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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爱陌生人 第二章
作者:宛琬
  李琳站在饭店里的电梯前,看著易家文手中那一袋叠成小山状的海鲜食盒。

  她真的开始觉得紧张了,紧张到连肚腹部隐约地抽痛了。

  每回要尝试一件新事物时,总会让她的身体紧绷得有点不舒服,只不过这回不舒服的程度严重了许多就是。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易家文看著她,柔声问道。

  「我……」

  李琳本来想给他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可是一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就突然像颗泄气皮球一样地颓下了双肩。

  「我想我在紧张。」她老实地承认道。

  「很好,因为我也在紧张。」

  易家文挑起眉,朝她眨了眨眼。

  李琳猛然摇头,不可思议地看著他的一脸镇定。

  「你干嘛紧张?」她才不相信呢。

  「你以为我经常做这种事情吗?」易家文一见到她认真地点头如捣蒜,忍不住低笑出声。「你难道没注意到我呼吸的频率很慢吗?我紧张的时候就是这样。」

  「哇,感谢上天,你也会紧张,那我们就扯平了。」李琳拍拍胸口,吐吐舌尖,俏皮地笑了。「我们走吧,电梯来了。」

  她主动拉起他的手,轻快地进入电梯。

  「你真是个好人。」李琳半靠在他身上,看著电梯的楼层数字不停地上升。

  「你以为这么说,就可以打消我脑子里的坏念头吗?」

  他故意装出一脸凶狠的表情,手掌自在地揽著她的肩,彷佛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许多回一样。

  「我才不要你打消坏念头呢!你对我没有坏念头,那我还有什么搞头啊。」她娇媚地仰起头说道,很清楚自己正在玩火。

  「小姐,你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易家文的食指逗著她的下巴,像抚摸著一头小宠物。

  「我要是太含蓄的话,你现在哪会拎著海鲜站在我旁边?我们又哪会聊得这么愉快呢?」李琳皱了下鼻子,推著他走出电梯。「我的房号是1025。」

  「你如果含蓄一点,也许我就会主动上前找你说话了。」他毫不反抗地任由她的小手拉著他向前。

  李琳偏著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少来,你才不是那种人呢。」

  「恭喜你,你已经愈来愈了解我了。」易家文笑得很斯文,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

  「你很喜欢掐人家的鼻子。」她拍开他的手,回拧了下他的手臂。

  「谁让你的鼻子看起来让人爱不释手。」

  「下次我感冒时,你就有得瞧了。」她皱了下鼻子,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地像水面上的蜻蜒。

  下回?易家文看著她的雀跃模样,没有接话,脸色微寒。

  他既然都已经打算把那些烦人的公事先抛到一边了,自然就不想再花费心思去思忖他与她之间的「下次」。

  当李琳回头想和他说话时,看到的就是他那副冷漠的神情。

  她抿了下唇,虽然有点受伤,却没有痛得太厉害。

  反正,只是陌生人嘛——如果他有法子对这种「可能」的一夜情,做到这样事不关己的地步,那她当然也行。

  「喂,你不必那么紧张吧?我不会死缠著你的。」李琳亲热地揽住他的手臂,长发依偎在他的肩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我的不负责任了。」易家文低头在她的发上印下一吻,松了一口气。

  「我才不会跟你计较什么责任哩,反正我早就知道我是那种让人冲动型的女人了。唉……」最後一声叹息,真的是有些感伤成份的。

  好不容易才遇到这种让她心动的货色,结果人家只想和她来段一夜情……

  「你很好。只是我现在还不想碰触感情。」易家文接过她手中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太好了,你现在已经拿出花花公子的经典台词来安慰我了。看你待会儿还要用什么话从我这里全身而退。」

  李琳趁他不备时,用力捏了下他的鼻子,然後转身打亮了室内所有的灯。

  「欢迎来到李琳的度假香闺。」她在白色刺绣的床罩前,转了个圈圈。

  她拎起裙摆,曲膝行了个公主式的宫廷礼。

  「你很可爱。」易家文无法让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

  「显然还没可爱到让你想留下联络电话。」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抱怨一下。她也有身为美女的自尊嘛!

