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很晚回来。”
“呵呵。”
“笑什么?”君嬉夏疑惑的睨了她一眼。“大姊,你没睡好呀?”
眼圈微微泛黑了哩。
“是吗?”
“茶!”言简意赅,君潋夏奉上香片一杯。
接过来,她深深的啜了一大口。
“谢谢,喔。”
“大姊,你昨天跟贾公子在一起吗?”
“嗯。”恬恬一笑。“对了,他不姓贾,他姓鬼。”
啊?
不约而同,三道目光投向她。
又饮了一口茶,润润喉,君迎夏将她所知道的全都跟妹妹们讲;其实,能说的也不多,因为.昨天根本没太多的时间让她问他事情……
呵呵!
“看来,他的背景还真不是普通的复杂哩。”低吁口气,君嬉夏狐疑的望着一脸傻笑的姊姊。
“咦,大姊你的笑容很怪哩。”
“怪?”
“二姊,你怪什么怪呀?大姊还记得回家,我们就该偷笑了。”
君嬉夏瞥见闻言竟然粉颊泛红的君迎夏,不由得心底长叹。
“靓夏!”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诚实呀?
“我没说错呀。”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君靓夏偷塞了颗蜜饯到自己嘴里。“你问问她,她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是贾布衣?”
“是青枢。”红着双颊,君迎夏下意识的纠正。
“喏。”挑眉娇笑,君靓夏一副我没说错的得意神色。
对耶!君迎夏在心里附和妹妹的话。
以前,总觉得青枢的笑容虽然俊美迷人,却也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轻浮,可如今,她瞧呀瞧,将他的笑容瞧进了眼、入了心,竟也觉得不同了。
是哪儿不同呢?
“含情脉脉。”
“咦?”
这回,三双轻愕的水眸不约而同的望向一脸向往的君潋夏,见她气定神闲的饮着茶。
“你说什么呀?”君靓夏嘴快了一步。
“他看向大姊的眼神含情脉脉。”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眼睛可以看呀。”君潋夏难掩得意,淡淡的揶揄三姊妹。
每 母 吟
一夜好眠!
鬼青枢不急着清醒,合着眼,仿佛暖玉温香仍依偎在怀,两情缱绻,难分难舍……
门外,有人影晃动。
“少爷,你醒了没呀?”
“叫魂哪你!吵死了。”
“太阳都高挂喽。”
下了床,见小泗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鬼青枢没多问,神情气爽的来到大鹿,见伍笠一伙人全都醒了,正等他,他并不意外,只是,愠恼浮心。
恼他们的忠心,咒自己的残忍,再怨老头的万般干涉,不由得重重一哼。
“你们都没睡?”
“有眯一下。”
打量着那几双略显憔悴的眼神,他压根不信他们的话。
“真担心我会再玩失踪?”
“少爷……”
听伍笠吞吞吐吐,他也不为难人。
“算了,不听也罢。”手一挥,他按捺住胸口的心浮气躁,先吩咐小泗替大家准备早膳,再瞧向稳坐在椅上的伍笠。“他要你们怎么
做?”
“这……”
“连这也难以启齿?”
面面相觑,伍笠等人仍沉默以对。
鬼青枢不耐了。“说呀,既然找到我了,还怕说这么几句话?”
没错!暗叹一声,伍笠道出底线。“不择手段。”
闻言,鬼青枢一丝讶然都没有。
“想像得到,这就是他的作法。”
“少爷,你就回去吧。”
“我会回去。”
“何时?”下意识的,伍笠追问。
“你管我!”
伍笠闻言无奈至极。
他不愿管、不想管也管不动,问题是,老爷授意他们这次一定得将他带回府里呀。
不择手段?
见动作勤快的小泗率着几个仆人送上早膳,鬼青枢长吁着气,导见的笑颜微微退去。
“你们先用早膳吧,待会儿全都给我去休息,不准跟着我。
这怎么可以呢!“少爷……”伍笠微慌的跟了几步。“跟我们回去吧,老爷跟老夫人都念着你。”
“我想想。”
啊,这还需要想?他们都已经千里迢迢的赶来了,甚至还打了照面,他还要想想?
