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啤酒?”强尼瘫在兰妲的破沙发上,满心浮动。开得太大声的电视上映
着“野生王国”,正在介绍亚马逊河的野生毒蝴蝶之类的东西。趴在地上、双手撑着下
巴的吉米看得正入神。四岁的杰克坐在强尼腿上,也在看电视,但强尼相信他也和自己
一样,不知在演什么。
“在冰箱。”兰妲正在浴室给两个女儿洗澡。拖车房小得在客厅可以清清楚楚地听
见她们的每一个泼水声、笑声。在这么小的空间,小得不容旋马的浴室、厨房,兰妲竟
能和四个小孩住,却没发疯真是不可思议。
“吉米,帮我拿罐啤酒好吗?”
吉米看电视入神到根本充耳不闻,强尼本想更大声叫他,但想还是让他好好看电视
吧。
“下来,我起来一下。”他对杰克说着将他抱起来坐在沙发上,只穿着袜子便走进
厨房拿啤酒。他的球鞋刚刚被喜欢玩鞋带的杰克脱下来,现在不知藏到沙发底下什么地
方去了。
打开冰箱看到六罐啤酒,他有点吃惊。他到底喝了多少?刚刚不是有一打的吗?
管他!他拿起一罐拔开瓶盖。
“嘿,强尼,扔罐可乐给我。”吉米回头对他喊道。
“不行!”兰妲从浴室喊道。
吉米耸耸肩,强尼给他倒了杯牛奶。兰妲一直尽心要做个好母亲这点很感人。比方
她不让他们一直喝可乐,而要喝牛奶;每晚给两个较小的孩子念故事书,而据强尼所知,
她自己是除了食谱外,什么也不看的。她还每晚督促吉米和大女儿艾妮做功课,小孩每
天洗澡。兰妲不是这么被照顾长大的,强尼知道她的童年跟自己差不多,他想她是努力
想给孩子更好的童年。
因此从他们开始一道出去起,他便注意要让她家的冰箱都有一大堆食物。他自己曾
捱过许多次饿,他受不了见小孩没东西吃。
“唔,”强尼将牛奶放在吉米旁边,他头也不抬地咿嗯了一声,代替谢谢两字。
“不客气。”强尼淡淡应道,又坐回沙发喝他的啤酒。杰克马上又爬坐上他的腿,
小小的头靠在他胸前。可怜的小鬼并不常见到他的父亲,因此特别想拥有大男人对他的
疼爱。
“给我们说故事,给我们说故事!”两个女孩从浴室跑出来,扑向强尼。刚洗完澡
一身香香的小女孩,穿着绉纱的小孩睡衣,看起来十分可爱,强尼也就不计较啤酒给她
们推得泼溅出来。
“不要说恐怖的哦。”三岁的琳茜一本正经地说着,爬上强尼另一个膝上,原先攀
踞强尼另一个膝盖的杰克嫉妒的推着妹妹。琳茜也不甘示弱的推他。
“说个魔鬼的故事。”艾妮坏坏地说,她紧紧缩靠在强尼身旁。
“不要恐怖的!”琳茜推着姊姊尖叫道。
“你们可不可以住嘴?”吉米大声说。
“好了,上床了!”兰妲走进小客厅,拍着手说。她的前襟、牛仔裤前面全都湿了,
强尼注意到她并没有穿胸罩,虽然她是个相当肉感的女人,但他却丝毫没有一点心动。
去他的,他到底是怎么了?其实他知道答案——她不是他要的女人。但知道了又能怎样?
他要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去那个见鬼的野宴,一个他若有胆露面,恐怕就会被抬着扔
出去的野宴。跟那个高尚的讨人厌的男人!
他又咕噜喝了一口酒。
“噢,妈!”四个小孩齐声求道。
“我是说真的!上床!我数到三,最后上床的明天我们去教堂时要坐后座中间。”
话一出口马上收效。沙发上的三个急忙冲进卧室,连吉米也站起来关电视。
“妈,这根本就是骗人,你知道每回还不都是我坐中间,好让他们不吵架。”他沮
丧地说。
“因为你总是最晚上床。”她回道,边拨着头发,边走过他身边,往她和两个女儿
合睡的较大间的卧室走去。
杰克可怜兮兮的说:“妈,我会怕!”
