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博承心不在焉,他打翻玻璃杯,弄湿档案;他在会议上不知所云,整颗心、整个脑袋想的全是该如何面对育箴。
清晨他醒来,育箴已经出门,他猜,她和自己一样,不晓得如何面对。
他们的合约形同废纸,两个同在屋檐下生活的男女,不可能互不干扰,尤其在昨夜的狂欢之后,他们还能是单纯室友,还能回到过去的疏离陌生?
认真说起,是他先超越封锁线,是他制造两人的亲密空间,谈责任,他必须负上大部分。
昨天,扪心自问,他真的完全没有知觉?
并不,酒精或许松懈他的警戒,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擦枪走火的危机在哪里,为什么他不阻止自己?
是不是,私心里,他在期待发生事情?
再往深层处思考,他为什么期待事情发生?
因为育箴的美丽温顺?因为她的聪明慧黠?还是因为她的体贴善良?原因太多,他找不出正确,然而,他确定的是,自己不后悔。
想过一整天,他终于找到说词,他愿意和她在一起,和她共同面对生活问题,也许他们没有爱情,但可以像亲人般生活。
问题获得解释,面对育箴,他不再怀疑,于是早早地,他下了班。
走出公司,天灰蒙蒙的下起雨来,坐进汽车内,扭开收音机,才知道强度台风登陆,调转车头,他准备到育箴的事务所接她,但是,很不巧,又一次,他没接到人。
打手机,她关机;赶回家,没见到人。
眼看天黑,风雨越增势力,博承的心悬上,摆荡。
他再打电话,事务所没人接,所有人都下班了,为什么她不回家?就是要办庆功宴,也不该选在今夜。
入夜,心更慌了,博承等不及,拿把伞到楼下等她,几次狂风大作,吹翻伞花,淋了他一身湿。
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愿意面对他吗?她想躲起来,假装昨夜不存在?
好好,她想怎样都可以,要耍脾气?OK!不想面对他?OK!只要不是在风狂雨大的台风夜,什么都好商量。
两条长腿在灯下徘徊,博承设想几百个状况,每个状况都被他推翻掉。
终于,出租车灯亮起,育箴纤细的身子从车门后出现。
一见她,博承大步往前,逆风,伞又被吹翻,他索性扔下伞,走到屋前为育箴打开门。
发现他,全身湿透的育箴突地飞奔向他。
不管了、不管了,不管关系是室友或更多,不管她是抢着做事的颜育箴,不是处处要人照顾的周蓉蓉,她需要一个大大的怀抱,需要一个可以供她流泪、让她发泄的空间。
搂住他,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紧紧回抱住她,所有坏状况在博承脑中绕圈圈,第一次,他发觉即便能力再强,她也是个小女人,需要一双肩膀和很多的保护。
她在发抖,全身抖得厉害,他增加手臂力量,收纳她的身体,也收纳她的恐惧。
顾不得雨水包裹他们的身体,他只在乎她的伤心。
「怎么了?」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醇。
「小孩被打成重伤,都是我害的,我不应该存一念之仁,当时,我想过吴小姐的前夫有暴力倾向,把孩子留在他手上有危险,但我觉得不该咄咄逼人,吴小姐赢得诉讼,让孩子多跟爸爸几天,不会有事的,哪里知道……你说对了,我的人类心理学不及格。」
她说得很快,拉拉杂杂的全是自己纷乱思维,没想过别人是否听得懂,她只想说,一直一直说。
更快地,博承抓住她话中重点。
「是监护权判给母亲的小孩子?」
「我想不出,怎么有人可以对亲生儿子做出这种事,既然他不爱孩子,何必在乎孩子判给谁?我不懂他是什么心态,你没有看到孩子,他全身都是伤,用皮带抽的、用棍子打的,他甚至抓他起来撞墙壁,他只是个四岁小孩啊!」搂住他,育箴又哭又喊。
「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愿意前妻得到,他想用孩子来惩罚前妻的意图,却因败诉不能得逞,所以……他狗急跳墙了。」
博承亲亲她的发际,打横将她抱起,抱到廊下躲避风雨。
「是我逼得他不得不?」
「不,是他逼自己,很多行为、性格注定了自己的一生。」
他没放下她,让她坐在膝间,湿透的他抱住湿透的育箴,纯粹因为……她在发抖,而他没让女人在身边发抖的经验,所以,他不打算破例,坐在藤椅上,他拥她更紧。
「不,是我的错,我设想过这个坏结果的,但我选择相信父子天性,没想到……我的选择彻底错误!」
窝在他怀中,她的声音不再高亢,彷佛有了他的胸膛,她得到足够安慰。
