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谁呢?
乐清平瞇着阴险的细眼,很小人地盯着前面那个蹲在石阶上抓蚂蚁的大个儿,这个大个儿是一个月前,她好不容易从某个崖底死拖活拉才救上来的滕……某人,因为伤重,所以半个多月前,他还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啊啊的:十天前是他第一次下床走路,像娃儿学走路一样,怀着既期望又怕受伤害的心情脚踏实地。
没错,就是像娃儿一样!
妈的!这个大个儿竟然忘了自己是谁!
愈想愈气,并且从没有放弃某人在装疯卖傻的嫌疑,乐清平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花,悄悄地前进,再轻轻地伸出手,往那个背影推去……
「喀喀喀……」这是受害者从阶梯上一路滚下去的声音,此阶梯为取六六大顺之吉数,共有三十六阶。
最后,那个某人终于面朝下,卡在第九列十二阶之间,一动也不动。
乐清平无趣地转回身,就见一排噤若寒蝉的乐家子弟们瑟缩成一团,用着无辜又畏惧的可怜眼神,像看噬血魔女一样地看着她。
没错,这里是装满各式各样败家子的乐府,乐清平也知道把滕某人带回乐府极可能是在引狼入室,不过,经过多日来的实验结果看来,应该可以解除警报了。
「小九,去看看死了没有?老七,去叫大夫过来。」
「姑姑……妳这样每天推一把、射两镖、抽三鞭的,会不会太残忍了?古大夫已经警告过了,再让滕公子受伤的话,他会去告官府的。」老六被吓得脸色苍白。
「告诉古大夫,我这是在训练铁人,目前招生中,看他要不要把他的孙子也送过来?我算他便宜一点。」
「铁人?可是这位滕公子看来似乎并非出于自愿……」老四嗫嚅道。
「如果他不愿意就会开口拒绝,你有哪只耳朵听他说过一个『不』字的?」女霸王用鼻孔喷气。
那是因为他一直没机会开口好吗!
众人摇着头,还没来得及应话,原本就苍白的老六像是见到鬼一样突然眼球上翻,直接向后倒去,另外几个则是两眼发直,抖着手指着乐清平身段。
不同于这些嫩豆腐的大惊小怪,乐清平转回头,见到从阶梯底层慢幔爬上来的大个儿,看到他顶着满头的鲜血走上来时,她只有一句话,「你是谁?」
「清平……」滕某人憨馒地咧嘴笑道。
「那是我的名字。」她面妩表情的说。
「我知道……」
「那你还要眼我抢?」很不爽地瞇眼,
「我没有,我也不要……」
「你也不要?你很瞧不起这个名字是不是?它是哪里惹你不爽了?你说说看!」找碴。
「我没有,我喜欢这个名字,很喜欢……」可怜兮兮。
「那让给你好不好啊?以后你就叫乐清平。」
大个儿很坚持地摇头。「我不要,我喜欢妳叫清平。」
「你喜不喜欢都不干我的事。」哼!人已经欺负完了,甩头走人。
「清平,等一等……」可惜女霸王并下甩他,愈走愈远。
「滕、滕公子,你不痛吗?」众人瞪着滕某人还在滴血的额头,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
「痛?不会啊!怎么了?」
「你、你额上的伤口又裂了,血一直在流着……你怎么可能会不痛?!」他是殭尸吗?