“去陪他,吉米。”兰妲回头说。
“我一定要去吗?”
“是的!”
“狗屎!”吉米暗咒道。幸好他母亲没听到。
听着兰妲说故事给女儿听的声音,强尼又喝了一罐啤酒。另一头还听得到吉米念故
事给杰克睡觉的声音。从他常来这儿以后,每晚都是如此:兰妲念给女儿、吉米念给杰
克。
兰妲终于走出卧室时,一指按着嘴唇关上房门,又走到对面房间去和儿子道晚安。
强尼走进厨房要再拿另一罐,但却怎么也拔不开拉环,怎么拉,四罐还是结在一起,
他一拉,全滚下来砸到他的趾头。
“噢,见鬼。”他手上那个空瓶连带也滚到地上。兰妲探头进来瞪他时,他正抱着
脚咒着。
“嘘!”
“砸痛了我的脚趾!”
“嘘!”
强尼捡起地上的罐子,勉强放下砸痛的那一脚。
“要不要看录像带?”兰妲站在电视前,拿着一卷录像带问,对他的痛并不理会。
他关上冰箱的门,一跛一跛的走过来瘫在沙发上,隔着运动袜揉着他的大拇指,搞
不好还断了呢!兰妲已经放进带子,过来蜷在他身旁了。
这支片子他已经看过一次了,兰妲虽看着萤光幕,手却抚着他的大腿,显然有意要
做某件他并不特别想做的事。他一脚探到沙发底下,终于找到他的球鞋。
“要走了,宝贝。”他弯腰穿上鞋,系好鞋带,再喝一口酒,才放下罐子。
“现在就走?”她皱眉道。
“‘大狼’单独在家,我再不回去放地出来,客厅准遭殃。”
“你得训练狗好好待在家。”
强尼站了起来,奇怪的是,一站起来竟觉得眼前一片昏花,他摇晃了一下。
“你喝了几罐?”兰妲也站了起来,一手扶着他的手臂。
强尼耸耸肩,拂开她,伸手探口袋中的车钥。
“啊,你哪儿也不能去,老友。”她说着轻巧地抽出他才刚掏出的钥匙。
“把钥匙还我!”
“不还!”兰妲把手藏在背后。“你喝太多了!”
“没有!还我钥匙。”强尼走过来双臂拥着她,想掏出她手中的钥匙。
“你若被逮到酗酒开车,会被送回监狱的。”
他顿了一下。“我没有喝醉。”
“你有。”
他放开她,又在沙发上坐下。“那我就在这儿过夜。”他故意说。
“不行哪!汤姆若知道,在谈离婚时就对我不利了。”汤姆是她已分居的先生。
“那就还我钥匙。”
兰妲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咬着指甲,另一手还拿着他的车钥匙。他可以冲过去抢,
但他不想,也怕会伤到兰妲,而且他现在眼前一片昏花,可能会错估自己的气力。
“我替你叫车。”她想了一下说。强尼心想搭出租车也不错,他真的是在头昏。
兰妲走进她的房间打电话。
强尼靠着软绵绵的椅整。这沙发断了一条腿,现在断的地方垫了一本字典和爱情小
说,上面铺了一条绿床单,但靠着却很舒服。他几乎要睡着了。
“别睡着了,”兰妲又坐回他旁边,眼晴又回到电视上。“你睡着了怎么也搬不动
的。”
“不会的。”
他们俩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兰妲看着她的电视,强尼则视而不见地望着前方。又过
了好一会儿,兰妲才瞥他一眼。
“你怎么不想要?”
“要什么?”
“你心里知道。”
他是知道。他耸耸肩,伸手圈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
“我看得出来。”她的手伸到他的下部。
强尼抓住她的手将它放回她腿上,圈着地的手缩了回来。
“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喝太多了。”
“以前喝酒也不会妨碍你的。”
“兰妲,那是十一年前,那时什么也不会妨碍我。”
他们又什么也没说,有好一会儿强尼以为她已全心看电视,他们不会再多谈这件事
了。
“强尼?”