「妳有机会弥补。」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下传,止住她的泪水。
「我该怎么做?」
「想想妳的专业。」他提醒她。
「对,我告他,告死他、告到他进监狱、告到他永远不能再见儿子。」
「对,明天早上,我陪妳去探望吴小姐和小孩,看看有什么是我们能帮的,然后妳到事务所,和同事讨论,如何对付这个狠心的父亲。」
拂开她湿淋淋的长发,他介意起她的情绪,他不爱她低落,他喜欢她斗志高昂,他对她这个亲人越陷越深,没关系,反正他决定「撩」下去,决定了他们的契约不会到期。
「去洗个澡,别让自己感冒,告人需要很多体力。」
点点头,育箴环住他的腰,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她爱他,注定是一辈子的事。
「有你真好。」
「我是个不错的男人,只要妳不要找我谈爱情。」
他把安全距离标出来。
对爱情,他充满不信任,蓉蓉的故事,让他替爱情贴上黑色标签,连这么好的女人都会背叛爱情,别告诉他哪个女生会对他专一,也许,他和育箴之间不谈爱,能走得更长、更久、更远。
博承的想法和育箴的没交集。
博承的话让她认定,他的爱情是珍贵专一物品,他把爱情给了周蓉蓉,便不再对其他女人动心,换言之,她可以是朋友、家人、同事,可以用任何一种身分留在他身边,但前提是,永远别向他索求爱情。
苦苦的笑僵在脸庞,她自问,除了妥协,她有没有其它选择?
叹气,乖乖地,她离开他的身体,乖乖地,她退至安全距离,那个安全范围圈圈,只有一个女人可以跨越,她叫作周蓉蓉,不是颜育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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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箴在博承怀中清醒。
昨夜她睡不好,翻来覆去,眼睛闭上,全是孩子满是创伤的小身体,她起身到他房前敲门,问他有没有安眠药,或者红酒也可以。
他笑着拥她入怀,悄悄地告诉她,性是最好的安眠药剂。
他的话催眠了她,不去考虑未来或后果,没想过合约终止后的痛苦,她这个律师变得不精明。
他们接吻、他们爱抚,他再度进入她的身体,吟唱着人们千古不变的亘古音律。
然后,她在他怀中看着他的侧影,他说话、她倾听,他微笑、她松懈心情,然后,音渐歇,窗外雨暂停……
交融的躯体诉说事实,他们已是不能被分割的连体婴。
这天,台北市不上班不上课,博承忙得起劲,他送育箴到医院,吴小姐一看到她,就迫不及待抱住她哭哭笑笑。
「伟伟喊痛,他有感觉、他会痛了,以前他一哭痛,我的心就揪成团,眼泪直飙,这次他喊痛,我却幸福得想飞,我想,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对,我真的是疯掉了。」
在她身上,博承知道,法官的判决是对的,这个女人会尽心尽力,给孩子最完整的关爱。
在他们要离去前,伟伟的奶奶和姑姑到医院,她们坚持把孩子带回家,说法官判的日期还没到,孩子仍然归他们家。
育箴失去理智,在医院里,拉起嗓子和她们对骂,她说:「孙子挨打时,妳们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半个人出声阻止?为什么妳们容许一个成年男人对孩子施暴?」
「不过是小小教训,小孩子不乖,哪家父母亲不会打小孩?」
伟伟的姑姑振振有词,还动手推育箴一把,博承不说话,只是站近,用力捏紧她的手腕骨,冷冷恐吓:「有本事再动她一下,我要妳付出代价。」
他的冷酷表情很有效,果然,她不敢再动手动脚,只对育箴咆哮。
「请问哪家父母管教小孩,会把小孩打到重度昏迷?伟伟才四岁,并不是四十岁,他能犯下什么严重错误,逼得你们用这种方式管教?放心,经过这件事,我会要求庭上颁布禁止令,禁止你们家任何一个人接近伟伟,不怕被关的话,尽量放大胆过来。」
「妳故意夸张事实!伟伟哪有那么严重?是他自己哭得太用力昏过去,关我们什么事?妳不要以为自己是律师很了不起,我告诉妳,我们家有的是背景,议员、立委,都有我们的人。」
「好啊!我倒要看看哪位立委愿意蹚这池浑水,每一笔证据我都握在手里,我联络了记者,他们马上到,是对是错,他们会在法官之前抢先报导。」对方凶,育箴也不软弱。
听到记者二字,两个母女落荒而逃,陪育箴打赢第一场战争之后,博承忙着替小孩转院、找医生,他利用人脉帮吴小姐找到工作、住处,暂且解了他们的燃眉急。
