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司马世家继承的是西晋帝国的皇族血统。因此他们总给旁人一种非比寻常的名贵印象,像玉在璞中、金在沙里,一目了然的璀璨。
颠峰山庄──前有楼阁、后有庭院,庄园傍山倚林,展现出自然的朴素清雅之美。
入夜的庄园内,仆役们正忙著张罗二公子的婚宴。婚宴的场面盛大,受邀者不是享有盛名的江湖豪杰,便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士族权贵。
宋典雅没有请柬。
随著涌入山庄道喜的人潮,她走进庄园大门。守门的侍卫认得她,因此不敢阻拦。
一阵窃窃私语声在宋典雅路过时散开。有人知道她是谁、有人不知道,听著旁人提起她的身分,随后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宋典雅仍面色如常的步入正厅。
正厅内,满堂宾客围绕著司马家长公子,俨如众星拱月一般。
婚宴尚未开始。
“司马家名下的商号全数冠以‘颠峰’之名,请教司马公子有何特殊用意?”发问的宾客语气热络。
“个人偏好而已。”司马锋芒执起手中的夜光杯,杯中盛的是香醇的陈年状元红。“我喜好极致。”
琐碎的问答,无趣的对话,经由四面八方的人潮涌向他。
司马锋芒俊秀的脸始终微笑如和风,招呼回应每一位客人,尽显他一家之主的风范。
“怎么,宋家姑娘也来了?!”
宾客中的一声呼叫,引起一片意外的声浪。
“不妙!”
众宾客惊诧的望向那位走入厅堂的姑娘。她冷若冰霜,巡视周遭一眼,面色阴暗的走向角落。
“她怎么有脸来?”
“平常人遇见这种事,该躲进被窝里哭天喊地了!”
“宋姑娘非属常人,性子烈得很,今晚怕是专程……”
最近几日,宋典雅与司马家的恩怨情仇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谈论声因她的到临而火热,整片厅堂瞬间只见人人交头接耳。
“让诸位见笑了,是我邀请宋姑娘登门一叙。”司马锋芒微微提高了嗓音,一边解释一边转移步履,吸引人们的目光聚集到他一人身上。“她与舍弟的婚事,必须有个合情合理的解决。由我亲自向宋姑娘道歉,才不会失礼。”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点头称是。
司马锋芒放下酒杯,走向那位不速之客。
“长公子且慢!”宾客喊住他迈向角落的步伐。“公子只管经商,不知人心险恶啊!”
司马锋芒笑著回眸,有意无意的调侃。“用起险恶这词儿了,难不成小姑娘能把人吃了?”
“宋姑娘一向恩怨分明,性子之烈众所周知。历少侠违背婚约,与宋姑娘的好友私定姻缘,她怕是忍不下这口怨气啊!”
宾客之中,三五位江湖人士马上积极表态。“公子,不如我等陪你一同询问宋姑娘的来意,再做打算。”
“谢过诸位好意。”司马锋芒含笑推辞,眼中光芒难以分辨,似嘲非嘲。“只是家务事,无须劳师动众。”
一群大男人围逼一位小姑娘,太难看了。
司马锋芒独自走近站在角落的宋典雅,身后的大厅立时一片静寂。
“宋姑娘,你一人?”他出声问她。
满堂俱寂──司马锋芒不禁莞尔。
宋典雅闻声,脸上闪过一丝令人无从捕捉的慌乱。
来了……她为这一刻已准备许久!
