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今晚有晚宴,是天神特地为滕霁举办的庆功宴,「神话」的重要成员几乎都出席了,原本冷肃清幽的城堡一下子变得热闹喧哗,天神还特地在会中向所有成员介绍滕霁这个魔王,让众人认识一下他这个「神话」最强的「兵器」!
不惑坐在位子上,盯著和天神交谈甚欢,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滕霁,一颗心不断地下沉。
那天,滕霁的伤经医生治疗後,她就立刻将他送回城堡,托「鬼天使」强化了细胞的福,他不但休养了三天就醒了,而且伤势很快地痊愈。
但是,一如她所担心的,醒来的不是她所期待的滕霁,也非之前听话的魔王,而是更坏、更狂、更令人畏惧的……恶魔!
「鬼天使」的毒性终於完全发挥,它把滕霁的灵魂整个吞噬了。
这虽然早在不惑的预料之中,可是她依然感到心惊,因为她在他身上已完全感受不到那个令她怦然心动的滕霁了……
这个全新的滕霁就像个恶魔的成熟体,他虽然狂傲不羁,阴森残暴,但他懂得逢迎天神,利用人心,他会思考,会攻击别人的弱点,会挑拨离间,大胆、狂妄、阴险、嚣张……他等於吸收了滕霁本身灵活精明的个性,然後再将那些特质全部转换成坏的一面……
天神非常喜欢这个全新的滕霁,直道他正是他所要的真正魔王,就连不乱也像只苍蝇一样常常黏在他身边挑逗他,勾引他……
眼看著滕霁一步步向黑暗沉沦,她的情绪就愈来愈阴郁,因为她很清楚,这个结果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心态。
当初,天神命令她擒拿滕霁的目的不就是把他变成魔王?如今成功了,她应该替天神高兴,为什么反而觉得心痛?
难道滕霁的消失,真的对她影响这么大吗?
她……真的这么喜欢他?
已习惯用理性去思考任何事,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份感情,她却显得慌乱失措,因为打从十年前那个事件之後,她就认定她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化名为「不惑」,冰封起自己的心,断绝了所有的人性,决定跟著天神走上这条血腥偏执的道路……
但是,滕霁的出现吸引了她那颗对人世毫无留恋的心,他那独特的身影,机智的谈吐,灵捷的思绪,还有惊人的胆识,总是一再地激起她心中的战火,他是她人生的棋局中难得遇见的对手,她忍不住想与他对弈,忍不住想和他一较高下,切磋脑力,忍不住想更认识他、了解他……
然後,在不知不觉中,她渐渐发现,他比她想像的更具危险性,因为他不仅拥有令她折服的能力,更可怕的是,他还拥有轻易掳获人心的魅力。
在他们交手的这段过程里,他总会巧妙地化去她对他的敌意,让她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对立,无形中,这一盘棋局中早已没有杀机,敌友的界线变得模糊,她这才警觉,她已无法再单纯的只把他当成对手,随著那股莫名的悸动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的立场也开始动摇……
因此,当她看见滕霁不再是滕霁时,竟然会有著想唤醒滕霁的冲动,想把他变回原来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麒鳞王。
「不惑,你在发呆吗?」
不乱乍响的惊呼声把她陷在沉思中的思绪叫了回来,她冷冷地抬头,不乱正一手亲昵地勾著滕霁向她走来,一双涂著厚重眼影的大眼直盯著她瞧;而滕霁,则一睑诡异地望著她。
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睛,是滕霁的,但那种眼神,不是滕霁看她的眼神……
「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她说著,起身走开。
现在,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不再拥有滕霁灵魂的男人。
「等一下,你在想什么事?自从那天你和滕霁出任务回来之後,你就变得怪怪的……」不乱靠在滕霁肩上,故意叫住她。
「我在想……你还真有勇气。」她回头冷哼。
「勇气?什么意思?」不乱一呆。
「去照照镜子吧!勾搭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你还真不怕自己显老。」她讥讽地丢下这句话,迳自离开宴会大厅。
「你……你说什么?可恶的臭丫头,你是在骂我老啊?我也才二十六岁而已耶!」不乱气得大呼小叫,还不忘转头用那种会腻死人的声音问滕霁:「滕霁,你说,我看起会很老吗?」
「当心点,你的皱纹跑出来了……」滕霁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不乱吓得立刻拿出镜子。
不惑的脚步陡地一窒,滕霁这句话她也对不乱说过,怎么她和他经常会有相同的想法和说词呢?