这天,他没赚到半毛钱,却忙得很幸福,他终于能体会育箴的成就和快乐起源,也承认,法律是社会最后的真理公义。
夜里,她窝在他怀中,勾住他的脖子与他贴近。厉害吧!她的适应力是宇宙第一,才几次,她熟悉他的体温一如熟悉自己的。
抱住她,博承感觉愉快,她是个不错的抱枕,有淡淡体香、有软软声音、有满肚子知识学问、有勾动他欲望的费洛蒙,还有让他攀上世界高峰的本钱,娶到这种女人,就像他赚到一期乐透头彩。
「为什么妳不交男朋友?」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
「上次我们讨论的重点是婚姻,这次我们说的是爱情,有人说可以不要走入婚姻,但异性朋友不能断。」这是他身边朋友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我周遭有很多异性朋友。」
分散注意力,她不想在这上面打圈,她的暗恋,天知、地知、她知就够了,不需要他跳进来搅局。
「我说的是更深一层的朋友。」他不教她逃,硬要她在上面绕。
「比方?」
「比方像我这种。」
「你这种?室友?」
「不对,有性关系的朋友。」
这句话,他问得她脸红心跳。没错,她缺乏性经验,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我忙。」
「好借口,但我比妳更忙,我还是交女朋友。」
「你天赋异禀,哪能人人像你?」
「妳不觉得一个人空虚寂寥?」
「寂寞是你在美国急于找一只跟屁虫订婚的主因?」她反问他。
沉吟须臾,他缓缓点头。「也许。」
「你后悔过吗?」
「人生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后悔、不值得后悔的,妳后悔过小时候对我那么好,却处处受我欺侮?」
「没有。」
她没后悔过,几次记忆掀起,那段带给她的甜蜜,总能填补他不在时的空虚。她不晓得如何解释自己的怪异,但让二十几岁的她重新选择,她相信自己仍然愿意留在他身边,即便被他欺凌。
「对啰!我和妳一样,我不后悔爱上蓉蓉,和她共处的那段,让我成长。她是高干的女儿,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辛苦,在她身上我看到自己,也看到身为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
「于是,你在就学期间,开始经营事业?」
「对,那是段艰辛历程,我一方面照顾学业,一方面研发程序,还要四处找客户、征人才。不过,当我赚到的钱为蓉蓉买下第一件毛皮大衣、第一套珠宝首饰时,我觉得光荣骄傲,我终于有本事,为我的女人盖起温室,供她优渥生活,如同她父母亲为她做的一样。」
「你的岳父母一定很欣赏你。」
「对,他们对我进军大陆提出很多帮助,他们甚至希望我把重心摆在大陆,把父母亲接到大陆同住。」
「如果你们之间顺利,也许你已经是个成功的台商。」
「不一定,由于我过度忙碌工作,忘记娇嫩花朵除了供她温室,还需要园丁时时照拂,我疏忽她的身体、没注意她的心灵空虚,等到发现时,为时已晚,只能面对她哭着要求我原谅她的任性。」
「你原谅她了?」
从他们时时电话联络、从他对她的温柔声调,育箴猜得出,他对她,怨少爱多……
「她生病了,妳没办法对一个生病的女人要求,何况,她曾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物。」
育箴这样算不算豁达大度?她居然和「丈夫」谈论他的前未婚妻,且讨论过程平静。
「假设,她回头要求你,告诉你,她悔不当初,希望和你从头来过,你会怎么做?」
环住她腰间的手硬了硬,他僵住。
育箴暗骂自己,笨蛋!妳的假设让他难堪,抿抿唇,她挤出一丝微笑,手压上他肩膀,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夸张对他说:「笨蛋,当然是说好啊!然后赶紧拉起她的手,走入礼堂,用一只戒指圈住你们两人的下半生。」
「我走入礼堂,妳怎么办?」他对育箴有了道义,不愿轻言离弃。
「我哪有怎么办?当然是继续为公理正义奋战,别忘记,我是不认同婚姻爱情也不害怕空虚寂寞的颜育箴,不管有没有温室,我都活得很好,也许哪天,我会站出来为民喉舌,到时我找上你家大门,逼你捐政治献金,先说好,你可不能小气。」
至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彼此在意的亲人、是提供临时需求的室友,谁在意?
