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呼呼地走出大厅,言馨不自觉地来到外场宴会的夜樱花园。
她随便找了棵较隐密的樱花树席地而坐,望著头顶上那低垂的樱枝,感到脑海一片混乱。
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更需要有个天使来告诉自己,她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
虽然经常和老爸斗嘴吵架,但毕竟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她也是他唯一的婚生儿女。她清楚的明白,从小父亲总是对她特别严格,就是希望她能够比其他的私生儿女争气优秀,好名正言顺地接管他的百年家业。
可惜的是,她天生对从商谈生意没有兴趣,要她接管言家底下有数千名员工的家族企业,简直是天方夜谭。
父亲会帮她答应这门婚事,绝对有他的特殊理由和难处。
姑且不论朱金华的外貌个性如何,从他对商业界的熟悉和宽广人脉,他的商业能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今天故意花了一整天和朱金华相处,无非是想乘机探探他的口风,想要了解父亲为何会和朱家牵扯上这门婚约?并想办法让朱金华知难而退。
结果一整天下来,不但没探出任何口风,而且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让朱金华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这消息要是传到老爸耳中,绝对又会让他气得气喘发作,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个不肖女。
唉,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回台湾去磕头道歉,请老爸大发慈悲,不要把她下嫁给朱金华吗?!
“唉……”
“有什么我能够为你效劳的?言馨小姐。”
叹气声才一出,一道完全陌生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言馨吓得连忙站起,冷不防地,和身後的男人撞得满头彩。
“唉哟!好痛……你的头怎么硬得像钢板一样?”森流川抚着挨撞的下颚,痛得眼泪差点直流。
“还说呢!莫名其妙的站在人的身后,鬼鬼祟祟的……”言馨摸着撞疼的脑袋,委屈地抱怨着。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当她的视线和身后的男人交会时,她伸出一指神功,张大小嘴惊望着眼前一身豪华黑礼服的森流川。
“是你?!”
“原来你就是昨天晚上在银座酒店前踢铝罐的女孩!”森流川被她这么一撞,再被她这么一指,他忽然想起昨晚的画面。
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昨晚的作为的确令人印象深刻。当然,今晚更是。
“你为什么会躲在我身后?”她见他意图不明,警觉的主动退离他好几步。
“我当然没有恶意,不用那么紧张嘛,虽然你真的可爱到令人忍不住想抱抱你。”他甩了甩头发,摆出一副自认风流倜傥的帅姿势,彷佛有许多星星和玫瑰花不停围绕在他四周发光发亮。
“怎么今晚参加宴会的人不是肥猪就是变态?!”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我才不是变态咧,你有见过这么帅的日本变态吗?!”森流川又甩了甩头发,这次围绕在他身旁的是香水百合花。
“怎么啦,是不是被我俊美过度的帅脸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自恋过度的毛病在他身上展现无遗。
正想开口,言馨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走了过来,一起坐在庭院的凉椅上。
“光一,喝了这么多酒,你一定很热吧?!看你,额头、脖子都流出满身汗了。来,我帮你解开领结和衣扣,我们擦擦。”一位金发美女拿起手帕,嗲声嗲气地动起手来。
“的确是很热……”满身酒味、半醉半醒的林光一,手上拿着酒杯,任由金发美女解开他的衣扣。
不小心撞见这一幕的言馨,整个人好像忽然被掏空般。“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光一吗?!原来他甩开来宾,躲在这里和美女逍遥快活,哈哈!”森流川故意乘机在一旁加油添醋。
“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不管是台湾还是日本男人都一样。”言馨实在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地转身奔离。
要是她继续待下去,恐怕等一下就是乱吻乱抱,接着宽衣解带,在幽暗的隐密花园中演出限制级成人画面。
“言馨小姐,等我一下!”见她忽然转身就跑,原本等着看好戏的森流川连忙追上。
他这一喊,惊醒了原本处于半醉半醒状态的林光一。
刚刚是好友森流川的呼喊声音,但“言馨”这个名字他却不曾听好友提起过,难道他又放着这金发旧爱不管,又花心大发,勤追起新妹妹了?
