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福,你这里填错了,应该要填进货项,而不是出货项。懂了吗?」
「啊,真的耶!」小办公桌後的袁赐福歉意地搔搔头,「对不起哦,华星,我下一次会注意。」
「嗯,没关系啦!你才刚来上班啊,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嘛,不急,慢慢来。」
小贸易公司老板的王华星笑著伸出手,想要轻拍她的肩膀,然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手掌硬是停留在半空中久久不敢拍下,尴尬的摸摸头之後又缩了回去,接著偷偷凑在她的耳畔俏悄低语。
「喂,赐福,你那一尊背後灵什么时候可以送走啊?」
高大的身躯杵在他这间小公司里,很占空间耶。
而且更叫他不能忍受的是,那家伙长得太俊啦!白皙的俊脸、贵族般的气质,好像老天把所有优秀男人该有的特质通通摆在那家伙身上似的,把他们公司里头长相平凡的男业务们刺激得又怒又怨,更把珍贵又少数的女职员们迷得不知道什么叫做会计帐。
说真的啦,他这个老板很困扰耶!
忍不住回头瞄了窦天官一眼,王华星又赶紧转过头,继续对袁赐福咬耳朵,「喂,想个办法行不行?你那口子又在瞪我了!」
全公司上下最常遭到窦大少爷白眼对待的人,好像就是他这个老板耶!呜呜,他啥米都没有做啊,怎么会这样?
「别理他。」
袁赐福答得酷酷的,可是王华星却听得脸色惨然。
这丫头当然可以大声的说别理他啦,潇洒嘛、有个性啊,谁叫她是窦天官的心肝宝贝呢,可是窦少爷的心肝只有一个,姓袁,母的。而像他们这种属於公的人种可就惨啦!
又要面对自尊心受到打击,又要不时承接来自窦帅哥的厉眼扫射。
每天早上必定见他跟袁赐福一起准时进公司,不支领薪水却风雨无阻来陪班,实在叫人不知道该不该赞他一句:「窦总,你敬业哦!」
更糟糕的是,还不能对窦少爷不敬呢。
看大爷他是要站、要坐,还是要趴著,大家都得小心伺候。茶水不能少、点心不能缺,就连中午的排骨便当也得帮他叫一份——
因为据说窦天官是美国腾皇集团的总裁。
妈的,真是太不凑巧了,腾皇集团正好是他们最上游的大公司,得罪不得,比伺候爷爷、奶奶还得要小心谨慎。
「星哥,难道我们就任他在咱们公司嚣张吗?」菜鸟级的业务员小郭涨红了痘痘脸,气愤难当。
王华星冷淡睇他,「现在外头这么不景气,那麻烦你告诉我一个展现骨气的办法啊。」
大夥儿沉默了半晌——
「窦总裁今天也吃排骨便当是不是?我们去买啦!」一干男将含泪出去买午餐。
如此看来,窦天官岂不是有仗势欺人之嫌?
「胡说!我什么事都没做,只是来看我的女人工作而已。」
说话的当口,凌厉眼神还不忘警告的瞟了王华星一眼。
哦,感情纠纷哦!领悟力极佳的业务大哥们转而哀怨地瞪了老板一眼。没事跑去搞大总裁的女人,难怪被人家钉。
这一回换王华星无辜跳脚,「去去去,别毁坏我的名声,我对我老婆还有我即将出世的孩子可是很忠诚的!」
所以,简单的说,就是窦天官自个儿在无聊吃醋啦。
毕竟王华星追求袁赐福那已经是高中时代的事情了,如今都经过多少年啦,算得上是白垩纪的传奇啦。偏偏就只有他窦少爷还放不开,念念不忘的程度简直比怨灵贞子还难缠!
而且更叫人发指的是,另外两个拖油瓶也跟著踩上门,每天中午用餐时间固定来报到。
「咦,Derrick,看样子我们来晚了,他们已经出去买便当了。」打扮时髦的Monica难掩俏脸上的失望。
Derrick当然舍不得见女友失望了,亲昵地搂搂她的蜂腰,「别担心,可以叫王华星帮我们打电话通知那些人啊。怎么样,你今天还是要吃排骨便当吗?」吃惯了饭店精致大餐的他们在偶然间吃到便当这一种「粗食」之後,新鲜之余倒也颇为爱戴,从此之後每天中午固定来这里报到,跷脚等著吃便当。
Monica娇滴滴的偎在男友怀里,「不要,我要鳍鱼排。」皮酥肉嫩又不油腻,真好吃!
