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电话铃声,惊起了睡梦中的慕以思。
她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含糊问:「请问找哪位?」
「慕思小姐。」电话中熟悉的低沉嗓音,立刻驱走了她的睡意。
方仲飞?!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慕以思的眼皮立刻弹了开来,剎那间睡意全消。
「妳忘了吗?我要了妳的电话,好让我的律师跟妳谈赔偿。」
电话另一头传来他隐含戏谑的低沉嗓音,以及震天价响的重金属摇滚乐,吵得她耳朵隐隐发疼。
「拜托你可以把音乐关小声一点吗?这样我没办法说话。」她不满地抱怨道。
「恐怕没办法,我人正在PUB里。」
PUB?这种时候──慕以思瞥了眼床边柜上的闹钟,果然很符合方仲飞这个人的行事风格。
「你的律师呢?我想亲自跟他谈。」她开门见山地问。
虽然为了一套衣服是小题大作了些,不过她宁可跟他的律师谈,也不想跟他多废话。
「我的律师辞职不干了。」他干脆地回她一句。
律师也能辞职不干?看来这个方仲飞果然与众不同,连律师这种抗压性这么强的人都会被他逼走,看来他恐怕也是个惯性的滋事份子。
「所以呢?」她不冷不热地哼了声。
「所以,我只好自己打电话,问问我该为妳身上的那滩水付出什么代价?!」
这就是他精彩的结论?非得半夜打来扰人清梦不可的理由?
「方仲飞,这就是你的习惯?」她口气不善地回了句。
「什么意思?」
「喜欢在半夜两点的时候扰人清梦?你可以天天闲着没事干,我明天可还要上课哪──」
她劈哩啪啦地骂了一大串,好不容易喘口气,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随即回她一句。
「谁告诉妳我没事干?妳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没大脑的女人,怎么人家说的话妳都照单全收?」
「我──」这家伙,这会儿竟然教训起她来了!「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怎么赔偿?」她气呼呼地质问道,懒得再跟他争辩。
「妳要我怎么赔偿?要钱?还是一套完好如新的衣服?」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满不在乎。
慕以思楞了下。这她倒是没想过,不过,她一定要他为那天的狂妄与傲慢,诚诚恳恳地向她说声抱歉。
至于实质上的赔偿──她倒是没有那么想要。
「我要你诚心诚意地跟我说声抱歉,毕竟这是你所造成的疏失,尤其像你这样肇了事还表现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实在是很不应该。」她不满地唠唠叨叨数落起来。
「我的态度还不够诚恳吗?」他显得相当纳闷。
「当、然、不、够!」一个态度诚恳的人,才不会表现出一副这么盛气凌人的样子!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下来,只剩吵死人的摇滚乐,以及喧闹不休的人声。
「好吧!」许久之后,那端终于传来他勉为其难的声音。「我愿意为那天的疏忽说声抱歉。」
什么愿意?他本来就应该──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毫不谦逊的态度,还是让她很不满意。
不过,看在他多少开了口的份上,她也只好勉强接受。
「就只是这样?妳只要一句抱歉?」
「当然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向来不爱计较,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狂妄的男人。
「那妳到底要我怎么赔偿?」
「这……」训起人来口若悬河的慕以思一时也张口结舌。她还是想不出要他怎么赔偿。「让我再想想吧!」她心烦地敷衍道。
「慕思小姐,我没有很多时间。」听得出电话那头的语气已略显不耐,看来显然也急着要把这件麻烦给解决。
但偏偏他越是表现出焦急,她就越不想顺他的心意。
「我的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再见!」不等他回答,她径自挂了电话。
将自己重新裹回薄软的被子里,慕以思的唇边浮上一抹快意的笑,像是始终居于下风的弱者,终于出了口怨气,扳回一城。
闭上眼睛试着重新入睡,但被遽然打断的睡意却始终迟迟不来,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他方才的一番话。
这可恶的方仲飞,好像是天生跟她犯冲的,每回跟他扯上关系总没好事。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大可一走了之不再联络,但他却主动打电话来,表现出勇于负责的态度。
这个男人个性虽然不让人欣赏,不过负责任的态度倒是有几分可取。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悲观,这个人也或许还有救──