“光一,时候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苏菲娜,你放着流川不管,整晚缠着我,是不是又因为流川花心而和他吵架了?”面对好友亲密爱人这忽然的温柔攻势,林光一当然不会笨到没发现异样。
“没……没有啊,反正流川就是那副花心样,我才不会在乎呢!跟在他身边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苏菲娜心虚的连忙否认着。
“没有吵架就好。”他总算放了心。“对了,谢谢你昨晚的帮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闭着眼睛帮女孩子换睡衣呢!”
“不客气啦,反正我现在就住在流川家里嘛,举手之劳而已。”她笑了笑。“对了,那个女孩子呢?怎么没看见你带她来参加宴会?”
“她”早就走了。”他叹了一口气。
她好奇地问:“你很喜欢她啊?”
“我也不知道,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摇头苦笑。
一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一股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从露寒黑夜中缓缓升起的一道曙光般,暖暖的、温温的、柔柔的,但温暖中却又带着黑夜未褪去的寒冷。
“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我已经酒醒了,你赶快回去陪流川吧!”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流川要我送你回去……”
“你说什么?!他交代你送我回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光一眉头蹙得死紧。
这里头果然大有问题。
“我……”完蛋了!这下子可是露馅了。
说溜嘴的苏菲娜吞吞吐吐,美丽绝伦的成熟脸蛋上却有着不相称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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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先生,你干嘛黏着我?”言馨奔离花园后,胡乱的跑到饭店的喷泉池区。
大帝国饭店前的这座喷泉,以仿造罗马千泉宫闻名,沿着人工波浪造型的山坡,数以百计的人工泉水一泻而下,既壮观又浪漫。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套话还没成功,他怎能如此轻易就让她离开?
“我不需要人送,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疲累已经显现在她脸上。
“那么只要你告诉我,今天早上你和光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哭哭啼啼的离开光一家?”他开门见山地问,一心只想要得到可以让他放年假的情报。
她不满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哭着离开那臭男人的房子?”
“我早上在门口撞见你啊,可惜你的泪水淹没了你的视线,才没发现我这个帅哥从你身边经过。”他一脸可惜的耸耸肩。
“我不想再谈论那混帐东西,更不想听到有关‘林光一’这三个字的任何事情!没耐性、不温柔、爱管闲事,又以为自己是大好人。不过是收留我一个晚上罢了,他以为他是谁啊,竟然为了不想迟到这种小事,开始对我大小声?!”
“而且只给我九分三十秒的时间,要我匆忙换衣服、匆忙梳洗和匆忙吃早饭;人家是女孩子耶,至少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够做完这些事情嘛!你说是不是?”
明明自己说不想谈论的,却又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大堆。
“原来如此!那家伙的确向来没耐性,尤其对女人和小宠物;不然,他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怎么会没有女人在身边,还养了一只可笑的机器狗。”终于套到情报的森流川,笑眯眯的猛点头。
哈,他的一个月年假已经轻易到手了。
就在森流川大笑的时候,一道杀人般的目光忽然从两人身后刺杀过来。“是吗?”低沈的嗓音令他的笑声像是忽然断带,中止住。
“……光一?!”森流川以全世界最慢的僵硬速度转过身,见到原本应该和苏菲娜在一起的好友。
一旁的言馨,在见到林光一的瞬间,同样也是一脸做贼不幸被抓到的惊愕样。
唉,又再次印证了老爸说的话,果真是坏事做不得,坏话更说不得,现在被当场抓包了吧!?
“不要走!”见到言馨脚上抹油想跑,林光一二话不说地追上去。
她跑没两步,就被林光一整个人拦抓下来。“放手,你干么抓住我这个疯婆?!”
“你竟然还在记恨早上的事情?!”就因为今早他骂了她一句疯婆?他双手紧抓着她的细腕,死也不放。
“当然,我这个疯婆已经说过,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大混蛋了!”她死命甩开手挣扎着,却反而被他拦腰定身抱住。
第一次两人如此面对面的亲近。
他看着她,波涛汹涌般的复杂情绪,拍打着他的交感神经。
对她,他该如何是好呢?生气?无奈?还是一笑置之?
