回家里,所以才站在外面盯著。感觉差那麽多!」
「哎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你妈就是偏心,每次见卫蓝来,都弄些特别的好料,难怪他那麽爱到咱们家来打牙祭!」任爸也吃味。「不就是长得帅嘛,有什麽了不起!」
「死老头,你说的是什麽话?我平时是让你饿著了吗?我没弄好吃的给你们吃吗?」任妈气得双手插腰。「哼,我看下次我拿『宝路』给你拌面吃好了!」
任爸吓得不敢再吭声。
「卫蓝是客人嘛!当然要客气一点。」任妈指责家里的四个男人。「你们不要因为人家长得帅,就嫉妒人家。」
任骅低声道:「人家都说癞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我们的妈怎麽老夸别人的孩子?」
「对啊!都是卫蓝,他那张脸简直是大小通吃!每次我想追的马子,只要一看到卫蓝就玩完了。」任驰埋怨道。「以後我都不要和他一起打球了。上次我女朋友本来是来替我加油的,结果後来都跑到卫蓝那一国摇旗呐喊去了。」
「就是说嘛!」任骅曾经也是受害者。
「你们那些女朋友用情不专,怎麽能怪卫蓝?」任妈道。「你看人家依依,她怎麽就没变心?你问问你哥哥。」
任骅听得一身冷汗。开玩笑,依依也是他拐来的,而且到现在她都还被蒙在鼓里呢!他心虚得直打哈哈。「没有、没有,缘分、缘分啦!」
「反正我是很公平的,好就说好,不好就说不好。」任妈冷冷道。「你们虽然都是我的儿子,可是没一个长得像我,都像你老爸。事实明摆在眼前,难不成叫我睁著眼说瞎话?我就是想夸也夸不出口啊!」
「喂喂喂,这是什麽话?」任爸本来在旁边不敢作声,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哇哇大叫。「长得像我怎麽不好?哪里不好?想当年我也是……」
「很遵守交通规则。」任驰忽然替老爸接话。
任骋也跟著道:「又很爱国。」
登时大家全笑成一团。但笑完了,三兄弟也只得摸摸鼻子各自回房顾影自怜。
没办法,物竞天择,基因不良的品种实在很难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