“你应该清楚宋家只剩我一人。”她沉著脸看向他,冷凝的艳容结起不愿融化的冰霜。“我已没有亲人能为我讨回公道。”
“可否与我移步花厅再谈?”司马锋芒无视她带有敌意的态度,笑容亲和如六月煦阳。
“不必。”她的表情与语调冷硬得有点刻意。
“在下有紧要之事,务必同姑娘协商。”司马锋芒的语调微妙转变,透出不可违抗的气势,又令人无从察觉那份强势。
宋典雅蹙眉,不知为何自己难以拒绝司马锋芒的要求。
她迈步先行,反客为主。司马家无论花厅或谁人寝室,宋典雅一概了如指掌。
司马家二公子与宋家之女早订有婚约。早期两家门当户对,过从甚密,然而好景不常,当宋家没落,两家的往来相对递减。
不过几年光景,宋家离散,当家之主病逝,留落宋典雅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司马历,宋典雅自幼等待著嫁予的男子。他却背信弃义,与她仅有的知心友人一同背叛了她。
“呈美酒佳肴。”司马锋芒晚走几步,吩咐手下人好好款待宾客。望著宋典雅的背影,他又向侍从们轻声交代道:“守住花厅,倘若我看不住,你们防范著别让她闹事。”
通往花厅的廊道,置满了张灯结彩的喜字,当宋典雅经过,林立两旁的宾客纷纷露出异样的眼色。
“宋典雅居然来了!”有人惊讶的说。
“她没安好心吧?”另一人低声说。
“看她能变什么把戏,婚事都成定局了。”
谈笑声犹若余兴消遣,挑起别人的刺痛,事不关己的轻松。
宋典雅一路向前走,冷漠的脸未曾扭曲。
“听闻,新娘是她的友人呢……”
她止住脚步,转头看去,说话之人急忙别开脸。
司马锋芒随后而至,目光转移间,定住了议论的人群。
声音消隐了。
“人多难免嘴杂。”他走近宋典雅,高大的身影维护般地笼罩住她。“你别放在心里。”
花厅已入眼帘,宋典雅转过身来,冷冷地看著司马锋芒。
“我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惹是生非!我来这的目的只是想见司马历一面!”
司马锋芒引领她进入花厅,避免外人有看戏的机会。
“历儿的婚事已定了案,姑娘就别计较了。”他温煦劝道。
仆人及时送进了酒菜。
“请──”司马锋芒执起酒杯,递予宋典雅。
酒汁溢开香甜气味。
“这杯喜酒,我代历儿敬你。”
宋典雅左手一挥,挥开司马锋芒的右手,名贵的夜光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司马锋芒俊美的脸,依旧和煦。
论外貌品行,他不像商人,反而似宫廷内掌握重权的朝臣般,高贵、自信而优雅。他虽名为司马锋芒,人却内敛得没棱没角,神秘而吸引人。只见其光,难窥其质,司马世族长公子,全民公认的天下第一奸商!
“姑娘看来心情不佳呢,我已经吩咐历儿向你道歉了,他难道没有尽责?”司马锋芒注视著宋典雅隐含伤痛的目光。
“道歉?”宋典雅嘴角一勾,嗤笑。“事发至今,他根本不敢见我一面!”
“我向你道歉,是我教养无方。”司马锋芒再度斟酒执杯,举到宋典雅面前。“请──”
酒色迷离,酒香馥郁。
“我要见他!”宋典雅直盯著司马锋芒的眼,黛眉始终难以舒展。“我有话需当面跟他说明。”
“请。”他又提高了手指间的酒杯,重复恭请。
宋典雅不耐烦的接过,一饮而尽。“够了吧?”
司马锋芒的眼中蒙眬如彩云覆月。
“姑娘切莫动气。历儿的失约是我们理亏,不如由我三弟代为弥补过失?”
司马家除了掌权的长公子司马锋芒以外,尚有两位传人。司马历与司马经是一对挛生子,前者是潇洒江湖的侠客,后者是离家在外,生性叛逆的浪子。
“婚约既是长辈所定,名正言顺,必要遵从履行。我立即召唤经儿回家,商量与姑娘的婚嫁。姑娘满意么?”司马锋芒亲和询问,一副天下无难事的神情。
“你当我是什么?”宋典雅听了,冷颜破裂,眼中烧开怒火。“只要是你们司马家的人都可以嫁?”
“姑娘莫要猜忌……”声音轻浅,像微风吹竹叶。
“我不是来摇尾乞怜的,司马锋芒,我要见司马历!”
“喝口酒,你先消消气。”司马锋芒再度送上美酒。“我一定会安排姑娘和历儿见面,他理当向你道歉。”
“终于达成共识了。”宋典雅冷声一笑。“人,我何时能见?”
“请稍等。”他微笑的举起手中酒杯。
宋典雅夺之即饮。
酒杯,又见底。
司马锋芒微眯双眼,端详起宋典雅,不做表态,如在沉吟。他诡谲的神情透露出些许期待。
宋典雅与他目光相接,心中章法大乱。
“你卖什么关子?”她触及他专注的眼神,顿时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准备,似乎太过薄弱了。她真有充足的力量和眼前的男人斗争?
俊美的容颜依旧柔和,只有那双蒙眬的眼,不寻常了。
司马锋芒轻缓道:“准备的喜酒是状元红。可我招待姑娘的,则是闻名天下的迷药。”
她怎么还未昏迷?他释出埋藏在心底的疑惑。
“你……”宋典雅不禁气结。
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他根本没打算和她讲理!