轻蹙著眉,她的心更乱了。
沿著通道远离嘈杂,她决定到图书室去让耳根清静,不料才进图书室没多久,门被打开,滕霁竟然跟了进来。
「不惑,我正好有事找你……」
「出去,我没空。」她转身瞪著他。
「我看你不是没空,而是想避开我吧!」他冷笑。
「我有什么理由要避开你?」她蹙眉。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怕……」他慢慢向她靠近。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双手环在胸前,抬头瞪著他。
「怕我扰乱你的心,怕你自己愈来愈喜欢我……喜欢那个叫麒麟王的我……」他凑近她,坏坏地笑了。
他的话令她惊愕地睁大双眼。难道这家伙变成了……
「没错,『鬼天使』让我变成了两个人格,那个你喜欢的家伙,正在我的体内沉睡……」他几乎立刻就看穿她的想法。
她脸色骤变,是因为滕霁本身的意志太强,所以导致他的人格分裂吗?
「『他』很难缠,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他』,现在,是我这个『魔王』在支配这副躯壳……」他邪气地笑著。
瞪著他那胜利的姿态,她的心一阵阵抽痛。
是她把滕霁变成这样的,是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他』伤心、难过吗?」他眯起眼,口气不悦。
她抿著双唇,没有回答,只想快点从这家伙身边走开,但才转身跨出一步又立刻被他攫住手臂,拉回他面前。
「不准走!」他冷哼。
「放手。」怒火在她冰冷的眼中燃起。
「为什么你老是这么冷漠?真可惜了你这张美丽的脸蛋……」他放肆地抚摸著她的脸颊。
这动作令她胸口一紧,滕霁受伤时也同样轻抚过她的脸,但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指尖,却给她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时,她怦然心动:而现在,她只觉得厌恶恼怒……
毫无预警地,她突然出手挥向他的脸,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行动,轻捷地闪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脸色阴沉地盯著她戒指上的那根冰针。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喜欢他,却不接受我?」他怒道。
「你不是滕霁!」她的声音毫无温度。
「错了!我就是『他』,我是『他』的另一面,外人看不到的另一面!阴险、狡诈、警戒、善忌、不信任任何人、骄傲,狂妄、幼稚、自以为是、独断、占有欲强……那小子可不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正派,他的内心其实也很黑暗,『我』就是那些黑暗的综合体!」他抓住她的双肩,低头逼向她。
「我知道。」她清冷地看著他。
他怔了怔。
「我知道滕霁的内心有许多冲突,他不是圣人,他只有十九岁,但这些正面和负面的情绪是成就他这个人所必备的因素,只有两者兼具,才是『他』,而你……不是他!」她忍不住替滕霁说话,却也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
他被激怒了,俊脸扬起了狰狞的狠笑。
「是吗?原来你分得这么清楚,可见你有多在乎他,既然如此,我就用他这副躯壳来毁掉你对他的感情……」话未说完,他忽然抱紧她,低头就想侵袭她的双唇。
