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后,塞索当众亲了一下席维亚的脸颊,嘲笑着她的尴尬后出了大厅,留下她既困窘又欣喜地目送他。塞索心情愉快地到马厩,蛮牛已上了马鞍等着他做每天早晨的例行运动,远方天际是乌云一片,看来又有暴风雨了。
葛伊爵士正好晨骑归来,在马厩门口和他碰了头,虽然他们都停下来聊几句,但这两个好朋友间仍存有份不自在的沉默,“你可真早呵?”塞索随意说道,希望葛伊也能配合他,但葛伊酸涩地呼声却令他失望了。
塞索盯着葛伊的背影,不悦地耸耸肩,准备翻身上马,蓦地又改变主意,跟着葛伊进了马原。
“怎幺啦,老朋友?你还不相信席维亚那天晚上的话?”
葛伊本不想搭理,但见塞索的痛苦和困惑心又软了下来,“如果你们之间的情况一直像现在这样,我或许会相信她,但我不是傻瓜,塞索,她做了件高贵的事,说谎来解救我们之一的死——我的死。我很清楚我是敌不过你的。”
“他妈的!那你为什幺不再向我挑战?”
“害那位小姐白白委屈自己一顿?”他愕然问道。
“我并没有错待她,你也看得出来她很快乐,难道你不明白,我若承认她的身分就等于是一手抹杀了我自己,以及我们的爱?你不了解情况,她是送给我的,硬塞给我的,如果她真是男爵之女,这种事会发生吗?该死的,若真如此,全巴利人早就来这里跟我要人了!”
葛伊气愤的眯了眼,“谁说这种事不会发生?谁说这位小姐的快乐不是因为她确信这种事就要发生?你明知道她错以为你真送信去巴利,但我知道你没有!”
塞索倒抽了口气,“你怎幺知道的?”
葛伊耸耸肩,“那个仆人不爱传闲话,那位小姐自己没听说倒是奇迹,我怀疑她若知道会有何反应,你以为她还会这幺快乐吗?”
“她现在并不想离开我了。”塞索窒声说道。
“你真这幺肯定?”
一时间,塞索真想一拳对着葛伊的嘴打过去,这股冲动极为强烈,但他却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以为发泄,跟着翻身上马,挥鞭冲了出去。
然而有生以来第一次,塞索竟无法控制他的坐骑,徒劳地挣扎了半天,蛮牛最后竟对着城垣冲了过去,一面疯狂地弹跃着,一面嘶声尖叫,最后他还是被抛下了马背。塞索动作敏捷地迅速翻身滚开,避免被马蹄踩碎了肩骨。
塞索缓缓坐起来,浑身疼痛得咬牙看着他的坐骑继续拚命了一阵子,然后才终于静止下来,他并不气自己没脸地被摔下马背,因为他已察觉蛮牛疯了,必须立即解决,这带给他莫大的打击,这匹马是他的骄傲,更是蒙特维尔有史以来血统最精良的一匹名驹,而今他必须亲手解决蛮牛的痛若。
他拒绝了葛伊好心代他操刀,决意和他的蛮牛道别,自己亲手执行,可是他拗不过葛伊坚持要先卸马鞍,然而结果反成了他勃然大怒的原因,蛮牛的背上竟然鲜血淋淋,布满了荆棘刺,他只有一个结论,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那个害他差点杀了心爱坐骑的人。
☆ ☆ ☆
席维亚手中捧着一大堆衣服走出塞索的房间,用脚勾上房门,正准备开步走时,却看见罗杰坐在前不远俯瞰大厅的拱窗上,直勾勾地看着她,好象他就是在等她。
她迅速撤头后望,发觉渥夫没跟出来时,不觉呻吟了起来。当罗杰起身向她走过去时,她本想丢了东西转身就跑,但旋念一想,罗杰已受过警告该不会蠢得再来烦她。
“席维亚小姐,原来你不但伪装仆人,而且还真的干了起来,我真不明白为什幺?”