“姑娘目前尚有七分清醒。”司马锋芒笑脸迎人的计算著,她眼底愈渐浓重的迷茫。
“司马锋芒,你们司马家的男人全是混帐!”宋典雅冲向他,猛烈的揪起他的衣襟。
遗憾的是她双手刚碰著他,身子随即没了力气,她只能虚软的摇摇晃晃,抓不稳他。
“姑娘措辞不甚优雅。”司马锋芒微笑如常。
“你……”宋典雅身子有些歪斜。
“女儿家,太莽撞只会害了自己。”司马锋芒慢条斯理的扯开宋典雅发抖的手指,逐渐失去意识的她不可抗拒的倒落在地。“那小子移情别恋,确实有错。但你却毫无戒备将好友介绍给他,也是笨得可以。你的朋友有了他的骨肉,你说他能弃之不顾么?”
他柔声说著,尖刻的字句出口还裹著一层温柔。
宋典雅不由自主的瘫在地面,眼前一片模糊。
“你们、你们都在骗我!”她恼怒自己没有力气揍他。
“轻易就移情别恋的男人,不要也罢。”司马锋芒在宋典雅身边走了几步,无意搀扶她。“我会为你留意好婆家,但我想你大概也不会领情。历儿那处,我尽量让他早些向你赔不是。请你手下留情,别滋事。”
宋典雅无力表示愤怒,坚强霎时散落流失。她急得眼眶泛红,再不反击,自己便输了气势。
司马锋芒踩住她的衣裙,俯视她脆弱的姿态。
“男人总是喜欢柔顺的女人,一如你的好友。”他眼中流露出一股蔑视。“尽管她表里不一,但表面乖巧便已足够。你呀,多学著点……”
宋典雅眉心紧蹙,如遭尖刀凌虐过早已受创的伤口。
他在羞辱她!
她面色悲愤的听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仇恨似在心中累积。
司马锋芒毫不在意,悠然交代安排在外的侍从。“将她带到我的寝房休息,并派人看门,防止她清醒后捣乱。”
厅外的夜色,愈加深沉了几分。
司马锋芒克制住回头的欲望,步履一转,朝正堂而去。
婚宴开始了。
他走进人群,不过瞬息功夫,方才冷淡的脸色转变为温和柔暖,人前人后两个样。他笑著,款待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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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爹娘说不要她了,要把她嫁给那个人,可她、可她……她喜欢的不是那人!
大哥哥……他不想娶她吗?
她想见他,他知道吗?为何不管她怎么呼唤,他就是不肯停留,非要离开她不可?
不论他有多少嫌弃她的理由,她都愿意为他改,别丢下她……爹娘已经不要她了、她一无所有了……
门扉开合,一阵步履声逐渐接近。
“她睡死了?”司马锋芒问守门的人,得到不确定的答案,便走向床榻。
神智不清的宋典雅听见声响,摇著头,她眼睛睁不开,身子仍有意志想支撑起身。
“历……”她呼唤。
邻立床畔的司马锋芒目光一闪。
梦呓?
他俯视宋典雅,试探的问道:“宋姑娘,你尽管在此休息,吃的东西我搁在桌案,你饿了唤我一声。”
宋典雅忽然使力摇头,抗拒著什么,断断续续的哀求:“别走!别走……你别走……”
她的语调是清晰的,紧闭的双眼始终不曾开启,任人无法探悉她的神思正常与否。
司马锋芒凝视她一会儿,徐缓道:“你清醒了?”
他朝门外侍从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提高警觉。
“历!”宋典雅像在迷梦,疑幻疑真,双手向上举起,在空中不知所谓的摸著抓著。“你要去哪?”
她问得哀凄,眼角有泪光。一张艳容褪尽冷凝,美色迷离。
司马锋芒目色微沉,和煦的脸闪过一丝奇异的阴险。
“我不是历。”他握住她的手腕。
“历在哪里?”宋典雅猛然惊醒似的睁开眼,眼里充满不清不楚的血丝。“他和她去哪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五指如炼,紧紧地圈住。
司马锋芒的目色变冷了,唇角扬起诡谲的笑。
“去拿些迷香。”他转头吩咐门口侍从,不管宋典雅的反应。
“你打算迷昏我,不管我了?”宋典雅扣住他的手掌,借力使力支起身子,往司马锋芒的胸怀挨近。“她什么地方比我好?你说,我也可以做到,别不理我!”