“放……我……下来……”微小不稳的声音自她小嘴中溢出。
他为何这么看着她呢?他此时的眼神令她相当不安……
疑问还在心中,他却忽然松开栏在腰上的手,双手捧起她的脸蛋,狠狠地吻了下去。
什么?!言馨还来不及知道怎么一回事,他的双唇已经落在她的唇瓣上。
重重的、快速的、粗暴的、毫不温柔的定住她的唇,流窜在她唇内的芳香上。
他在干什么?!竟然当众强吻她?言馨睁大了眼睛,失焦的双眼因过近的双脸距离而感到头晕目眩。
她想推开他,想讨伐他这失礼的举动,却一点也使不上劲;她的每一分抵抗和不愿,反而成为他侵略的加速力。
直到惩罚足够了,他才离开她的唇,方才眼底的黯然失意已被炽热激情所取代。
“下流!”羞愤不已的言馨伸出手来,小拳还没挥出,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你到底想干么,快放我下来!”她生气地吼着、挣扎着。
“闭嘴!”
林光一根本不理会她的乱打乱叫,二话不说地把她过肩扛在身上,单手压着她的大腿,就这么离开了千泉喷水池。
“见鬼了……”一旁的森流川看傻了眼。
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确信自己刚才见到的全部是事实,不是幻觉。
“怎么会这样?光一先生连那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啊!”随后赶来现场的苏菲娜,同样看愣了眼。
“什么?他到现在连言馨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胆敢把人当着我们的面强行带走?!”他的帅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怎么可能?!不苟言笑、一板一眼、温文儒雅、鲜少近女色的主子,竟然当众掳走了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番女。天啊!
森流川不放心地追问:“苏菲娜,你今晚到底灌了光一多少酒?”
“不多……半瓶XO的份量罢了。”她小声回答。
“真的是这样吗?半瓶酒就把光一醉成掳人强盗犯?”他怀疑的蹙眉。
“两……两瓶半。”她一脸歉意的干笑。
就在这时,昏黄夜灯中远远滚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到我的未婚妻被人带走了!是谁带走她的?快说!”气喘如牛的朱金华紧张兮兮地抓着森流川追问。
“宝贝,我们两人一直在这喷水池前约会,你刚刚有看到谁带走什么人吗?”森流川推开猪仔,向前拥抱同居女友,一脸贼笑地问道。
“没有啊,这里一直只有我和阿娜答在玩亲亲,哪有什么人被带走呢?!再说,这位有福气脸的大哥,你的未婚妻,吨位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吧?!”
“就算被人带走,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任务呢!现在这种粗活,没有绑匪要做了啦,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找找看吧!”苏菲娜用着流利的中英日文,很有默契的配合着演坏人戏。
“胡说!我明明就见到一个很像是……很像是光一先生的人带走言馨!”他不服气的辩驳着。
“喂,朱少爷,你没凭没据怀疑我们SOMY的经理掳人,小心我会代表经理控告你毁谤喔!再说,我们的光一经理这么优秀杰出,就算你的未婚妻被他绑走,也好过她被迫睡在你的双人猪圈吧!”森流川一脸嫌恶地赶他走。
这家伙是小泉的忘年之友,要不是小泉的邀客名单上有他,光一和朱家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台资的银行和日系的企业,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谁理他啊!
“好,就不要让我抓到言馨是被林光一带走的,不然我们的跨国官司有得打了!”朱金华不屑的闷哼一声,气呼呼地迈着笨重迟缓的脚步离开。
“流川,你今天的脾气特别大哦,虽然朱金华这家伙在社交圈不太得人缘,但是你今天的做法也太过火了,这样显得朱金华很可怜呢!”倚偎在他怀中的苏菲娜显然无法理解男友的作为。
“谁叫光一那家伙瞒着我交女朋友,真是令人生气-.”他牙痒痒的抱怨。
她轻笑地说:“呵,原来你在吃言馨的醋啊!”可怜的朱金华成了友情吃醋战的无辜出气筒了。
“等一下回家后,我得先去警告光一,免得朱金华这家伙真的杀到光一家去找人。”语气净是忧心。
“好吧,那我们就早点回去好了,光一这最出锋头的宴会主人都不在了,宴会也没啥搞头啦!”她甩了甩法式洋娃娃般的金色髻发,甜蜜地勾起同居爱人的手臂,如影随形的相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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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一!你现在立刻让我下车!不然我就要跳车了!”像小鸡一样被拎上车后,言馨不断拍打车门,不死心的企图离开。
“你安静一点行不行,我今天已经累了一整天了。”见她体力充沛的像今天早上刚起床似的,他不禁由衷感到佩服。
“我跟你又没有任何瓜葛,你干么抓我进你的车?!”好不容易终于打累骂累了,她不甘愿的静下来休息。
“你怎么知道我叫林光一?是不是流川告诉你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皮夹内的证件已经被她看过了。
“我当然知道你叫林光一,还知道你是研发出SOMY狗狗的教练。”口渴的她没好气地应着,眼睛又瞄到他车上的那罐乌龙茶。
竟敢还没丢掉那罐放有安眠药的饮料?难不成这色狼还想利用它来迷昏其他女孩子?她生气的狠瞪他一眼。
“我不是什么狗狗的教练,而是电子宠物业界的教父。”他边开车、边认真纠正她。
“我才不想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一想到他刚刚在众人前强吻她,言馨就一肚子气。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这日本色狼最好现在就被车子撞死算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光一终于开口请教芳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原来他还不知道她的姓名,真是更令人生气!就连森流川都莫名其妙的知道她的名字,为何独独他这么后知后觉?