  「你的房间景色很棒。」

  易家文在桌上放下食盒,搂过她的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我比房间的景色更棒。」她捧住他的脸,没戳破他的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无庸置疑的。」

  他低下头抵著她的额,在她的惊呼声中,拦腰抱起了她。

  「哇,看不出来这位男主角身强体壮哩!你千万不要勉强噢,万一你腰痛的话,我可负担不起挂急诊的恶名。」话虽是这么说,她却搂住了他的脖子,兴奋地飞踢著小腿。

  「放心吧,和我们会里办活动的那些器材比起来,你还算轻的了。」易家文脸不红气不喘地抱著她往阳台前进。

  「大哥,你开始提到公事了,代表你开始对我表露心事了,这不是件好事噢。」她昂起下巴,戏谵地对他说道。

  「顺其自然吧,在美女面前,我的保密防谍实在没法子做到滴水不漏。」

  易家文将她抱至落地窗边的双人藤椅里,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并肩而坐。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意挖掘你的私人秘密罗?」她抓著他的手指头玩耍,晶亮的眼睛直瞅著他不放。

  「如果你挖得到的话。」他眉头一挑,自信地说道。

  「自大狂。你总有一天会踢到铁板的。」

  李琳在他旁边半跪地坐起身,纤纤玉指谴责地抵在他的眉心中央。

  易家文拧起眉心,双掌抚压住她粉软的双腮。

  「你改名叫铁板了吗?」他问。

  「哈……」

  李琳笑著倒在他的身上,妩媚长发披散在他的胸膛上,透出一股子玫瑰芬芳。

  「易家文,我喜欢你!」她的唇贴上他的额头,用力地瞅了一声。

  「彼此彼此。」在她的发梢处,回敬给她一个吻。

  李琳把脸颊贴在他的心跳上,忍不住伸手将他环腰抱紧。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让人这么抱著她了,她当然要捉住机会好好地撒娇个够本——她喜欢被宠爱的感觉,那让她开心,让她觉得不那么孤单。

  可是,怎么心里还是有一种空洞不实的感觉呢?

  因为这样的紧密依偎只是一种表相吗?

  因为他与她是两个陌生人吗?

  「怎么了?」易家文抚著她的发,她突然的安静让他有些不解。

  为什么她会这么容易感到寂寞呢?李琳睁著大眼看著他,却没有开口问他——

  毕竟他们只是陌生人啊。

  「没事啦,人家只是饿到没力气说话……」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傻瓜,不早说。」易家文凝视著她不无勉强的笑容,伸手揉乱她的发丝,却没有多问她眼中的茫然是为何故。「那堆海鲜足够把你喂饱到说不出话了。」

  「是吗?」李琳鼓著颊,也反手揉了下他的头发。

  「那我先去换衣服,你不准偷吃噢。」为了掩饰心底的失落,她起身走向浴室。

  傻子,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分享她的心情点滴吗?

  哈。

  「我拒绝和一个只穿薄纱睡衣的女人吃海鲜大餐。」易家文拎过餐盒,顺手推过一台活动小餐车。

  「放心吧!我心机才没那么重,而且人家也没那种睡衣哩。」她倚在浴室门口,故意睁眼摆出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倒是很难想像你会是穿著休闲服上床睡觉的那种女人。」他挑了挑眉。

  「亲爱的……」她举起食指对他摇了两下,眼神突然变得很迷蒙。「你难道不知道性感尤物都只穿NO.5香水睡觉吗?」

  她佣懒地眨了下眼,嘟起唇摆出一个玛莉莲梦露式的笑容,然後在他的灿烂笑容中,她拎著短裤、T恤,定进浴室,关上了门——

  大理石洗手台上的椭圆镜子照映出一个毫无笑容的女子。

  李琳叹了口气。

  「李琳,你和易家文只是一场度假中的游戏插曲,不准投入太多情绪。」她教训著镜子里那张愁眉苦脸。

  不能认真时,嘻皮笑脸是最好的表情,不是吗?

