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维琛回家的途中,高天宇提及了想带她回去见高文牧之事。
“维琛,我父亲想见你。”他说。
本来他应该要用很愉悦的口吻提出这件事的,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像在“试探”……
真该死!到头来,他还是无法漠视她是钱钦洲女儿的事实,他还是介意邱兰子在电话中所说的那番话!
见高文牧?维琛光是听到就觉得头皮发麻,他可是她除了父亲之外,唯一崇敬的“欧吉桑”耶!而现在……高天宇居然说他想见她!?
她发了好一会儿的怔,目光显得有点呆滞。
高天宇觑着她,同时也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变化。她在犹豫,为什么?
“太快了……”维琛嗫嗫地说,“我还没准备好耶!”
她又拒绝了。她不让他见她爸爸,而她也不愿意见他的父亲,这让他不禁又联想到邱兰子所说的话。
自从邱兰子告诉他那件事情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处在起伏不定的状态之下;他明明想相信维琛是真的喜欢他,却又不时因为一些小事而怀疑她的真。
就这样,他探陷在自我矛盾的痛苦樊笼里,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自那因爱生疑的情绪之中脱逃而出。
“你不高兴?”见他不说话,维琛有点胆怯地问。
他摇摇头,“没有。”
虽然维琛不晓得他出了什么事,可是她感觉得出他似乎正被某件事困扰着。她没多问,因为她知道即使是亲密的夫妻也难免会有秘密。
接下来;他们都迳自沉默着;而这段沉默就一直维持着直到抵达她住处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说着,她开门就要下车。
高天宇猛地拉住了她,“维琛。”
她一惊,怔愕地望着他,“什么?”
“我想上去。”他说。
自从那一次的接触后,她就一直未给他任何触碰她的机会,除了亲吻,她什么都没给。
是因为那只是她计划中无可避免的一段吗?那只是她猫捉耗子的诱饵吗?天呀!为什么他一直在怀疑她?为什么随便一件小事,他都能联想到那儿去?!
维琛睇着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自从上次的经验后,她就一直若有似无地避免着和他再度发生关系的机会,因为那一次的经验真的太可怕,以至于她对此后的接触显得有点却步……
睇着他沉寂的模样,维琛心里挣扎不已。她知道他所谓的上去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他这一上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她该给的,可是……她又怕。
“算了。”他淡淡地说。
维琛凝望着他沉郁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不是不期待,其实她心里也渴求着他的爱、他的拥抱及抚触,而她想……他就跟她一样地渴盼着她。
“喂……”她羞怯地垂下脸,低得几乎快压到胸前,“你去找停车位吧!”她说。
高天宇微顿,了然地点了点。“你先上楼,我马上上去。”
“嗯。”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像要烧起来似的难受。
步下车,她怀着一颗期待又忐忑不安的心独自走进了大楼——她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捏着衣角,脸上满是不安惊畏的情绪。
不知为何,几分钟的等待竟像是几世纪般的漫长难熬……
门铃一响,她倏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该去开门,该镇定的去开门,可是……她的脚居然在颤抖。
幸好她的屋子不大,从沙发走到门口也只是三、五步的距离;打开门,她怔怔地望着站在门外的高天宇,而他的神情比她还凝重……
沉默地互视了十几秒后,高天宇蓦地将她擒进怀中,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维琛只觉得一阵心悸,身子动也不能动地任由他紧揽着;他将她推入屋里,砰地门上了门板。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跟她说几句话以让她缓和紧张情绪的步骤都省略了。他用力地挤压着她柔软的唇瓣,显得有些急躁及焦虑。
目为他的动作太突然、太急躁,维琛不觉蹙起子眉头;她努力地想在他的唇片封堵中寻求一点呼吸的空间,但他却不给她。
高天宇忽地将她拦腰一抱,迅速地往楼上移动。
“不……”他的急躁让她回忆上次的惊恐,“不要这样……”
“我爱你。”他低沉却明显躁郁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他仿佛会烫人的气息燎烧着她耳际,让她脑子蓦地有一刹那的空茫……
高天宇眉丘隆起,神情懊丧地望着她;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愠恼地翻身坐起。
他气自己的情绪失控、气自己对她的怀疑、更气自己竟那么无可救药的爱着她!