鬼青枢不理会一干人的为难,迳自朝后院踱步而去,前个晚上的甜蜜依偎猛地浮上脑海,他勾起唇角,笑得有点苦涩。
对他而言,回不回南京城只是个小小的犹豫,也曾设想过真被老头儿逮到,顶多就是回家晃一晃;只不过,如今多了个她,抉择变得更不容易了。
他不怕回家见老头,可是,他实在是怕老头端起架子来,会吓倒到单纯的小美人,他怕,他真的怕呀!
甫入夜,向来平静的君家起了大乱。
君迎夏失踪了?
而直到深夜,接到君家捎来的讯息,
鬼青枢才察觉行迳鬼。伍笠他们背着他干了什么好事。他怒不可遏!
“你们,给我招来。”
瞥了眼身旁的一干好兄弟们复杂的神情,伍笠暗暗的吸了口气,一肩扛下。
“是我擅自作主,将君姑娘……请来了。”
“请?!”
听进少爷的讥讽,伍笠的老脸一红。
“君姑娘稍有挣扎,所以……”其实,那小姑娘也没作什么挣扎,只是用一双温柔且了然的水眸瞧着他们,瞧得他心虚不已这么狠下心,动手将她砍昏。
“你们去绑了她!”
“少爷……”
“她是做了什么?犯了你们什么?你们这么多个大男人对付她一个弱女子,不怕人笑话吗?”
老脸更红了。
“少爷别忘了,老爷说过……”
“这就是你们的不择手段?拿她来要胁我?”
“我们实非得已呀!”
伍笠一句歉意十足的实非得已,让鬼青枢然大怒,他根本听不见他的任何解释。尽管,他心知肚明,就算君迎夏被绑了来,伍笠他们也不致亏待于她,可是,他怎能容许他们随意动她?
甚至,这事竟然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少爷请先别动怒,我只是想,若君姑娘可以陪同少爷一块儿回南京……”
“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
“我与她的事犯着了你?”
“啊,没……”
“她呢?我要见她。”先将小美人好好的护在身边,其余的帐他再一一跟这些人算个清楚。
吸足气,伍笠纹风不动的表明立场。
“不,除非少爷答应.明早就起程回南京,否则,我不会交出君姑娘。”
鬼青枢微愕。
“你说什么?”
“少爷……”
“你这个王八羔子,她人呢?”
完全气晕了的鬼青枢激动的伸手一挥,桌上的油灯四溢,他也不理会,只想扑上去揍醒伍笠这昏庸的愚忠老头,逼他将小美人交出来。
“少爷,冷静呀!”
“冷静个屁,你给我将人交出来。”揪着伍笠的衣襟,他气红了眼。“她呢?她呢?”
冯老三等人见状慌了手脚,全都扑上前,挡人、拉人、劝阻人,整个大厅乱烘烘的吵成一团,突然,不知道谁大喊一声。
失火了!
“少爷,快走。”
随着阵阵惊呼,只想从伍笠身上摇出答案的鬼青枢几乎是被架出大厅的,一群人狂奔而出,直到来到大街,这才纷纷停住了脚,回望着宏伟的府邸,天干物燥,在夜风的呼啸中,火星散落的范围又过于广泛,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没多久,整排木造的屋舍几乎全都遭狂火吞噬了。
杵在大街,鬼青枢木然的瞪着眼前的景象……
“赫,糟了,君姑娘还在里头!”
君字一入耳,几近失魂落魄的鬼青枢猛然一僵。
小美人……
“她在哪里?”顺手一逮,倒霉的冯老三被他揪住。
“在后院的那间木屋里。”
后院?
惊惶的瞳眸迅速扫向一片火海,而后院,正是熊熊火焰急速窜掠的方向。
猛地推开冯老三,脸色铁青的鬼青枢冲回火场。
在他身后,几条人影随即疾掠,追上去。
令 每 每
悠悠转醒,君迎夏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总之,不是在自个儿房里……唔……”捂着鼻子,她缓缓自陌生的床上坐起来。
好呛!