她大惊,奋力向後仰,曲起膝盖猛撞他的下腹。
他向後一跃,脚尖在地毯上轻点,随即又如闪电般窜了过来,动作之快,令她心惊。
她连忙向左避开,可是才要移动,他却早一步来到她的左侧,堵住她的去路,搂向她的腰,她以手肘阻挡他的侵犯,接著便是一连串的快拳。
但他却应付得极为轻松,只见他左右闪避,她的手竟始终沾不到他的脸,到最後,竟被他长腿一绊,重心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後仰倒,摔落地毯。
他的腿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夹扣住她的双腿,她的手也被他困在地面,整个人就这么被锁住,动弹不得。
「你赢不了我的,不惑。」他讥笑道。
「那又如何?」她冷凝著脸。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他说著慢慢地低下头,嘴唇几乎贴上她的唇瓣。
「那是不可能的。」她阴冷地说著,手腕一扭,戒指上的冰针倏地又伸长了十公分,正好直刺入他箝制住她的右腕。
「啊!」他痛呼一声,收回手。
她乘机一挥,锐利的尖针划破他的黑衬衫,逼得他松开另一只手,然後举脚顶住他的胸膛,将他踹开。
他倒向一旁,她正想再补上一针,他却突然神情一变,低喊:「你想杀了我吗?不惑。」
她的心惊跳了一下,瞪著他。「滕霁?」
「要醒来真不容易……我的头……痛死了……」他揪扯著长发,不停喘气。
「真的是你吗?你还好吧?」她上前蹲在他身边,满脸关心地扶起他。
「还好……」他抬起头,那双湛黑的长眼突然狡光一闪。
她一凛,警觉得太迟,还来不及防备,就被他扭住右手,整个人陷进他强有力的双臂之中。
「你……」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耍这种伎俩,「鬼天使」果然把他变得更狡猾了。
「真好骗哪!只要我稍微露出那小鬼的表情,你就自投罗网了……」他嘿然冷笑。
「放开我!」她一脸森寒。
「好不容易逮到你,我怎能错过这个机会?」他腾出一只手,以指尖轻刷著她的唇。
「再碰我,我会杀了你!」她的目光如冰刀。
「你杀不了我的,因为,我是滕霁啊!」他嘲弄道。
「你不是……」
他没让她有机会反驳,立刻封住她的唇。
她大骇,拚命想避开,但他反而更牢牢地扣住她的後颈,疯狂地吻她。
灼热的气息,炙人的体温,她有一瞬间的迷眩,迷眩在这一记错乱的吻中……
他不是滕霁,但同时又是滕霁,这个荒谬复杂的情况,谁能理得清?
甚至,她的心竟被他的热吻挑动,以一种不曾有过的速度急遽狂跳。
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有另一个自己,早已幻想著这样的接触,那个自己,比她还要更早明白,明白她在初见滕霁的那一刻,就已陷入了情网……
突然间,扣紧她的手松开了,狂肆的吻变了,变得醇厚温柔,变得隽永撩人,虽然霸气依然,但多了一种深刻的情感。
她敏锐地瞪大眼睛,发现吻著她的这张表情也变了!
原本凶悍暴戾的模样,不知何时已转换成深邃的凝望……
他放开她的唇,微抬起头盯著她,嘴角噙起一抹熟悉的调侃笑意。
滕霁!
她的心一下子弹跳到喉咙,没来由的,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粉红。
「我该停止吗?虽然我很气另一个我抢先做了我最想做的事,但……现在我却想继续下去……可以吗?」略带喑哑的声音充满了迷人的诱惑。
她屏息著,忘了该说些什么,因为她向来灵活的脑袋在他浓烈的注视下第一次一片空白。
他的黑瞳闪烁著一丝渴望,不等她回答,再一次将唇覆在她的唇上。
不一样!
跟刚才一时的迷眩完全不同!