育箴的话掀起他的不满,不舒服的感觉高涨,他在生气。
「怎么了?不想捐政治献金?知不知道你这号表情很像矮黑人。」她拉拉他的脸,意图把他的臭脸挤回去。
「什么矮黑人?」
「你小时候啊,像猴子一样,又黑又矮,明明比我矮半个头,说话的时候偏要半仰脸,好像自己很伟大……」
话转开,他们不再针对蓉蓉发话,这让两人气氛重新轻松。
翻过身,他把她压在自己身下,矮黑人长大,长长的手臂能圈住小小的她,宽宽的胸怀有本事替她架起安全港,虽然港口里缺乏爱情,但他愿意用其它物品填平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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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承对她很好,真的。
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聊天吃饭,偶尔他会驾车载她到山边、海边,观松涛、听海浪。
他们都不是浪漫的族群,可是他们一起成就许多浪漫事情。
她捡一袋袋松果,替他串起门帘,每次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松果轻敲他的发缘,就像山间微风,轻抚。
他用沙子,为她盖起城堡,还挖了护城河,让强弩攻打不进,城堡里面,公主生活得安安心心,城堡里的王子为她高唱情歌,一曲又一曲。
可惜,黄昏涨潮,将城堡连同护城河淹没。
中秋节,全家人在院子里烤肉,两家人、小弟的同学和他公司员工,热热闹闹几十人,欢笑声、歌唱声,把宁静的高级别墅区,燃起跃动生命。
坐在摇椅上,育箴和博承仰头遥望天际,圆圆的月亮、圆圆的传奇,圆圆的中秋圆了每个人的心。
「在想什么?」育箴问他。
「美国没有中秋节,但每年中秋,妈妈不忘记寄来几十盒中秋月饼,中国留学生会在那夜聚集,像这样,唱歌跳舞说鬼故事,蓉蓉不喜欢吵闹,我们就坐到角落,聊聊天,说说思乡愁。」
「你会想家?我以为你是海阔天空的人物。」育箴靠在他肩膀,他口中那段,是她无缘参与的青春。
「台湾是我的根,离了枝、断了叶,不过一季又是郁郁菁菁,但人不能缺根,那是生命营养所系。」
「记不记得你出国那年?大家哭成一团,只有你满心欢喜,我以为你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谁哭成一团?就妳和我妈好不好,我妈哭,我能够理解,一直到十九岁,我妈还认为没有她半夜起床帮我盖棉被,我会感冒生病。
至于妳的眼泪?我实在搞不懂,没人在身边欺负妳,不是更自在逍遥吗?怎么会哭得那么凄惨?」
「没办法,十九岁有十九岁的蠢,那时我自以为迷恋你。」
「后来呢?不再迷恋了吗?」
「后来你离开,我清醒,知道爱情不过是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育箴说谎,不过,谎说得多了,会练就一身脸不红、气不喘的高段功力,会让人信以为真,教人看不清真心。
她想,假设说谎是一门独家武功,那么她成为武林盟主的日子指日可待。
「说得好,我喜欢妳的批注,爱情莫名其妙,我们是聪明人士,聪明得不去沾染爱情。」
有她的话做保障,搂住她,他心安理得,不怕负担,他喜欢这个和自己心意契合的女性。
「你的公司上轨道没?」
「慢慢稳定了,最近有不少企画案要推,包括那支广告,我想妳会有-大段时间,走到哪里都看得到我公司的名字。」
「这是个重视宣传的时代。」
「没错,圣诞节要宣传、情人节要宣传、父亲、母亲节也要宣传,好像没了媒体,人类文明将往后退一大步。」
「我赞同你的说法。」
「对了,这个送给妳。」他从口袋里拿出首饰盒。「他们说,情人节不送太太礼物很过分。」博承口中的「他们」是店里面的营业员。