一股刺异的烟火窜进她的胸腔,先是淡淡的、缓缓的,然后,她惊觉到眼前.逐渐转浓的一片白茫茫。
短短刹那,她的眼皮狂跳,心口的位置像遭狂雷击打,怦怦怦地叫地胆战心惊。
天哪,失火了!
“失火了、失火了……”
扑向房门,她用力拉开门闩,一次、两次、三次,傻眼的她瞪着紧合的房门,脑子倏然泛起一阵冷麻。
透过薄薄的窗纸,可以瞧见外头一片火海,夹带着烈焰的橘光恐怖的跃动清晰可见。
而她,被人锁在屋子里,等死!
她想起临昏厥时,伍笠那张脸上布满的歉意。
“难道,他们真的要置我于死地?”泪梗在喉头,她难以置信的低喃。“不像呀,怎么看,他们都不具残暴之相。”
问题是,她在被锁的房间里,外头,大火在烧,在在都代表了一个事实。
她,死定了!
“迎夏?”
听见这熟悉的呼喊,君迎夏浑身一紧,继而双腿一软,猛地跌坐在地上。
他来了!
“迎夏?你听到没?”外头,因为风大火旺,鬼青枢的声音忽远忽近。
但君迎夏无畏无惧。
他来了,他会救她出去的!
“迎夏?
你在哪里?”急了、慌了,鬼青枢吼得都哑了。“说话呀你!”
喔,对呀,她得扬声呼救,否则,一片白雾中,青枢要怎么找到她?
鼓足精神从地上爬起,她摇摆着步子攀向房门,一提气,还没呼喊,就先吸足了浓浓的白烟,霎时将她呛得眼泪汪汪。
也亏得鬼青枢耳尖,硬就是听见了她的呛咳声,循声摸到那扇自外头上了锁的门板,心一凛,一股热浪猛地往眼眶袭上。
伍笠这他妈的王八羔子……
“迎夏,你别站在门后。”他吼道。
“喔,好。”
啪啦!
他抬腿踹开房门,原木的门板应声断成好几截,门里门外,两双带泪的眼激动凝望。
“青枢?”
两个大步狂跃进房里,一把攫住她,被浓烟烧红的深瞳上上下下的扫视着她。
“你有没有事?”
“你呢?”轻声啜泣的她不答反问。
“你有没有事?”
“你呢?”她还是坚持要得到他的回答。
知道她的执拗,鬼青枢又窝心又哭笑不得,揽在她腰际的手紧了紧。
“我没事,我没事!”
淡淡的松懈浮在她的眼底,她抬臂,温烫的纤指柔柔的扶上那张薰得黑黑脏脏的桃花脸庞。
“真的没事?”她还是不放心的追问。
“你瞧,我站得比你还稳呢。”
“那……”颤巍巍的浮出一朵楚楚动人的笑花,她幽声保证“我也没事了!”
眼一黑,她瘫进鬼青枢的怀里,昏死过去!
柔弱兮兮的君迎夏竟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对象是高她数尺、体型魑晤的伍笠。
伍笠望着她,面无表情。
“君姑娘!”
冯老三失声轻呼,替头儿感到委屈。
无视众目睽睽,君迎夏红着眼,对伍笠怒目而视。
“你为什么要杀他?”
一旦苏醒,她确定无碍,只是嗓子会沙哑几天,但青枢就惨了,不但吸入过多硝烟,身上还有几处 被掉落的火苗烧到的烫伤……
什么没事?哼,都是在唬弄她的。
她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杀他?”仍是冯老三代言。
“你说我们头儿要杀谁?”再怎么牵拖,也想不出谁是那个受害者。
“青枢!”
众人疾抽了口气。
杀……少爷?!
平板的脸孔闪过一抹愕,伍笠朝君迎夏瞪直眼,可由于挂记着先前击昏她的那一掌,没有吭气。
“他已经答应你们,他不会趁夜走人了呀,不是吗?”她直问到伍笠鼻前。
“你已经将我掳来了,要害就害我,为什么要……他不是你们的少爷吗?”