Derrick眼神一瞟,哀怨的王华星立刻拿起电话拨打职员的手机号码……「喂,小陈啊,再多买一个排骨、一个鳕鱼。」
据说人家是腾皇集团的副总裁,同样也是他们公司最上游的超级大厂的重要头头,自然要奉为太公级人物来伺候。
「我还要水果优格。」
於是话筒再度拿起、再度拨打……「小陈,要水果优格。」
「橘子口味的哦!」
王华星几乎已经练就无动於哀的高深功力,对下属的哀号充耳不闻。有没有搞错?最无辜的在这里,他都没哀了,这些小喽罗哭天什么?「记住,别买错,是橘子口味的。」
挂断了电话,王华星双手交握平放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的暗自捶胸喷泪。
自己真犯贱!没事干么去可怜赐福没工作呢?没事为什么要答应让她来上班呢?雇用一个两光员工就算了,还同时送上三尊瘟神,你说划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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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家豪宅的某个房间里。
「哎呀,不要闹了,别再把人家咬得一点一点红红的啦!」
床榻上的袁赐福娇羞地翻了个身滚离窦天官的怀里,捞起床角的浴巾正想裹住自己裸裎的身躯,却被他强势地给扯了过去远远一抛,这一回,浴巾飞得更远了,静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
「窦天官!你干么啦?」
「时间还没到不是吗?还有半个小时的空档。」
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悲哀。堂堂的腾皇总裁在外头呼风唤雨,让人听到名号就肃然起敬,结果却在她面前当起卑微的钟点应召男——
只有在这女人下班後与回家吃晚餐间的空档才是属於他的时间。
而这期间总共不超过三小时!
赐福说老爸的爱心晚餐很重要,绝对不能迟到。好吧,既然不能压缩岳父那儿的光阴,他只好握著拳头无声威胁王华星提早放人。
窦天官当然知道那个王八蛋很哀怨。哼,可是哀怨有什么用?希望谁来同情?人活在世上都会哀怨,感到悲哀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最悲惨的在这里啊,那家伙要是胆敢呼天抢地的话就直接给他死!
真是不妙啊,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有暴力倾向了。
Derrick也这么说,还建议他去开一家讨债公司,自己当老板兼夥计,业绩肯定吓吓叫。
可恶,这些人只会抱怨他脾气变差了,却不想想究竟是谁害的?
健臂一伸将可人儿拖回怀抱里,窦天官翻身压上她,曲起食指怜爱地轻轻徐刮袁赐福粉嫩嫩的脸颊。
「赐福,把工作辞了。」
她像只小猫似的舒服眯起双眼,享受他无声的宠爱。「不要。」
「赐福!」
「我说不要嘛!人家不要当米虫啦。」
袁赐福抗拒地想要翻身背对他,却被扣回原位。她扬起美眸想要瞪他,却见眼前一闪,那张俊脸蓦地欺近,紧抿的双唇狠狠封吻她的唇。
火热的湿吻挟带著熊熊的怒气,袁赐福知道窦天官舍不得伤害她,所以只好藉由这个吻、这种方式来发泄他的怨气。一丝丝甜意悄悄地酝酿,滑过她的喉咙一点一滴地渗进心坎里。
说真的,以窦天官这么杰出的条件,大概很少遭到像现在这种让他这么挫折忧郁的情况吧?
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他人生里的麻烦人物呢?
这个卓越的男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摧毁掉梁秋水辛苦经营的嘉菱集团,能够凭一通电话、一个指令就垄断掉多媒体的生产元件,可是威风凛凛、呼风唤雨的他却偏偏对她没辙!
这样贫乏、不出色的自己又能占据他的娇宠多久呢?
袁赐福实在没把握呵!
所以她努力的对他使性子、要脾气,孩子气的想要藉由这种幼稚的方式来确认窦天官是否还爱著她?电视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如果一个男人还爱你,那么他就会继续包容你、宠爱你。
袁赐福也知道自己幼稚到了极点,她也晓得爱情不能这样愚蠢的测试,但是……她就是脑筋不好嘛,她就是怕呀!有窦天官疼爱的日子是这么的快乐,在他的身边感受著他炙热的体温、感觉他的手占有性地搂抱著她的腰,她都会忍不住窃窃的偷笑啊!
如果失去了他、失去这一切,她该怎么办?
「天官……」
她在他的攻势下轻轻地呜咽,有些难以承受他波涛汹涌的侵略。纤纤小手撑抵在他壮阔的胸膛上,不确定自己是该推开他?还是搂紧他?
「你别这样,」袁赐福难耐的在他身下蠕了蠕,轻轻娇喘。「我还要洗个澡回家吃饭。」
他叹口气,缓缓退开她诱人的唇。大手轻轻捧住她小巧的脸,宠溺的神情中漾著一丝无奈。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小嘴微启,难掩惊讶。「你知道?」
又是一声无奈轻叹,「我希望你别太小看我,赐福,你的一切我全都看在眼里。除了我们分别的那九年之外,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很了解。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巧唇突然扁了扁,瞳中泪光闪闪。「骗人!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最近怪怪的?」她以为自己一直掩藏得很好啊!