“让我过去。”
“我等了你半天,不要再想逃避我了,小姐,那两只狼和狮子可把你钉得真牢。”
“相信塞索一定会喜欢你这样形容他,我甚至听得见他的笑声。”
“你玩弄我,小姐,”罗杰不悦地说,“你以为我真怕那个杂种?”
“你不怕?我想也是,你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我不得不说你的命危在旦夕了,阁下。”
“你还是省省,去替塞索惋惜吧,因为他在你怀中变得软弱不堪一击了。”
他伸手探向她,但她迅速后退,“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尖叫给你看,你是个卑劣的小人!”
“我或许卑劣,但我至少会娶你为妻。” “什幺?”
“你似乎很惊讶,塞家没把你看重得愿意提供婚姻?”
“他不知道——”席维亚打住了,很讶异她竟会为塞索辩护,塞索真的不尊敬她吗?她已把自己完完全全贡献给他,他是否就因此看扁了她?
她轻蔑地瞪罗杰一眼,恨他在她心中掀起了疑云,“我已经把话都说——”
下方大厅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怒吼着罗杰的名字,打断了席维亚的话,她看着罗杰,几乎可感受到他的恐惧,塞索又再次来拯救她,可是,他不可能会知道罗杰又来烦扰她,导致塞索声音中的死亡意味的,是否另有他因?
塞索在长廊另一端的拱窗前出现,他一路怒吼着冲过来,两只大手掐住罗杰的脖子,席维亚吓得一口气也梗住了,罗杰在挣扎中把她撞倒在地,手中衣物也洒得远地都是,她再望向他们时,罗杰一张脸已成了紫红色,她无法相信塞索真会杀死罗杰。
“住手!”她再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塞索闻声抬首,正巧给了罗杰用双臂挣开他的机会,他给了塞索下颚一拳,但塞索纹风未动吓坏了他,情急之下,罗杰屈腿朝塞索飞踢过去,正中塞索的胸部,这一冲击力使得塞索踉跄后退,直朝拱窗倒去。当拱窗下沿撞上塞索的后腿时,席维亚尖叫了起来,下一刻里塞索已翻身坠了下去。席维亚紧闭着眼,她的心智拒绝接受塞索已去的事实。
每回下楼时她总习惯性地会在拱窗前伫足,俯瞰下面的大厅,那是段具有致命性的高度,数尺下方更是硬石地面,而罗杰竟把他推了下去!罗杰!
她睁开眼发觉罗杰已站在拱窗前,沾沾自喜地看着下方,看到他那副嘴脸,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了杀人的欲望,这念头吓坏了她,可是罗杰杀了塞索,义无反顾之下,她推出了双手,就在她双手要碰到罗杰的后背时,他突然弯身用拳头捶起拱窗下方的石垣,然后她才看见攀在石垣上的手指,塞索的手指!
她永远也想不透自己那儿来的力气,反正她是两手揪住罗杰的衣服,就把他甩出几尺远,使他踉跄跌下楼梯,也使得塞索有机会爬上来,罗杰毫发未损地奔过下半部梯阶,拔腿开溜了,塞索也尾随其后追去。
塞索在马厩里逮着罗杰,很快地罗杰便被甩出敞开的门,在地上滑了数尺后停在满是泥泞的庭院中,塞索飞扑在他身上,人们很快就围了起来,席维亚和葛伊爵士也同时赶到,就连劳瑟亦在一旁观看其子赤手杀人,葛伊爵士也站在他旁边,冷眼观看着,席维亚奔过去紧抓住劳瑟的手臂,他不耐烦地望向她,“你不阻止他们吗?”她恳求。
“不,女仆。”说完,他又继续旁观那血腥的一幕。
“求求你,劳瑟!”
就算他听见了,他也没有表示,她再次瞥向地上的两个男人,罗杰已经不会动了,但塞索的拳头仍一拳重似一拳地击在他软绵绵的身上,热泪烧痛着眼,席维亚转身奔进大厅,她没看见塞索收了手,没看见他嫌恶地离开庭院,更不知罗杰虽被惨接一顿,却仍活着。
☆ ☆ ☆
接下来一整天,席维亚都躲在塞索的房里,沉思、哭泣并诅咒塞索,直到夜里她才得知塞索并未杀死罗杰。
告诉她这消息的是葛拉,塞索派这女孩来叫席维亚去大厅,他总是亲自来接她一起去用晚餐,而今晚却派葛拉来,她很快就明白为什幺。
“塞索爵士醉了,小姐。”葛拉说,“罗杰爵士一走出大门,他就开始猛灌麦酒。”
“他还好吗?”
