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任瑶第一次和刘贵妃正式见面,在她进宫六年多后,终于肯接受雷煜的安排,正式和这个已经深刻印在她心版的女人面对面。
「你要我用什么身分和她见面?」她仍是带点挣扎的。
这一点,雷煜看出来了,虽然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如此排斥他的母妃?「妳以为我会怎么介绍妳?」
「你的师妹?古岩的女儿?新上任的红衣卫座首?两个月前把你打得头破血流的女人?都不是?」她拧眉咬着下唇,眼珠子一转马上眉开眼笑。
「我知道了!是吉祥的最新偶像!」自从比武那日后,吉祥就开始崇拜起身怀武艺的任瑶。
因为比起弱不禁风的皇族女眷,任瑶美丽的外表加上漂亮的武打招式,更能深深的吸引她。
雷煜想不到她想来想去,想到的还是这种答案。「全都是,但我怀疑依妳的伶俐,会猜不透真正的答案。」
是不该猜不到的。「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吗?」
她的用语让雷煜有一瞬间的怔忡,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带着一丝的无奈和浓浓的歉意,还有更多更多融不化的疼惜。「是我的媳妇,也是朱雁国未来的『太子妃』。」
「听起来很了不起。」她挑眉,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模样。
「是很了不起啊!」他却是一副理所当然样。
「我不去了。」不爽去。
「为何不能为我稍微退一步呢?瑶,我对妳从来没有过任何要求,唯独这件事,我绝不退让。」
「那好!大家都不要退啊!我可不是非嫁你不可!」她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喔!
「妳这是在逼我用手段。」他沉下脸。
「那正巧也是我的强项。」她同样的表现出不输人的阵式。
再这样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雷煜太清楚她了,她身上有多少根刺,他还会不清楚吗?
她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
「妳不喜欢我吗?」看着她那张倔脸不经考虑地开口,他赶紧提醒她,「别告诉我,妳不敢说真话。」
哦!这不是提醒,是激将。
「……」任瑶的真话是说出来了,但她把话含在嘴里,咕咕哝哝的,任谁都听不清楚。
「能请妳说清楚一点吗?」
「喜欢又如何?我喜欢的东西可不少,你要我一个一个说清楚吗?有小翠花、吉祥,阿娘、红衣卫里所有听话的下属……」
「有像我喜欢妳那样的喜欢他们吗?告诉我实话。」他一径的逼她。
任瑶瞪着他,心底恨得想痛咬他几口,但她就是不甘心,她讨厌这种被人看扁的感觉。
「喜欢又如何!我不会为你改变我的立场,你想都别想!」
气冲冲转身欲走的身子刚踏出两步,又停在原地动弹不得,任瑶瞠目瞪着前方不远处的女人,掩不住脸上的震惊。
耳边随即出现这几年在梦中常出现的声音,是阿娘咬牙切齿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愤恨声--
是她!那个该死的女人!
瑶为什么要来看她?在宫中过得太快乐忘了阿娘了,瑶要弃阿娘不顾了,还说什么要替阿娘讨回公道!忘恩负义!跟那个男人一样……
瑶答应过阿娘的,怎么可以忘了……忘了我的恨、我的苦?
这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极地吹来的寒风,冻结了任瑶刚才激动的情绪,也让她从自身的矛盾纠结中挣扎醒悟过来。
是的,她对阿娘的承诺怎么可以忘?
但她也好迷惘?这真是阿娘要她做的吗?还是全是她一个人发了疯胡想出来的?