“你认错人了。”司马锋芒低语,确定她神智不清。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为何负我?”她举头仰望他,露出白皙的颈项。
司马锋芒拨著宋典雅的手,拨不开,他索性放弃了。
“历,历……”宋典雅如诉如泣,使尽仅有的力气,环抱住司马锋芒的腰际,悲伤迷离的脸枕在他胸口。“历……”
“你抱得太起劲了。”司马锋芒冷淡的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对她的痴迷毫不动容。
他二弟是什么货色,做兄长的知根知底,潇洒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风流,除了年轻皮相,简直一无是处。哪家姑娘痴心这等徒具光鲜的浮夸子弟,便是不长眼的痴愚了。
他无法同情宋典雅。她越是表现得痴迷,越令他感到厌恶。
“历,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宋典雅入戏一般,恍惚的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
她的音容妖娆,令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你糊涂了。”司马锋芒闻到了一阵芳香,不是花香,是女孩家独有的撩人味道。“我不是历,不是司马历。”
“不是历?”宋典雅似乎听进他的话,迷惘的问:“你是谁?”
“我是司马历的兄长,你忘了?”他巡视她迷茫艳丽的脸儿,没来由的恼怒。然而他说话的声音,仍是一片温和晴朗。“你儿时经常出入我家,缠在我身后赶也赶不走……不是历,是我。”
“不是历?”宋典雅睁大眼,努力的分辨眼前的形影。“我怎么会抱历以外的男人,不可能!你就是历!”
司马锋芒脸色阴沉得吓人。“放开。”
他的声音和司马历极为相似,她听著,几乎分不出差别。感觉他有意撇开她,她纤纤十指死命抓住他的后背,指节弯曲得惨白。
“不要离开……”她舍下尊严,哀求他。
“好,我不走。”他迳自转头,催促侍从:“迷香到了没有?”
宋典雅惶恐的抓住他的发。他的发,何时变得那么长?
“历……”她目光迷蒙地盯住他迷离的脸。“我要嫁……”
是他,就是他,只有他,必须是他!
她只能用她的双手拥抱他一人。
司马锋芒对眼前一切感到有些腻了,他托起宋典雅的下颔,柔声道:“他已经拜堂了,正在和你的知心好友洞房。”
宋典雅震住,被冰雪从头到脚淋遍了。
司马锋芒为她的反应而心情愉悦。
“胡说,胡说,你在这!”她再次惊醒,焦急的揪住他的衣襟,不能换气的连声道:“不是和她,是和我,你和我才是夫妻!”焦急的看他,她的眼底闪烁著晶莹的泪光。“你──”
司马锋芒不等送进门的迷香已经近在手边,他忍不住了,手一扬,对准要穴,不容闪失的劈晕了宋典雅。
看她昏死过去,双手松脱倒回床榻,他微微蹙了眉,慢条斯理的揉著手掌。
“烦人的东西。”冷漠的脸迅速回覆和煦如常。端详著她泪光未逝的眼角,他笑了笑,恶意的念头在心中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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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妩媚,树叶在和风中发出嘶嘶沙沙的响声。
午膳时分,庄园内的宁静却因一声冷厉的暴喝,破散。
“司马锋芒!”
一道夹带杀气的身影冲出寝房,无人敢挡。直到她将仇视之人揪在手掌,周遭沸腾的尘烟才徐徐平复。
“宋姑娘你清醒了。”司马锋芒执起一双筷子,递给怒气冲天的宋典雅,友好的道:“请一起用午膳。”
桌边尚有一人,自顾自的进食。
“你干的好事!”宋典雅眼中燃著炽烈的怒火,神智完全复原了。“你居然对我下药,不怕江湖中人耻笑?”
“姑娘错了,本人行商,不涉江湖。”他悠然的道,碧空如洗般,笑出一派的清净。
“司马历呢?我要见他!”
“二弟与弟媳游玩去了。我特地推荐一些著名的风光山水宝地,安排他们短期内在外逍遥快活。”他的话像是故意挑拨,目的是激怒她。他的喜怒向来淡泊,但自昨夜起,他知道自己讨厌上她了。
他决心不让她好过。她愈是生气,痛苦,他愈是感到愉悦,欣赏著她陡然变色的脸,他暗自赞叹自己做得好。
“你这混帐。”宋典雅松手,取出匕首。“我不会放过你的,司马锋芒!”