  她不是已经轻松愉快地过了二十多年了吗?为什么最近会这么容易对於自己的生活感到不耐烦呢?

  李琳拿起卸妆乳,彻底地除去脸上所有的彩妆,最後乾脆连隐形眼镜都一块拿了下来。

  然後,她眯著近视九百度的大眼睛,盯著镜子里的自己——

  她总是看不清楚自己……

  她想做什么?是不是该什么都不去想,然後继续好命五十年呢?

  总是喜欢那种拥有绝对自信的男人,所以才会想去接近易家文。但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他已经摆明态度了,他可以给她的「只是」一个愉快的晚上啊。

  她不能老是以为,跟著一个有目标的人,她的日子就会变得有意义一些。截至目前为止,那些拥有明确目标的人,要不是对她别有目的,就是根本受不了她的缺乏目标。

  唉。李琳换上T恤、短裤,拿过深铜色的眼镜挂到鼻梁上。

  镜子里那个皱眉头的李琳,有点严肃,看起来……颇难看。

  哪天该去检查一下,她是不是有什么早发性更年期的毛病,一脸烦躁地像个黄脸婆!

  不管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外头有个俊男自掏腰包请她吃海鲜哩。她胡思乱想那么多做什么?

  李琳对自己的镜中身影抛去一个飞吻,然後抬头挺胸地走出了浴室。

  他正坐在阳台边的藤椅里凝视著窗外,男性化的侧脸在敛去了所有表情之後,陌生地让她有些却步。

  「喜欢清粥小菜吗?」她忍不住开口,指了指自己一身的朴实无华。

  易家文才回头,立刻吹了一声口哨。

  「拜托,我现在很丑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推了下眼镜来强调自己此刻的平凡。

  「你就像是从男性杂志里走出来的性感模特儿。」那件上衣短到露出她的雪色小蛮腰,而那件包裹著她结实臀部的短裤,则紧到让人血脉贲张。

  易家文目光浏览过她一双无瑕的长腿,最後决定对她的美丽身段报以另一声口哨。

  「感谢你的赞美。」她笑盈盈地行了个举手礼。

  「感谢你让我有机会赞美。」他笑著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走到活动餐车边。「过来吃东西吧,不是肚子饿了吗?」

  李琳点头,才看见那四盘颜色美丽的海鲜,她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快手拈起一条炸成金黄酥脆的银鱼送到嘴边。

  「好……好好吃噢。」

  她开心地跺著脚,又抓了条银鱼送到他嘴边。

  接著,她兴高采烈地将推车里的食物全拿到地板上一字排开,最後把他用力往下一扯。

  「坐啊!不用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她笑眯眯地说道,手指已经开始朝著虾子进攻。

  他戳了下她鼓起的右颊,拿个空盘让她装虾壳,而她吃虾剥虾的速度则让他大开眼界。

  纤指利落地扭下虾首,津津有味地享受著虾酱的鲜汁之後,玉手紧接著同时压住虾壳与虾脚。「咯」地两声虾壳脱落,饱满的虾肉则随之进入她的唇间,然後她的微笑开始变得心满意足——

  整个过程历时最多不超过十秒。

  「你吃东西的速度,实在是不像个美女。」他瞠目结舌地说道。

  「为什么?我的吃相很糟吗?」她剥了只虾子送到他唇边。「来,姊姊喂你吃虾子噢。哇……快帮我推一下眼镜,快滑下来了。」

  她伸著沾满了虾子汁液的十指,眼巴巴地看著他。

  易家文望著她脸上的活力,沿著鼻粱将她的眼镜推回原位,也顺便将她几络不听话的发丝塞回耳後。

  他的眼眸带笑,温柔地睨看著她。

  李琳心口一窒,嘴巴里的美味虾子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他真的很让人怦然心动!如果他现在吻了她,她也无须挣扎著要不要和他发生一夜情了——她根本没有力气抗拒他。

  况且,这种致命的吸引,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回呀!她干嘛抗拒?

