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管了?」
「没错。」
「就算小妈知道这件事也没关系?」
「对。」
虽然柴崎官遥很想再多劝柴崎介几句,可是,想到支离破碎的重机残骸,和仅剩一面完好的后视镜,她真的得重新评估一下,弟弟回茉莉家族的必要性。
「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好了,不过,我可得先提醒你一下,小妈的支气管炎最近突然变得很严重,你要作决定之前,最好仔细想想。」
走近床边,一直住在饭店的柴崎官遥,不假思索的将自己丢到床上。
瞅着柴崎介的背影一会后,她闭上眼睛。
这件事,她哪管得起!
莫利喜那小妮子,究竟在想什么?
骑走别人的重机时,应该先考虑自己有没有驾照,而且她到底会不会骑机车?
警察盘问时,她说她骑过脚踏车。柴崎官遥差点没被她这些推托之词给吓个半死。
幸好她只是把重机给摔烂了,没造成什么交通意外,不过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弟弟气到胃抽筋。
这会儿,他还不晓得要呕气到什么时候,所以她还是先小睡一下。
才闭眼不到半晌,外面的敲门声让她不能如愿以偿。
「这么晚了,会是谁?」
柴崎介一点都不想知道,此刻的他,只想把自己灌醉。
「大概是找妳的,我要去喝个烂醉,也许醉了之后,就有足够的勇气把那个白痴加三级的女人杀掉。」
瞧他那誓在必得的语气。
杀她?
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人家可是黑道世家,他杀得了吗?
就在柴崎介气呼呼的将门打开,准备出去喝个烂醉时,门外站了个女人,摆张不情愿的小脸,占据眼睛太多位置的黑眼珠,总算让出了一小缝的眼白出来透气。
「妳来干么?我可没第二辆重机让妳摔。」
柴崎介的话说得够酸,但他还没见识过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而且从小就被惯坏的女人,到底能霸气到什么地步。
「是啊,穷酸小子,哪能摆得起阔?」
穷酸小子?
不只是柴崎介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连躺在床上的柴崎官遥都从床上惊跳起来。
没错,柴崎家族虽然不是日本首富,但,说是日本前十大富有也不为过吧!
而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居然说柴崎介是个……穷酸小子?
「我不欢迎不速之客,尤其是嘴贱的无礼丫头。」
「你以为我喜欢来这种酸腐地方吗?」
这个死丫头……她分明一副平易近人样子,怎么盛气凌人的摆阔姿态竟是如此欠揍!
「还不给我开门?」
什么?
他不是开了……虽然才开到一半。
「妳来干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啰唆,这里有你问话的余地吗?」
柴崎介惊讶得嘴巴差点阖不上,而身后已经起身的柴崎官遥,则被这番对话惹得笑到差点昏倒。
难搞之人,必遭报应,今日一瞧,果然没错。
柴崎介一向扮演让人吃瘪的角色,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这世间的生态果然是一物克一物。
「我偏不开,妳最好从哪来,滚哪去。」
柴崎介喝令了句,还真想要用力关上门,不过,一把强劲的力道突然推挤而来,大门因而无法轻易阖上。
「妳在做什么?妳不是答应我来这里之后,不再对人家发号施令?」
这倒有趣了。
原来同时用力推门的还有莫利寿,他看起来一脸阴沉不快,想必也是被这丫头气到不行。
「谁晓得未褪化的猩猩会惹我生气。」
未褪化的猩猩?
这下子柴崎官遥已经笑倒在沙发上了,而柴崎介的脸色,可想而知。
「妳这个小流氓……」
「别挡路,猩猩。」
他才开口,小流氓居然当他隐形人似的,想都没想就挤越过他。
她到底见过真正的男人没有?
他那山羊胡可是花功夫修剪过的,而她居然戏称他为猩猩!
「我说……」
「柴崎介,同型的车子我已经重新订了一辆,你就别再跟她一般见识,礼让她一下。」
柴崎介还想回头找她算帐呢,没想到莫利寿已经抢先一步的捉紧他的臂膀,要他大人不计小人过。
紧接着,还动用了苦肉计──
「她受伤了。」虽然只是轻伤。
「活该,谁教她……」
他本来想大大的嘲讽一番,可是莫利寿的眼神,让他一个恶毒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这冷静的家伙,还真受到严重的惊吓,虽然他强装镇定,可他那双担忧的惊怵神色,看得出正为了她出意外的事而忧心着。
「你担什么心?她现在不是还能活蹦乱跳的骂人?」
「我当然担心,一年多前在婚礼的路上,也发生了车祸。」
听到这警示性的事件,柴崎介莫不深凛了一口气。
一年前,他虽然并未在茉莉家族停留太久,可是,他可以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杀气,就算莫涛夫妻已然身亡,但那股杀气依然存在。
也许,歹徒是想杀光她全家,却侥幸的让她逃过一劫。
「你晓得是……」
「喂,猩猩,去弄杯咖啡来喝喝吧,小姐我口渴了。」
显然柴崎介刚才的同情与担心是白费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她那样长得美丽动人,看起来温驯得像头绵羊的女生,事实上却是个喜欢命令人的恶魔!
