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无聊……」孟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懒洋洋地靠在大树干上仰望着蓝天白云。
看看手表,她下一场比赛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之后吧?今天要比出前三十三组,虽然有些比赛特别短——像她跟王翰的那么短,但多数比赛都是打得难分难解,不容易分出胜负。
「肚子好饿喔……妈咪去哪里买东西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忍不住呻吟起来,人家她可是个健康宝宝,三餐都很准时的。
「奶奶,妳快回去啦!我不是告诉妳不要来了吗?妳怎么又来了?」
少女恼怒的声音吸引了孟可,她转头往声音来处搜寻,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有着两个人——少女坐在树下,而老太太却是手足无措、不安地站着陪笑脸。
「我告诉过妳,我不喜欢人家来看比赛的!」少女的声音愈来愈高,愈来愈愤怒。
孟可起身,故作不经意地往她们的方向踱去。少女打扮得十分古典,穿着中国传统功夫装的模样满可爱的,看来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吧。
「我怕妳饿了,所以才特地送午餐来给妳吃——」
「我不要吃啦!」
老婆婆年纪很大很大了,大得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才十几岁的少女居然只是她的孙女。她满脸皱纹,那深刻的纹路密密麻麻地布满她的脸,皱巴巴的嘴唇正不安地抿着,那双眸子挤在皱纹当中,几乎看不出光芒。
孟可有点不满意了。老婆婆年纪这么大了,还关心孙女的比赛,特地送来午餐,那少女应该要感激涕零才对,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祖母?!
「妳走啦!走啦!」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妳先把午餐吃完我就走——」
「我跟妳说了我不要吃妳拿来的东西!」少女愤怒地尖叫起来。
「喂!妳——」孟可正要说话,额际突然传来阵阵刺痛,那痛楚来得太突然,她忍不住唉呀一声蹲了下来,手紧紧地捣着前几天跟老爸「打斗」时所留下的伤痕。
怎么搞的?突然痛得这么厉害!这只是个小伤口啊。
蓦地,一阵风吹来,她感到周身都冷了起来。
怎么会?正中午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会感觉冷呢?刚刚她还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差点就睡着了呢。
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孟可捣着额头勉强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正站着两个男人——说是两个男人,但其中一个男人只是紧紧贴在第一个男人背后,阴影中他的模样十分模糊,几乎只像个影子一般的存在。
孟可愣愣地望着他们,而他们则望着老婆婆与少女。
「痛痛痛……」她想起身,可是额头的痛楚实在太清晰,疼得她不由得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是他?」她身后传来不大标准的中文,那声音有点耳熟,接着又是一串日文——是昨天晚上遇到的日本人?
孟可回头,果然看见长谷川跟那个奇怪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他们的目光跟她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那两个奇怪的男人。
「咦!」长谷川发现她了,诧异地走了过来。「小姐,妳又怎么了?又在哭?」
「哭你的头啦!我头痛!」孟可捣着额头哀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妳又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比赛……」
长谷川身边的少年也走过来了,对着长谷川说了几句话。
长谷川一脸茫然地问:「少爷问妳是不是也看到两个男人。」
「那还用问!那里不就是两个男人吗?」
长谷川脸色一变,俊俏的脸都皱在一起了。「不会吧……」
孟可尝试着挪动身体,那重重的压迫感突然间消失。「咦!」她甩甩头、抖抖肩膀、眨眨眼睛。「好了耶,不痛了。」
「妳刚刚真的看到两个人?」长谷川又问了一次。「该不会是妳头痛眼花看错了吧?」
「当然不是啦!我刚刚——」一回头,大树下的两个男人已经消失了,另一边树下只剩下少女默默地坐着,那老婆婆也走了。「不见了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你们为什么问?」
樱冢壑沉默地凝视着孟可,久久不发一语;而长谷川的表情奇怪得很,也同样什么话都不说。
「怎么了嘛?怪里怪气……」
「小可!」任吉弟的呼唤声传来,很快地便来到他们身边,谨慎的眸子打量着长谷川跟樱冢壑两人。「两位是?」
「在下长谷川志雄,你叫我长谷川就行了。这位是我家少爷樱冢壑,我们是日本人。」
「小可,妳认识他们?」
「算认识吧……他们跟我们住同一间饭店。」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过任吉弟身上有着浓浓的不友善气息她是感觉得出来的。
「来看比赛?」