“他的脾气坏透了,见人就骂,不过我怀疑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些什幺。”
“我是指罗杰,他还好吗?”
“他好得很呢!他的脸肿得吓人,骨头也断了好几根——我想大概是一根手指,和几根肋骨。可惜的是,这点伤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这幺说太残忍了,葛拉。”她嗤之以鼻道,随即又叹了口气,“原谅我,我自己都差点杀了罗杰,凭什幺又去批评别人。”
“你什幺时候这幺做的?”葛拉瞪圆了眼。
“今天早上,就在打架刚开始时。”
“可是罗杰爵士并没有死,你为何要这样难过呢?”
“为何?”席维亚的声音提高了,“你怎能问我为什幺?罗杰为人虽然卑劣,但他已经被吓掉半条命了,我最无法忍受的是这场架打得一点也不公平,塞索一心只想报复,根本不管是否公平,他要血腥,他也得到了血腥,他打定主意要赤手杀死罗杰。”
葛拉轻轻的将手按在席维亚的肩头上,“你不是也想这幺做吗?”
“这根本是完全两码子事,我那时以为塞索死了。”
葛拉离开后,她又跌坐在椅上。不,她才不要看到塞索那张臭脸,就算他醉了,她也不想见他。
塞索并没有醉得察觉不出事有不妥,席维亚为什幺没下来陪他?答案很快就来了,它正是他一天来不断添满酒杯,待在大厅不敢面对席维亚的原因。她一定是知道他食言背信,搞不好正是罗杰那小子告的密,不然他警告了半天,为何他还要偷偷去找她?对,就是这样,席维亚知道他没依约送信给杭尔夫伯爵求证。
他把头埋在双臂中,结结实实地叹了口长气,数分钟后他鼓起勇气走进他的房间,发觉席维亚正在收拾她的东西,那都是她睡在他这里时应用的东西。
发觉她正在收拾东西,简直粉碎了他的心,他看见自己正失去席维亚,看见他们又疏离……他受不了这样。
“有这个必要吗?”塞索柔声说道,实在想不出别的话可说。
席维亚只侧首瞥他一眼,“当然,反正罗杰已经走了,我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你要我来跟你睡只为了防他,对不对?”
“如果我要求你留下来呢?我知道你起先是为了罗杰才留在这里,但是——”
“你可以坚持要我留下,但有了今天之事,我自己是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她冰冷的声音令他更加痛苦。
“席维亚,我知道你在生气——”
“说是生气未免太含蓄了。”她嗤之以鼻道。
“那就诅咒我,把心里的不舒服全发泄出来,如果我能收回我所说的那些谎言,我一定收回。”
“什幺谎言?”她愣住了。
见她这样惊讶,塞索差点没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如果她气的不是他食言背信之事,那幺……“你为什幺要生气?”
她充耳不闻,“什幺谎言,塞索?”
他故作不解,“你在说什幺呀?”
“你……哦!”她尖叫了起来,“我拒绝跟个醉鬼说话!”席维亚忘了包袱冲向房门,但被他抢先一步堵住了。
“你为什幺要这幺生气?”他试着以安抚的口吻问,“是不是因为我把自己灌醉了?”
“就算你醉死在麦酒里我也不在乎,你是个严重的渴血狂,今天你的所做所为教我不耻,教我恶心得想吐,你差点杀死了罗杰!”
“可是我并没有杀死他呀,席维亚。”他柔声说道,他想试着了解她的愤怒,然却枉然,他抬手抚摸她的面颊,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了。
“亲眼目睹你这种残酷暴行之事,我受不了你再碰我。”
塞索的脾气终于爆发了,“你竟然敢向着那个卑劣小人!我碰你使你恶心,是不?他妈的死女人,你只受我的保护,你只不过是个下人,而我却当你是女王,我可是你的主人,而你居然敢侮辱我!”
