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放暑假.在外国念书的孟心芸都会返台探亲,让想念她的爸爸、妈妈这边捏捏、那边摸摸,确定她整个人都完好无缺,没有因为只身在外国而瘦了原本就苗条的身材,也算是她尽孝道的一种方式。
几个月前出了一点小车祸,她可把父母吓得差点心脏病发。
父母年近四十岁才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她倒不奇怪爸妈怎么会疼她和姐姐到了几乎任她们无法无天、只希望她们两姐妹能健康快乐的地步;除了偶尔出点小意外,她可是一直都很健康快乐,多孝顺呐!
说起来,安琪可没她孝顺。
“嘿,小心!”
刚走进一家店的孟心芸,猛地被同行的朋友拉了一把,才发现自己一时失神,自顾自的猛往前头走,差点撞上一个迎面而来的男人。
“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孟心芸本能的对对方道歉。
一正视对方的脸,她差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眼前顶着一个大光头的男人,不光是有非常漂亮的头型,而且光头造型反而让人难以忽视他俊尔不凡的轮廓,更加凸现他极为有型的五官,如同神祗般漂亮,比较起来他的穿着好朴素,跟人一点都不搭。
耶,等等,他这一身灰灰的……好象是和尚装呢!
难不成……他老兄是和尚?不会吧!
如果帅哥不是同性恋,就都跑去当和尚,那她们这些等着钓帅哥的女人怎么办?注定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看着谣不可及的帅哥流口水啊?
在她懊恼惋惜之时,身旁的朋友忍不住推了推她的身体。
被朋友一推,孟心芸才发现光头帅哥一直用一种极为深沉、且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自己,好像认识她一样。
她可不认识他啊!否则,在帅哥出家之前,她一定苦口婆心劝他打消出家的念头,让他知道红尘俗世该是怎么个玩法。
哈,他该不会是对她一见钟情,后悔剃了光头吧?
就说嘛,在跟她相逢之前跑去出家,本来就是不智之举。
相见恨晚哪,现在说什么好像都太迟,不知道他可不可以还俗就是了。
“你不是她。”对方突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孟心芸有听没有懂。
人是长得帅,不过个性好象怪怪的那,真糟糕。
摇摇头,对方只是兀自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安琪现在好不好?”
如果是她的话,不可能用这么毫无防备的目光看着他,更难像眼前这女子眼中对他有着明显的好感,更是一脸好奇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除非失忆了,否则绝无可能。
如果是失忆,或许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你说我姐啊?”原来他是认识安琪,难怪这样看着她。
孟心芸恍然大悟,也不管朋友怎么催促,找到苦主吐苦水一般,一个劲儿的埋怨道:“说到她我就气了,以前我们寒暑假回来都会结伴到处去玩,谁知道她比我早毕业两年,回来没多久就用变了个人没两样,不管怎么拉她出门都没用,简直像个拖不动的死人一样。才多大年纪就活像个老女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浪费生命和毫无自觉,我可不觉得她有哪里好。”
只要有长眼睛、视力没问题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她和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安琪绝对是毫无疑问的双胞胎姐妹,想否认都不行。
说到不满处,孟心芸也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在听,仍是不断的抱怨。
“我想,一定是男人害的啦!不然,上回来美国看我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讲到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一脸甜蜜不知道有多惹人嫌,也不怕刺激到孤家寡人还受了伤的我。谁知道我这次回来,她竟绝口不提男朋友的事,我看八成……啊,原来是这样!”
终于,她为自己归结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若是知道哪个男人敢伤害安琪,她绝对第一个去找人算账。
唉,若不是因为爱玩,被迫留在学校多修两年学分,她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哪个混帐,敢趁她不在欺负安琪。
安琪在家里也是强颜欢笑,让她和爸妈看了顶难受的。
偏偏,安琪什么都不说,她和爸妈也使不上力。
孟心芸说得起劲,朋友催促的更起劲,不过她还是不怎么甩他们,因为眼前的男人听的很专注,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让她也觉得很重要。既然他是安琪的朋友,或许能提供她什么情报也不一定。
她可不想整个暑假,都在家里对着安琪了无生趣的鬼样子。
能有个头绪,她绝对会马上付诸行动。
* * *
“好热啊,什么鬼天气嘛!”
