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方向,看来是长宁宫,火势蔓延迅速,除了长宁宫,几个嫔妃的寝宫也著了火。
今夜的风特别大,助长了火势扩散,才短短时间,整座皇城仿佛浸入一片火海中。
烟尘上窜,他才推开寝宫门,来不及看清外头景况,就瞧见有人近身,挥舞一刀,可惜来人身手太弱,才过了一个招式,便让轩辕弃撂倒,他望见倒下的人,身著禁卫军衣著,右臂膀缚绑了一红布条。轩辕弃冷笑,看来对方决定早三天举事了。
既然如此,就来吧!望著满皇城的火,轩辕弃一双眼跟著烧燃了起来。
“王!”令沐文一声急呼,轩辕弃转身斩下一刀,又倒下一名禁卫军。
他听见马蹄声,由皇城门那头传来,上千名禁卫军涌人皇城,全在右臂缚了红布条。他们倒也聪明,如此一来,能清楚辨识谁是自己人!轩辕弃脸上是嘲讽的笑,几千名禁卫军来势汹汹的模样,没让他起分毫惧怕,反倒唤醒他沉睡许久的嗜血因子。
将沾了血的长剑转下,令沐文拱起手告罪。
“王,恕臣救驾来迟。”令沐文领了数十名禁卫军,终于绕护上轩辕弃。
“你很快了。这几日辛苦你了,想必你这些日子都在皇城外不远等著吧。”
轩辕弃垂下佩刀,暂时收起备战姿态,气定地疾步朝议事殿外的广场走,那是皇城门入口的第一个广场。他要看看,欧旸御……不,是慕容旸御
“王,请听我一言,杨将军势必赶不及回来护驾,请您先避一避--”
“你要我逃?笑话!”
“王!”令沐文太清楚轩辕弃的性子,但眼下的状况,他实在没把握胜得了。
“你要是怕了,大可先走,我不怪你。”
“王,我立过誓,死也要护您。我只是不希望您……”
“别说了!弓箭手上去了吗?”轩辕弃冷声问。
“都在城墙上了。”令沐文叹口气,看来一场硬仗是避免不了了。
“有了弓箭手,这场仗已经赢了大半,你还怕什么?”
令沐文就是担忧,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他隐隐觉得事情没想像中简单。
尽管如同轩辕弃说的,有了城墙上的弓箭手,这场叛变应能很快收拾。
但……对方会没想到这点吗?
万一,对方也想到了,如同对方也许猜想到杨定武班师回朝,极有可能是为了护驾,而提前举事。难道对方不会猜想,轩辕弃已预先得知这场叛变,除了召回杨定武,还有其他应对法子吗?
令沐文就是极为忧虑,他总觉得对方会提前举乱,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广场上,烟雾弥漫,皇城里的大火,越燃越旺,上千名禁卫军的胯下马群显得极为不安,不时发出嘶鸣,有人来来去去打著水,忙想让火势小点。
领在禁卫军前头的慕容旸御,与正立在议事殿堂外的轩辕弃遥遥对望。
“轩辕弃!我劝你降了,城里城外都是我的人,你没丝毫胜算!”
“是吗?我劝你先抬头看看四周城墙上,全是弓箭手,再告诉我,你又有几分胜算?”
火光燃得整座皇城通明,彷如白昼,慕容旸御连头也没抬,胜券在握似的说:
“你以为弓箭手全是你的人吗?你才是那个该抬头看看的人。我劝你还是直接降了。”
轩辕弃没抬头,倒是令沐文抬了头,城墙上几近一半的弓箭手,放下了弓箭。
令沐文急挥了下手,还握著弓箭的人,反应也飞快,直接朝放下弓的人射出箭,没中箭的则在城墙上直接动武了。
别说是等著弓箭手对广场上的叛徒放箭了,想等自己人的弓箭手,全撂倒也是弓箭手的对方人马,都不知得等上多久,更不知还能剩下几个可用的人。
轩辕弃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个,冷冷地说:
“想坐上我身后这把龙椅,先掂掂自己的本事,有本事从我身上踏过去,你才有资格!”
“看来,你是宁愿死,也不肯降了?”