“我并没有要你保护我。”
“上帝,那我何必再自作践,我收回我的保护,看你去自生自灭好了!”
“塞索!”
“你的不忠使我作呕,他妈的!”他暴跳如雷,“小时候我就受够了罗杰的毒打,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整治他,而你竟然还侮辱我,无法忍受我碰你。”
“塞索,拜托你,”席维亚叫道,“我并没有对你不忠。”
“你一怕了就立刻改变口气啦?可惜我太了解你了!滚出去,席维亚,我给你你想要的,从现在起你自由了,你不再是我的人,我——也——不——要——你——了!”
席维亚哽咽得无以言语,她抓起那小包衣物,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一旦远离了他,她就猛地痛哭失声,她做了什幺?她究竟做错了什幺?
☆ ☆ ☆
“塞索还你自由了?”
席维亚心不在焉地玩着早餐,在劳瑟的审视下很不自在,塞索已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
“你对他是否太严苛了点?”劳瑟伫立于仆人专用位旁,继续说道。
席维亚低垂着头,不愿正视他,“是的。”
“为什幺,女孩?”劳瑟轻声问道,“他并没有做可羞愧的事。”
“我现在才明白,”她坦承道,“昨天一大堆事全挤在一起发生,我被弄得又烦又气,冲动了起来。”
“现在他的情绪不错,如果你把刚才的话告诉他,或许他会谅解。”
她终于看向劳瑟,“你跟我一样并不真的相信这些,我伤害了他,现在他只想看我自作自受。”
“塞索会宽容你的。”
“或许吧,”她的蓝眸中一片氤氲,“只是那时候我已不在这里了。”
劳瑟利眼看着地,“你要去那里,女孩?”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今天就走。”
“用脚走?”
“阁下,我并没有马匹。”
劳瑟坚定不移地摇摇头,“我不准你徒步离开这里。”
“塞索已还我自由,谁都没资格阻止我去任何地方。”
“我能,身为此地领主,我不能任由你做这等傻事。”
“我曾要求过你的协助,但你拒绝了我,而今我不再需要时,你又自动想帮助我。”
“上回你是要求我与儿子对立。”他提醒她。
“哈!你关心的只是你儿子,才不是我的安全,你把我留在这里,只因你以为他会改变心意。”
“我知道他会。”
“这是否表示你在提供给我你的保护?塞索不会高兴有你介入,他一心一意只要我走。”
“胡说,”劳瑟斥责道,“我儿子会恢复理性的。”
席维亚耸耸肩,“好吧,那我就再盘桓一阵子,反正过不了多久我的君主就会来接我,到那时你不让我走都不行,除非你愿冒与杭尔夫伯爵交战的险。”
“你这是什幺意思?”新的转机激怒了劳瑟。
席维亚笑了,“塞索已派倍差赴巴利证实我的身分,到时他会明白我没骗他,我本就是前洛克斯领主之女。”
“塞索告诉你他派信差去了?”
“是的,他自己同意只要我答应不再逃,他就派信差。”
“我懂了,”劳瑟深思起来,“你真以为塞索会在乎结果?他是个荣誉心重的人,女孩,他会接受杭尔夫伯爵的任何要求,就算是要他和巴利的冠军武士生死决斗,他也会同意,他宁愿一死。”
“不可能!”席维亚强调道,“我不会允许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这一切并不全是他的错,主要罪孽还是他人造的,我……我对塞索并未怀有恶意。”
“唔,咱们等着瞧好了。”劳瑟咯笑道,“或许你会离开我们,或许你仍会留在这里和我儿子维持原有关系。”
“我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我说过,等着瞧好了,事实上,要不了几天工夫塞索就会回心转意,记着我的话,女孩。”
席维亚蹙起眉头,前不久他还在担心杭尔夫伯爵的愤怒,现在却又沾沾自喜了起来。老实说,这老头真是怪异。
当他欲去之际,她突然说,“我愿接受您的保护,阁下,但我绝不服侍你。”
劳瑟看了她片刻,继之大笑起来,“我也没敢奢想你会服侍我,你爱做什幺就做什幺,只要别单独离开就行了。”
“那西塔夫人呢?你会教她不要来找我麻烦吗?”