“宋姑娘言重了。”司马锋芒笑意盈盈,心中涌现出真实的喜悦。见她痛恨他,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且享受著。他不在乎原因是什么,只要享受。
“你三番两次的捉弄我,我要你付出代价!”宋典雅手劲转送锋利的匕首划向那张可恨的笑靥。
冷不防,一双筷子在匕首逼近司马锋芒脸面的瞬间,不偏不倚的将匕首挟在半空中。
司马锋芒毫不眨眼,拿过早有准备的空碗,挟了些小菜。
宋典雅错愕地顺著筷子,看向出力的手,看见那始终在桌边安静用膳的人。
“宋姑娘,请,我这就让人盛饭。”司马锋芒愉悦的招呼她,不将她的惊讶当成一回事。
宋典雅艳容平静,有种风雨欲来前的沉寂。她收手,单臂微麻微痛,足见拦截之人的内力何等深厚。
“你是谁?”她忍愠问著放回筷子的男子,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她不敢大意。
“他是我的贴身护卫,兼司马氏名下商号的总管事──段总管。”司马锋芒简要介绍,接著亲切的对段总管道:“有劳你了。”
总管冷淡的不应话,他的长相很是貌美,有著不属于人的妖异。
“司马锋芒。”宋典雅因他的抢白,怒火重燃,恨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司马历他──”
司马锋芒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打断她的话。
“鸿雁一去不复返,姑娘节哀。”他说得感慨万千。
“疯子!”她瞪他。“我要见他!”
“谁知哪日能相逢?”他说的语音萧索。“姑娘请便吧。”
“你去死吧!”宋典雅难以自持的抽出匕首又朝他砍去。
“宋姑娘真是性急之人。”司马锋芒的神色仍是水波不兴。
段总管竹筷一丢,及时封住了宋典雅的穴道。
宋典雅僵凝著不能移动,张大的双眼里有掩不住的震惊。
“杀掉她?”总管开口了,声音无比阴柔。
“别开口就是杀呀杀的,多煞风景。”司马锋芒微笑,阳光聚在他俊美的脸,徐徐说道:“丢出我庄园即可!”
“她会报复。”总管简短一句话,明显地劝司马锋芒颁布杀除的口令。
司马锋芒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晦之色。
他颔首,翘起单支筷子,迅速的下了重大决定:“这有醋,我先给她上些妆,你再丢她出门。”
宋典雅闻言,蒙羞似的火冒三丈。“司马锋芒!”
“姑娘叫得那么大声是欢声雀跃吗?”司马锋芒手中筷子沾著黑醋,一遍又一遍往佳人额心写了个清楚的“王”字,再朝她嘴角画了两撇八字胡。
宋典雅气得浑身颤抖。“欺人太甚了你!”
司马锋芒置若罔闻的委托总管。“请善后!”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朝宋典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亲切道:“再见,宋家妹妹。”
“我一定要──杀了你!”被强行拖离的宋典雅,发出惊天动地的誓言。
“听,说得多么有魄力?”司马锋芒愉悦的面向她的背影,击掌称道:“信念确凿,值得赞誉!”
一身白衣的段总管,完事后走回桌旁,继续用膳。
“你二弟捅的楼子该由他自己收拾。”总管可有可无的发表意见。
“这算小事了。”司马锋芒开心道,然后,神秘的添了一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知道你这是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宋典雅怎么说也是千岛湖之主──千江月的嫡传弟子,手脚绝不马虎,你就不怕到时会缺个胳膊少条腿?”
“有你护卫,我怕什么?”充分利用旁人能力之举,司马锋芒毫不含糊。“近期内,我有的是空闲,无所谓与她玩耍。”
总管听他说得十分享受,像一种任性,不由得挑明了说:“恩怨若不及早澄清,越拖延,越纠缠不清。”
“我明白。可见到她那副蠢样,我就开心,甚至想伤害她,逼得她更蠢,我更乐了。”轻言淡语,眼帘半垂,覆盖了不为人知的惆怅。
“她得罪你了?”总管终于察觉出端倪。
司马锋芒亦不相瞒,对他坦率的笑。“错认我是那小废物,对我出言无状。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从没这么不高兴,非得整治整治她,免得闷出病来。”
尖利的词句,说出来的声音却是十足的温言缓语,司马锋芒的笑容依然和煦。
这男人,实在表里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