“想死的人,是你,”
轩辕弃握紧佩刀,肃杀之气明显可闻。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轩辕弃瞬间跃至慕容旸御面前,两方人马瞬时混战成团,不时有人倒下,不时听见嚎痛声。
城墙上最后剩下的弓箭手寥寥无几,但也总算能尽职地让几枝飞箭断断续续落下,接著见广场上,陆续有几名缚绑红条布的禁卫军中箭倒下。
两方人马厮杀得不可开交,广场上才过几刻,便染满了血、倒落了上百具尸体……
轩辕弃才与慕容旸御过了几招,便让团团围上来的禁卫军阻断与慕容旸御的交锋,他一个一个斩倒围上来的人,心却有了沉痛感,他看见好些个缚绑红布条的禁卫军,是当初跟随他从无到有,一步步打下这片天下的人……
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这些人宁愿背弃他们共同打下的天下,转而投效慕容旸御?轩辕弃每放倒一个人,心里的怒火便随之增添一分!
这些死在他刀下的人,到底为了什么?!
轩辕弃环顾四周,围著他的十数名禁卫军,拉大了圈围范围,有些迟疑,由方才至今过了三刻钟,轩辕弃握著佩刀,砍去了数十人的首级……
那些禁卫军不停蜂拥过来,像是打算耗尽他的体力,然而三刻钟过去,倒下了数十人,却不见轩辕弃有丝气虚,仅仅见他额际渗出豆大汗水,他炯炯的目光依然明亮得像两把火炬,想烧尽那些近他身的人。
他未见褪弱分毫的迫人气势,让那些圈围住他的禁卫军,迟疑了。
此时城门外,远远传来大批马蹄声,震得厚重的城门仿佛都摇晃了,两边人马定住片刻,不消多时,大批武装军队人了皇城门,往两边扩去,接著一人骑著马入皇城,朝议事殿大喊:
“杨定武统领万骑,护驾来迟,请王上恕罪。”马背上的人,一入广场即刻翻身下马,朝议事殿跪喊。接了密旨的杨定武,料算事情紧急,一路上急驰行军,为的就是早几日回京都,
真是天幸,他能提早三日抵达京都!
皇城内方才厮杀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全停下动作,等待各自的主子指示。围住轩辕弃的禁卫军,此时更往外退,似乎预料大势已去。
“皇城内,所有手系红巾者,此时自动向杨将军缴械,寡人可饶你一死,若再动兵械者,非但杀无赦,且诛九族。”轩辕弃朝广场大喊,一时间,偌大的广场鸦雀无声。
直到某个人将刀子掷落,响起第一声缴械,整个广场才又恢复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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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茉儿著急四望,四面石墙上,除了两把火炬架子,什么也没。
外头不知怎么了!她感觉额头上的汗水,滑过脸颊,沾上她的唇,尝起来是咸的。她害怕极了!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好狂,像是有什么极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轩辕弃把她关入这似乎放得下四张方形案桌的密室,在外头,会不会发生什么?
她很害怕,一种莫名、无法解释的恐惧,像是有人掐住她的心般,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办?她想出去。努力推著四面墙,想找出有没有什么机关,能从里头打开密室,但每个她构得到的石墙砖面她都推过了,却不见密室门有丝毫动静。
茉儿跌坐在石地上,好一会儿,她的面前突然出现这些日子老作著的梦境画面,这时的画面好像清楚些,她看见轩辕弃背上让人刺了一刀,看见他倒下……
茉儿的呼吸几乎要停了!
跟著想起师父在边关曾对她说过,轩辕弃有一死劫,只有她能帮他过那一劫。师父说过的……
是今天吗?
怎么办?她怎会现在才突然想起师父的话?
师父说,只有她能帮轩辕弃……意思是不是要她早些警告轩辕弃,要她告诉他有人想--叛变!
天呐!她做了什么?她怎么这么蠢、怎么记性这么差?!到现在才想起师父的话?
她为什么要对欧旸御存有一丝愚蠢期望,以为他会听进去她的话?
她一直认为欧旸御本性不坏,不是个坏人,才怀著希望,但愿能劝醒他。
这几日,她想过要告诉轩辕弃,真的想过!自从欧旸御那晚奇怪地拿了条红布给她,要她必要时手握红布条保命……她真想过要告诉轩辕弃,却又一直挣扎,会不会这样就害死了欧旸御?