充满了阳刚的主导意识,独占的,不容反抗,但同时却又包含著怜惜与珍爱的情绪,强势的作风下,那隐隐乍现的柔情竟比任何情话更能粉碎人心……
这才是她想要的吻,能熨烫她的心灵,能触及她的孤寂,能照亮她的绝望,能化除她的冰冷,十年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能感觉,还有感觉,还活著……
只有滕霁才能走进她的心,只有他才能解开她对自己下的咒语,那个把「爱」封死的咒语……
滕霁双手拥著她,轻吮著她的唇,像在品尝什么珍馑,舍不得一口吞噬,时而轻舔,时而深入,一寸寸地把她的气息全数吸纳,仿佛想将她的唇舌永远留在他口中。
她微喘著气,从没想过一个吻可以让人如痴如醉,更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像个女人一样被一个吻轻易征服。
她为自己建立的冰山世界,正在悄然融解……
不知过了多久,这梦幻般的吻终於结束,两人互相凝望著,感受著彼此的震撼和悸动,感受著两人心脏相同的节奏和激荡。
「真糟,我愈来愈不能控制我自己了……」他依然环著她的腰,一语双关,而且眼中的火苗仍精铄灿然。
她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思,脸颊微热地避开他的眼神,低头故意警告:「小心点,失控可是一切乱源的开端……」
「是啊!我是得小心点,否则,可能会让爱情误了事。」他自嘲地笑了。
「你确定……让你失控的是爱情吗?」她抬头,突然想确认答案。
「我非常确定,倒是你……似乎不太确定……或者该说,你害怕去确定。」他知道她仍在抗拒他,即使她的心已经被他攻陷。
「我……」她呆了呆,一阵哑口。
是的,虽然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潜意识中还是有股力量在阻止她走向他。
「没关系,在感情上,我从不勉强别人。」他扬了扬眉,笑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口头上说不勉强,暗地里却耍手段诱使别人向你掏心掏肺。」她轻哼。
「有吗?」他的笑意加深。她可真了解他啊!
「五行麒麟不就是这样被你搞定的?」她举出最明显的例子。
「呵……」他朗笑出声。
「我可不会像他们一样……」她不想被他牵著鼻子走。
「但我为什么觉得,你已经像他们一样了……」他笑著缓缓将她拉近,俯下头。
她一惊,微微抗拒,轻斥:「放开我!」
「真的不想让我吻你,就阻止我。」他一副笃定的表情,仍向她那张犀利的红唇逼近。
「你……」她还没会意他口中挑衅的意味,唇瓣就再一次被他占领。
比之前更热切的吻几乎烧掠她的每个细胞,全身的力量仿佛被他吸光了般,一点也使不出来……
她怎么阻止?怎么阻止连心也向他叛逃的自己?
他胜利地轻笑著,更加深入地吻著她,像是在宣示著自己的战绩,不放过她一丝自由的气息,要她明白她已完完全全属於他……
这个狂妄的男人……
她在心里叹息,但如果少了这点狂气,他就不是麒麟王了……
狂野的吻持续加温,他们的唇舌紧紧交缠,两颗灵魂不断地产生共鸣,激发出荡人心魂的波澜,这一刹那,他们才深刻体验,再怎么聪明睿智,怎么顽强狂狷,在爱神面前,都只是输家!
许久许久,滕霁才甘心放开不惑,他捧著她的脸,气息不稳地警告:「听著,除了我以外,别让任何人吻你,包括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是另一个你……」她喘著气,差点被他的独占欲惹得莞尔。
「他不是我。」他皱眉。
「你该在意的是你的人格分裂,这问题很严重。」她看著他俊逸清朗的脸庞,突然感到忧心。
「『鬼天使』比我想像的还毒……」他揽起眉,下意识地揉著头部。
「你的头痛一直持续著吗?」她盯著他,几乎可以想像他费了多少力气才转醒。
「嗯,而且每次醒来的疼痛就更加剧烈。」他多少也猜得出来,情况并不乐观。
「之前那三个实验者在完全疯狂前也经历了剧烈的头痛,最後……全变成了怪物。」她紧声道,想起了那三名实验者生不如死的煎熬过程,惴惴不安。
「那么,我也快了吧?」他看著她。
她的心一悚,竟有些刺痛。
「如果我真的成了狂魔,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需要你的帮忙,不惑。」他忽然正色道。
她瞪大双眼,立刻就猜到他的心思,凛然道:「难道你……」