“怎么?”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除非拿枕头捂着你,否则恐怕阻止不了你。”他之所以这样答是猜得出她要问的
一定是跟他为何“不想要”有关,而他根本不想谈这件事。不能马上有性欲实在有点羞
人。上个星期在他还没有跟高贵的老师大人在一起到神魂颠倒之前,他和兰妲是丝毫没
有这方面的问题的。
“你是不是和葛小姐有感情?”
“什么?”他差点叫出来。十一年前的她根本不会读心术。
“你听清楚了。”
强尼好一会儿才回复镇定。“你到底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从她的声音听得出来。”
“她的声音?”他一定喝太多了,因为他完全如坠五里雾中。
“嗯,我听得出她不太高兴你跟我在一起,声音好僵,不像她平常和善的样子。”
“她什么时候声音好僵?”
“我跟她讲话的时候。”
强尼几乎紧咬住牙。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怕到他几乎说不出口。
“你什么时候跟她讲话?”
“刚刚。我找她来载你。”
“可恶!”强尼一把跳起,瞪着兰妲。房子又在旋转,但他勉力站着。“你到底为
什么打电话给她?我以为你是叫出租车!”
“镇上只有两辆出租车,那两个司机可能都还在野宴中,你知道的。”
他忘了。“该死!”他咬牙说着转身,拿起兰妲放在电视上的钥匙,往门口走去。
“强尼,停住!你现在不能走!”
“去他的不能!”
兰妲双手互拧着,跟着他走到外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她已经出来了!马
上就要到了!你如果走了她会怎么想?而且你根本还在醉酒,你不能醉酒开车的!”
“我根本不在乎高贵小姐怎么想,我也没醉。”
他已走到摩托车那儿。
“你是醉了,给我钥匙!”她跟了出来。就着门外一盏孤灯,他看到她真的很急。
他抓着她的肩。“嘿,我不会有事的。”他放柔声音说。
兰妲抬头望了他一会儿。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起来就像十多年前他们交往、成为
好友时那么年轻。即使是现在,他们朋友的成分还是多于恋人,强尼想着不觉心中泛出
对她的感情。
“你是真的在喜欢她吧?我是说葛小姐。”
强尼本想撒谎,但他的情绪已绷得太紧,神智大昏,也太厌倦于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了。“嗯,我真的喜欢她。”
“她是真的很有气质,但她不会——不会太老一点吗?”
强尼耸耸肩。“我们俩都是成年人了。”
“你跟她上床了吗?”
强尼放开她的肩膀,转过身。“你不该认为我会回答这个问题吧?”他握着车把手,
踢开车的脚煞。
“强尼,等一下!”兰妲贴紧地,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强尼微恼的看着她。
“放开我,兰妲。”
“你跟她在一起会受伤的,她不是跟你、跟我们同类的人。”
“那是我的问题,不是吗?你可不可以放开我?”
