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看著已然恢复秩序的工地,梁翔坐在工务所前的空地,回想著他在工地获得的快乐,他们那样无私的对待,只在死前求他一点照顾,他怎么可以撒手不管?
「梁翔——」梁建国看著工地前的身影,难掩激动的唤著。
他缓缓站起身,回头看著父亲难掩老态的走来。
「去哪里?一晚都没有回来。」
「去听老朋友说说话。」
「阿翔,如果你还是喜欢广告,就好好的去经营你的广告事业,爸爸希望你还有摘取梦想的动力。」
他摇摇头,他已经明白如何去区分责任与梦想的差异。
松开对父亲的扶持,他走向鹰架下,「那天鹰架在我面前掉下,狠狠的打中我的脑袋,它打昏了我,却没有打死我。什么是梦想?因为从来不曾碰触过,所以还保有梦想的美好,我决定让梦想永远是梦想,而我还是要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的快乐回忆,还有许多人的希望,也是我的责任。」
「阿翔……」梁建国说不出话,只能含著热泪看著儿子的身影。
「爸,阿俊呢?」
「那小子跟你一样躲起来了。」
「爸,你开车来的吧?车子先借我,一会儿叫沈秘书派司机来接你回去,我去找阿俊。」
「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吧!」他挥挥手。
梁翔先回家拿了压积在他书房的一份人事资料,然後照著上头的地址,学著琴绮萝的横冲直撞,找到了阿俊那狭小拥挤的房子。
孩子在屋外天真的玩耍,对於他这个陌生人只是瞪大眼睛、好奇的看著。
「弟弟,怎么一个人在马路边玩?」他抱了一下孩子。
「我帮爸爸等妈妈回来。」孩子天真说。
这一切他都了然於胸,「爸爸在吗?」
「在里面睡觉觉。」
梁翔一把拉开生锈的门,一个落魄男人正弯腰捡拾著屋内的报纸,还有散落一地的玩具,这个家就像他童年失去母亲时的混乱。
「小老板?」阿俊一脸错愕的看著门口的人。
「你放假放够了没?」梁翔阔步走来。
「啥?」
「还啥?我看你比我更像小老板,我放假你跟著放假,还要我开车来接你上班啊?」他弯腰看著落魄的阿俊。
一个顶尖的专业人士,对现实屈服成这落魄的样子,他肯梁翔可不肯。
「小老板……」阿俊看著迥然不同的梁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拥有建筑师还有土木工程师的执照,曾经拿过建筑设计比赛冠军的你,这工头当得不闷吗?」
「闷啊,可这不就是人生?」阿俊懒懒一笑。
「靠你的狗屁人生,你这样老婆会回来才有鬼。换衣服,我有个案子要你来负责。」
「小老板,我还要照顾小孩。」
「照顾小孩?你用哪只眼睛、哪只手在照顾小孩?小孩带到工务所有小妹会看著,带到公司也有同事会看管,快点,我耐性不佳,不喜欢等人。」
阿俊一脸错愕,但是小老板的模样完全不接受拒绝,他只好匆匆套上衣服,抱起儿子上了梁翔的车子。
「小老板?」
「闭嘴,如果现在要推一个房屋建设专案,你会希望怎么设计、什么样的诉求方式?慢慢想,待会到了公司回答我。」
踩下油门,梁翔顿时觉得一阵轻松,他要振作,还要从伍少泉身边抢回他的女人,那家伙敢用酒精喂养他的孩子,他就会用拳头喂养他的肚子。
还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说过,普天之下没有人敢拿著电话对他咆哮,琴绮萝是第一个,也没有人敢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强行塞到他怀中,偏偏琴绮萝还是第一个!