“你不告诉我你的大名,我就叫你疯婆一辈子喽!”他很坏的威胁她,偷偷欣赏她嘟起小嘴的可爱生气样。
“好啊,随便你。”冷应一声,她闷闷的缩起双脚,撑起双肘。
“今晚你为什么会在宴会上出现?我记得受邀名单上并没有我不认识的客人,除非你是今晚客人带来的神秘女伴。”他试图从名单中推敲出她的姓名。
“哼!”沈默以示抗议。
“今晚唯一从台湾来的客人就是银行小开朱金华。”
朱金华这三字一出,当下让沈默抗议的言馨变了脸色。
“朱家向来保守重传统,而且朱金华身边的女人更是少得可怜……”
“这世上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有条件花心。”她不屑地咕哝。
他笑了笑。“会让朱金华带来参加宴会的女孩子,只有朱家未来的媳妇;听说朱家最近和台湾言氏家具的千金有婚约,除非你不姓言,不然放眼望去,今晚的宾客名单上不该有台湾女孩出现才对。是不是啊,言馨小姐?”
这话一出,当下让言馨睑色更是难看。
“我们可真是有缘,老是巧遇;昨晚意外初遇,今晚又意外重逢。”他话中带着笑意。
“谁跟你有缘……”她又渴又饿地低喃着。
车子依旧像昨晚的南洋岛国一样,既暖和又平稳舒适,令人昏昏欲睡;要不是她今晚肚子饿得发痛,她绝对又会不知不觉的昏沈睡去。
咦?昨晚她就是这种相同感觉,喝了一口茶后就偎着他的大衣睡着了……难道安眠药一事,真是她的多疑心错怪了他?!
言馨抱着些微困惑,偷偷瞄向专心开车的林光一。
其实他这个人还挺温柔体贴的,不像老爸那般霸道专制,而且还会嘘寒问暖、煮早餐给她吃。对她和言家来说,男人下厨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只是,就算他再温柔好心,也不能够随便吻她啊!她和他才刚认识而已,况且他也不爱她,怎么可以那么随便呢?!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啊。
“是不是又渴又饿了?我们去餐厅吃些东西吧。”见她老半天不说话,他还以为她睡着了。
侧头一看,却见到她匆忙收回打量他的眼,双颊微红的假装闭眼休息,令他忍不住反过来打量她。
今晚的她美丽极了!镶有珍珠的亮缎露肩晚礼服,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和优雅的气质;简单流线的剪裁造型,更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包里出令人惊叹的诱人风情。
她就像是一颗散发温暖亮泽的神秘珍珠,令人忍不住想要把她占为己有,不让别的男人得以窥探。
“我不想吃东西了……”闭眼休息的她,话还没说完,睡意竟如海涛般席卷而来,诱使她沈沈入睡。
“不管你喜不喜欢那门婚约,我都不会让你嫁给朱金华或其他男人。”他拿起昨晚的羊毛外套,再度覆盖住蜷缩着身子的她。
她挪了挪身子,天真安稳的睡颜令人迷恋。
如果他是渴望温暖的飘泊旅人,那么她就是顶上的亲亲小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