  李琳怔怔地望著他倾身向前,而她轻颤著身子,闭上了双眼,屏住了呼吸。

  啊?!

  他的吻没有落在她的唇边,他的唇只是轻拂了一下她的唇瓣。

  李琳惊讶地睁大双眼,他却已经神色自若地拿起一根蟹管,沾了酸醋酱料後喂著她吃。

  「不要这么紧张,该发生的时候它就会发生。现在让我多享受一些和你相处的时间。」他轻点了下她的俏鼻尖,有些不舍地挪开手。要不是他对感情早已失去了信心……

  李琳凝睇著他,食不知味地吃著蟹管。有点心酸,不是因为他的体贴,而是因为他温柔却残忍的话语。他一直在提醒她——他们之间只会有一夜情。

  「没想到你会戴眼镜。」他说。

  「我有九百多度的近视。」李琳拿过蟹壳,用小汤匙盛起里头的蟹黄放到他嘴里。

  看著他点头表示好吃,她居然想哭——真讨厌,她真的好喜欢他……

  「怎么没去动近视矫正手术?」

  「眼科医生自己都戴眼镜了,我才不要动手术当白老鼠呢。」她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後盯著他的眼睛猛瞧。「你没近视?」

  「没有。」

  「不公平,那我半夜醒来时,看不清楚人的不就只有我一个。」她脱口说道,然後又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当我没说。」

  她实在不该表现得那么迫不及待。

  「放心吧!如果我们有机会躺到那张床上的话,你根本没有机会在半夜醒来。」

  他握起她的手掌,细心地用湿纸巾逐一拭净她的指尖、指腹。

  他包覆著她的手掌是灼热的,而那擦过她指尖的湿纸巾却被冷气冻得沁凉——

  又冷又热,像他的人、像她的心……

  李琳微张著唇,而他则对她的发呆模样挑了下眉。

  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指,紧握成拳。

  「你确定你不是花花公子假扮而成的绅士?」她快速地寻找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每个人都有双面性格,只是程度之别罢了。」他挑起她的下颚,把她的心慌意乱全看在眼里。「像你,就是个严重矛盾的例子。」

  「我哪里矛盾了,我表里如一。」她嘴硬地说道,不想在他面前泄漏出更多的自己。

  「你是天使和魔鬼的综合体,集性感及天真於一身。你可能很冲动,却又爱钻牛角尖;你勇於尝试,却又讨厌失败,或者该说,你根本就不允许也不相信自己会失败呢?你或者习惯被人捧在掌中,可是你又经常觉得孤独。」易家文握住她冷得像冰的手指,聪睿的眼里闪过一丝心惊——他竟然观察了她这么许多……

  「你说得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跳起来了!」

  李琳蓦然爆出一声哇哇大叫,伸长了手臂让他观看。

  易家文蓦地将她揽人怀里,让她的柔软身子提醒著自己,他今天要的只是一夕狂欢,其他心理层次的东西,他不想、也不愿再碰了。        

  「你怎么有法子那么懂我?」李琳抬头看著他俊雅却不失男性化的脸孔。

  「只要多观察,就能拼凑出一个大概。人的问题其实是大同小异的,面对问题所产生的情绪反应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异。只是说与不说,或是怎么说的差别而已。」他的下颚置於她的颈间,手指卷著她的发丝,刻意用一种理性的声音说道。

  「也许吧。不过因为我和谁都不熟,就只有一个好朋友——她是那种善良型的清秀佳人,心思很单纯的。所以,我根本无从知道其他人的脑子是不是很复杂。」李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和同性处不来吗?」他猜测著。

  「也许足因为她们在我身上找不到共鸣吧。我不长痘子、没有零用钱的问题、十八岁时买的衣服可能是她们到了三十八岁时才买得起的名品、我怎么糟蹋自己都不会变丑、吃得再多也不会发胖,然後又有一堆男人成天追著我跑。」她在他怀里仰高头,语气不无嘲讽,却又认真的说,「我想她们讨厌我。」