他发过誓的,倘若她还有机会拿下他人生第三个第一,那他梁翔绝对撇下对女人的成见,把她娶回家供奉在神桌上,早晚三炷清香。
毕竟能勇夺三个第一,也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她做到了,第一个敢使唤他煮面、第一个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第一个爬上他的床、第一个……
她在他的人生中占据太多第一,倘若失去她,他真不知道如何度过这一生。
这一次他不仅要把这个勇夺第一的女人赢回来,还要打造一个避风的新屋舍,把那些兄弟的孩子、家人接到新屋,善尽他的一份力量,给他们一点扶持帮助,也不枉兄弟们对他的死前请托。
「绮罗,再等我一下下,我马上会让你见到不同的我。」落魄的面容有著坚定的目光,那样坚忍的不拔、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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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产检,琴绮萝饱餐一顿後,悠闲的进办公室,只见办公室里气压低迷,晴南和Wen累得人仰马翻,哀声四起。
「怎么了,不是去提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琴绮萝看著他俩的蠢样,只觉得好笑得紧。
「当然快呀!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轰回来了,能不快吗?」Wen无辜的说。
「怎么会?国翔的窗口不都一向很好说话,对我们的提案也都很满意。」
「没错,问题今天这案子不是陈经理能作主的。」
「他不作主那谁作主?梁董事长不管这事儿的。」她好奇问。
国翔建设的广告业务窗口向来是由陈经理主导,粱董事长也挺信任的,双方合作愉快,後来有鉴於她的大腹便便,贴心的阿泉不再把繁重的比稿、提案工作交给她,所以国翔建设她也有阵子没接触了。
「还不就是,唔……」突然一只手捂住琴南的嘴巴。
「就是什么?没事、没事,你们两个赶快进来开会,不要在孕妇耳边嚼舌根,当心影响胎教。」伍少泉阻止了他的快人快语。
「阿泉,干么不让晴南说话?」
「就说没事,你干么不相信?晴南的嘴巴很臭,说不出好听话,这样小孩听了会不快乐,成长会有障碍,我是为了你的胎教好。对不对,Wen?」他顶顶一旁的 Wen。
「对……」Wen不明所以,但是碍於总监的施压,她尽管再纳闷也只好呆呆的称是,然後逼自己咽下一肚子的问号。
这个总监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是,他跟绮萝就应该赶快结婚啊!那如果不是,他干么好像比谁都紧张,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产检情况如何?你好好休息,要不然我又要挨骂。」伍少泉抱怨道。
打从他这小阿姨珠胎暗结的事情曝了光,他三天两头就被召回家面圣听训,不外乎是责难他没有善尽照料之责,要不就是打探孩子的父亲是谁。
拜托!他哪敢说,说了就会有某人踩著风火轮来教训他的不是,为了这个某人,他可是冒著犯众怒的危险,极力掩饰保密至今,倘若这个某人再不配合些,把自己照顾好,那他可能连家都不用回了。
「放心,孩子壮得很,跟他娘一样好。」琴绮萝挥挥手,索性回自己位子去。临去秋波瞟向伍少泉别具深意。
一定有鬼,这个阿泉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底了,以为她是大肚婆就妄想唬弄她,她只是怀孕不是变蠢欸,怎么会感觉不出事有蹊跷?
虽然晴南跟Wen被下令啥都没说,但是她老早从他们的耳语知道,这是第四次提案杠龟了。
「走了,快进来开会。」伍少泉一手掐住一个,硬把那两个家伙拖进会议室。
一避开琴绮萝的听力范围,伍少泉就开始三令五申,「绝对不要让绮萝知道屡次提案不过是因为国翔的梁总从中作梗。」
「总监,为什么?」晴南问。
「就别让她知道就对了。」
小阿姨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万一还要跟那个东山再起的梁总斗法,他可不想出啥纰漏被骂得臭头,况且好几个月不见了,小阿姨还喜不喜欢梁总是一回事,总不能因为梁总想见她就用这种烂招吧!
此外还有一个重点,梁总好几次想来看看小阿姨跟腹中胎儿,都是被他给挡了回去,可这还不是不希望小阿姨脾气暴躁坏了胎教,梁总竟然公报私仇,太可恶了!
「可是我们每次都还来不及提案就被轰回来,很闷欸。」晴南抗议。
「对啊,总监,那个梁总已经不只一次问我,为什么我们不是派绮萝去提案,搞不好只要让绮萝出面,梁总就会点头也说不定,也好过我们三天两头的熬夜,结果啥都没说就被赶回来。」Wen说著自己的推测。
「对啊!搞不好梁总只是比较信任绮萝,那我们让绮萝跟著出席提案会议,说不定就马上OK。」晴南说,
「不行、不行,梁总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谁知道他想干么?」
「为什么不行?」琴绮萝的声音突然在会议室门口响起。
「大肚婆,你怎么会在这里?」伍少泉慌乱的问。
完了,小阿姨的脸色不大好看……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行,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没、没必要嘛!你肚子那么大,提案这种事情我们来就好。」他陪著笑脸道。
「为什么没跟我说这新案子是梁翔主导的?」
「那不重要嘛!」他讨好的说。
「你他妈的浑蛋,谁跟你说不重要?!人家连退你四次提案,你当真一点神经都没有喔!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教我?伍少泉就像方向错乱的鸟,天南地北的搞不清楚状况,她这小阿姨除了捅楼子考验他的危机处理能力,他不记得她到底教了他啥米东西。
「绮萝,他、他是总监欸。」Wen有时候真钦佩琴绮萝,啥都敢说,不愧是哪吒三太子投胎转世的,够勇猛。
「我不管,马上重新敲定提案的日子,这一次我也要去。」一阵嚷嚷结束,琴绮萝顶著浑圆的大肚子,气呼呼的回到位子上。
蠢阿泉,她孩子成天在肚子喊著要见爹,他却从中作梗,笨、笨、笨!