「与其变成天神的傀儡,成为他用来对付祥和会馆的工具,不如选择死亡。」他冷冷地道。
听他把死亡说得如此冷漠,她突然觉得呼吸一滞,不但心在痛,整个胸腔也随之翻搅。
「到时,五行麒麟绝对下不了手,只有你……你才能办得到。」他走近她,伸手抚著她的脸。
「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感觉,还要我做这种事?」看著他,她的喉咙一阵紧缩。明知她爱上了他,他的要求更显得残酷。
「就因为知道,才相信你可以做得到,因为你绝对不会愿意看著我成为一个冷血的怪物。」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低声道。
「你忘了,我是天神的人,我不会背叛他的……」她蹙著眉。
「我愿意赌赌看。」他嘴角微扬。
「所有的赌注,胜率只有一半。」她提醒他。
「是吗?那我的运气还真不错,至今从未输过。」他的指尖轻轻拨开她那黑如丝缎的长发。
「当心太骄傲是会得报应的,滕霁……」她吸口气,缓和溢上胸口的那份酸涩。
「我已经得到报应了,因为我爱上了你,不是吗?我等於是把命交到你手里……」他轻声说著,轻得像在呢喃。
她呆住了!早已摇摇欲坠的心墙,终於倒塌……
他温柔地看著她,真想再度拥她入怀,但是,图书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天神率领著不乱和几名手下毫无预警地闯了进来。
「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滕霁,没想到在『鬼天使』的控制下,你的意志竟然还存在,甚至还有空暇在这里骚扰不惑……」天神尖锐地冷笑,一双下垂的邪眼不断地瞄著他们两人。
「啧!真是太扫兴了……」滕霁叹口气,一副被打扰的模样。
「真让人惊讶,你竟然会喜欢不惑这种冰冷无味的丫头。」不乱没想到,自己的花容月貌居然比不过不惑,滕霁这小子简直是瞎了眼睛。
「当然,我对老女人实在提不起兴趣。」滕霁讥讽地反击。
「你说什么?」不乱气得快抓狂了。
「安静点,不乱!」天神怒声喝止她,随即转向不惑,眼中散发森冷的光芒。「不惑,当年我救了你,把你取名『不惑』,就是希望你不被任何东西所迷惑,你不会为了这个小子而胡涂吧?」
天神的话让不惑被滕霁温热了的心又疾速冷却。
在被关闭隔离的那一千多个日子里,她天天都在祈祷,祈祷有人能把她从那个牢笼救出去,把她带离那个被遗弃孤立的地狱,可是,随著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希望一点一点地落空,养父母再也没来看过她一眼,她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终日面对著那四面白色的厚墙,绝冷而孤寂……
那时,她就告诉自己,只要有人能把她从那里解救出去,不管他是谁,她将为他做任何事……
任何事!
结果,天神出现了,在她濒临疯狂之际,在她想愤世自残前,救了她!
所以,她立过誓要永远跟随天神,用她这一生来回报天神……
「你是真的救了她吗?还是先把她推进地狱,再佯装好心地伸出援手……」滕霁忽然开口。
「什么?」天神脸色一变,瞪著他。
「我调查过,十年前,中毒事件发生时,你『正巧』也在那个城镇出现呢……」滕霁冷冷地道。
不惑骇然僵立,滕霁在说什么?十年前的那个事件发生时,天神人也在场?
滕霁转向她,别有深意地一笑。
「小子,你别想用一些错误的讯息来干扰不惑。」天神怒斥。
「如果是错误的讯息,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呢?」滕霁扬了扬眉,冷笑。
不惑盯著天神,怔忡沉思。
当年天神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居住的城镇?是巧合,还是……
一个想法陡地冒了出来,她很不愿去多想,可是,搁在心里十年的疑惑还是自动沿著这个想法往前追溯……
无知的弟弟为何会找到她的实验室钥匙?又为何知道那么多药品中哪个是毒液?
更令人费解的是,天神为何会知道她被关在观护所?又为何会来救她?一般人对她这种懂得下毒的嫌犯根本不敢靠近,天神却极为重视她,不但照顾她,抚养她,而且,还为她设立了一间研究室……
显然,他早就知道她在药理化学方面有所专长……
时间,地点,以及种种因果,在某方面都太吻合了!