她只希望任务能尽快地圆满达成,好重新找回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像是预告她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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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妳要搬出去?」
餐桌上,两张嘴不约而同地停下咀嚼的动作,其中一张错愕的嘴里,还掉出半块肉。
「我都已经二十六岁了,也该独立了。」慕以思低头猛扒饭,心虚得不敢去面对双亲愕然的目光。
「要独立也不必搬出去啊,在家有爸妈照顾妳多好──」
「妳看妳,妳就是这样成天唠叨不休,女儿才会想要搬出去!」慕老爹不满地打断妻子的话。
「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不照顾她能照顾谁?瞧你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似的──」
「本来就是妳,谁要妳每天啰哩啰唆,女儿都大得可以嫁人了,妳还当她是三岁小孩,甚至天天到学校去给她送便当,别说学生了,就连其它老师看了都会笑话她!」
「我是怕外头的东西不卫生又不营养嘛!以思从小体质就差,万一──」
「还万一咧!女儿都要搬出去了妳还万一什么?」舍不得女儿的慕老爹,把这口气全出在妻子身上。
毕竟以思这个女儿可是他们结婚十年好不容易得来的,从小到大可以说是呵护着长大,现在突然说要搬出这个家自己独立,一时之间两老怎能接受?
「爸、妈,你们别吵了,我已经租好房子了,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明天我就搬出去。」
匡啷一声,椅子应声而倒──慕老爹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
「明天?这么快?思思,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妳一定得好好想一想,千万草率不得啊!」慕老爹连哄带拐地试图挽回女儿的心意。
「是啊,思思,妳要真搬出去了,我跟妳爸不知道会有多寂寞的──」慕母更绝,已经揩起眼泪来了,她知道女儿一向心软。
也莫怪乎两老要这样活像演连续剧似的洒起狗血,实在是慕以思从小到大没离开过他们身边,这下突然就说要搬出去,他们说什么也放不下心啊!
「妈,我就住在白马山庄,妳跟爸想来看我随时都可以来,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面了!」
被赶鸭子上架,去感化一个她压根不想见到面的男人,已经够叫她郁闷了,这下爸妈还要来参上一脚,这让她心情更是糟糕到极点。
「白马山庄?」
突然间,空气像是瞬间静止了。
慕老爹瞪大了眼,慕妈忘了擦眼泪,四只眼睛震惊地盯着她。
「思思,妳──妳哪来的钱?白马山庄可不是普通的地方,那、那可是有名的高级住宅区耶──」慕老爹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说思思,妳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别去学人家给有钱老头包养什么的喔……」
包养?要不是心情太糟,慕以思肯定会笑得在地上打滚。
拜托,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她很清楚,既不是什么艳惊四座的大美女,也不是那种前凸后翘、妖娆妩媚得能酥进男人骨子里的性感女神。
顶多,只能算是清秀罢了,她哪有什么能耐让人包养?老妈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的女儿了!
说来说去,这一切还不都是方仲飞那个家伙害的。
原来,这个人不但是个哈佛博士,还住在知名的高级住宅区白马山庄里,方校长为了让她有机会接近他,还特地为她租下白马山庄里的一间小公寓。
但是能住进名闻遐迩的高级住宅区,她却一点也没有雀跃的心情,反倒沉重得像即将被送进刑场似的。
「妈,别逗我笑了!」她有气无力地朝母亲翻了翻白眼。
「我哪有心情逗妳笑?拜托妳,这件事情再好好地考虑一下,至于租好的房子妈可以──」
「妈,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拜托妳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安排,不要干涉我好吗?」
原本还有些抗拒搬出去的慕以思,此刻突然有种想展翅独立的冲动。
她的确喜欢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感激父亲像珍宝一样把她捧在手掌心,可是──她是个二十六岁的成人了,还能接受这样的保护多久?
她毕竟是要长大的啊!