「想喝不会自己打电话叫餐吗?」柴崎介没好气的说,关上门后,不情愿的跟在莫利寿身后。
本来呢,他以为那个小流氓拿起手机,是要派谁送咖啡过来还是叫外卖什么的,没想到等她一接通电话时──
「喂,妈咪呀!」
妈咪?不对呀,利紫晴一年多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她的死讯,也是假的?!
「嗯,是我啦……嗯,其实也没什么事,陪您说说话,可以吗?咦,现在在日本应该还没天黑,您在做什么?」
日本?妈咪?她谈话的对象,该不会是母亲吧?!
这倒绝了。
任谁也想不到,这妮子居然有通天本领,还晓得要打电话向母亲求救!
可为了一杯咖啡而已,她打给素未谋面的婆婆做啥?
还有她的语气,不像是第一次跟她通话,奇怪的是,母亲不是一直以为她重度昏迷吧?难不成她已经事先跟她哈啦过了?
柴崎介的表情惊惶到极点。
「对呀,没时间过去见您,实在该死……不,没什么大事,只是呢,我得向您报告一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啦,是您上次交代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向您报告……嗯,是……柴崎介那个混蛋欺负我。」
什么?!
青天霹雳声彷佛轰响在耳畔。
他几时欺负她了?
而且,她居然叫他混蛋!
「嗯,我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耳里……哪一句呀……噢,比如说人家想喝咖啡,他却叫我自己叫餐……对呀,很没有良心的家伙。」
莫利喜说得越起劲,柴崎介的脸色就越难看。
讲到后来,他索性上前抢走她的手机,本以为她在演戏,没想到他一接听电话「喂」了一声,另一头的高野纯子已经劈哩啪啦的连番骂来,而且还夹杂着泪水攻势,以及对亡友的愧疚。
完全没料到她会出此狠招的莫利寿,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声音后两眼发直,而杵在一旁的柴崎官遥则颤抖着嘴角,半天回不了神。
这妮子……何时搭上高野纯子那条线的?
而在柴崎介挂掉电话后,正恣意翻阅杂志的莫利喜,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刻意嘟嚷着,「不晓得蓝山咖啡好喝,还是曼特宁较香醇?」
两个非当事者,眼睁睁地看着柴崎介乖乖的摸着鼻子,然后拿起话筒向客服人员订了一杯咖啡。
看来,莫利寿不必伤脑筋了,因为茉莉家族的尤加利,自己就能搞定难以驾驭的老公。
只是把她交给柴崎介之后,天下就太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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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没听过风雨前的宁静,最是危险这句话吗?那两条人命,莫利寿一直都算在咱们头上,这会儿只不过是找不到真凭实据,他才会低调的没采取任何行动,都这个节骨眼了,我们还要去跟踪他……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
茉莉家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道世家,雄霸一方,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新联盟。
新联盟新上任的老大王再国,人称秃鹰,因为他的鹰勾鼻,也因为他做事绝不留情的原则。
然而,今年才三十五岁的他,觊觎的却不只是黑道龙头老大的位置。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尤加利的近况。」
没错,秃鹰暗恋莫利喜,众所皆知。
四年前,一场意外差点夺走了他的性命,莫利喜却意外的救了他,自此之后,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
所以当柴崎介堂而皇之的登上他梦寐以求的莫家女婿位置时,许多黑道中人全都涌进他家,试着安慰他。
可他没想到莫涛与利紫晴死后,莫利寿会将这两条人命算到他头上,导致两帮原本友好的关系,全因此事完全断了线。
「应该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查到柴崎介那个小日本最近与莫利寿有走动,不晓得茉莉家族是不是变动了某些事。」
「喔?」
秃鹰扬起浓密的剑眉,正在练习剑道的他,一下子就击败了跟前心腹阿赞,而且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你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秃鹰放下木剑,拉起阿赞后,将剑道用的防御帽卸下来,走向一旁。
「是研究过了,可是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有个姓贾的医生似乎跟他们走得很近……」
秃鹰站在小茶几前,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茶,最后将茶道专用杯紧握在手心。
「那还不快点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想找死吗?」
跟了秃鹰大半辈子的阿赞当然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敢站着不动,因为那样无疑是等着领死,这会儿先查出柴崎介究竟在搞什么鬼,才是明智之举。
而在阿赞聪明的逃离战区后,秃鹰手上的专用杯已然破裂在他手心,伴随玻璃碎片流下手心的血,滴在茶几上的声音,在宁静的此时变得很明显。
「尤加利,妳早晚是我的。」
两眼如鹰的他,信誓旦旦的发出怒吼,如果说关公是他最敬畏的神,那么莫利喜在他心中的地位,则仅次于对神明的崇敬。
秃鹰从没想过,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痛苦,就算她已经重度昏迷,他也愿意照顾她。
然而他始终不懂,为什么死去的莫涛,从不松口将女儿委身于他?
