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今天眼皮直跳,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陈昭娣边走边咕哝,“都怪那个白痴知府,这么无聊,举办什么无聊的白痴活动,偏偏爹一头热,倒霉的人就是我了,真是……”
“怎么了?昭娣姐在嘟嚷什么?是谁惹你生气了?”留在房内刺绣的陈昭妹见陈昭娣一脸不悦的跑到她的房间,当下关心的起身询问。
“喏!这是我爹刚才拿给我的。”陈昭娣将手上的通告拿给陈昭妹。
陈昭妹好奇的接过通告,看完后,问道:“这是知府大人替儿子以文择妻的通告啊!为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还不是我爹!他硬是要我参加这个白痴活动,还叫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交一篇好文章给他。”陈昭娣表情夸张的说。
“噢!原来是这样啊!”陈昭妹强忍住笑意。
“别光只是噢!这件事你可也脱不了关系,这些年来你一直是我的代打,这篇文章自然得由你写。”
“这没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如此才不枉老爷让我读这么多年的书。”陈昭妹微笑的点点头。
“别别别!”陈昭娣猛摇头的说道:“你可别写得太认真,我拜托你尽可能写烂一点,我可不想被那个猪头选上。”
“可是若被老爷发现了怎么办?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陈昭娣胸有成竹的说道:“不会的,反正我爹大字也不识几个,他根本看不出文章的好坏,充其量他只看得懂字写得好不好,所以你就照着自己原先的字迹书写就可以,至于文章则是愈烂愈好。”
“我知道了。”陈昭妹不置可否的一笑,她心里早已有了另外的打算。为怕继续这个话题而露出马脚,她赶忙走回绣架旁,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这阵子我发现你一有时间就躲在房间里,你到底在忙什么啊?”陈昭娣好奇的走到陈昭妹身旁。
“我正在绣你出嫁时要用的鸳鸯被。”陈昭妹微笑的说。
“拜托!你就别忙了吧!我想我是不可能出嫁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当个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的侠女啊!所以这些东西我铁定用不着。”陈昭娣胸有成竹的说。
天啊!她没想到昭娣姐竟然为“侠女”这个两字执着了十多年。陈昭妹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
“没有人说侠女就不能嫁人吧!或许你会碰到一个能与你志同道合的男人,你们可以一起行侠仗义呀!”
“真的吗?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男人吗?”陈昭娣想起方才父亲对她泼的冷水。
“都有‘侠女’了,怎么会没有‘侠客’呢?”陈昭妹抬起头对着陈昭娣微微一笑。
“好吧!就算真有你说的侠客,我也真的会嫁人,我也不希望你这么辛苦,反正‘陈财旺’财源旺旺,他有得是钱,让他花钱请人来绣就好了。“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爹的?”听到陈昭娣这样形容自己的爹,陈昭妹哭笑不得。
“谁教他硬要我参加那个白痴活动。”陈昭娣又皱了皱鼻子,接着说道:“还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威胁我。”
“老爷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你?”陈昭妹很好奇的问。
“他……也没什么啦!别提了、”陈昭娣不想让陈昭妹知道她爹是以她的福祉来威胁她,于是转移话题的说道:“好了啦!我看你八成绣好久的时间了,你就别再忙了,小心累坏了身子,还是让我请人来绣吧!”
“这么轻松的工作怎么可能累坏身子呢?”陈昭妹淡然一笑,说道:“再说,别人绣的和我亲手绣的意义可不一样,我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了我的祝福,这也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好礼物。”
陈昭娣知道陈昭妹固执起来的话,任她使尽办法也不能改变,只好投降的说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不过请你休息一下好吗?咱们到外头走走,行了吧!”
“昭娣姐又想到哪里了?”陈昭妹终于放下了针线。
“我们到后花园去走走吧!”