“她不会敢来打扰你的。”劳瑟嘲讽地微一点头,然后走开了。
席维亚松了口气,她也不想徒步离开蒙特维尔,而今她可以等杭尔夫伯爵或他派来的武士来接她回家,过了一会儿她就回自己的小房间,在那儿她孤独一人捱过了漫漫长夜,回房途中经过庭院时正巧碰见塞索,她停了步,但他却故意转身走开,再瞥他一眼后,她匆匆离去。
怀着沉重的心情,她回到小屋坐在床边悲哀地呻吟,“我不应该在乎的,可是我……在乎……我真的在乎!”
一整个上午她都蜷缩在小床上哭泣,到了近午时,她才打起精神下床,检视自己所有的行囊,决定清洗那件自从遇见塞索那晚就未再穿过的蓝色长袍,抚摸着在上缀有的稀有蓝宝石,她想着夜里若穿这件衣服去吃晚餐,塞索会有什幺反应,她叹了口气,当然是掀起轩然大波,搞不好还会被指控偷窃,不过她还是决定把它洗净备用。
把几件长袍搭在手臂上,才一拉开房门,就撞见了不怀好意而来的艾蜜莉,“你要干什幺?”
艾蜜莉大笑着一甩火红秀发,双臂环抱在饱满的胸前,倚着门框堵住去路,“还是那个傲慢无礼的小婊子呵?你大概还相信他会带你回他那张床,是不?”
席维亚红了脸,竭力不露出震惊之色,“哼,”她冷静地嘲笑一声,“我若还要他,自然能把他唤回来。”
“骗子!他早就不要你了,我拥有他的时间比你还久,他会再回到我的怀抱的,他会娶我,而不是你这个不知如何取悦他的法国娼妓,你自己明白,他已经厌倦了你。”
“艾蜜莉,你怎幺知道他不喜欢我?塞索知道在他之前我还是清白之身,而你——你也能这幺说吗?”
“母狗!”
席维亚干涩地笑了,“唔,比较起来,我或许真是个母狗,但你却是那娼妓,连我都听厌了你的流言,更何况是塞索。”
“毁谤!他们全都说谎毁谤我!”
“哦,我相信塞索很清楚你是什幺样的人物。”
“哈,可惜有件事你不知道,”艾蜜莉奸诈地笑了,“他从不骗我!你是个傻瓜!全庄园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交易,小葛拉可是说闲话的一流角色,所有人都知道塞索根本没派信差出去,你在他心中毫无分量,他才懒得信守什幺交易。”
席维亚双手握成拳,指甲也捏入掌心中,“这不是真的!”她把手中衣服往地上一丢,越过艾蜜莉,大步冲出去找塞索对质。
他正在庭院另一端,端坐在马上,他骑的不是蛮牛,因为它的伤势尚未痊愈,席维亚冲过去,顾不得旁边还有人就叫嚷了起来,“你有没有信守我们的交易?你有没有派信差去找杭尔夫伯爵?”
“没有。”他平心静气地应道。
接下来是好一段慑人的沉默,之后她伤痛地叫了起来,“为什幺没有?”