「要我再说明白一点吗?」
她伸出小手攀握他的大掌,不信似地昂起下颚。
「你现在烦乱的心情和喜欢找我麻烦的态度,就跟当年我们刚升上国中的时候一样。那时你也很喜欢跟我过不去,我说东你偏偏要往西。当时我不懂为什么,不过後来我知道了。」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什么?那件私密的心事她从来不曾对谁说过……
「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发觉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这一次,袁赐福的小嘴张得更开了。
显然他猜对了。事实上窦天官也不相信自己会料错。
「国一的那一年,你发现自己对我的感情不再是单纯的儿时玩伴,所以你努力跟我唱反调、用力的找我的麻烦,是因为你想要试探我是不是把你当成喜欢的女孩子来容忍你的无理取闹。」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轻拂她绯红的脸庞,依旧是那宠爱的温柔、宠爱的眼神,惹得袁赐福更加泪涟涟。
「可是当时我还不懂你这一点心思。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爸爸不再回家甚至公然和梁秋水在外头共筑爱巢,我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烦了,就连你也在找我的麻烦……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你的动机。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离我越来越远了。」
她小嘴一扁,「因为我发现你根本不喜欢我啊!我不想自己还傻傻的对你自作多情嘛。」
「所以现在也是喽?」
袁赐福一怔,真的没想到窦天官确实如他所说的对她了若指掌。
只见她委屈地摊平手掌熨贴在他的胸膛上,泪眼婆娑,「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你相差太多,我好怕你会突然发现其实我很笨……如果你忽然决定不要爱我了,那我……」
窦天官深深叹气,无力地将头抵靠在她的额头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对你很了解吗?既然了解,自然也知道你究竟有多呆!你为什么还要担心这种无谓的事情呢?不觉得太杞人忧天了吗?」
虽然晓得她的确挺笨的,但是实在没料到原来这丫头的脑袋居然装水泥,比装稻草还要严重!
「赐福,别再找我麻烦了,也别再这样试探我。」
「为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啊,那她算什么?听话的小喽罗?
「因为你再这样下去,只怕王华星和Derrick、Monica他们会气得想要把你揪成麻花卷。」
她大眼一瞪,「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去惹他们!」
「你惹毛我,而我去找他们泄愤,所以你算是始作俑者。」
夸张!这样也能算?袁赐福心头甜甜的却故意装作不在意地挥挥手,想要推开他爬起身,但依旧被窦天官扣得死紧。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如果不想被他们联手欺负的话,就别再欺负我了。」他拥著她淡淡抿笑。
这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食物链,赐福针对他、他就去针对那些无辜的路人甲乙丙。日子久了路人甲乙丙当然会不甘被欺负,於是转回头去找赐福麻烦。一听到心爱的赐福被人欺负,他心疼之余当然又得重出江湖整顿恶势力……然後就这样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虽然这种食物链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最後倒楣的一定不是他,但是如果能够把时间跟精力花费在更有趣的事情上头——
像是卯足精神缠著赐福和他缱绻温存,那岂不是更美妙?
「哎呀,没时间了啦!我要赶快洗澡回家吃晚饭了。」
她努力推开他,怀著轻松的心情想要爬下床,却又被他给拉了回去。
「窦、天、官!」
蓦地,一只戒指强势地塞进她的无名指。
她怔了一下,扬起眉睫凝望他。
白皙俊脸飒气昂扬,默默凝视美丽的Tiffany安稳地圈套在心爱女人的手指上。窦天官轻轻执起袁赐福的手,举到唇边温柔地轻吻。
她悄悄一震,心跳激动。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
当时的她唧唧哼哼的都来不及了,脑袋混成一片浆糊,哪儿记得眼前这个频频挑逗她的男人说了什么话?
「我说,这个戒指是你一人专属的无名指上特别座!」
她眨眨眼,本来还有些不明白……顿了一下,她惊讶得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牢紧。
「赐福,你应该知道这一枚戒指对我们窦家所代表的特别的意义吧?」
见她傻愣愣的点点头,窦天官爱极了她这呆呆的表情,揽臂将她拥入怀中。本来就不奢望她聪明伶俐,反正从小到大这丫头就不曾聪明伶俐过。
「嫁给我吧,赐福。」
把她搂得更紧,窦天官埋首在她馨香的发丝间,笃定绝不接受拒绝的答案。
这辈子,就是要她——袁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