「伤口裂开?」滕某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拾手探了探额角,然后又很不小心地压到了伤口,一瞬间,原本只是涔涔流淌的红色溪流,突然像爆雨过后的洪水喷洒出来。
溅得大伙儿头、脸全是热血。
「我……不行了……」然后是「喀,喀」两声。
乐家子弟又有两个翻着白眼往后倒。
「好大声,他们的头不痛吗?」滕某人带着担忧的眼,望着瘫在地上的「嫩豆腐」。
再痛也没有你痛吧!乐老三抖着嘴角,脸色比草还青。「没关系,老七已经去请古大夫过来了,当然,你额上的伤一定要先处理。」
「不用了,我现在要去找清平……」
「等等……没用的,滕公子你找错对象了。」
「我没有找错人,她是清平。」一口咬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乐老三顿了顿,考虑到眼前这个大个儿几天前刚清醒时,根本是个连说话和走路都不会的「娃儿」,虽然短短几天进步神速,但目前的他,只能算是个十多岁的孩童,和他们这种最高等级的俊秀还有段不小的差距,所以,他得慢慢地用最简单易懂的文句讲给他听。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态,你就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鸡一样,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了最亲、最重要的人,但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姑姑的为人,别以为她救了你,她就一定是个大好人,其实,她是不随便做好事的,你别把她想得太好。」
「清平不是坏人!」滕某人抿着嘴,有点不悦。
「不,我也没说姑姑是坏人,她只是心肠坏了点……」乐老三又顿住,感觉有点词不达意。「呃,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反正,姑姑不是好相处的人。」
「清平不是坏人。」虽然是同一句话,滕某人也没有加重半丝语气和音量,只是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用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语调和眼神--一种足可让清水结冰的冷凝眼神。
而被那道冷光扫到的乐老三只感觉浑身发冷,抖个不停,虽然没有抱着头跪下来求饶,但是瘫成地上第四块嫩豆腐似乎是他逃脱不了的命运。
「对对,姑姑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我是坏人,我最坏、我最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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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觉得原本就笨拙的身体变得更沉重得难以伸展、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了斧头在他脑袋里猛挥猛砍,胸口郁闷得想捶陶狂啸……直到他见到那道他一直在找的身影轻灵地跃到他面前,如往常一样劈头就骂。
「你是笨蛋吗叭还是真当自己是铁人?血也不止一下就到处乱跑,是不是还想回床上再躺个十天八天的啊?笨死了!」
嘴上虽然骂着,但乐清平还是拉着他来到路边,硬把他推到一颗大石子上坐好,两只手忙碌地在他额上找止血点。
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这样,虽然他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撞得头破血流,惊得那一群乐姓兄弟呼天抢地,然后又背地里骂乐清平没有人性,他也一直搞不懂自己受伤眼乐清平有什么关系?但他却知道,只要他能找到她,她就会照料他,帮他止血,当然,一顿叨念责骂是逃不掉的。
他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让独属于乐清平的气味充满整个鼻腔,淡淡的,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气,清新平淡得就像青草香……但诡异的是,一闻那清香,他的头就好像不那么痛了,找乐清平果然是对的!
他知道乐老三想表达的意思,却不赞同他的想法,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感觉,即使在什么都不记得、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对乐清平的感觉却是浓烈得不容怀疑,心里一直有个很执着又坚定的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
就是她!她就是他要找的!
「不是已经让老七去请古大夫了吗?为什么还跑来?你不知道古大夫跑一趟要几两银子吗?就算没摸到伤患,车马费照样不能少!你很喜欢浪费我的银子喔!」她拉起他的衣襬,用力地拭净他脸上的血。
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很故意地掐指在伤口上弹了一下。「痛不痛?」
「不痛,」他笑,仍旧憨憨的。「我知道妳是好人。」他们全都不懂她。
「我当然是好人!我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有爱心的大好人,但我这个人是很有个性的,从不信那一套『施恩莫望报』的鬼话!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一定、当然要好好的报答我。」这个好人挺起胸膛,瞪大眼强霭再强谓。
「妳刚才在生气,为什么?」
「因为错失大赚一笔的机会,还平白无故多了一张嘴要养,我很气闷。」有够坦白。
「我……我去赚钱!」
「你?!」忍不住投以非常怀疑的眼神。
「对,换我赚钱养妳。」
乐清平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肯施舍一抹笑容给他。「我有点感动,真的。」
通常都是别人抢着要她养,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要养她哩!她怎能不感动呢?
但,因为他目前的身价是零,所以她的笑容出现得很短暂,可用一闪而逝来形容。「听好,乐府不养只会吃白食的废人,在你有能力养我之前,请先帮帮忙,别再浪费我的医药费了!」
「好,我听妳的。」
「真乖。」好乖的小孩喔!
这种温驯的个性是不可能出现在那个阴狠的滕翼身上的,至于滕劭嘛……
啧!就是差在这一个环节,她缺的就是对滕劭的观察和了解,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滕劭的个性和处事风格最是让她踌躇不前,猜不透眼前这个乖小孩到底是财神爷,还是魔鬼?
