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阴暗的天空缓缓的降下细雨,孙明明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推开房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她手上紧紧握著的那封信,让她满腹的辛酸再也藏不住,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夫人。」婢女担心的跟上前,却被她挥手支开,「不用跟著我,让我好好静一静。」
「可是夫人,外头下著雨,您好歹撑把伞再出去。」
她摇著头,落寞万分的走入雨中。
「可怜的夫人。」婢女们也难过的叹息著,「这么好的人,却这么不幸。」
出身名门又知书达礼,应该有资格得到幸福,不该如此伤心才对。
孙明明深深明白,就算自己躲回了娘家,事情一样会追著她过来。
她就算想视而不见,装作没有受伤,她的丈夫也不会允许。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专情的丈夫,却也办不到?」
她站在雨中,脸上的泪和雨混成一片。
扶著花园里的假山,她潸然泪下,紧紧的将那封信握在手里,紧得指甲深深刺进了手心,她却不觉得疼痛。
「表姊!」柳丽色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她连忙回头,抹去脸上的泪痕,故作坚强。
她听说林家的人派人送了信过来後,表姊就一直关在房里不出来,就猜想可能是坏消息。
所以她过去关心,刚好看见她出来,才担心的跟了过来。
「你哭了?怎么了?表姊夫他又、又欺负你了吗?」柳丽色忿忿的问。
一想到那种没良心的男人,她就心里有气。
男人呀,都是喜新厌旧,没有一个例外的。
「没有的事。」孙明明虽然这么说,但却忍不住落泪。
「表姊,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一定是表姊夫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又惹你伤心了。」
她勉强一笑,「这是我的命,总之我认了。」
「那怎么行?」柳丽色生气的说:「表姊,你不能这样让他欺负你。」
难道身为女人就活该倒楣,得容忍丈夫一次又一次的拈花惹草,自己就只能暗自哭泣、默默忍耐,并把原因归咎在自己不能生育?
孙明明叹了一口气,泪流满面,「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喵的一声,一只小猫突然从假山下的山洞钻出来,把她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柳丽色认出那是孙立明带回来的小猫,於是蹲下来,要将它抱起来,没想到这么一矮身,跟她自己打了一个照面。
她瞪大了眼睛,看见四肢著地,一脸尴尬的万浣岁对她一扬手,心虚万分的说:「呃……你好。」
「万小三!」她声音拔尖了一些,非常不舒服的说:「你在这里干么?」
居然这么下流,偷听她表姊的隐私!
这样的人品李旭和也喜欢,一点眼光都没有,还跟表哥两个为了她,闹出了一场夜半偷床的大笑话,让大家至今议论纷纷。
她一想到就觉得荒谬又可笑。
「这个嘛……」她小心翼翼的爬出来,陪著笑说:「我是出来找小喵喵的,它钻进这里,所以我就……呵呵,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听她们说悄悄话,话自己要跑进她耳朵里,她也没有办法嘛!
「没关系,丽色。」孙明明握著柳丽色的手,微笑著说:「小三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事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大事,过几天大家就会知道了。」
万浣岁好奇的望著她们,其实她对她们谈话的内容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猜想可能是孙明明的丈夫欺负她,让她过得不痛快。
「表姊。」柳丽色一跺脚,「让这丫头听见了,要不了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喂,我才没有那么大嘴巴!」万浣岁立刻抗议。
真奇怪,柳丽色一开始对她还满和善的,怎么现在却一副恶婆娘的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
「你以为我会拿我表姊的名声去赌你嘴巴紧不紧吗?」
「那我都已经听到了,你除了相信我不会说出去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她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事,要去到处散播也很难好不好。
「我怎么会没有办法!我把你关著,一个人也不许你见,看你跟谁胡说去。」
万浣岁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怎么这样呀!」
柳丽色一哼,「我就是要这样,有本事你去跟李旭和告状,叫他来救你呀。」
「这关他什么事呀?」她一脸莫名其妙的说:「再说我干么要叫他来救?」
「好啦,丽色、小三,你们别吵啦。」孙明明各握住她们的手,说道:「我不怕人家知道我的丈夫要娶小妾,如果我注定要跟别人分享丈夫,我也只能接受。」
她们同时大叫,生气的说:「什么?」
「表姊夫要娶小妾?」
「大小姐,这种事怎么可以欣然接受呀!」
对万浣岁和柳丽色来说,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一件惨事,不能从一而终或许有别情,还能原谅,但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就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了。
她一个苦笑,「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回林家去,替他张罗,看他娶别人进门。谁叫我的肚子不争气。」
「大小姐,你别怪我说话冒犯你,可是你不能就这样让步。」万浣岁义愤填膺的说:「你不能把他花心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表姊,万小三说的对,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表姊夫花心又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他夜夜笙歌、流连青楼的情形,从成婚後就更严重,他根本就是吃定你不会吭声。」
「不可以不吭声!」万浣岁接口说道:「一定要让他知道,你很生气,你不能接受他这种行为才可以。」