“但——”兰妲的目光望入漆黑的夜,再回到他脸上时,表情已是副认命的样子。
“唔,我想那是你的问题。你小心点,听到没有?我不想一早醒来听到你被捕,或
撞成残骸了。”
“我会小心的。”惊奇于她如此轻易让步,强尼很快在她颊上一吻,将车钥匙插入,
激活引擎。
也许他醉了——他是真的醉了,但他蒙着眼也骑得回去。他会好好的回到家的。
对兰妲挥一挥手,车子便轰轰绝尘而去了。
望着他远走,兰妲双臂环着自己,脸上浮现一抹悲哀。他并没有看到她所见到的:
远远一辆蓝车从拖车公园的另一端驶来。那种进口车在泰勒镇相当独特少见,很容易认
出是葛芮秋的车。
她打电话叫芮秋来载强尼,令他大为光火。但她还能叫谁?泰勒镇她认识愿意载强
尼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认为他真的杀死那女孩,但兰妲却不这么想。她从小就认识他,
也从未见过他对女性有任何粗暴的行为。依她所想,不会打女孩的人就不会杀人。若说
死的是另一个男的,跟他酒醉互殴还有可能,但是女的,又死得那么惨绝不可能是他干
的。那样令人发指的暴行一定是某个粗暴邪恶,或疯狂的人才做得出来。
强尼发现躲不过葛小姐一定会气疯。通往拖车公园的小径一次只容一辆车通过,而
兰妲并没见到葛老师暂停让强尼驶过。她在电话中告诉芮秋他已烂醉如泥,根本不能骑
车。
强尼和葛小姐。兰姐越想越觉得自己呆,以前怎么不曾想过?他一直就对那个葛老
师有好感,读书、写东西来让她印象深刻,有她在时,他总是格外有礼。而且从他回来
以后,他们便常在一块儿。嗯,她甚至还让他到她父亲的五金店上班。
葛小姐从某方面来看还称得上漂亮,不过不太会穿衣服,总是穿得老气保守,一点
也没有兰妲一向自傲的风格,而且也没有胸部。但她的皮肤以她的年龄来说是相当好,
而她那份孤芳自赏的骄矜也许会让像强尼这种背景的人认为性感,将之视为一项挑战。
然而她想抓住他的希望破灭了。倒不是她有多么爱他,而是他对孩子很好。
“兰妲!”轻唤声让她微微一惊,她睁着大眼,僵僵地回头看。周遭全是漆黑,只
有她身后有点幽微的灯光。
“是谁?”她不知怎的害怕起来。真蠢!在泰勒镇有什么好怕的?除了偶尔某个无
知少年打破街灯或拿球棒挥扁信箱外,十一年来一点暴行、犯罪也没有。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
低呼声一定是贾老先生的声音。八十多岁的贾老先生就住在她后面,大概是感冒了,
声音才会这么古怪。但快十一点了,他还出来外头做什么?他平常都九点就上床的。
“是你吗,贾先生?”
“是啦,快点,兰妲。”
声音是从她左边的大垃圾桶上传来。老人大概是出来丢垃圾,抬不起垃圾盖要她帮
忙。
“你在哪里?”兰妲心一宽,人已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这儿。”
兰妲往漆黑中移了几步,突然呆住,恐惧像一阵冰雹袭上全身。但她还来不及反应
——逃跑或尖叫,某样东西便对着地的头砸过来,打得她倒在地上,霎时间只觉眼冒金
星昏了过去。
醒过来时,她又痛又怕,发觉自己正在被刺袭,对方狂暴地一戳又一戳。她哀叫着,
半抬起手想挡住攻击她的人,却都是徒然。那一剎那,她才认清这不可思议的事实:有
人正在谋杀她!
那一瞬间,她唯一的念头便是:“主,拜托,我不要离开我的孩子!噢,不!喔,
求你!”
黑暗又像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布幕沉沉下降。
好些了。公义既已履行,“观看者”觉得好过些,几乎像全身涤荡过。血渍斑斑,
“他”欢喜地闻着熟悉的气味,沾血的双手揉擦去代表生命的汁液的黏腻。就像十一年
前那女孩,这女人活该要死。“他”幸灾乐祸地俯视地上皮肉撕裂、血汨汨流出,一动
也不动的女人。他对她丝毫不怜悯。
“他”弯身捡起献给亡魂的深红色玫瑰花。仍染着血渍的双手急急将花瓣拨洒到依
然温热的身体上。
上一个年轻女子用忍冬,这次这个用稍过旺期的玫瑰刚好。
真是太合适了,他洒完花瓣又消失隐入漆黑中。
芮秋猛踩住煞车,只差一点便来不及。白晃晃的车灯中,强尼的摩托车像不知哪儿
飞来的黑蝙蝠朝她直冲过来。他一定也才同时看到她,因为他的车子猛煞,接着猛往左
一偏,几乎要飞出路外去。
芮秋下车时看到摩托车已倒在草丛中,车轮还在打转,强尼跌坐在车旁,喃喃地咒
骂。
“天啊,你还好吧?”芮秋跑过去,一手搭着他的肩,望着安全帽下的脸。
“没事。”他怒声说着,蹒跚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手摸到耳下解开环扣,摘下
安全帽。
“你喝醉了。”酒气袭来,芮秋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朋友打电话来,我真不敢相
信你喝了八罐啤酒,还想要骑车。你真的比我想的还愚蠢。”
“我顶多只喝六、七瓶,”强尼皱眉道。“我没醉,只是有点头晕。”
“哦,是吗?”芮秋怒声问道。“那你的摩托车怎么会毁掉?”