见他一脸颓然,维琛不觉微微内疚。她试探地坐在他身边,怯怯地牵起了他的手握着。
“我不是在吊你胃口,只是……”她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我还有点怕。”
他沉默地睇着她,依旧是什么都不说。
“你可以温柔一点,放慢一点吗?”她羞怯得几乎要说不出口。
听见她那软软的请求,高天宇的心也软了。
“维琛,”他歉然地望着她,“对不起。”
她抬起脸,含羞带怯地凝视着他;摇摇头,她迎上了自己柔软而羞涩的唇片。
“维琛……”这一吻骤地击垮了高天宇心中那道怀疑的城墙,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重新将她压倒在床铺上。
是的,他太粗暴了,他的作为跟上次没两样,全都充满了懊恼及试探,他不该那么对她,她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般脆弱,她需要的是怜惜及呵护,而不是他情绪化的强势占有。
他缓缓地在她口中探询着她的回应,缓缓地在她身上点起催情的火苗……
维琛枕在他臂弯里,安心的沉睡着。她的呼息淡淡地吹拂在他颈项上,让他觉得有点痒。
他瞥着睡得一脸恬静的她,心里翻腾着千回百转的思绪。
明明已经得到了身体上的结合,为什么他心里还充塞着数不尽的不确定?
他还在疑虑什么?她不是已经都给他了吗?
刚才那反应不会是假的,她的娇喘、她的需索、她的渴望、她的……那都不会是假的,他知道,他就是知道!
然而为何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安?
想着,他无意识地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沉沉一叹……
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座永不见底的迷宫般,他想,在还没走出去前,每个人心中都是充满疑虑、焦躁及不安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够理智、够清楚,原来……他跟世间所有男女都有着同样的毛病——“疑心”。
认真说起来,这实在是个极要不得的毛病,不过……若不是在乎、若不是觉得重要、若不是因为不想失去,谁愿意变成多疑的人?
想着想着,他也渐渐地有了倦意……
闭上眼睛,他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而梦里……他梦见维琛和他作着同一个梦。
就在他们两人一同坠入梦乡之际,楼下路边正泊着一辆已经停了整晚的红色小房车。
而车上,是一脸恼恨的邱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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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邱兰子突然造访维琛的家。
“谁?”听见门铃声,正看着电视的维琛连忙去应门。
“是我,小妈。”邱兰子的声音放得轻缓且柔软。
维琛一怔,“小妈?”是邱兰子?她来做什么?她不是已经带着儿子跑了吗?
太奇怪了!她爸爸还没破产前,邱兰子也从没来过这里,怎么反而在离开她爸爸后,却反常地出现在她家门口?
猛地,她想起邱兰子之前到巨展找高天宇胡说八道的事。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好,她倒要看看她想搞什么鬼!
想着,她倏地打开了门。
“小妈。”她声音冷冷地。
“维琛……”邱兰子眼帘低垂,一副忧郁的模样。
她淡漠地看着她,“有什么事吗?”她以前就和邱兰子处得不好,现在邱兰子背离了她爸爸,更是教她无法谅解。
“是……关于你爸爸的事……”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维琛的好奇及注意。
“爹地怎么了?”她问。
邱兰子喟叹一记,“我昨天南下去看了你爸爸。”
她一怔。邱兰子去看她爸爸?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她爸爸吗?
“你去看爸爸?”
邱兰子点点头,“我最近跟他联络上的……”
“你不是已经带小弟走了?”她语带诘责地说。
“其实我……我是吓坏了……”说着,她开始哽咽起来,“我没想到钦洲他那么快就……就宣布破产,所以我……”话未说尽,她已经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维琛对她的戒意不自觉地就弱了许多。
“昨天看见你爸爸,我……我好难过……”她呜呜咽咽地又说:“想他堂堂一个大老板,现在却被那些比他年轻的旧员工们使唤来使唤去,真的教我好难过……”
维琛猛地一震,不觉全身一凉。
前些日子见到父亲,还觉得他气色不错,可是她没想到他竟在那儿受了那么多委屈。
见面时,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一迳地佯装着无事模样,还心疼她现在得出来工作挣钱——想起这些,她的心就揪得好痛。
“爹地他……”她神情沉郁地说,“他什么都没说……”
“你爹地一向疼你,你是知道的……”邱兰子吸吸鼻子,又道:“依他的个性,他怎么可能跟你说些什么呢?”