一回家,热得受不了的孟心芸就瘫坐在沙发上呻吟。
家里有冷气,可是她在外头热出了一身汗,无法立即觉得凉快。
“夏天本来就热,不热你哪来得暑假放?明知道天气热,你还不是出去鬼混,热有什么好抱怨的?”
孟安琪送上一杯冰凉的矿泉水,懒洋洋的神态并不起劲。
其实她很羡慕妹妹,永远像个活力十足的年轻人。
“什么话,好象是我自己爱玩,就算热死在外头也是活该一样,你这么说太缺乏姐妹情了吧?”
接过水杯,孟心芸先是咕噜噜的喝了两大口,不以为然地过: “啧,像你怕热就躲在家里吹冷气,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无法及时行乐的人生,光想像就快把她憋死了。
“是是,我不想你去晒太阳是我不对.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OK?” 知道妹妹又要长篇大论的拐她出门,孟安琪抢先一步举起白旗。
她没心情出门,出了门也不会心情比较好。
“好啦,你不想走出我们家的大门,我能拿着枪逼你跨出去吗?” 无奈的一叹,孟心芸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今天遇到你的朋友喔!”
“朋友?”
“是呀,他的特征很明显,长得非常好看。顶着一个帅气的和尚头,你应该知道那男人是谁吧?他马上就知道我不是你.很厉害呢!”因为她们常被彼此的朋友认错,所以孟心芸对这点是格外的喷喷称奇。
虽然从对方口里探不出太多有用的情报,但她对他的印象还是颇为深刻。
顶着一个光头,又长得帅气的朋友,应该不会太多吧?孟安琪想了下,微皱眉头,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没那样的朋友。”
应该说,她没有任何剃了光头的朋友。
“不会吧?我还跟人家说了好多你的事耶。”
“你在哪里遇见的人?”
“就一家叫作‘醉夜’的GAYBAR嘛,我跟朋友去玩,就碰到了那个好象认识你的和尚,说来也奇怪,和尚也跑去PUB……”
孟心芸这才感到不对劲的喃喃自语着。
“醉夜?和尚?”
“对啊,就在我们家附近,你应该知道吧?PUB的酒保好像认识那个光头帅哥。在吧台里忙得要死仍一直朝我们投来关爱的眼神,似乎在担心什么呢。”见安琪似乎感兴趣,孟心芸便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难得安琪被某件事唤起兴趣嘛!
酒保也是帅哥,不过那里是GAYBAR,酒保再帅大概也没她的份了。去CAYBAR玩,最令女人伤感的,不就是看见再帅的男人也不用妄想,因为GAYBAR里的好男人,几乎每个都是别的男人的,只可远观罢了。
她实在没兴趣跟男人抢男人就是了。
QOO
走进醉夜,孟安琪有些不安地左右张望。
听完妹妹的描述之后,她心中有个非常可怕的想法,折腾了自己两三天,她终究还是打破久未出门的纪录,前来求证心中的疑惑。
当然,她一点都不希自己的猜测成真。
若是成真根本是个恶梦。
当她一走进醉夜,齐世炔就发现她的存在,缓缓停下手边的工作,直勾勾望着左右张望的她靠近吧台,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
察觉到他冷漠的视线,孟安琪还是走到吧台前的位子坐下。
“想喝些什么吗?”
坐吧台的客人向来由齐世炔直接招呼,所以他在她坐下之后一如往常开口询问。冰冷的声音却令人竖起寒毛。
没有多少人见过态度虽不热中的他竟会对人冷漠至此。
齐世炔那张带着微微冷漠、像是凡事不在乎的脸,从来就无法让人透视他的内心,更别想从表情猜出他真正的想法。
而他看孟安琪的目光如此冷漠,不就好像告诉惊讶的众人,孟安琪跟他结了深仇大恨,他对她深感厌恶没两样。
能让他们看见齐世炔变险,让众人不由得佩服起坐在吧台前的女人。
“水就好。”孟安琪勉强址出一抹僵笑。
她总觉得整家店突然安静下来,没发现齐世炔的态度比起往常更加冷淡,眼中更藏不住些微的敌意。
齐世炔点头,送了一杯晶莹剔透的水到她面前,然后望着她不动。
孟安琪举起杯子,吸了一口水润了润干唇,无法忽视齐世炔冰冷的目光,尴尬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还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眼前的齐世炔,跟她印象中的可不大一样。
他们并不是第一天认识,算不上交情好,但总算是朋友吧!