但,阿娘的恨她最清楚,阿娘死前那痛苦的斥责、扭曲可怕的死相……
我不甘心!瑶答应阿娘的就要做到!否则阿娘的恨永远不会消失……
而此刻,刘贵妃已从花房的方向迎面走来,那双温和的眼因为眼前陌生的女孩而迷惑着。
「啊~~是任瑶吗?」
「是的,母妃,儿臣终于把她带来见您了。」雷煜不着痕迹的上前挽住母亲,也顺势挡住任瑶的去路。
「真的像瓷娃儿一样好看呢!我等着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咦?要走了吗?妳进宫这么久,现在才肯来看我……奇怪,这话我好像对妳说过了?」刘贵妃边说着话语,边忍不住狐疑起来。
「母妃是第一次见任瑶,不可能同她说过话。」
「是啊!今天确实是第一次见面,等了好久……瞧我!又说着同样的话,任瑶会不会以为我不太正常呀!最近我老觉得像在作梦一样,明明睡得充足了,却又恍恍惚惚的,脚不着地似的,真是奇怪!」
「或许刘贵妃真的见过我。」任瑶冷凝着脸,有着绝然的表情。
「真的!我就说瑶儿真的很眼熟……那是在哪见过呢?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刘贵妃一脸的兴奋。
「在梦中。」
「瑶?别胡闹。」雷煜不喜欢任瑶这样耍着他母亲玩,尽管他再如何纵容她,也是不行的。
「是,遵命。」无所谓,她也是能屈能伸的。
谁猜得到呢?不想见到的人还是面对面了,并且是用这种方式,让人逃都逃不掉。
至少,今天有不虚此行的收获。
她亲眼证实了,刘贵妃正缓慢地陷入梦与现实无法分辨的混乱中。
「快进来吧!我要和瑶儿好好聊一聊,也让她尝几道兰花宴……」刘贵妃带头走进幽兰宫。
「瑶?」原本正要跟上的雷煜见任瑶仍站在原地,轻声的催促着。
「你说五年是吧?」任瑶似笑非笑的问,一脸的高深莫测。
雷煜挑起眉,对她突来的问题很感兴趣。
「就五年吧!如果五年后你仍有像今天这样的气势,如果五年后这个幽兰宫仍是今天的幽兰宫,如果五年后你仍敢要我的话……」她在转身离去前回给他一抹饱含深意的笑,眼中充满挑衅。
「那就表示你确实有赢我的本事,要我嫁给你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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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五年后你仍有像今天这样的气势,如果五年后这个幽兰宫仍是今天的幽兰宫,如果五年后你仍然敢要我的话……
雷煜支额坐在书房内,脑中不断重复着白天任瑶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向知道任瑶倔强不服输的个性,尤其在古师父的要求下,她是很有企图心的,但那些战斗力的背后同时也有一个驱动力--那就是得到古师父的注意和赞赏。
也所以,他一直把任瑶当成长不大、爱闹脾气的小女孩,尽管多年后她已亭亭玉立,出落成令人惊艳的绝美少女,但在他眼中,仍是那别扭到不行的异族小女孩。
但今天,他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虽然目前还无法指出真正让他放心不下的地方是哪里,但长年训练的警觉力,让他知道事不单纯。
任瑶已不再是个单纯的只会耍孩子脾气的女孩!
今天的话就是她给他的明示,也是一道不容他忽视的挑战。
他该怎么做?
在她表明了下定决心要搅得他天翻地覆后,他该作出何等回应呢?
是继续纵容她,还是得改用另一种方式来驯服她?「这真是让人头痛。」
「殿下,一切已备妥。」翔鹤带着一名换上夜行衣的红衣卫来到。
「好,就替我带个口讯到北麓山……」五年的时间到底能发生多少事?他倒是该事前好好安排一下,并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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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个夜晚,任瑶也换上夜行衣翻飞出宫,目标是皇城东的首富大宅院,也是当今皇后的胞兄--朱雁的国舅府,她仔细挑中的同盟。
「妳如何肯定我一定会和妳合作?」楚卓锋打量着这个大胆闯入他书房的女孩。
他是疯了才会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打交道,不过,看在她长得倒是少见的美丽下,就姑且听听她的异想天开吧!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同样的,我也不打算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上,所以这场交易是公平的,任何时候你想抽手都可以,只要你认为你有那个能力收尾。」任瑶很有自信的说。
「嗯,听起来很有那么回事,就不知妳的交易内容是什么了。」这么有胆色又有美色的女子,真是让人垂涎啊!
「我需要国舅支持后宫中某个女人。」
「这是笑话吗?谁不知道后宫中,我只会支持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皇后妹妹。」真是的,胆识、美色都有了,唯独缺了脑袋,真是可惜。
「当然,但这女人由我挑选,并且受我束缚,直到我们双方的目的达成,这傀儡下场可由你的皇后妹子来决定。」
谁都知道,皇后一连生下三位公主后便再无法生育,没有子嗣的皇后若不是楚氏一族势力太过庞大,早该被扯下后座的。
「这……」
「国舅可以慢慢考虑,先让我表现一下我的能力如何?」
「说来听听。」这更好,反正他不吃亏。
「我可先为皇后铲除一个眼中钉,让她疯也让她病,到时国舅再不会小看我。」她当然有这样的本事。
「我当然不会小看红衣卫的舞蝶座首,若一切没变的话,妳还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对太子的影响自是不能小觎。」这姑娘可真傲,让他愈瞧愈对眼。
「国舅一切看得很清楚。」她相信就算自己不自动送上来,这男人也一样会找上她或是毁了她。
大家彼此都是互相利用。
「我想知道妳刚才说的,我们双方的目的达成,所指的目的又是什么?」摊开说吧!