  「听到你刚才那一连串的得天独厚之後,女人讨厌你似乎比喜欢你容易一些。」他摸摸她的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天生家境就好。你总不能刻意叫我去过贫穷的生活吧。」她皱著眉抱怨。

  「没人要你去过贫穷的生活,只是你把你的生活视为太理所当然了。这才是让那些女孩子反感的地方吧。」他太清楚这类女子的通病了。

  「我不觉得是这样,我觉得她们是嫉妒我。」

  李琳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很严肃地跪坐在他面前、很认真地希望他给她一个答案。

  「如果你真的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她们的嫉妒应该只会是一时的情绪。」易家文推了下她的眼镜,冷静地说道。

  「我真的那么差劲吗?」她咬著下唇,烦躁地扯著自己的头发。

  「你只是比较不懂得去体会别人的情绪吧。」他的前妻高珍珍便是这类富家女的最佳代言人。

  易家文的眼瞳阴阖下来,脸庞线条也因为回忆而变得冷硬。

  「可是我跟心渝——就是我的好朋友,就没有这一类的问题啊。」她反驳著。

  「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细心、温柔,而且总是扮演著配合的角色呢?」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没告诉她,他也曾经扮演过同样的角色。

  李琳瞪著他交叉著双臂的漠然姿态,突然扁起了嘴,曲膝背对著他而坐。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我不能只顾好自己吗?我一定要和别人沟通吗?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忿忿地瞪著阳台外的星光点点。

  烦死了,垦丁的星星没事那么多做什么!

  易家文瞪著她骄纵的背影,怒气油然而生。

  别人的批评,这些大小姐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如果你这辈子都打算要一个人孤僻一生的话,随你高兴怎么做吧。不过,如果你不想和别人沟通,就不要随便露出那种希望别人了解你的寂寞表情,也麻烦你学好如何一个人自处,不要在寂寞的时候,才想到随便找个人来陪伴你!」易家文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著她。

  「易家文!我跟你有仇吗?为何一定要把我说得像个饥不择食的女人!」李琳蓦然起身,一见到他阴沉的脸色,立刻不快地指著他的鼻子大吼。

  「你是不是那种女人,自己心裏有数。」

  易家文的眼裏闪著怒焰,脑子里闪烁的尽是高珍珍与其他男人躺在他床上的影像。

  「有问题的人是你!我已经很清楚地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了,你居然还可以有办法把我想得那么龌龊!」李琳说得咬牙切齿,俏颜生烟。「谁知道你之前是不是曾经栽在别的女人手里,所以才要教训我教训得那么不遗余力!」

  「这又关你什么事呢?你又凭什么猜测我的心思!你不过就是要人陪你,不是吗?」

  易家文的手臂乍然勒住她的腰,火速地将她整个人向前一扯。

  他粗暴的唇在下一刻欺压上她的双唇,她的眼镜被他撞偏,镜架不慎划过了她的眼睛,痛得她泪水直流。

  易家文挑起她的眼镜,往地上一扔,男性双唇竭尽所能地挑逗、吮吻著她的唇舌,大掌更是不顾她反对地探入她的胸前,握住她饱满的曲线。

  「放手!」李琳闷哼出声,手指直接戳向他的眼睛。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别口是心非了吧!」他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双唇仍然暴戾地侵占著她的芳津。

  李琳挣扎不开他的粗暴,被他吻痛的唇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眼泪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

  冷静!要冷静啊!她一直不乏临机应变的小聪明的……

  「啊……」李琳仰头将长发朝後一甩,并夸张地娇吟出声,发现他的身子一僵,停住了所有侵略动作。

  「嗯……用力一点……啊……」她主动伸手将他的手掌更加紧覆向她的胸部。「啊……好舒服……」

  易家文一怔,瞪著她媚眼迷蒙的神态。

  「早知道你也喜欢玩这种把戏,人家也不用换衣服了,刚才那一件撕起来比较有感觉……」她的手顺势抚上他的胸膛,磨蹭著他结实的肌理。

  易家文瞪著她妖艳的媚态,胃间突然一阵作恶。高珍珍当时也是用这种淫秽的姿态勾引别的男人吗?