“昭娣姐又想‘舒展’身子了?”陈昭妹了然的问。
“当然啰!要不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将来怎么习武呢?你可得帮我好好的把风,免得我爹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唠叨。”
“嗯!”陈昭妹微笑的点点头,起身随着陈昭娣往外走。
***
夜已深沉,大部分的人早已就寝,但陈昭妹却神情专注的坐在书桌前,架构着应试的文章,这是她报答陈家恩惠的最好机会,她自然得全力以赴。
或许是得失心太重,或许是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一向不曾肠枯思竭的她竟然呆望着白纸而写不出任何东西,几经搜索枯肠、绞尽脑汁后,她终究也只能长叹的放下手中的笔。
揉揉酸涩的眉心后,她悄然起身走向窗旁,望着窗外的皎洁明月,她忍不住好奇的想着,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中,犬部分的男人在择妻时,求的往往是门当户对;再不,绝美的容貌与绝对的服从也会是他们的第一考量。以文采来择妻,可说是前所未见,这让她对韦公子的“特别”更感到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择偶呢?世上真有如此重视娘子文采的男人吗?婚后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娘子呢?他是否……
“天啊!我想这些做什么呢?我现在身负重任,竟然还有时间在这里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陈昭妹好笑的摇摇头。
当下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努力写出好的文章,希望能因此帮昭娣姐找到一个好姻缘,也让老爷的美梦成真。
她转身走回书桌前,再度专注于文章的创作。
***
韦天成替儿子举办的以文采择妻的活动,不但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也让许许多多有待嫁女儿的人家摩拳擦掌,谁也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因为这是知府大人所举办的活动,所以没有人胆敢偷鸡摸狗随便找人代笔。但为了不错失这个良机,只要是识字的闺秀,莫不绞尽脑汁的呈上一篇文章,不难想像在活动结束之前,会有多少的文章涌进韦府了。
面对如雪片般飞来的文章,韦皓元刚开始还能专心的一一详阅,但这样的批阅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逐渐变得索然无味。
唉!或许是因为女子受教育的风气还不是那么盛行,柳絮才女更是少之又少,所以眼前大部分的文章都上不了抬面。也或许当初举办这个活动就是个错误。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强打精神的往下看。
当陈昭妹娟秀的笔迹出现在韦皓元的眼前时,他原本意兴阑珊的心当下雀跃了起来,他如获至宝的细细品味着她的文章。
陈昭妹沉郁顿挫而情文并茂的文笔与独特的见解,在在震撼他的心灵,如此绝妙佳作,绝不亚于任何才学之士,而这却出自于一位闺女之手,这怎不令他震撼兴奋莫名呢!
转瞬之间,韦皓元原来沉郁的心情转为了惊喜高昂,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找到一个如此有才识的女子。毫无疑问的,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意中人。
他深信拥有如此文笔的女子,除了文采之外,一定也是个有见解的女子,一个能与他畅谈时事、共享文学的佳偶。
***
“你想咱们的儿子会不会真的从这次应试的闺女之中,挑到他心仪的对象?”韦夫人好奇的问。
“我比你还想知道。”韦天成眉头深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皓元已经看了整整一天的文章了,听他的侍从说,他好像是愈看愈失望,恐怕这次参加者的素质并不高。”
“那真是令人忧喜参半呢!”韦夫人感慨的说。
“为什么?”韦天成好奇的问。
“喜的是,不必担心他选出个教人难以消受的对象;忧的是,倘若这次他还是没找着对象,那我们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有什么办法呢!咱们总不能绑着他拜堂吧!”韦天成感慨的说。
就在他们夫妻为儿子的终身大事忧心的时候,韦皓元突然来了。
“皓元,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们有事吗?”韦夫人好奇的看着儿子。
“嗯!”韦皓元微笑的点点头,将手上的文章拿给父亲后,接着说道:“爹,我已经做好了选择,所以特地前来禀报,这便是人选者的文章。”
“你说什么?!你真的决定了未来的娘子人选?”一直期望儿子早日成亲的韦天成听到儿子的话,却是讶异的张大嘴巴。
“嗯!我很肯定她就是我心目中最佳的人选,请爹做安排吧!”韦皓元毫不迟疑的点头。
韦天成认真的看了陈昭妹的文章后,说道:“她的文笔与书法的确很出色,但你就这么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会不会显得太草率了些?我想还是先安排你们会面,到时再作最后的决定吧!”
韦天成原来只是被儿子气急了才会举办这个活动,如今儿子认真起来,他反倒有些犹豫了。
“不!当初原本就说好了以文采择妻,如今若要求安排会面后再作决定,将使爹的诚信受到质疑,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韦皓元表情坚决的说。
“爹是担心,万一你选中的这个女子,她……她并非你心目中的模样,那……”韦天成欲言又止。
韦皓元微笑的说:“爹不必担心,娘子是儿子自己所选,不论她是怎么样的女子,我都能坦然以对,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就凭一篇文章你便认定了她是你想要的娘子人选,难道你就不怕她是一个相貌庸俗或是性情不佳的女子吗?”韦夫人略显迟疑的问。
“娘放心,我相信能写出这样文章的闺女,应当是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至于容貌,我想我并不在意。”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这……”韦夫人转头看着夫君,希望他帮忙劝说。
“夫人,我看儿子的心意很坚决,你就不必多费唇舌了。”韦天成一脸无奈苦笑的摇摇头,接着转头看着儿子,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爹也不便多说什么,我会尽快对外公告,并请媒人到陈家提亲,你准备当新郎就是了。”
“谢谢爹!那么孩儿告退了。”韦皓元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能早些与文章的主人见面。
“你真要顺他的意?”儿子离开后,韦夫人一脸忧虑的看着韦天成。
“不然怎么办呢?难道你宁愿他一辈子不成亲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他的婚姻不幸福。”
“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他注定与这个陈姑娘有缘,咱们也只能顺着老天的安排了。”韦天成半是说服娘子半是说服自己的说着。
“也只能如此了。”韦夫人只能暗自期盼这是个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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