当初要不是齐世快的纵容,她怎么可能轻易带走齐嘉郡,想着进行一连串的计划。
“早知道你会毁了他,我不会由着你去做。”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有角的冰块,清脆的从他微愠的嘴里吐出来,锐利且不可挡。
“你是什么意思?”孟安琪整个人僵住,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D
斜睨她一眼,齐世炔变回没有表情的脸色,重新回到调酒的岗位上,一边调酒一边冷冷地说:“拜你所赐,有人舍弃一切出家去了,这样,你应该可以满意了吧!”
正因如此,最近齐氏家族的长老又派了人来烦他,想把他拐回家族企业里效劳。
显然,找不到齐嘉郡的下落,他免为其难又重获老头子们的“青睐”。好不容易拥有的自由,眼看着就要被她给毁了;他虽觉得烦,但也不能出卖信任他的大哥。而近来完全无法过他原本清静的日于,也难怪他看见她像是看见仇人一样。
孟安琪无比震惊,不小心碰倒桌上的水杯。
无视水滴沿着吧台流下,湿了她价值不菲的白色长裙,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张大双眼,像大白天见鬼一样地看着齐世炔,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
想也知道他指的“有人”是指齐嘉郡,而齐嘉郡又是为了谁看破红尘?
天哪!他真的为了她跑去出家?
QOQ
庙宇建在半山腰上,青翠的山色一览无边。
可是要上庙宇,没有车、没有任何代步工具,唯一能倚靠的只有一双腿。一排长长阶梯仅是无止境的延伸上去,少说也有几百层必须征服。小小的庙并非香火鼎盛,自然没有太多人为了上香而拼命往上爬。
不过真正上了山的人,才能意外发现台湾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小庙里头,除了路过拜访的登山客,守庙的住持和几个小和尚之外,有的便是图深山里清静,前来借小庙暂住、想放松心情的修行之人。
终于征服阶梯到达目的地,孟安琪已经喘得无法说话。
看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和尚在庙前扫地,多喘了两口气的她抚平胸口的急喘后,才上前礼貌地问:“小师父,你可以带我进去找人吗?”
太少运动,她真的体力不济,身体需要好好锻炼一下。
如果齐世炔骗她,她回去之后准跟他没完没了。
“请问施主想找谁呢?”小和尚友善地问。
庙里提供茶水,他本来还以为她也是路过的登山客,应该只是想进庙里上个香,顺便休息喝口水,所以才没有特别上前招呼。
庙里的人几乎没有访客,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来找人的。
“他名宇原本叫作齐嘉郡,现在就不知道是不是还是一样了。”孟安琪不由得苦笑,怕齐嘉郡真的出了家,现在只有法号可以称呼。
“女施主若是想找齐施主,请跟我来。”小和尚倒是很干脆地回答。
寄宿庙里的人不多,他自然每一个都认识。
孟安琪愣了一下,立即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急忙跟上小和尚的脚步走进庙里,突然有些害怕将要面对的人和事实。
但小庙里的恬静,倒是让她浮躁的心情平稳了许多。
菩萨,我知道我错了,请保佑事情还有转机好吗?对庙里的神只虔诚膜拜,孟安琪闭上眼默默许下心愿,才对一旁停步等她的小和尚感激一笑,随着他走人侧边通道,朝小庙后头的院落走去。
进人另一番庙景,她才发现这个小庙的格局不如她想像中的狭小。
整齐干净不说,古色古香的格局更是让她印象深刻。
好像电影里拍戏的场景啊!
小和尚突然停住双脚,转头对她说:“施主,里头是修行之处,不便让外人参观,请施主在这里稍侯,我去替你请人出来。”
“好的,谢谢你。”孟安琪非常合作地道谢。
小和尚一离开,她的一颗心又加快速度的跳了起来。
就要见到齐嘉郡了,可是她突然怀疑,如果他真的出了家,顶着一个大光头,自己见了他要说什么,来这一趟究竟有何意义。
老天,她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
000
“安琪?”