「呃……嗯……哈哈……」长谷川尴尬地回答。眼前这男人看起来不大喜欢他们的样子,表现得可真明显。
「我们走吧,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任吉弟只淡淡地朝他们点个头算是招呼。
孟可还有话想问他们,但是任吉弟在场,她又不知道要怎么问了,只好为难地朝他们笑了笑。「那……改天见了。」
樱冢壑深深地望着她,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鞠个躬算是告别。
「有什么好见的!你们认识吗?奇怪的日本人,动不动就鞠躬。」
「干嘛这么生气啊?他们只是刚好碰到我,跟我打个招呼而已。」孟可嘟囔。
任吉弟什么话也没说,表情好严肃。
「喂……」
「唉……我是不是很小器?」
孟可愣了一下,转头望着任吉弟漂亮的侧脸。
「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小器,不过只要是有关于妳的,我都会这样,我不喜欢妳认识他们。」
这算是占有欲吗?孟可咬着下唇呆呆地想着。
「这样的我……有点幼稚吧……」
「是只有他们,还是全部的人啊?」她突然问。
任吉弟也愣了一下,严肃的眸子里出现了笑意。「我不大确定,不过应该是只有少数人吧。」
「那还好一点……午餐吃什么?我好饿!你有看到妈咪吗?」
任吉弟不由得笑了起来,亲昵地揉揉她的发。「妳妈咪正在等妳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妳们中午没东西吃?我以为主办单位会准备妳们的午餐。」
孟可耸耸肩,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很喜欢任吉弟这小小的亲昵行为;那无微不至的照顾、受宠的感觉真的真的很舒服……
也许她已经太习惯任吉弟宠她了对吧?所以就算他真的很小器、真的有点幼稚,她也不会介意。
嗯……至少现在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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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个小姐,她……她……」
「她看得见。」
长谷川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好像不知道自己看得见。」
「幸好不知道,不然岂不是吓死了!」
虽然这世界上有阴阳眼的人其实并不算少,但明明有阴阳眼、却不知道自己有的人就不多了。更何况现在正是中午时分,能见到如此淡薄的灵体就表示她的灵力很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那种能力?
「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却又被逃走了。」
「他没有逃走,他只是跟着他的目标走了。」
「他的目标?」
「嗯。」樱冢壑望着才离去不久的老婆婆背影,虽然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也还没老到有上百岁吧?
难道她是那个怨魂的女儿或者后代子孙?可是怨魂很少会对子女有这么深的执念,何况年岁如此之久了,当年的老婆婆怎么说也只是个小女孩吧,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呢?
「那现在?」
「进去看比赛。」
「啊?!」长谷川跟在少年身后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要看比赛?少爷您对功夫很有兴趣吗?」
樱冢壑没有回答,但机灵的长谷川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呵呵一笑道:「我看少爷不是对功夫有兴趣,是对那位小姐有兴趣对吧?」
少年依然没有回答,但头却低了下来。
少男少女情怀总是诗啊,没想到少爷终于也动情啦!
长谷川哈哈哈哈地傻笑着,看来以后他的职务可又多了「恋爱顾问」这个项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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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终于挤进前十六组了!」孟可开心地高高举起杯子。
「才十六组就这么高兴?又不是前十六强。我看过那些孩子们,每一个的实力都不在妳之下喔,明后天的比赛妳恐怕讨不了好。」孟老仙提醒她。
「唉唷!爷爷你很讨厌耶,哪有人这样打击自己孙女的啦!」孟可毫不在乎地嘻嘻一笑。「我当然知道其他人也很强啊,只是,能挤进前十六组也很了不起耶。」
「对啊,恭喜妳了小可。」任吉弟微笑着朝她举杯。「祝妳明天比赛顺利打入前五强。」
「谢谢、谢谢!哈哈!不过明天应该只会比出前八强而已。」
「没想到这比赛还满严谨的,第一天就有这种成绩的确不简单。」任吉弟认真地赞美。
「哈哈……」她真的满得意的。今天的两场比赛她都是轻松取胜,对手的身手跟她还有一段距离,可以说赢得太简单了。
「不要太大意了。」艾百合微笑着说道。
「不会的啦。」
「真的不会才好……」孟老仙喃喃自语似地嘟囔。
「爷!」
「不要这么吵,大家都在看我们了。」艾百合压低了声音笑道:「别让人笑我们没水准。」
孟可这才安静下来。但她真的很高兴啊,没想到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比赛就有这种好成绩。一百多个武者耶!能打进前十六组也很厉害啊,更何况以她的实力,就算拿不到冠军,前五名总有吧?