她兀自发愣,天神却已被滕霁惹火,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你真的是太嚣张了!滕霁,我要把你彻底给毁掉,然後,让你变成我最听话的一只狗……」天神被滕霁惹火,手一挥,不乱和其他手下们便纷纷拔出了脑波枪。
滕霁微蹙著眉,他体内那股魔王的黑暗力量早已蠢蠢欲动,若再被脑波枪击中,以後他也许真的会任天神宰割。
「发射!」天神下令。
脑波枪齐向他射去,他敏捷地跃开,身形快如闪电,脑波枪几乎瞄准不到他。
「不惑!抓住他!」天神大声道。
不惑蹙眉,迟疑著。
她该怎么做?该相信谁?
「你敢违抗我吗?下惑!」天神怒吼。
她的大脑依旧混乱,但身体已习惯性地听命行事,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已冲向滕霁,以一记灵活的旋踢堵住他的闪避。
就这么一滞,数把脑波枪同时击中滕霁,他的头一阵巨痛,身子抖震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下。
滕霁!
在心里大喊,她顿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大变,上前扶住他。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不惑……一切……拜托……你了……」他用残余的力气握住她的手,困难地把话说完,终於昏厥倒下。
但是,几乎不到一秒,他的眼睛又立即睁开,缓缓坐起,然後,他的脸浮起了一丝邪狞的笑意。
她大惊,甩开他的手,瞪著这张魔王的脸庞。
看看她做了什么?她竟又把这个恶魔放了出来……
「真是谢谢你啊……那小鬼……再也不能出来作怪了,他已经完全消失了……哈哈哈……」魔王仰头狂笑。
完全消失?滕霁……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的脸色刷白,心痛得无法呼吸。
「太好了!你终於摆脱他了!」天神大喜。
「没错,再也没有人能束缚我了,天神,日後,整个世界都将被我们踩在脚底下。」魔王站起身,走到天神面前,满脸狂肆的得意。
「没错,不过,现在你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我的魔王。」天神狡狯地对著他道。
「什么任务?」
「先去收拾一下城堡外那三位来自祥和会馆的不速之客吧!去给金麒麟、土麒麟和火麒麟三人一个特大号的惊喜。」天神恶狠地笑著,把他杀戮用的长刀丢给他。
不惑双眉暗暗蹙起。
五行麒麟竟然找来了!
「五行麒麟来了三只啊!这可有趣了,就让我来陪他们玩玩吧!」他接过长刀,浑身涨满杀气,冷笑地大步跨出图书室。
「不惑,一起去看个热闹吧!我相信,等一下的对决一定非常精采。」天神看了她一眼,故意说道。
「是。」她冷硬地应了一声,跟著天神往城堡外走去。
不乱来到她身边,嘲讽道:「你看起来好像心神不宁哦!怎么,担心滕小鬼和五行麒麟自相残杀吗?这戏码一个月前你不也策划过?当时你可不是这种表情哪……」
她没有理会不乱的挑衅,静静地往前走。
「原来你终究也是个凡人,也有七情六欲,我还以为……」不乱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到冷锋扑面,声音戛然而止。
不惑的冰针已抵住她的喉咙,针尖还深陷她颈项的肌肤。
「你再罗唆,我就让你变成哑巴。」不惑森然地警告,杀气乍现。
「你……」不乱的手早已握住大衣内的枪,可是还是慢了一步,该死的每次都慢了一步。可恶!
不惑收起冰针,冷凝著小脸,举步又往前行,不过,虽然她外表看来木然冷漠,但她的心的确已纷乱如麻,因为她已可以预见,一场同袍相残的局面即将发生,滕霁最不希望见到的情景,将二度上演……
而他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这样把一切托付给她,他真以为她会帮他吗?帮他阻止他去伤害他的夥伴?
你会的!
仿佛听见滕霁笃定的声音,她脚下微跼,心中一阵抽紧,猛回神,才发现那是她自己心里的回答。
她的理智仍在犹豫,她的心却早已做了选择。
她无法对滕霁的事置之不理,他如果真的成了狂魔,如果真的深中「鬼天使」的毒而丧失了理性,那么,她会帮他的,帮他终结掉那个不属於他的灵魂!
同时,也终结她心里那份不该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