看邱兰子那悲伤难过的模样,维琛实在很难再气恨她什么;也许正如她所说,她当时是吓坏了才会带着小弟一走了之……
说真格的,在那种突发状况下,有谁能不受到惊吓?
正当她要原谅邱兰子之际,她忽地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小妈……”
“嗯?”邱兰子抬手轻拭着泪。
“你为什么到巨展去?”
“维琛……”未等维琛说完,邱兰子已打断了她。“你一定以为我在背后恶整你,是不是?”
维琛挑起眉梢,“难道不是?”如果那么恶毒的谎话不叫恶整,那什么才算恶整呢?
邱兰子唉地一叹,“维琛,你不知道你爸爸的公司是怎么倒闭的吧?”
维琛一愣。她的确是不知道,因为她爸爸从来不说,而她也从来不问。
“当初巨展答应注资,因此你爸爸才冒险扩大业务,没想到巨展临时抽掉了他们的资金,你爸爸因为周转不灵,于是就……”说着,她又低头频频拭泪,“这一切都是高天宇造成的。”
维琛像是突然被雷劈到了一般呆愕住,她无法相信耳朵所听见的事情,如果那些都是真的。
见她已经严重受到震荡,邱兰子紧接着又说,“我之所以到巨展去找高天宇说那些话,无非就是希望他因此而鄙视你……”
“什么?”她一震,“你也可以把事实告诉我啊!为们么……”
“维琛,你需要工作,不是吗?”邱兰子见招拆招,功夫了得。“如果你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气得跟他摊牌,然后离开巨展,对不对?”
维琛微顿,讷讷地点了点头。
“小妈就是不想害你因此而失去工作,还有……就是不希望你成为高天宇的猎物。”
“咦?”她困惑地看着她。
邱兰子欲言又止地,“听说高天宇挑选的秘书都要很漂亮,而他也有对自己女秘书下手的习惯,我是故意在他跟前丑化你,让他对你失去兴趣……”谎话说到这,邱兰子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撒谎鬼扯的本事。
听到她如此“用心良苦”的一番话,维琛几乎已经相信了她。
没错,高天宇录用她的时候,不是也说过她长得漂亮是她被录用的其中一个要因吗?他说秘书是巨展的门面,所以必须“带”得出去,原来……
原来他只是一个贪图女色的浑蛋!
可是……有用吗?她小妈的那番话根本没打消他占有她的念头,他……还是占有了她,而且还用了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不及了……”她幽幽地说,眼眶中还隐含着泪光。
邱兰子假意惊讶而惶惑地说,“维琛你……难道你已经……”她明知维琛和高天宇的关系已经非比寻常,却还是装出一副刚刚才获知的样子。
她假意哭丧着一张脸,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让他给……”她沉沉一叹,“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他……他会伤心死的。”
“小妈,”维琛一脸惊惶,“别告诉爹地,千万别告诉他……”说着,她眼眶中饱蓄的泪水已全数涌出。
邱兰子见诡计得逞,心里得意的不得了。
“维琛……”她一副温柔的模样,轻轻地拍抚着维琛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爸爸说什么的。”
“嗯……”维琛强忍着泪水,心却已被这“残忍的谎言”给撕成了碎片。
姜是老的辣,维琛再机灵,毕竟还是敌不过邱兰于那唱作俱佳、声泪俱下的漫天大谎。
“你有什么打算?”邱兰子假装关心地询问。
“我……”她顿了顿,“我要去找他对质。”
“千万不要……”邱兰子一脸惊慌地阻止,“他财雄势大,无所不能,如果你跟他撕破脸,恐怕到时会连累你爸爸……”
维琛六神无主地说,“那我该怎么办?”
“你干脆离职算了。”邱兰子想也不想地提议,“这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维琛想了一下,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嗯,我明天就跟他提出辞呈。”
“也好。”邱兰子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们一家子被高天宇害得这么惨。”
“小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维琛眼眶一湿,“之前我一直误会你了……”
“算了,”邱兰子笑着安慰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千万别再被他骗了。”
维琛眼底出现了一道含恨带怨的冷光,“我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嗯。”邱兰子拍拍她的肩,“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还要回去照顾你小弟呢!”
“小妈,开车小心。”她说。
邱兰子娴雅地一笑,“我知道,你也小心。”话落,她开门离开了维琛的住处。
一进电梯,她脸上的悲情、娴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险可怕的冷笑及怨憎。“钱丫头,你是斗不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