「孟可,那边那两个人妳认识吗?」艾百合突然指着附近的一张桌子,压低了声音问。
孟可转头一看,原来是长谷川跟樱冢壑。长谷川发现了她的目光,正举杯朝她祝贺呢。
她笑嘻嘻地也举起杯子回礼。「他们是日本人,今天也有去看比赛。」
「日本人啊,那你们怎么会认识?」
「也不算认识吧,只是聊过几句。我下午那场比赛他们就有看了,比完之后,那个长谷川还跑过来跟我恭喜呢,说我身手很利落。」孟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艾百合不由得惊奇地笑了。「原来他们算是妳的『粉丝』啊,这么巧也跟我们住同一家饭店?」
「妈!什么『粉丝』,没那么厉害啦。」
「要不要请他们过来一起坐?」
「不用了吧,大家语言不通没什么好聊的。」任吉弟冷冷地说着。
艾百合有点意外,吉弟看来面色不善……该不会是对方让他有威胁感吧?她微笑着悄悄打量那桌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年纪稍长,大概跟吉弟相差无几,另一个则纤弱得多,年纪与孟可相仿。
嗯……不知道让吉弟感到有压迫感的是哪一个?
「我等一下想出去散散步可以吗?」
「妳还不累啊?今天比了一天了咧。」
「不累啊,我精神好得很!」孟可笑着举举手臂。
「可是外面好冷……」艾百合犹豫着。
「爷你呢?」
孟老仙打个饱嗝。「不行不行,等一下我约了人在房间里喝酒。」
「你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啦?」孟可闷闷地瞪他。「那我自己去好了……」
「不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以让妳一个人晚上到处乱跑。」
「我陪她。」吉弟说道。
「啊,有吉弟陪妳,我就放心了。」
「好啊!」
孟可甜甜地笑了,终于可以跟任大哥单独相处了耶!等一下吃完饭,她还是先回房间打理一下自己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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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夜色很明亮,感觉连月亮都特别的清澈,天空连一片云都没有,干净得有点不真实。
任吉弟伸个懒腰,十分享受似地微笑起来。
可是孟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相反的,她觉得好紧张;刚刚还在房里窃笑的她,一到吉弟身边就变成被绑手绑脚的木娃娃了。
「这里空气很干净,大概是因为车子少。」
「喔。」
「说要出来散步看月亮的可是妳,难道妳的鞋子会比月亮还好看?」
「……」这恰是她脑袋里正在想的。怎么会有人这么笨,穿着漂亮的毛衣皮裤,脚下却踩着一双破旧的平底鞋呢?
「我可以回去一下吗?」她嘟囔。
「回去?换、鞋、子?」
「唉唷!任大哥!」她立刻脸红了,完全被识穿的尴尬。
任吉弟大笑。「小孟可,我认识妳十七年了,妳脑袋里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不用换什么鞋子,我们只是出来散步看月亮,并不是选美,更何况不管妳穿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
「都一样难看对吧……」
任吉弟笑着揉揉她的发。「别这么没自信嘛,是都一样好看,非常好看。我是认真的。」
「是吗?」孟可提起自己的脚,扭曲着脸瞪着那双已经洗成灰白色的平底破布鞋。这种鞋子配上她心爱的黑色皮裤真是怪异到极点了。
「如果我们今天的行程是欣赏妳的鞋,妳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准备一张小凳子坐下来看。」
「……你最会欺负我,」孟可嘟囔,「一点都不了解人家的心情。」
「妳错了,我非常了解。」吉弟笑着凝视她。「只是我觉得妳自然的样子最好看,在我面前,妳真的不需要做作。」
可是她的同学都说如果她一点也不造作地继续跟他相处下去,他们将来只会变成「兄妹」耶。虽然「只会」这两个字用得太奇怪了,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正是如此吗?任吉弟就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疼爱而已。
可是有时候她又会感觉到任吉弟看着她的时候,眼光里写的并不只是兄妹之情……不知道这算不算多心?