「丈夫是天,我怎么能违抗他?」孙明明犹豫的说:「我从小所受的教养,就是让我成为一个好妻子,永远支持我的丈夫。我怎么能干涉他?让他在朋友亲戚前没有面子?再说了,人家会怎么说我?我连妇德都不懂,还算得上是好妻子吗?」
「我的老天呀!」万浣岁一拍额头,忍不住呻吟一声,「大小姐!你跟孙立明还直不亏是姊弟,为什么你们老是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日子是你在过的,好坏都是你在承受,为什么你就得为了满足别人的期望,而牺牲掉自己的人生呢?」
「表姊。」柳丽色严肃的说:「我同意她的话,你跟表哥活在大家的眼光下够久了,也该是替自己发声的时候了。你不能让步,你不能让姊夫娶那个坏女人进门,谁知道你之後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绝对、绝对不行。女人这种事,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万浣岁认真的说:「你永远都不会习惯的。」
「但是我、我该怎么做?」她有点旁徨的说,「如果我现在干涉他的事,他一定会气我的。我不想闹到家里鸡飞狗跳,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了。」柳丽色说道,「表姊,当初表姊夫为了娶你,费尽心思才让姨丈答应把你嫁给他,现在他一点都不珍惜你,不如你就休了他。」
「可是我……」她双手掩面,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没办法,我心里一直一直只有他一个,虽然他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可是我还是……」
「表姊,你得硬下心肠,否则只有平白受苦而已。」
万浣岁连忙拍拍她的背,安抚著说:「大小姐,你别哭,我相信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柳丽色啐道:「哼,说的好听。当然有办法,只是我们现在想不到而已。」
「谁说的,我有办法。」她突然灵光一闪,「等著看好了。」
柳丽色狐疑的看著她,「最好你真的有办法,别让表姊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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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竺昭均一口就拒绝,乾净俐落,完全不给万浣岁商量的空间。
「你好狠!连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
「你别开玩笑了,要是给我相公知道了,他没掐死你才怪。」
「你不要告诉他,不就得了?」她双手合十,求著,「这是在做好事,死人不会生气的。」
「不行啦。」竺昭均苦笑著说:「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免谈!」
人家她虽然出身青楼,但一直都是个清倌,非常的洁身自爱,虽然如此,但她还是会介意自己不甚光彩的出身。
所以嫁给史秀才之後,她是加倍的谨言慎行,生怕替他惹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
现在万浣岁居然来拜托她,要她重操旧业,当然是不用考虑,一口拒绝。
「我又没有要叫你做坏事!只是想请你指导一下,毕竟我们没人知道青楼里是怎么样的,你多少知道一点,跟那里的人也熟,有你帮忙才有可能成功。」
「别说了,我不答应。」竺昭均说道:「你真奇怪!被罚到相府做工没包括管人家的家务事吧?」
「我说你才奇怪呢,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她一嘟嘴,「说不定你做了这件好事,注生娘娘就给你一个孩子当奖赏。」
竺昭均看了她一眼,想了一想,「是吗?你保证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她举起手来发誓,「不会。」
「好吧。不过话说在前面,我可以出面帮你打听、帮你借场子,不过姑娘你自己找,我可没那个本事。」
她一拍手,高兴的抱著她跳,「你放心,绝对没问题。事实上,我已经有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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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堆在桌上的珠钗发饰、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孙立明和李旭和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孙立明有不好的预感,「请问一下,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万浣岁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给你们打扮用的。」
李旭和搔搔头,「等一下,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点?刚刚你说了一大堆,要我们帮明明一个大忙,怎么就突然跳到这里来,我有点不明白。」
孙立明跟著点头,「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感觉。万小三,你在玩什么花样?」
「你们都没有在注意听!」她举起手来,在两个人头上各敲一下,「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李旭和覆述著,「你刚刚说你托人到各大青楼去打听过林家翔的事。」
孙立明接口,「他曾经对里头的姑娘说过,他吃定我姊姊是个软脚虾,不敢过问他的事。」
「没错,就是因为大小姐没脾气,才会让他吃得死死的。」万浣岁说:「但这也是她的优点,唉。」
「对,但我还是不懂。」李旭和依然不解。
「你真笨,还好皇帝的位置轮不到你坐。」她慢慢的解释著,「我说那个林家翔呀,他就是犯贱皮痒欠揍,非得人家好好打他一顿,他才会乖,才知道老婆有多好。」
「那跟要我们两个扮女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别的女人没你们手劲大,打得他不够痛,他会不知道怕。」
孙立明忍不住好笑,「你确定这是个好方法?我怎么觉得像在胡闹的成分居多?」
事实上,他大概可以知道姊夫向外发展的原因是什么。
绝不是像万浣岁说的犯贱欠揍。
林家翔曾在醉後向友人说过,他姊姊太端庄太神圣太不可侵犯,也太没趣了。
只是这种话,并不适合由弟弟来告诉姊姊。
他怎么跟他姊姊开这个口,说她老公之所以游戏花丛,完全是因为她在床上像条死鱼?
