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啦、哒啦……的马蹄落地之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两匹相系的好马在沧凉的暮色中踩过了长草丛,越过了溪水,不断的向前狂奔。
马上的骑士一身血污,一把匕首怵目惊心的直没入他背心,周围是干涸的、已经变黑的血渍,但腿上深可见骨的新伤却汩汩的流出鲜血,一滴滴的落入了黄土地。
他怀中抱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华丽的衣饰上也斑斑点点的沾上不少血迹,他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起来相当的文弱。
骑土不断的鞭打、催促着马匹,将一匹好马给鞭得都是血痕。
那马狂奔了数十里,早已累得嘴边都是白沫,骑士又再狂鞭猛催,猛然它腿一软往前栽倒,长鸣了一声即脱力而死。
骑士瞬间给摔了出去,一滚后又立刻站起身来,一手抱着男孩一手解开系着另外一匹马的缰绳,吃力的爬了上去。
两天之内逃了千余里,累死了数匹好马,如今只剩下这一匹了,而追兵仍紧迫在后,若让他们给追上了,他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支撑着他,那就是要保护太子。
凌霄王兴兵造反,为了护及皇室血脉周全,皇上在叛军攻入皇城之前,将太子托付给他,要他尽速从密道出宫,护送太子到安全的地方,待叛乱平定之后再回皇城。
要不是他的好师弟……可恨呀,林迅雷那个天杀的叛贼……他根本没有防他之心,而他应该提防他的。
他确信了他,自己送了性命便罢,可是若连累了小太子,那便是死一万次都无法弥补他所犯下的错。
本应在城外接应他、引走叛军注意的林迅雷,却出卖了他……而他背上那柄要让他送命的匕首,就是他视若手足、推心置腹的师弟亲手插进去的。
心底有部分的他仍存着怀疑的再问:那领着叛军穷追不舍,非登他和太子于死地不可的人,当真是与他同门学艺、安静而内敛的师弟吗?
带着一颗因为被背叛而沉痛的心,硬撑起伤重的身躯,彭迅风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小太子,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皇上绝不会让太子有任何危险。
紧追不舍的叛军越来越近了,近到他们的面目也清晰可见。
彭迅风知道自己经过几次冒死突围,早已筋疲力竭随时都会死去,而只要他一死,小太子也就难以活命了。
他要战斗,用尽最后一分的力气来维持他承诺的完整。
他用衣带将小太子紧紧的缚在马背上,这一路上发生多次血肉横飞的激战场面,他早已点了太子的睡穴,生怕他看了会惧怕。
撕下衣襟,他蘸着自己的血写下了一封简短血书,塞在太子的怀里,然后他轻轻的抚着马鬃,虎目含泪说:“马呀马,你若有灵性,请把太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彭迅风翻身下马,手往马臀上一拍,马匹随即扬长而去,他倚剑而立的拦在路中间,虽然形容憔悴而狼狈,但脸上那股视死如归的神情,却令他显得威风凛凛。
他已经听到马蹄声了,那扬起的黄沙飞得老高,倒像是天上降下了黄雪似的。
今年的初雪,他见不着了;那倚门而望的人儿,他也见不着了。
马匹驼着昏睡的小太子,顶着萧索的西风前进着,一路上荒山野岭不断,经过的地方处处是风沙和枯草,古老的大树直长至天际,却已是落尽了绿叶,一路上黄沙迷 ,扬起的沙尘仿佛永无止境的一直延伸到天边。
这个悲凉的秋天,好像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