  他用力推开李琳,厌恶地看著她脚步踉舱地撞倒在床角。他咬著牙,双手的青筋狰狞地像是随时要爆裂一般。

  「你别这么粗暴嘛,待会再把你的力气用到该用的地方啊……」李琳娇瞠著,很快地瞄了一眼自己与大门的距离。

  她妖娆地站起身,用一种脱衣舞娘的诱惑脚步朝他前进。

  她拉起T恤的下摆,像蛇一样地扭动著身躯,在脚步停止於他的面前时,她的双臂高举於头顶,T恤也在同一刻脱褪到手腕处。

  「喜欢吗?」李琳用胸部轻触著他,高举的双臂紧贴在他的脸庞两侧。

  易家文後退一步,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盯著她。

  「看来你不是很满意我的表现,我的上衣免费送给你如何?」她娇笑出声,手腕快速地一转,反掌抓住T恤。

  在他还不及有任何反应前,她用力拉下T恤包盖住他的头。

  「你搞什么鬼!」

  在他伸手要去掀开T恤时,李琳眼冒凶光地抬起右脚,狠狠、狠狠地踹向他的「重要部位」,踹得她的脚差点抽筋。

  易家文痛苦地蹲跪在地上,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琳则快速地冲到门口,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他仍然蜷曲著身子趴在地上倒抽著气,就连脸上的T恤都没有力气拉下来。

  李琳忿忿地睨看著那个试图非礼她的男人,心底的难堪怨愤,让她恨不得再上前去踹他个十脚八脚!

  见鬼的王八蛋易家文!

  要不是她反应快,他当真要来个霸王硬上弓吗?他的儒雅风趣,都只是包装他衣冠禽兽的假象吗?

  她环住自己不停颤抖的双臂,瞪著易家文慢慢地拉下了睑上的T恤,露出了那张欺骗了她的脸庞。

  易家文盯著手里的红色T恤,低喘著气,却始终不发一语。

  半晌,当他终於有法子开口说话时,他抬起头看向她——

  「对不……」

  「滚出去。」李琳恼火地低吼著,一脚踢向门板。

  易家文看著前方仅著红色内衣,神态却像名战斗女神的李琳,他难堪地扶著墙壁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

  夜深人静,饭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低沉短促的呼吸於是更加清晰可闻。

  「抱歉。」易家文站在门口,把她的T恤递到她面前。

  「不用抱歉,是我瞎了眼。」李琳抢回她的衣服,没有立刻穿上,只是防备地看著他。

  他居然还敢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她!真是够了!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失控。」他乾嗄地说道,没有勇气再看向她谴责的眼眸。

  「每个强暴犯都有他们的一套说诃,但是对於已经造成的伤害,却是完全无济於事!」她低吼著,愈想愈气——

  手掌一挥,给了他一巴掌。

  易家文没有闪躲,他甚至没有闭上眼,就让那一巴掌打得他脸颊热辣辣地抽痛著。

  李琳掐住自己发麻的手掌,全身竟不争气地抖悚著——

  差一点,她就被他伤害了啊!

  「对不起。」他哑然地说。

  「你混蛋——」她瞪著他睑上被长指甲刮出的血痕,双手紧握成拳。

  她知道他脸上的痛苦不是因为被她打痛了,而是因为他……自责。不过,她不想同情一个要伤害她的人。

  「快滚。」李琳瞪他一眼,愤怒地别过了头。

  易家文凝视著她仍然停不住发抖的手臂,他欲言又止地跨出了房间,却没有离开。

  「对不起。」他想解释,却只说得出这句话。

  「『对下起』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难道我真的让你觉得我是个可以随便和人上床的女人吗?」她要知道别人眼中的自己,是否真的是那般地不堪。

  「如果我真的当你是个随便的女人,就不会和你回到饭店。」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敷衍。

  「那你为什么要强迫我?」她失控地红了眼眶。

  易家文看著她固执却微闪著泪光的眼,他咬紧了牙根,脸颊在瞬间紧绷如石——

  有件事,他从没对外人说出口过……

  「你说不出理由了吧!反正男人就是觉得主动向人搭讪的女人很CHEAP……

  她受伤地自嘲著,往後退了一步,旋风般地关上了门——

  「啊!」她惊呼了一声。

  易家文的手掌,夹卡在门隙之间!