梁翔也是个蠢男人,也不想想她未婚怀孕,竟然就不会来看看她,蠢蛋一枚,为什么男人就是蠢?难道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不仅忘记男人的肋骨,还忘记男人的脑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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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少泉你这超级大白痴,回头看我怎么跟你算帐!」
琴绮萝果然被放鸽子了,伍少泉假职权之便,跟晴南还有Wen沆瀣一气,竟然没有告知她提案时间就擅自行动,太混蛋了,要不是总机妹妹说溜嘴,她又被蒙在鼓里了。
她搭著计程车,一路杀气腾腾的咒骂著直往国翔建设公司去,「活该你提案被退,蠢蛋——」
跳下计程车,她拎著孕妇装的裙摆,快步的走向电梯。
「啊!等等,我也要搭电梯——」急性子的她又忍不住抢在电梯关上门前,抱著肚子飞奔上前。
可她这突出的大肚子,让她的速度实在很难拿捏,一个不小心,她就这样撞上电梯里的人。
「唔,对不起。」她揉揉她的肚子,又喘又疼的。
梁翔看著突然闯入的孕妇,脸色沉了下来。
「琴小姐?」沈秘书惊喊。
被撞的苦主一把托起她的下颚,瞪著她杀气腾腾的说:「你这大肚婆竟然用跑的?」
琴绮萝愣眼一看,「梁翔……」她一口气都呛在喉咙。
是他,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他变得更黑、更帅了,比起意外发生後的委靡落魄,他显得神采奕奕,而且比过去还要精神、积极。
打从最後一次在维也纳森林看到他後,她想过无数个重逢的场面,也许是在会议室,也许是在产房,也许是她牵著孩子站在工地,也许他就潦倒得不愿再见她一面,但是她从没想过他们会在电梯里见到彼此。
「你还知道我叫梁翔,不错嘛!」蹙紧了眉,梁翔没想到他们会是在电梯里碰面,而且还目睹这女人用这种惊心动魄的方式跑进电梯,「你最好有个好理由告诉我,你刚刚那种不要命的速度是想赶去哪里。」
「我、我来提案的……」
「来提案?我足足等了你好几回,你今天总算出现了,可你竟然是这么给我跑来的——」他气到真想掐死她。
「凶什么凶?不跑怎么赶得上电梯,错过这班电梯,下一班就是他们带著被退的提案内容出现在我面前,那我还来个屁。」
又爆粗口,真不敢想像孩子以後是不是也屁来屁去的?
「不是告诉你说话文雅些。」
「我哪里又不文雅了——」琴绮萝又气又恼。
那么久没有理睬她,一见到她就是训斥,就不能浪漫的说他很想念她吗?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还是冥顽不灵——」她也回了他一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著互相瞪视著对方,谁也不愿让步。
许久,梁翔严肃的面孔突然软化下来,对著她亲切大笑,在她还搞不清楚之际,捧起她的脸,狠狠的给她一记热吻,让一旁的沈秘书真是看也不是、躲也不是。
「绮萝……」他抵著她的额头。
「翔……」她撒娇的唤著,眼眶一红,就想告状肚里的坏小孩折腾得她有多难受。
「嘘,乖。」
「咳……」沈秘书尴尬的一阵乱咳,「梁总,我们还要上去开会吗?」
「还咳,现在流感盛行,你最好没有病毒。」梁翔把沈秘书阻隔在後头,不让他的乱咳波及娇贵的孕妇。
「梁总,人你等到了,提案会议你还要参加吗?」沈秘书再问。
「阿俊你去就好。」
始终躲在一旁闷不吭声的阿俊突然发出哀鸣,「啊,我去?这不是陈经理处理就好了,我去干么?」
「你是这个案子的推手之一,广告方面跟你谈比跟陈经理谈诉求会更明确些,你去吧!」
「那你呢?」阿俊问。
「绮萝,你想去哪里?」
收敛起脾气,琴绮萝甜甜一笑,「人家想去……」
突地肚子传来一阵剧痛,让她脸色骤变。
「怎么了?」梁翔察觉她脸色有异。
「梁翔……」她猛的揪紧他的衬衫,冷汗随之滴淌在两鬓,「我的肚子在疼……」
「绮萝、绮萝——」他扶住她发软的身躯,「快,马上叫救护车。」
「不会在电梯生吧?」阿俊惶恐的说。
「你真是超级废物。」沈秘书捶了他一记,赶紧拿起手机联络司机到大门口待命。
电梯急速下降,门一开,梁翔抱起琴绮萝上了车,阿俊在车门外叫嚷。
「我也要去医院——」
沈秘书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人家去生孩子,你去凑什么热闹?」他硬是把看戏的阿俊拖回电梯。
在奔驰的车上,粱翔揽抱著他想念的女人,「绮萝,下要伯、不要伯——」
「梁翔……好疼——」
「你要撑下去,为了我们的宝宝。」他拔下手上的蓝宝石戒指,「你记得吗?你说它是我的心,我现在把我的心交给你,你和宝宝都要平平安安的,知不知道?」
「梁翔,宝宝好像要出来了……」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臂上掐出痕迹。
「等等,医院马上就到了,等等——」
送到急诊部,前来的护士扯著嗓门大嚷,「是早产双胞胎,医生,产妇已经生产——」
只见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车子当成了临时产房,而梁翔早已被那汹涌而出的血吓得几乎要腿软。
孩子哇哇哭著,跟著母亲被推进了医院,梁翔蹲在地上,一种喜悦还有一股心酸交杂,高兴孩子的降临,又担心这被伍少泉用酒精喂养的孩子不知道清不清醒?
「伍少泉,如果我小孩体内的酒精含量过高,我会让你有提不完的企画案,还有退不完的企画案,而且永远拿不到国翔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