她好笨、真的好笨!就像轩辕弃老爱揶揄她、笑她愚蠢那样,她是真的愚蠢。人家把红布给了她,不是摆明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她的劝告了吗?
她为何还要犹豫?真的笨透了。
思及那块布条,茉儿没多想便由袖袋里掏了出来。
那夜欧旸御将布条交给她,她便顺手放进收师父锦囊的袖袋里,她实在想不透,一块红布能有什么作用,就将它收在袖袋,跟师父的锦囊……
师父的锦囊?!
对啊!师父说过,危难时,锦囊可以帮她!
她急忙再掏出锦囊,打开。里头是一颗药丸子,另有一张字条写著--
续命丹。
续命丹?
她知道续命丹能延续一个月的性命,通常用于难解奇毒上,若一时半刻寻不到解药,续命丹就能派上用场。
但,师父为何给她这个?
她突地想起这几日梦中所见,轩辕弃倒下的样子……
不!她一定要出去,她非得出这密室不可!
茉儿重新站起,手里握著红布与锦囊,忽然想到,她还没推过火炬架子,于是伸手,才轻推一下,眨眼间,密室赫然开了。
她快步奔出,才踏出寝殿,迎面来的是呛鼻烟雾,火似乎烧得很大,入耳是刀械碰撞的厮杀声,她瞧著前方,著相同军服的卫兵竟互相残杀,唯一不同的是,有一部分卫兵臂膀上缠著红布,跟她手上握的……一样。茉儿至此才明白,欧旸御让她不明不白成了他那边的人了。
茉儿不愿再多想,此刻,她只害怕著梦里的景象成真,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找到轩辕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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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两方人马停战之后,防备力减弱是自然现象。
轩辕弃急著找令沐文问慕容旸御的下落,浑然没注意到有人朝他背后袭来,狠狠地刺入一刀。那刀不至教他毙命,但已深及骨,刀子嵌进他的背。
他本能转身使力挥下一刀,等他看清楚,手中的刀已砍入对方腰身。
这一幕,让那些准备缴械的人,重新燃起战斗力!
轩辕弃身后中刀,让几名靠近轩辕弃的叛兵兴起希望,想趁机取下他首级,好建大功。
一旦拿下了轩辕弃首级,非但能彻底翻转眼前的颓势,更能照计画顺利推翻轩辕王朝。
横竖都可能是死,若抓紧了眼前轩辕弃身受重伤的大好机会,砍下了他的首级,他们就不必成为阶下囚、不必忧心缴械后的命运。
他们非但不必死,还能换得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十几名叛军,朝轩辕弃涌来……
然而,那些同样靠近轩辕弃誓死护主的卫兵们,一见他中刀,同时也趋上前团团护围住轩辕弃!
两方人马瞬间又开启另一番激战。
至于背后中刀的轩辕弃则是过于震惊,望著刀,望著被他砍中的人,握紧刀的手,霎时松了……
他听见慕容漱芳的声音,好像由老远的地方传来,而不是从他面前。
“我杀了你、我终于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哈哈哈……杀死了……”
慕容漱芳狂笑著,仿佛砍在她身上的刀子是假的,仿佛正冒著血的伤口,完全不疼似的!
她只是疯狂似的笑著、疯狂似的看著轩辕弃,看轩辕弃缓缓跪下身子、看著他一双眼由震惊转红,看著他一双手害怕似的发颤……
是啊,他是该害怕啊!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啊!
轩辕弃因为震惊而一阵气弱,他无法置信他杀的人竟是慕容漱芳,无法置信……她竟真想置他于死!虎毒不食子,不是吗?!不是吗?!
他可以容忍她要别人动手,可是她,她真是恨他到非得自己动手吗?
身边又传来兵刀相接声,他的眼有些模糊,这才意识到方才刺入身的刀可能有毒,他运气锁住大穴,延缓毒发。
周遭好混乱,他听著声音,勉强睁开眼,痛苦地朝慕容漱芳问: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恨我?告诉我!”
“哈哈……你快死了,去阎王殿问你爹……”
“不,我要听你亲口说,为什么?虎毒不食子,你为什么下得了手?我是你儿子!我是你儿子!”
“儿子?呸!你是个杂种,不是我儿子。你是杂种!”