柴崎介那个没啥了不起的小日本,到底哪一点比他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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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一百,哇,好棒喔,原来杂志上写的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伏地挺身要分梯次做对身体比较无伤害,瞧瞧我的老公,做了一百下,却只流那么一点点汗,一百下根本没什么嘛,对不对!」
是呀,对她来说当然没什么,可是做了一百下伏地挺身的他,而且是被限时七分钟之内做完,这会儿可是脸色有异,汗水直冒。
幸好他年轻力壮,才不至于猝死,不过,也濒临快渴死的地步了。
他拿起一旁的矿泉水要解身体的渴时──
「欸,老公,这种水不能喝,听说里面含有什么菌,对身体超不好的,不如咱们去逛逛百货公司地下街,老婆我给你挑瓶最适合健康的饮用水,如何?」
瞧瞧这妮子贪婪的直想往外跑的欢喜表情,还亲昵的拉紧她一向嫌弃的手肘,呵,也唯有这时候,看着她渴望外出的可怜表情,柴崎介才能稍稍消解心中对她万般的怨恨。
虽然那只有万分之一。
「好哇,不过,有个人每次出门都得得到莫利寿的同意,我在想呢……」
柴崎介话都还没说完,莫利喜已经甩开了他,并将自己抛在软皮沙发上。
「怎么了?」
「哼,假惺惺。」
一同居住在玫瑰坊新屋已经一个星期了,两人虽然不满彼此,但总算也找出了某种适应对方的平衡点。
柴崎介讨厌被她任意差遣,但怕她一状告到母亲那里,所以忍气吞声当个乖乖老公;莫利喜不爱看到他的脸,可有了他,出门的机率变高了,所以只得忍着。
而他们最会的对白,就是假甜蜜、假熟悉。
「干么呀,甜心,老公我呢,恨不得马上带妳出门,可惜妳的身价高贵,行踪不得任意曝光。呵,可惜这里是台湾,若是在日本,我肯定天天带妳出门。」柴崎介幸灾乐祸的假说着。
他明知道莫利喜连个百货公司都去不了,更何况是搭飞机。
可他这句话,立刻让莫利喜恍然大悟的不再愁苦着脸。
「对噢,我们可以出国,那么人家就不晓得我好了的事了。」
柴崎介现在的心情是怪自己话多。
他一向不是个多嘴的男人,可为了对付这个鬼灵精,他费尽心思的运用各种嘲讽她的字眼来刺激她,谁知却……
「你说,去日本的哪里好呢?」
这会儿,他给自己出了道大难题,莫利喜已经当真要去日本了。
「我想想……」他心忖不妙,可又不能不理她。
就在他来回踱步,假装苦思了几分钟后,莫利喜已经忍不住兴奋的直接往他怀里跳。
「别想了,去日本的哪里都行。」
瞧她那德行,已经决定出走了吗?
「啊!去你日本的家好了,我没见过妈咪,爹地生前老说她年轻时的样子有多亲,还说多少达官子弟多么觊觎她的美色,上次跟爹地去日本时,我差点就可以跟她见面了。」
莫利喜笑得非常开心。
她完全没意会到,自己正抱着一个跟她有着抛弃仇恨的男人。
在那瞬间,柴崎介被她那纯真的笑容给惹呆了。
想想当时在意大利餐厅的橱窗看到她时,他不正是被她那惹人注目的靓亮模样给吸引住的吗?
而莫利喜欢喜了半天,却频频等不到答案,唯见他神色有异,瞬间她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于是连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空气里布着尴尬的气氛。
「呃……」
「难怪妳绰号叫尤加利,是不是老爱抱人,所以被取了这个外号……咦,不对呀,那也应该叫无尾熊才对呀,怎么会是尤加利呢?」
原本莫利喜还有点害羞呢,没想到柴崎介双手抱胸,右手抚着下巴的山羊胡,一脸百思不解的样子,这惹恼了她。
「少啰唆,你马上去给我订机票,我要去日本。」
瞧她两颊飞扬的红霞,就算她是个爱发号司令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她终究才二十三岁,比起成熟的女人,呿,差得远了。
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居然被她那张无辜却跋扈的小脸给惹呆了两次。
他是怎么了?
压抑太久了?还是被她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神给迷上了?
「这件……」
「笨蛋,不准再拿我哥当借口。不管,你是我老公,老婆大人有令,无论如何不想留在家里,你快点给我想办法。」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嘛!
柴崎介哪有法子可想?要维护她的安危,唯一办法就是禁足。
「真要出去?」
「对,难道你不想吗?我已经在家闷得快发疯了。」
瞧她那夸张的口吻,不出门就会发疯,有这么严重吗?
「可妳以前不也被禁足,怎么还不见妳进精神病院?」
「柴──崎──介!」
只要她一叫他的全名,柴崎介就会遭殃,只见她动作利落的拿出手机,一脸准备要告状的样子。
「好,好,好,出去就出去,可去日本也没那么快,先在台湾逛逛吧!」
此话一脱口,他立即后悔极了。
要带着备受瞩目的老婆大人出门,那可得搬出十八股武艺才行。
可瞧她一脸欢欣,还高兴得几乎要拜他为神的样子,他真忍心让她一直待在家里──拿他当出气筒,不断的折磨他,还威胁利诱的摆出目中无人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