充满意外的声音,骤然唤回孟安琪茫然的神智。
少说一分钟,她就这么盯着眼前真的剃了一个大光头、跟小和尚穿着一样浅灰色和尚装的齐嘉郡,有股掉头就走的冲动。
难以置信的双眸霎时涌上热潮,让她觉得快要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早知道、早知道他那么认真,说要出家是真心的.她就不会嘲笑他了。教的如何能够相信,一个情场的花花公于,竟会为她而看破红尘?
那一日,他的泪竟真的是一种诀别?
“不要……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孟安琪突然抓住他的双手,当场浙沥哗啦的哭了出来,恨不得从来没对他说过狠话。“我不要你当和尚,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跑来当和尚,你这么做对我太过分了!“
“安琪……"
“你当和尚,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我去当尼姑吗?”
“安琪,不是这……
“齐嘉郡!你说过你爱我的,怎么可以跑来庙里当和尚,自己图个六根清净没烦恼,那我这些日子为你心痛难过,一个人失魂落魄算什么?”
“安琪,我……”
“你太过分、太过分、太自私了!”
“安……
“我不管,齐嘉郡!你给我去还俗,马上给我去还俗,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孟安琪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从头到尾都不给齐嘉郡开口的机会,到最后还生了气,以非常任性却绝望的口吻要求他。
天晓得,要让一个出家的和尚还俗有多难!
“安——”
“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你……”
“安琪,让我说话!”
齐嘉郡突然强势打断她的话,一把将她紧紧拥人怀里,让愣住的她有些措手不及,倒是停下了怒气和咆哮。
老天,佛门是清修、清簿之地,实在不适合谈判哪!
孟安琪可伶兮兮地望着他,泪眼蒙蒙的跟将要被抛弃的小狗没两样。
不过,当了和尚,他还可以这样抱女人吗?
“我没有要当和尚。”瞧出她眼底的疑惑,齐嘉郡放开她后,摸了摸光溜溜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实说,我过两天就要下山了.而且决定再去追求你一次。”
没想到,在他下山之前,她竟然会把自己送上山来。
“喂?”他说什么?
“这个嘛……我是自己剃了光头,跑来跟庙里的老师父说我想出家没有错,可是老师父看了我一眼便说我六根未净、尘缘未了、所以佛门不能收我,只能让我在这里静心修行,把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想清楚。”
回想起来,他也为自己的冲动脸红,态度倒是坚决起来。
“经过这段日子,我终于想清楚,我要的还是你,当和尚也断不了渴望你的情欲,只得下辈子再来看看跟佛门有没有缘分了。”
被她拒绝就放弃,根本不是他的个性嘛!
而且,要他整天吃斋念佛敲木鱼,还真让他有些受不了。
不只挂念着她,心底也挂念齐氏企业被他丢在一旁的工作.担心好不客易上轨道的公司被下属搞砸.这样的他实在当不了清心寡欲的和尚。老师父脸上静修时的恬静自在,恐怕不只不适合、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六根未净嘛,的确只适合当个凡人。
“啊?”怎么会?可恶,她被齐世炔给耍了!
“嗯,我本来是打算过两天才回去的.不过看在你特地大老远跑来接我,又对我说出一番那么热情的告白.我今天就随你下山吧!”见她一脸被骗的神情,齐嘉郡的眼中却闪过诡异的眸光,二话不说地拉起她的手,像是非常给她面子地道。
说着,他便拉着她往庙外走,一点逗留的意思都没有。
他打扰清静之地太久,也该走了。
孟安琪好气又好笑,怀疑自己怎么会那么笨.却猛然想起自己刚刚在菩萨面前许的愿。虽然方式跟她所想的不同,但菩萨也算是让她愿望成真了是不?
怎能抱怨?如果她继续闹别扭,说不定报应便是让她永远错过自己的幸福,错过深爱的男人呢!
唉!罢了,他连头发都为她剃光了,就让他占一次上风又如何。
谈感情、幸福就好。太计较本来就没好处。
佛云:惜福知福方有福报。
下山回家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