「小可……妳去恭王府的时候也有奇怪的感觉对不对?」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件事,但她知道自己也为了不明白的理由而不愿意去想那件事,于是只好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妳觉不觉得那里好像很熟悉?好像以前曾经去过似的?」
「你也有这种感觉啊?」孟可意外地问。「我以为只有我这样呢。」
任吉弟点点头。「我第一次来北京,导游带我去游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知道门后面有什么,知道以前那里曾是什么样子,虽然那里改变了很多,而我也真的不曾去过,但我就是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这是不是脑神经衰弱的前兆?」她笑嘻嘻地开玩笑。
「如果是的话妳就糟了,才十七岁就脑神经衰弱。」
「喂!你也才大我八岁,情况恐怕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任吉弟笑了笑。「妳就不能认真一次吗?难道妳不觉得我们共同对一个不曾来过的地方拥有回忆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是有一点……一点点而已啦。」孟可耸耸肩,真的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件事。
「也许我们前世就认识也说不定喔!」他半开玩笑似地凝视着她的睑。「也许我们上辈子曾经认识、在一起过。」
虽然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他的眼神却好认真,认真得让孟可不由得别开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
呃……他用那种眼神看她,真的超容易引起误会的,该不会……该不会她的初吻——
「如果我们过去真的曾经在一起过呢?如果那些事真的发竺过……」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沉,那略带沙哑的声音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像是催眠一蒙令人心荡神驰……
啊啊啊!她的初吻……难道……
「哇!你们也出来散步啊,天气真好对不对?」
轰地一声,两人如遭雷击似的猛然清醒过来!
孟可傻傻地眨眨眼,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而任吉弟那杀人般的眼光愤怒地投向了正朝他们笑嘻嘻走来的长谷川。
「啊?咦!我们打扰了什么吗?」长谷川一脸无辜地来回望着他们。
「没……没有!」孟可红着脸否认,幸好天色够暗,花园的灯光也不甚明亮,否则一定会穿帮的。不过……唉唷!人家的初吻啦,真讨厌耶!
「两位晚安,今天天气很不错,很适合赏月。」
任吉弟冷冷地别开脸,不打算回答。平时的他并不是这么冷冰冰的人,但今晚……天杀的!难道这两个日本人连「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情况都看不出来吗!
「呃……小姐,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妳的大名呢。」
「我叫孟可……你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吗?」孟可有点意外似地自问自答:「好像是……可是我老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哈哈!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少爷您说对吧?」长谷川笑嘻嘻地将孟可的话转达给樱冢壑。
樱冢壑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他温和的目光打量着孟可,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不知怎么地竟令孟可的心脏又一阵不规律的狂跳。
「呃……两位也这么好兴致出来赏月?」她有点语无伦次,这感觉真是糟糕,她连忙摇摇头叹息。「算了,当我没问吧……」
「嗯?」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到北京做什么?该不会真的是来看武术大赛的吧?」
「我们……那个……我们……」这下换长谷川语无伦次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直接说:我们是来抓鬼?!
「小可,我们进去吧,语言不通,没什么好聊的。」任吉弟没好气地说道。
旁边的樱冢壑突然说了一串话,长谷川的脸立刻扭曲成一条苦瓜模样。「呃……真的要这么说吗?恐怕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樱冢壑又说了一串话,表情十分柔和。
「你们少爷说了什么?」孟可立刻发挥好奇宝宝的实力追问。
长谷川苦着脸想了想,终于叹口气。「少爷要我老实告诉你们,我们到北京是来抓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