不理会父母欲言又止、不时投来的探询目光,她草草将半碗饭扒进嘴里,径自起身回房,将原本无心收拾的一干物品,开始打包装进旅行箱里。
既然她因为一时心软,冲动地答应方校长接下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样也好,就当这是个全新的开始吧!
或许这个可能需要费时颇长的艰巨任务,会让她做得心甘情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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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以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了校长的一句话,她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搬出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还当起了狗仔,跑到这里来就为了感化一个肯定没药救的男人──
事实上,她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说来说去,都是心软害了她!
「唉……」忍不住,她又重重叹了口气。
现在,她孤伶伶的一个人,住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为了搬出来,她还跟爸妈革命了一番,看着窗外矗立的全是豪华气派的别墅,她却一点归属感也没有,空气中阵阵传来的饭菜香,让她更加想念起温暖的家。
已经搬来好几天了,房子大致上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她也没费心带来太多东西,只衷心地希望能尽快达成任务,就可以赶紧搬回家。
但一个星期过去了,除了知道他的别墅里每天都会进出不一样的女人,他的生活作息也十分不固定外,她依然对他一无所知。
甚至,她竟有种鸵鸟心态地想逃避去面对他,反正他那么忙──
慕以思,妳别再自欺欺人了!她颓丧地告诉自己。
她可是受了校长的托付而来,总不能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一直躲在这里,想感化他,她必须设法接近他,打入他的生活才行。
但是在她眼中,对面的别墅就像个龙潭虎穴,恐怕一走进去就生死难卜,她不知道为了一时的慈悲,这样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又看了眼对面豪华的别墅,微暗的天色里,房子是一片漆黑,显然没有半个人在家。
根据她这几天以来的观察,慕以思发现方仲飞那家伙真的很忙──忙着换女朋友!
从第一天开始,她就看到他家里不断有女人进进出出,每天都是不同的脸孔,环肥燕瘦都有,俨然就是个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
一想到要跟这男人打交道,她就有百般的不愿意,她发现方仲飞这个男人不但危险,而且很复杂,他的世界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校长把这种艰巨的任务交给她,会不会太看得起她了?像方仲飞那种男人,哪是一个区区张老师就能劝导得回头的?
突然间,她听到窗外传来汽车奔驰而来的引擎声。慕以思往窗外一看,只见一辆鲜红色的跑车,在对面的别墅门口急速煞车,随即自车上走下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是方仲飞!
从她的位置看过去距离有些遥远,但从男人走路潇洒、狂傲的姿态,很容易猜到他的身分。
火速冲到窗边,慕以思小心翼翼地观察对面的动静。
只见方仲飞挺拔的身躯三两步绕到副驾驶座,绅士地打开车门,一名女子从车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光从她的背影就能判断得出来。
女子有着相当修长姣好的身材,一身紫色的雪纺纱洋装,更加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段与白皙的肌肤。
在方仲飞亲昵的环抱下,女人款摆着腰臀跟着走进屋子里。
她发现方仲飞交的女朋友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那种脸蛋平凡、身材普通,整体只有「平凡普通」四个字可以形容的女孩子,完全看不出任何让男人着迷的优点。
另一种则是性感美艳型,无论是脸蛋也好、身材也好,无一不是上帝精心的杰作,举手投足怎么看怎么美。
不管是方仲飞宁滥勿缺也好,还是他有特殊的品味也好,总之他好像没有一天清闲过,有时候甚至一天之内有好几名不同的女子上门。
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本事,凭着那张俊脸,连那种美得像大明星的女人都追得到,一个个小鸟依人,对他百依百顺的──
突然间,她蓦然惊觉自己躲在窗边偷窥的诡异举动,突然感到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
她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竟然会有当起狗仔队窥探人隐私的一天。
她可是个老师耶,又不是无所事事的闲人!桌上还有一堆教学计划、教案等着拟,她却不得不站在这里,看一个滥情的花花公子如何周旋在众多女人间,宛如看一场番石榴又糟糕的连续剧,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进退不得的窘境?