「好了,古大夫应该已经在大厅里猛灌老三那壶贵得吓死人的神农茶,你快去阻止他,顺便叫他用最好的药涂你的伤口。记住,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哪里又流血的话,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我去,我马上去。」果然是乖小孩,唬一下就吓到了。
乐清平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盲从的背影,突然轻唤了一声,「滕翼?」
盲从的背影应声顿下脚步,这反应让乐清平紧蹙眉峰;接着,他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后,才把满是疑惑的目光投向乐清平脸上。
「这里没有别人啊!」她是在叫谁啊?
她轻吁一口气,差点没被他吓死,「没事,你走吧!」
但,当那盲从的背影又移动了几步后,乐清平嘴角的冷笑再次出现,「滕劭?」
果然,盲从的背影又停愣住,并且马上转回头寻望过来,毫无心机的黑眸闪闪发亮。「妳在跟我玩游戏吗?清平。」连声音都掩不了的兴奋。
这边却是满脸的无趣。「一点都不好玩对不对?」
游戏呵……
是啊!一个稍微不小心就会玩掉小命的危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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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
「禀右护法,除了在伏魔谷中找到了几具尸体外,再无其他。」
「可有从那些死里逃生的家伙口中问出什么线索?」说话的是九幽宫内,除宫主之外,最有权威发号施令的右护法。
「那些人全被宫主的九幽仙曲夺走意识,对当时的情况一片茫然。」
「很好,听着,宫主已回到宫内,现在正闭关修炼中,你们把那些尸体就地掩埋后,回到各自的岗位工作去吧!」
直到手下们全退出议事厅后,从刚才一直默不吭声的左护法终于满脸疑惑地开口,「宫主不是还没找到吗?为何要骗他们?」
「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有消息指出,宫主失踪的事已经让早有异心的黑泉长老展开了行动,下个月的祭师大典是个关键,就算找到宫主,也未必能压制得住他们,但至少能让他们出师无名,背个谋叛之罪,到时我的戒尺就用得上了。
「所以,找寻宫主的事必须由我们最信任的几个心腹去行动,在找到宫主前,编个谎言安定宫众的心是必要的,」详细说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如何保证一定能在那之前找到宫主?」
「不,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右护法一脸凝重地看着对方。「老实告诉你吧!前几天我在伏魔谷附近一个崖底找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看起来跟我们正在找的人一模一样。」
左护法愣了一会儿,直到半晌后,才意会右护法说的是什么。「你在开玩笑?」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而是事态太严重,连我都不太能接受事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咆哮。
「冷静一点,小武。」右护法轻声安抚这从小混到大的伙伴。
「那你呢?阿威,你告诉我,你又是花了多少时间才冷静下来?」咬牙切齿的问。
「……」无话可说。
「你真的确定吗?我不相信小翼会这么短命,况且,现今世上有能力击杀他的根本没几个,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已经请红漪去确认过了,连她都找不出任何可以证明那人不是宫主的证据。」
「那个侍寝的女人?哼!我怀疑她脑海中的小翼有多完整?」那女人根本是他们硬塞给小翼的,凭小翼倔傲的个性,根本不屑去碰她一下。
「那都不重要了,事后我已经让她永远消失了,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影子』,由他上场接任宫主的位置。」
「『影子』也不见了?搞不好是畏罪潜逃,他刚好就是这世上少数有能力击杀小翼的高手之一!」
「那又如何?虽然很不甘心,又不公平,但九幽宫现在需要他,他的存在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更正确的说法是,活下来的就是赢家,而他赢得了九幽宫,我们理当服从他。」右护法说出事实的无可奈何。
「我不甘心!我跟你不一样,虽然我们生来就被训练为左、右护法,但你服从的是九幽宫,我服从的却是滕翼。」坦白选边站好。
「我无法反驳你的说法,对我而言,九幽宫确实比滕翼重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坐上宫主宝座的,『影子』就绝对有资格。所以找到、影子』让他及早熟悉宫内情势是当务之急。」就事论事,右护法确实比较理智。
「为什么你没想过?死的也有可能是『影子』,他们是双生子不是吗?虽然我们只见过『影子』几回,谈不上熟悉的程度,不过他们真的很像……」左护法愈来愈觉得自己说得有理。
「你以为我是如何找到尸体的?就是因为先在崖顶上找到这东西,我才敢做此判断的。」
当右护法从密格内拿出那把滕翼不轻易离身的木琴时,左护法再无话可说,那琴,几乎可说是小翼的分身,琴在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