“咦?”
“你没良心!我以为你好歹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结果,是我错看了你。”
“呃……”
“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恨恨地,她脱口怒道。“若青枢有什么不测,我会要你偿命!”
目光一扫,颇有迁怒意味的瞪着代表伍笠发出咦、啊、呃声响的冯老三。
“我在骂他,你抽个什么气呀?”
哇,没想到少爷相中的小姑娘,这么狠!
众人不知道该狂笑,还是大叹三声。
但终于,有人替伍笠澄清冤屈了。
捧着一盆子干净的水,忙里忙外的小泗满头大汗,听进君迎夏的信誓旦旦,他挑眉,嘀嘀咕咕。
“不能怪伍大叔啦。”顺便睨了伍笠一眼。
那么大个儿的人,竟然是垂手站立,就这么闷不吭声的任由君姑娘动手动脚,真是……唉……
君迎夏怔了。
“咦?”
“是少爷自个儿气坏了,结果不小心挥翻了油灯,油火四散,这才整屋子着了火。”
“……真的?”
“怀疑呀?我骗你做啥呢?又没好处领。”将水盆搁在几上,他又道:“对不起,君姑娘,麻烦你让让,我要替少爷擦擦脸上的尘污。”
小泗的话一点一滴的渗进君迎夏的脑子里,经过琢磨,思索后……
轰!
才刹那工夫,粉白面颊倏地涨红,眨下眼,再眨一次,她轻咬下唇,泪眼婆娑的望向不发一言的伍笠。
羞愧难当。
“呃……”
迎着她怯怯的凝视,伍笠仍是面无表情。他,心生内疚!
除了心愧击了她的那一掌,也因为这次的事件,没错,火不是他放的,却是因为他挟持了君姑娘、进而与少爷起了争执,向来和气生财的少爷在气愤之余,才会失手拨翻油灯、引发火苗,所以他难辞其咎。
她那一巴掌,他受之有理!
“我……呃,”君迎夏瞧见他脸上隐隐浮现的五指,心一紧,汪汪泪水顺着粉颊滑落。“伍大爷,我……真是对你不起……”
欠身,再欠身,她诚心致歉。
忽然,几声抽气清楚在房内响起。
连才刚将水盆搁好,正取了条干净巾子要替主子擦脸的小泗,都看傻了眼。
传言道,自君家大姑娘眸中滑落的泪珠,颗颗珍贵,没亲眼瞧见,以为是胡说八道,结果竟然是真的!
“我并非存心出手伤你!”她声如蚊蚋,细细的传进众人耳朵。
“伍大爷你请见谅。”
众人面面相觑,再纷纷望向面色终于泛起微红的伍笠,冯老三等人想笑,却极力忍着。
那么壮的一个大汉,此刻,竟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腼腆。
君迎夏除了真诚致歉,这会儿还朝他再靠近一步,像个小媳妇似的轻扯了扯他的袖尾。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很生气,才会出手,伍大爷,你大人有大量,海涵我的失态,好吗?”
不海涵行吗?就冲着她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主母这一点,他再有几副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发怒呀。
耳朵听着软入骨子的娇嗓一遍又一遍的道着歉,小泗叹笑,伸手探向主子。
“拿开你的手。”
冷不防地一道有气无力的命令传来,众人莫不狂喜,不约而同的移步,拢向床沿。
“少爷?”
“青枢?”
转动僵硬的颈子,尽管全身虚软,骨头像是被人打散了再重组,痛死人了,鬼青枢的口气仍充盈着不容轻忽的威严,先吸口气,再瞪着像个木头人般杵在床畔的小泗。
“你站着干么?”
“咦?”
“让她过来。”
“啊……”
“你是耳朵聋了没听我的话吗?”
一声呃堪堪的来舌尖,小泗不敢怠慢,一旋身,必恭必敬的让出空间给君迎夏。
他耳朵没聋,但是,如果不赶快从命,他怕连耳朵都会被主子一把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