「我没有胡闹,百分之百认真。」她充满期望的说:「你们会帮我吧?毕竟这是做好事。」上次被官兵捉回衙门,是县太爷认出他们的身分才马上放人,那件闹剧才总算结束,现在又来了……
孙立明笑著说:「我不大想答应。毕竟到目前为止,所有跟你扯上关系的,都没有好事。」
「但是很好玩。」李旭和突然说道:「好吧,我加入,不过要是姓林的敢对我动手动脚的话,我就把他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她看向孙立明,「你呢?」
他摸著下巴,思索似的,「我不知道。你一出现就烧了春耕小楼,害我摔马,拐跑了我的猫,又害我进衙门,现在还叫我扮妓女?」
孙立明猛摇头。
「喂,你讲话凭良心呀,我可是帮你背了一个大黑锅!你明明没失忆,好得不能再好!」
「现在不管你搞出什么希奇古怪的事,大家都体谅的说:『毕竟他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苛责他好了,该怪那个性万的,都是她害的。』你知道现在外头有多少人不敢承认自己姓万吗?」
李旭和忍不住哈哈大笑,「听起来,万小三的确比较吃亏!我看你就老实的换上裙子,我来帮你抹胭脂吧。」
「是呀,等你梳妆打扮完之後,我让丽色来看,包她认不出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是六皇子。」孙立明故意说。
李旭和大吼一声,「你敢!」
要是让她看见了那副模样,简直比死还难过,一定会被她嘲笑一辈子的。
「你敢穿我就敢叫她来,要不要试试看。」
万浣岁一听,眉毛一皱,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走。
「你去哪?」孙立明将她一拉,下让她走。
她认真的说:「去跟老夫人说一声,你记忆力跟以前一样好,她想结哪门亲都没有问题,如果时间还够的话,我就去茶馆酒楼请说书人帮忙,不用一天全京城就都知道了。」
孙立明瞪著她,用力的捏著她的手腕,惹得她连声叫痛。
「我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我答应就是。」
事实上,他并不是怕了她的威胁,而是他也不想泼她冷水。
看见她那么开心的样子,他也忍不住跟著高兴。
他这样刁难著不答应她,其实也有逗弄她的意味,他喜欢她语带威胁的要他替她做事,而不是求他、对他撒娇。
真奇怪,他就是喜欢她的与众不同。
「我才怕了你呢,那么用力捏我。」她娇声抱怨,顺便横了他一眼。
孙立明心疼道:「疼吗?不会吧?我没用力。」
「好啦、好啦!说正事要紧。」李旭和笑嘻嘻的说:「别在那边打情骂俏了,噁心死了。」
万浣岁脸一红,啐道:「谁打情骂俏了,别胡说八道,不然柳姑娘就要大驾光临了。」
看刚刚孙立明扬言要让柳丽色来见识他的「美貌」,他就急成那样看来,柳丽色这三个字能让李旭和乖乖听话。
「哇靠!你莫名其妙,关她什么事说她干么?别跟孙立明一样乱讲话,好的不学全都学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简直就是不知所云、胡说八道!」
「事实上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人是你欵,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万浣岁笑嘻嘻的说著,她觉得很开心,因为照孙立明的表现和反应来看,他对柳丽色并没有其他想法。
反倒是李旭和很可疑呢。
李旭和涨红了一张脸,大声的转移话题,「那个、那个我要穿那件红裙子!」
孙立明哈哈大笑,「我早就说要你老实点,你偏不。这下连万小三都看出来了,你还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他逞强说:「看出什么来?她看得出我穿这件裙子很合适吗?」
李旭和故意拿著裙子在身上比划,想避开尴尬话题。
「不是。」他们异口同声,大笑著,「看得出来你喜欢柳丽色啦。」
「才没有。」他结结巴巴的,大声否认,「才没有!」
孙立明和万浣岁对看一眼,同时一笑,「没有?才怪呢!」
他搔搔头,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他妈的,我说没有就没有,就算有,也不干你们的事!」
屋内三个人笑成一团、打闹成一片,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的人。
梅书眼里闪著兴奋和妒意夹杂的光芒。
她有办法可以重回青藤书院,只要她说出真相,万浣岁自然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那她就能重回她的岗位了。
看著他们那么快乐的玩闹著,她忍不住感到一阵愤怒。
如果不是万浣岁的话,现在在屋里跟他们如此接近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才是那个现在在屋里欢笑,被人家重视且需要的人才对。
不过还好,一切就要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