「国舅的目的只有国舅自己最清楚,不需我再卖弄;至于我的目的,除了要那女人生不如死外,就是废太子,再立另一个大家都看得顺眼的新太子。」
「嗯!看来座首是针对刘贵妃母子而来。」
「这秘密,国舅可要帮任瑶守着。」任瑶故作可怜状。
果然,马上引来一只猪哥。「当然、当然,这事只会有我一个人知道,座首大可放心。」心魂全被她勾走了。
「有国舅这句话,任瑶放心了。」她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
「当然,有了座首的帮助,我相信我们楚家也会赢面大增的。」
看来,这交易成了,她也把自己逼上不能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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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五年,或者三年、四年,就够雷煜瞧的了。
不到三年的时间,太子被废,幽兰宫的主子刘贵妃因病成疾,心神丧失,成了时疯时癫的疯女人,一个疯女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足以构成威胁的,但对宫内而言却是不祥的,所以,太子的母妃被遣送出宫虽是秘而不宣之事,其实早已众所皆知。
而这段期间,朱雁王宠幸的王才人被一封再封,将个没有背景靠山的王才人册封为景妃。
更让朝野震惊的是,景贵妃去年认了六皇子为义子,而传言朱雁王现今正打算立此子为新太子。
此事虽仅只是传闻,不过,最近皇室中各方势力动作不断,新旧势力倾轧,更使得这传闻的真实性大增,该不是空穴来风。
而后西南部落各族组成联军数度攻击朱雁国,雷煜受命带兵镇压,太子党再度发挥团结精神,为大皇子请命让朱雁王把红衣卫领导权续留给大皇子,如此卡位心态众所皆知。
现在,对各方人马来说,正是证明实力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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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座首,探子刚才回报,二皇子和部落联军仍在浴血奋战中,我们是否要马上加入战局?」
「再等一等。」身着戎装的任瑶挺坐在战马上,对远处的烟硝视若无睹。
「可是……大皇子交代给我们的任务不就是要来支持二皇子吗?我们这样……」这样见死不救,好像不太好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她自有分寸。
「可……」
副座耿直,人如其名是个耿直的武将,光是他粗壮的身体就有任瑶的三倍大,是这几年任瑶精心挑选的副手。
在她眼中,这种家伙在战场上除了适合冲锋陷阵外,最重要的是,可以替她挡掉要命的刀枪利箭。「再派探子出去,继续把最新消息传回来给我。」
「是……」
到下一个探子回报时--
「裹座首,我们是否该动身?」
「再等。」
又下一个探子回报--
「座首?」
「再等。」
又一个探子回报--
「再等?」
「等。」
无数个探子再回报后--
「二皇子兵力已剩不到五成了,座首意下如何?」再等下去,二皇子的性命就要没了。
「后方情报如何?」
「目前尚无大皇子的消息。」
「那就再等。」
「咦?!」那二皇子怎么办?
「你该知道,我们这趟的目的除了支持二皇子外,尚有何事?」任瑶哪会被属下问倒?
「就……就是等待大皇子从另一头山谷突围,和我们联成包围之势……」
「那就是了,不管二皇子的兵力最后能剩下多少,我们都不能错过这次将部落联军一网打尽的机会,把功劳献给大皇子,要不然,大皇子在朝廷上将会颜面尽失。」说得天花乱坠,任谁都难以反驳。
「是……」但……难道说,就要牺牲二皇子?
刚好又有探子来报,不同于之前那些从战场回来的探子,这次是后方的来讯。
「禀座首,探子回报,大皇子那边已经顺利越过山谷,只等我们这边下信号。」
「……」任瑶蹙眉沉思,显然这并不是她意料中的情况。
「座首?」万事俱备了不是吗?
「可惜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计划中,得到消息的部落联军会埋伏在山谷那一头,延迟雷煜的行动,而她,就可以边等边眼睁睁看着可怜的雷萨奋战到最后一刻。
如今情况有变,她绝对会找出原因的。「放信号!所有士兵戒备,准备迎敌。」
就在信号弹刚冲上天的同时,左右方同时响起联军战鼓,任瑶这支骑兵反被敌军埋伏围攻。
这下子不用找了,她知道自己被人狠狠的扯了后腿。
太子刚废,就想过河拆桥?
哼!未免小看她任瑶了。
这么没耐性的人,如何跟人谋朝篡位?更何况她报的只是私怨,两人间可说是完全没有冲突,这么无容量之人也让她没有合作的兴趣了……
她会让他知道,谁都别想小看她们姓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