“因为你把我逼出路面!”
“我开了车灯,也没有超速!如果你最后一剎那才看到我,那是因为你喝得太醉
了!”
“我没有!”
“你有!”
有一分钟他们便这样对峙站着。芮秋昂着头,双手插腰;他也凶狠的盯着地。接着
他看向他的摩托车。
“看看你做的好事!”他弯腰看着他的车,哀哀地说。
“是你造成的,不是我!你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如果不是我把车推倒,可能我就死了。看到前面那棵大橡树吧?否则我早就撞上
树了。”
芮秋看着那棵树,不觉全身一颤。强尼拉起摩托车,忧心戚戚地仔细检查。车子排
放出的废气比酒味更浓。
“爆了一个轮胎。”强尼站起来。
“好可惜。”
强尼犹豫着,继而粗蛮地看着她。“你得开车送我回家。”
“我就是来送你回去的。”
“我明天再来取车。”
“好。”
芮秋早已往她的车子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强尼有没有跟过来。一会儿后,他已上
车坐在他旁边,将安全帽和备胎丢到后座。
芮秋不说话,只朝镇上开去。强尼才刚从华兰妲的怀中出来的念头咬囓着她。嫉妒,
她是在嫉妒。但对贺强尼她能有什么期望?他的本性就是如此随便!
她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竟和别人一样无缘无故认定他的恶。如果不是她赶他走,
他不会转而去找兰妲,至少,不会就这么去找她。
强尼伸手扭开收音机的开关。震耳的摇滚乐吵杂剧烈,他皱着眉转台听乡村歌曲。
“野宴玩得开心吧?”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教芮秋横了他一眼。
“是啊。”
他没有说话。
“如果打扰到你的良宵我很抱歉。”
“应该的,你真的打扰到了。”
“希望不会引起你男友的不便。”
“不会。”
“你还在跟他上床?”
芮秋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从没这么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不干你的事。”
“不干吗?”
“不干!”
沉默不语。
“因为我你在学校受到什么压力吗?”
“你在乎吗?”
“是的。”
芮秋吃惊地横了他一眼。她原以为他会唇枪舌剑地回答,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的肯
定。
“有一点。”
“抱歉。”
他们的车已弯上主街,再三个路口左转就是五金行了。
“你有钥匙吗?”车子停进五金店前的停车场时她问。
“有。”强尼掂着一串钥匙给她看。
“那就晚安了。”
他看着她,但漆黑中她无法解读他的表情。她的车引擎根本没熄,很清楚地只是在
等他下车就要开走。
“芮秋,”他静静地说。“要上来吗?”
“不。”
“还是需要空间?”
芮秋双唇紧抿,目光晶亮地转向他。
“是的,任何有点理性的女人都会!看看你,你喝醉酒,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你飚
车的样子就像个活得不耐烦的青少年!你到处跟人家上床,头发太长、又爱惹事!你说
你有大学学位,你有在使用它吗?没有!你有计划要去用它吗?我看不出来。你今晚才
跟你的女友在一起,她至少还会在乎你,不让你醉酒开车回家。你竟还敢要我跟你一起
上楼?你到底能给我什么?你告诉我!”
他们就这么僵僵地对望着。
“给你很棒的性爱?”他拖长声音道。
霎时间怒火燃遍芮秋全身,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气。
“滚出去!”她轻声说,气得声音都颤抖了。“滚出去!滚出我的车子!滚出我的
生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她已经喊了起来。
她推他的肩膀,使出全身的劲要把他推出车外。她气得啜泣,气得想象凯蒂那样又
踢又尖叫,又大嚷。若非这时他打开门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怎样。
“随你高兴,宝贝。”他的唇傲慢的一撇,甩上车门,摇晃地走过停车场,爬上他
的楼梯,芮秋全身颤抖,倒了车,疾速冲出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