“这是个愚蠢的要求。”他竭力不表现出羞愧之情。
“你根本不重视我,所以才骗我?”塞索倾向她,蓝眸深邃如午夜的天空,但他尚未及开口,她又说道,“你是个混帐杂种!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他没吭一声就调转马头离去,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伤透了她的心,她失去控制对着他的背影尖叫,“我恨你,塞索!我希望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恍惚中,有人好心牵她回她的小房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什幺感觉都没有。
而那一夜,塞索像只困兽般在庭院中来回踱着步,他走向席维亚的小屋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是又突兀地转身走开,每次他都听见她痛心的哭泣,且失了勇气,现在要求她的饶恕已无用,她需要时间。
是夜,那缠绕他的梦魇又回来了,只是醒来时,他觉得自己就快了解这梦境的意义,这回,他真的夫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
☆ ☆ ☆
昧着良心谎称要骑马,而拐骗仁慈的葛伊爵士的马,带着渥夫在三、四尺深的雪地里跋涉三天之后,席维亚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在修道院得到一张温暖的床位后,她梳洗净身换上缀有蓝宝石的那件长袍,前往安卓伯爵府邸恳求他的协助,派人护送她回巴利。
然而就在伯爵府邸,她讶然见到塞索身着军衣与伯爵熟络地交谈,他身旁还有个衣着华丽身配珠宝的年轻女人,惊愕之下她夺门而去,她要尽可能远离那杀千刀的,他为什幺总要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她一路回首看他是否追来了,出了城门,她朝南方策马疾驰,倏地又勒马,差点没让自己翻下马背,渥夫!她把渥夫忘在修道院里,她赶忙回头,这回尽量放慢速度不引人注意,骑行着,她仍不断回首,每一风吹草动她都以为是塞索追来了。
继之突然间他就在前面,正堵住她去路,她勒住马,惊愕地忽略了他竟是从北方而来,而非是由伯爵的城堡而来,他愈来愈接近她了,她惊惺地调转马头朝反方向逃去,但塞索早已赶上来,他没去抓她的马缰,而是伸手把她整个人由马背上揪了过去,横放他腿上,她死命的挣扎使他几乎控制不住坐骑。
“席维亚,不要乱动,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
“摔下去死了算完事!”她叫嚷着。
他设法夹住她,另手控制坐骑,“你如果不马上停止挣扎,我就把你横放在腿上,当众打你一顿。”塞索凑在她耳旁柔声低语,她立即静止不动。
“你敢的话,丢脸的人不会只我一人。”
他轻笑了起来,“你又害我瞎我了一次,小可爱。”
“你没权来追我。”她嗤之以鼻道,“难不成你忘了自己已经还我自由之身了?”
“嗯哼,我是没忘,只是回心转意了而已。”
她气歪了,“无赖!你没资格放了我又收回我!你从来就不是我的主人,我也没发誓效忠你一辈子。”
“但我发过誓,这就够了,我们别在这儿当众争执,所以别再唠叨了,我拥有你,你也知道你无法反抗我。”塞索带着她趋近她的坐骑,领着它朝来路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冷静地问。
“回家。”
“回巴利?”她立刻问道。
“回蒙特维尔,那儿永远是你的家,我放你自由时,忘了我曾发誓永远不让你回巴利。”
“原来这就是你来追我的原因!就只因为这样!我恨你!”
“席维亚,”塞索低吼道,抓紧了她,“你到底要我说什幺?说我无法眼见你走?说我少了你,就觉得好象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我是个武士,席维亚,我不懂温言婉语那套,所以别指望我会说那种话。”
“你已经说了,塞索。”她柔声轻语道。
他们都沉默了,席维亚在他强壮的臂弯中放松自己,感到无尽的满足,她没试图反抗自我,只是任由那份温暖环抱她,倏地,她想起了渥夫。
“等一下!”她坐直身子,脑袋撞上塞索的下巴,引得他一串诅咒,经她解释后,塞索立即循她指示转向修道院,到了修道院,牧师却告诉他们她一走,渥夫就跟着其它猎犬跑出去玩还没有回来,现在除了等外,他们也无事可干。
塞索付钱租了间房间,面不改色地跟牧师说席维亚是他老婆,不管牧师相不相信,他都没动声色,可是席维亚却不觉得有趣。
由于她早先来时衣衫褴褛形容狼狈,所以被判定为贫民,而被带往免费的收容所,现在把她的东西都移到塞索租的私人房后,她开了口,“你以前逢人就说我是你的仆人,现在怎幺不也这样跟牧师说?”
他探手想抓她,但她却灵巧地由他臂弯下溜了,“你要干什幺?”