想归想,她还是一直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随即屋子的灯亮了起来,接着是二楼的某个房间。
从窗户透出来的光影,显示出两个人影正紧抱在一起,显然正吻得难分难舍,她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两抹身影,直到他们双双倒下,消失在那团昏黄的灯光里。
从位置研判,那肯定是方仲飞的卧房,而他们肯定正在──
唰的一声,她用力将窗帘一拉、背过身,小脸迅速涨红起来。
一想到此刻在不远咫尺正在发生的事,她的脸蛋就无法自制地滚烫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
说她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已经二十六岁的她,从小就是个爱念书的书虫,求学过程一路顺遂,一直到上了大学、进研究所,除了念书、做报告,她从没余力去玩乐、谈恋爱。
曾经有过的几个追求者,在她不假以辞色的拒绝下,也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而如今她已经二十六岁,别说是跟异性牵手、接吻了,就连恋爱都不曾谈过一回。
其实她也并不是那种理想崇高的卫道者,只是觉得男人有交友的权力,但在婚前就该尊重女性,像他这样简直是糟蹋女性尊严嘛!
霎时,原本哀怨不甘的情绪全被义愤填膺给取代,想也不想地,她立刻转身朝大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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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地操控着方向盘,方仲飞往熟悉的回家路线一路奔驰。
身旁的女人不断用丰满的胸部诱惑地磨蹭着他的手臂,让为了工作没日没夜忙了近一个礼拜,几乎是过着清教徒生活的他,冲动得几乎克制不住。
「你真讨厌,这么久没来找人家,一来就要把人家带回家,你好坏喔──」女人嘴里嗲声嗲气地埋怨着,却依旧奋力地挑逗他。
「别告诉我妳不爱!」
方仲飞邪气地睨她一眼,他知道在这方面,何天莉的需求不亚于他,两人可以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讨厌!」何天莉娇嗲地骂了句,又再度往他怀里磨蹭。
也幸好方仲飞应付多了女人、定力够,还能利落地操控方向盘,没让整辆车开上安全岛。
狂踩油门一路飞驰到家门前,他拥着何天莉追不及待回到屋里,大门一关,立刻熟练地剥除她身上的洋装,大步往楼上卧房走去。
两人激烈地热吻,急切剥除的衣服也沿路散落,好不容易来到卧房,方仲飞一脚踢开房门,将已然一丝不挂的何天莉丢上床,立刻紧跟着压上她。
抱着怀里令人血脉贲张的女体,方仲飞身下紧绷的亢奋让他几乎忍不住,就在他用力扯掉上衣,长裤,正要一举挺进那湿热温暖的极乐天堂时,突然间,大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门上的铜铸门环猛力扣着门板,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向来宁静的社区,方仲飞蓦然停住动作,痛苦地抬头望向窗外。
该死的,这个不识相的程咬金,非得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搅局不可吗?
「仲飞,门外……有人耶!」身下意乱情迷的女人,用软绵绵的声音提醒他。
「别理他!」他身下亢奋得几乎快爆炸了,哪管得了门外的人?
他试图想忽略那种催魂似的噪音,再度俯下身,准备满足自己几天未释放的欲望──
砰砰砰──门外的声音敲得更加响亮,接着传来附近邻居不满的抱怨与愤怒的咒骂。
「拜托,几点了?我们家孩子明天还要上课哪!」
「不要再吵了,再吵我就要叫警察来了──」
但显然,来者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不满与咒骂,依旧固执地猛把门环,像是非敲开那扇大门不可。
终于,逐渐升起的火气,取代了原本磨人的亢奋,他咬牙跳下床,捡起裤子往身下一套,怒气冲冲地大步往楼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得在晚上十点多,这样惊天动地来拜访他不可?!
唰的一声,他猛地拉开门,不管来者是谁就是一阵怒吼。
「该死的你到底有什么──」愤怒的咆哮在看清门外的程咬金后,戛然而止。
缓缓瞇起眼,方仲飞仔细审视她好半晌,终于从那张小巧清丽的脸蛋,以及那双闪着怒气的晶亮水眸,认出了这个程咬金。
「是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