  「你搞什么……」她用力拉开了门,瞪著他已经肿起来的手背。

  「我前妻曾经有过外遇,对方是个她才认识两天的男人,而她说她只是寂寞……」他对著地板说道。

  李琳身子一僵,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可我不是你的前妻。」她低语道。

  「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比她自然、比她真诚。只是你刚才的任性,突然让我产生了错觉,我也没想到我会把那些没对她发泄的怒气,全都丢到了你身上。」他不敢看她,也不敢让自己有太多的表情,只敢用一种克制过的语调,不疾下徐地说道。

  「你知道老婆有外遇,却没有对她发脾气?」她睁大了眼,表情怪异地瞪著他。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先赏她一巴掌,然後再把那个男人痛扁到绝子绝孙!」

  易家文惊讶地抬起头,跃入眼帘的就是她义愤填膺的脸庞。

  「我隔天就把离婚协议书给她了。」他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却悄悄地把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全都烙在脑海里。

  「易家文,你有没有搞错啊!你至少应该对她表现出刚才对我的两倍狠劲啊!这样子她才有反省的可能。至少……至少会让她心虚得想付赡养费赔偿你啊!」李琳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胡乱地教训著他。「你脑子有问题吗?」

  「也许我脑子真的有问题,否则何必和你说这些呢?」易家文拉下了她的双手,斯文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心虚。「也许因为我今天凌晨五点就起床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机会休息,所以累到神志不清了,才会对你做出那么失礼的事……」

  他陡然弯身向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真的很对不起!」

  易家文逃避似的飞转过身,把红肿的手放回口袋里,朝著电梯的方向走去。

  李琳看著他的背影在长廊渐行渐远,突然觉得胸口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就是没有办法忍受他孤单的背影。

  「易家文,你给我站住。」她把双手拢成喇叭形状,朝著他放声大叫。

  易家文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是人就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你买了那么多海鲜,至少要把它们吃完吧!」她盯著他的背影,很快地穿回了她的红上衣,恢复了战斗力。

  他慢慢地转过了身,隔著一段距离,她的表情他或者看不真切,但她的心意,他却百分百地感受到了。

  「那些虾兵蟹将牺牲了它们宝贵的生命,你应该要心怀感激,并且有礼貌地把它们吃进肚子里,这样它们才能赶快投胎……」李琳的话梗在喉咙里,开始有点掰不下去了。

  「你不怕我吗?」易家文问。

  「怕什么怕!饭店有规定房客吃海鲜时,不能开著门的吗?」

  她双手擦腰地瞪著他。

  他动了下嘴角,笑了……

  1025号房,在清晨两点半,由一双涂著粉红指甲油的纤指关上了门。

  那晚,他喝完了冰箱里的半打啤酒,迷蒙著那双狭长的眼眸,说完了他的童年往事,还不及多谈他的婚姻,他就已经在她的沙发上睡得像个小孩。

  而她凝视著他的脸庞,却是难以入眠。

  听完易家文的故事,她才知道——原来太相爱的父母,也会对孩子造成伤害。

  至少,当易家文提到他的父母视他为家中另一个「成员」,而不是他们的「孩子」时,他眼里欲哭无泪的悲伤,让她难受地为他掉下了眼泪。他说奶奶很爱他,很疼他,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孤单。

  没有孩子喜欢被父母忽略、也没有人喜欢被伴侣背叛,而他却接连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这让她……不由自主的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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