“少来了,小可爱,你明知道我想干什幺,我已经有七天没把你拥在怀里,我想念你。”
“回这儿的一路上,我可是都待在你怀里。”
“该死的,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幺。”
“你才该死,我还没决定是否要跟你在一起。”
“骗子,你只适合待在我怀里,过来吧。”
“塞索,”她抗议,“这儿可是神圣之地,难道你一点也不知羞耻?”
“只要碰着是你,我什幺都不知道了。”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入怀中,一偎进他怀中,她就忘了一切矜持,情不自禁地反抱着他,甚至主动攻击起他,在她热情的攻势下,他热血澎湃激情难耐,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他再也忍不住拉起她的身子,抓住她顽皮的双手,以吻攫住她大胆的双唇,他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迫切地想要她了。
“小巫婆,”他的声音好沙哑,甚至还有丝颤抖,“你害苦了我,再往下一点,我可就要忍不住爆发了。”
“那幺现在就占有我。”她露齿笑了,“占有我,大情人。”
他翻身压住她,热情激烈地占有了她,狂涛中,她在他每一冲刺间享尽了欢快,她放恣地纵容自己挑战他的攻击,弓起身子用修长的双腿锁住他,她要拥有他的一切,而她也主宰了他的一切,改变了他的生命。
☆ ☆ ☆
当他再次带着席维亚伫立于小山顶,俯瞰山脚下的蒙特维尔庄园时,塞索实在说不出自已有什幺感觉,他是悲也是喜,是爱也是恨,他离开时怎也没料想到席维亚的再次逃亡,竟然使他的生命有了天大的收获。
若不是席维亚的怂恿和坚持,若不是他的好奇心作祟,塞索永远不会在安格斯多做逗留,更不会去拜访安卓伯爵府邸。
一到了伯爵的城堡,就有人唤他为库德·马托。他本想询问原委,但为席维亚拦住,表示哪有人问别人自己是谁,别人一定会把他当成疯子,她自告奋勇代他打听,得知大概后,甚至拉他去拜访那位面貌与他酷似的男爵之子。
“这太荒谬了,”他嘀咕着,“我们没理由来打扰别人。”
他转身想走,“我们也没理由不能见见他们。”她轻声说道。
“跟他们说什幺?”他问,“说我们好奇?”
“我怀疑是否有必要跟他们做任何解释。”她一直盯着眼前那扇门,好似能看穿它似的。在塞索尚没来得及阻止她之前,她已敲了门。她唯一要做的只是在门关之前,不让他临阵脱逃,可是他还是挣开她,怒冲冲地掉头就走,“塞索,回来,”她柔声唤道,“你一定要回来,因为你若不过来我就不走。”
他转身,不悦地对她皱起眉,然后那扇门就开了,一位高佻的女人站在房门口,看着席维亚,她年约四十出头,形容高贵美丽,有一头淡金色发和湛蓝的美目。
“有什幺事吗?”那女人以悦耳的声音柔声问道。
“我是来见摩德·马托,夫人,我们是否能和他说几句话?”
“我儿子就在这里,他会很乐意见你的,”那位夫人和蔼地说,“我是否能知道你为何想见他?”
“你是格莱蒂丝·柯尼男爵夫人?”
“是的。”
“男爵夫人,我的君主塞索·蒙特维尔想见见令子。”席维亚转向塞索,“求求你,塞索。”
他不情不愿地走出阴暗处,脚步活像要上法场的受刑人,他终于来到她身边,席维亚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走,她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幺事。
男爵夫人困惑地皱了眉,“库德,你在玩什幺把戏呀?”
塞索没有回答,他根本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张面孔正是他梦中那张熟悉的脸庞,虽然老了点,但仍是同一张脸。
这时房里响起一男子低沉的笑声,男爵夫人脸色变得苍白了,她后退一步,身子摇晃着仿佛随时会昏倒,塞索上前想扶住她,但她却倒抽一口气整个人僵住了,所以他也就没敢去碰她,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怎也转不开眼光,许久之后,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非常轻柔地触摸他的脸。
“洛尔!”她呜咽若轻声唤道,接着后退一步大声尖叫起来,“葛德!葛德,快点来!”一个中年男子由她身后冲了出来,她崩溃了,“告诉我……告诉我不是在作梦,告诉我他是真的,葛德!”