「情人节?从七夕到中秋,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太忙,忙得忘记把它交给妳。」
「是吗?不是在评审考察,看看把礼物送给我是否值得?」
「律师真是不浪漫的人种!」
「再批评我吧!下次你的公司出问题,别来央求我出手帮忙。」
「不怕,那一群人会急着排队递名片,要求我让他们帮忙。」他指指小弟的同学,一堆子准律师候选人。
「有钱真了不起。」
「这是个经济挂帅的社会,有钱人说话自然大声。」
「越说越过分,别忘记,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财产,要我们连同警察帮忙守护,不然几次绑票,再多金山都会被掏空。」
育箴打开盒子,是一条钻炼,不特殊、很普遍,是所有男人临时起意,便可以在百货公司里买到的东西,不需要特别动用脑筋。
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没有意图、不求回报,只是希望她快乐,这份心意,教她感动。
「喜欢吗?」
「天下女性,没人拒绝得了钻石。」
「真的吗?我以为妳是特殊例子。」
「我哪里特殊?」
「第一,我很少看妳装扮自己。」
「我很邋遢?」
「妳不够女性,套装、发髻,妳在糟蹋自己的美丽。」
「那是我的职业的关系,你总不能要我穿雪纺纱洋装,细跟鞋,烫着一头法拉头,十指涂满红蔻丹,金炼、钻腕叮叮当当上法庭提诉讼案吧?」她提出反驳。
「即使是上班以外的时间,妳也很少打扮自己,总是穿戴简单就跟我出门去,我发觉妳连结婚戒指也没戴。」
结婚戒指?她能戴吗?一个假装的身分,她能留住多久?她不愿意将戒指当成说谎工具,宁愿细细收藏,将它摆在盒里,和她的童时记忆摆一起,假设它是一段美丽曾经。
「你的戒指太贵重,我怕弄丢。」她随意找来借口。
「第二,不管再帅的男人站在妳眼前,妳都不多看一眼。」
「帅男人?什么时候?」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有不少上得了台面的员工登场,妳连一眼也没多瞧。」
「你期望我在婚礼上当花蝴蝶,对帅哥猛抛媚眼?」
「我以为女人和猎豹一样,对于条件好的男人,嗅觉敏锐。」
「你对女人的认知不多,女人不是猎豹是花朵,只对蜂蝶散发香气,愿者上钩,不愿者离。」
「不,在我眼里,妳是猎豹,对于想要的东西专心一意。」
他看出她的本质?知道她的嗅觉总是为她寻出有他的方向,只要给她一个小小机会,明知道机会对自己害处多于益处,她仍然永往直前不畏惧?
育箴心狂跳,脸上却不动声色,玩笑说话:「那么你千万小心保重,不要被我啃得尸骨不存。」
「放心,妳是猎豹我是猎人,我手上有最先进的武器,想啃蚀我之前,妳要先小心自己的毛皮。」
又是一语中的,她的毛皮、她的心往往在他面前一败涂地。她怀疑,他是有心抑或无意。
接手她手上的钻炼,他替她戴上。
「现在妳是我的驯服兽,从此乖乖听令行事,我会把妳喂得肥肥胖胖的。」
育箴的回答是哈一声笑,突然,烟火放起,红红绿绿的星坠镶在夜空天际,替月亮增丽。
将育箴收进怀里,抱她的举动变得自然快意,他喜欢她在自己的护翼里,一如喜欢和她谈论不停,他对她越亲近,就越不愿意分离。
悄悄地,他在她耳际说:「这条项链不适合妳,下次,我再挑一样适合妳的礼物。」
育箴心暖烘烘,嘴却违意。
「不用了,你可以折合现金。」
「请问妳,律师是最现实的人种吗?」
她没回答,一声巨响,育箴措手不及,吓一大跳,博承笑笑说。
「原来律师还是有害怕的东西。」
大手盖在她耳朵边,他们同时仰头,小弟和同学施放的烟火,一次又一次划亮半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