儿子这称呼,让慕容漱芳气狂了,她怒喊:
“你想知道是不是?!我就告诉你,反正你要死了,你终于要死了……你的土匪老头奸污了我,让我怀下你这个杂种,所以你该死!你该跟你老子一起下阎王殿……你想不想知道你老头怎么死的?是我大哥踏平他的巢穴,把他抓来让我一刀一刀割死了……哈哈哈……你这该死的杂种,去死吧!”
轩辕弃无法置信地听著慕容漱芳的话,他不能相信……原来这是她恨他的原因!原来--
“可我……到底是……是你儿子!”
“住嘴、住嘴!你不是、你不是……”慕容漱芳又大喊,终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转眼倒下,气绝身亡。
“弃……”轩辕弃远远听见像是茉儿的声音,忽觉浑身发冷。
他动手杀了他的母亲,杀了打他出生就恨著他的母亲!
轩辕弃终于明白了,当初外祖为何说,总有一天,他母亲会谅解他的存在……
他终于明白了啊!
可是,他再也等不到让他母亲谅解的那天了,因为他亲手杀了她,他杀了她……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原来他的娘看著他,就像看到了污辱她的人……他不晓得。
要不,他会避她远远的,会小心不让她想起那些屈辱……
他的娘,他来不及说对不起她的娘,来不及真心唤她一声娘,他杀了她啊!老天……
一口气冲出,轩辕弃吐了口鲜血,毒扩散开来,他模糊看著地上躺著的女人,试图挪近些,又似乎听见了茉儿的声音……
一会儿,他感觉他的手让人握住,他使力抬头,看见了茉儿,她手握著他,像是在为他诊脉。
“我杀了我娘……”轩辕弃呢喃著,抬起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只捕捉到空气,手又垂下。
“吃下去,快,嚼碎了吃下去。”茉儿急忙往轩辕弃嘴里塞了一颗续命丹。
“我杀了……”他一时间竟无力气再往下说,却撇见茉儿手里握了一条红布,那竟跟叛军手臂上缚的是同个模样。
轩辕弃抓紧了茉儿的手、抓著那条红布,眼角落下一滴泪,为了他已死的娘、为了……最后还是背叛了他的茉儿,轩辕弃挤出最后的力气,伤痛地说:
“你……背叛了我!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辜负我……的信任、为什么?!我杀了我娘……最后……连你都没了……茉儿……我的茉儿……你逃远些……你要逃得远远的……”
至此,轩辕弃彻底失去所有知觉,没能再听见茉儿的声音。
刀刀相接的声音仿佛远了,茉儿握著他的手,也瞬间抽离了。
“你喂了他什么?”
令沐文双眼阴郁喝道。使力架开茉儿,他好不容易才杀开一条路,来到轩辕弃身边。
“是续命丹。那刀子有毒。续命丹可以延续一个月性命,你们得在一个月内解他身上的毒……”
茉儿的声音听来微弱,周遭兵刀相接的混乱,令沐文没能听清楚茉儿的话。
“……我诊不出他中了什么毒,毒已经扩散开了。”茉儿忧心如焚,试图拉住令沐文的衣袖。
令沐文瞥见茉儿手里的红布,全然没把茉儿的话听入耳,反倒将茉儿推离轩辕弃更远些,他直觉以为是茉儿喂了王什么毒。
远处,杨将军正忙著一一拿下叛军,令沐文立即示意两名禁卫军“护住”茉儿,另外唤来两名卫兵,将轩辕弃抬入寝殿。
皇城里大火渐歇,弥漫的烟雾却四窜,致使议事殿外的广场混乱得几乎无法分清谁是谁。
轩辕弃倒下后,杨定武终于在半个时辰里拿下所有叛军,然而谁也没注意到--
林茉儿,不见了。
受令沐文指示,要“护住”茉儿的卫兵在混乱平息后,被人发现两人软弱无力地倒在茉儿目送轩辕弃让人抬往寝宫的那条回廊上。
另外,皇城的马厩里,在混乱过后清点马匹时,也发现少了一匹白驹。
那正是唯一一匹王亲自赐了名字的骏马--茉莉花。
轩辕王朝,建国五年。
时近中秋的一场宫内叛变,在二更天起事,在天色未亮的四更天,暂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