那男子一见到塞索也僵住了,脸色亦变得灰白,塞索拉着席维亚往后退去,这男人正是由他梦中走出来的,他又踏进了自己的梦魇。 “洛尔?”那男人开了口,塞索看着席维亚又看向他,神情中夹杂着困惑与愤怒。
“我是塞索·蒙特维尔,”他强调道,“不是洛尔!”
早上席维亚在伯爵府大厅见过的那个年轻女人也走了出来,看见塞索她也倒抽了口气,摩德也跟着他的新婚妻子走了出来,“艾玛?”他循着妻子的视线望去,直停在塞索的身上。”
“上帝!”塞索好困难才吼出这句话,接着慢慢走向摩德,他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自己。
他和摩德一般高矮,连身材都像,摩德难以置信地伸手碰碰僵立着的塞索的脸,“哥哥!”摩德叫了起来。
痛苦之色爬上了塞索的眸子,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想起自己恐怖又空洞的生命,他转向男爵和男爵夫人,“你们一定要把我送人吗?”他恼怒地问,“两个儿子嫌太多了吗?你们憎恶我有原因吗?”
“上帝,洛尔,你错了!”葛德惊叫道,“你是被人偷抱走的!”塞索不信地瞪视他良久,然后转身就走。
席维亚知道他不想听解释就要走,立即追了出去,“你不能走,塞索。”
当他低头看她时,眼中满是痛苦和恨意。倏地,他猛力搂住她,她感觉到他在颤抖,“我无法让自己相信他们,席维亚,否则我会宰了劳瑟!”
“不,塞索!不要冲动,你必须考虑劳瑟的动机,像他这样想要个儿子,除了偷一个回——”
“他害我过着炼狱般的生活!”
摩德也追了上来,看见他们紧拥在一起,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你必须回去,塞索,你不能就这样否认他们,还有你弟弟,塞索,你不会对他好奇吗?你不想了解他吗?”她用自己的斗篷擦拭他的眼睛,很惊讶他也会笑。
“哦,小可爱。”塞索温柔地吻她,“如果没有你在这里点醒我,我会做出什幺样的傻事来呀?”
“你必须和我决斗。”摩德终于插了口,“因为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索转向他弟弟,突然咧嘴笑了,打量他削瘦的身材和那身军服,“那你可就有得罪受了 兄弟,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惯于疆场的战士。”
“而我看得出来你是。”摩德也回以一笑。
这两个男人又沉默地对视起来,席维亚无奈地摇起头,塞索真需要人推他一把,“去呀,傻瓜。”她真的推了他一把,“好好和你兄弟打招呼,你这张凶巴巴的脸把他吓着了。”塞索慢慢移上前,然后抓住摩德的脖子将他拉过去,结结实实地抱了他一下,摩德笑了,而席维亚哭了。
当三人再回到房中时,格莱蒂丝正偎在她丈夫怀中哭泣,他摇摇她,让她知道塞索回来了,可是她一看见塞索,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她奔过来紧紧抱住失散多年的儿子,她捧起塞索的脸庞,眼含泪水地打量他,塞索先是僵了僵,然后突然痛苦地呻吟一声,猛她搂住她,把脸埋在她头间,低喃着只有她听得见的话语,这就是他的母亲,他自己的母亲。
“我的洛尔,”她轻声说着,“当你冲出去时,我以为又要失去你了,我再也受不了失去你,可是你回来了,我的宝贝,你回来找我了。”
塞索哭了,他的母亲,小时候他是多幺地渴求母爱,而今她满足了他,葛德也走上前,无言地拥抱他的儿子,塞索有点退缩,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了父亲,然而劳瑟并不是他的父亲,也从来就不像他的父亲。
最后塞索还是抱住了他父亲,然后突然大笑起来,拉住席维亚的手将她搂在怀中,“你知道吗?小可爱,我再也不是个杂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