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拉斜了桂树的影子,桂花林内幽影幢幢,被风吹动的枝桠不时发出沙沙声。
“他是否已经到美国去了?”夏蓝蓝喃喃自语。她躲在一株壮实的桂树后面,远远眺望着绿屋。
为了再见他一面,她已经在这儿足足躲了一整个下午。
颈子已僵,背脊已酸,绿屋仍旧维持着亘古的静寂,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的手紧紧抓着树枝,一腔莫名的情愫在她胸臆间滚动,她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只要偷偷见他一面,她就会心满意足的离去。
纵然知道他可能不在,夏蓝蓝还是不肯放弃,她引颈翘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古老的绿屋,盼望那道日夜思念的身影开门而出。
沙沙沙——沙沙沙——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沙沙的磨擦声。
夏蓝蓝的背脊霎时凉透。
她听得十分明白,那阵沙沙声并非风吹树叶的声音,而是鞋子踩踏落叶之声。
沙沙——沙——
声音忽然停住。
夏蓝蓝所有的知觉都在此刻苏醒,她想起自己正置身于一座陌生的山林中。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然而,她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她曾在火爆的议会中采访新闻,也曾在游行抗议的混乱队伍中冲锋陷阵,为观众报导最详实的状况。如今虽然落了单,她体内那股坚毅的特质仍然存在。
后面是一片沉默。有两道灼烈的目光投射在她的后脑勺,她感觉得到。
夏蓝蓝咬紧唇,她毅然决然地转过头,无论来者是人是兽,她都要看个清楚。
夕阳的红光照落在林间,光影交叉处,站着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他的脸孔隐在树叶的幽影中,沉默之中,一双炯亮璀璨的人眼盈盈闪动。
“啊,是你!”夏蓝蓝的唇瓣努动几下,一道溢满深沉惊喜的呐喊自她唇间逸出。
四目交遇的刹那,夏蓝蓝的身子轻轻颤了几下。他的眼睛不仪看进了她的眸底,更探进她内心深处,她的灵魂发出迷离模糊的回应。滚烫的思念宛如山洪爆发,她身上的每一条血脉,每一根神经,都淹没在汹涌难遏的情潮里。
她再也无法克制,哭着投入他怀中。欢喜的、酸楚的、模糊迷离的泪水,蒙胧了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她不想再苦苦追究这份悲喜难分的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只要他紧抱着她;只要被他紧紧拥在怀中,浮荡的情感便有了归宿。
“你终于来了。”沈玉书把她搂得又紧又密,恨不能把她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他偎在她耳畔低喃。
深情的声音窜入夏蓝蓝的耳膜,她迷醉万分地合上眼帘,把脸孔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任由他搂着。他的胸怀犹如一力强壮温柔的海域,她是~艘扬着风帆的小舟,快乐且恣意地悠游。
“虞姬,不要再离开我了。”他发出痛苦的哀求。“分离两千多年,我找你找得几乎要疯狂。生生世世,我忍受着蚀心的孤寂,四处寻访你的行踪,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生生世世,我的躯体孤独地死去,我的元魂在轮回中尝尽失望,逐渐衰老荒败。如今,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你千万不能再离开我。”
浑厚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苍凉,夏蓝蓝不觉感到心疼。
“我不走。”她心疼地喊着。“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都不会!”
“虞姬,虞姬,噢——”他把她搂得更紧,夏蓝蓝呼吸困难地缩缩身子。他浑然不觉,痴如醉地吻着她的发、她的耳……
蓦然,一阵冰凉打在夏蓝蓝脸上,她倏地惊醒过来。
“又下雨了。”沈玉书抬头看看天空,
夏蓝蓝连推开他的双臂。
“怎么了?”他错愕地问。
“我……我……”两抹晕红吻上夏蓝蓝的双颊,她欲语还休地低下头来。
她还记得是自己主动投入他的怀中,
“虞姬。”沈玉书握住她的双手。
夏蓝蓝抬眼瞥了他一眼,皎白修长的手指在他厚软的大手中抖动了几下。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推开我?”他不明白地问。
望着他深情惶惑的表情,夏蓝蓝不禁想起崔翎的话。
不行,他是个病人,她千万不能讲真话刺激他。
“我……”夏蓝蓝挤出笑容,却挤下出任何虚应的话。她尴尬地望望天际,虽然飘着细雨,瑰丽的夕阳仍旧吻着长空。哦,有了,她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雨。”她指指天空,“下雨了。”
“喔。”沈玉书抬头望望飘飞的雨丝,眼底绽出一抹光亮。“对,你最爱在细雨漫飞的时刻起舞。”难怪她会突然推开他。“你现在想跳舞吗?”他满怀期待地凝望着她。“两千多年不见,我好怀念你的舞姿。虞姬,为我跳一曲吧!”
他把她的手拉到胸前,褐色的脸孔怖满殷切的期
夏蓝蓝瞪大眼睛。糟糕!
“虞姬。”他的右手轻轻揽住她的腰。“为我跳一支舞。”他低低求了起来。
夏蓝蓝尴尬万分。“我……我不会跳舞。”
沈玉书的神情蓦然僵住。“你不会跳舞!?”他敢置信地瞪着夏蓝蓝。
“不会。”夏蓝蓝甚是无辜地摇摇头。
不会跳舞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干嘛露出见到外星人的惊讶表情?
“你不会跳舞!?”他不相信,又问了一次。
夏蓝蓝不知不觉的嘟起红唇。
沈玉书仿佛挨了一记闷棍。
他认真地端详她。“你不会跳舞,你的长发也剪短了。”他那双黝黑的大眼泛起一阵迷惘。“你为什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呢?从前你有一头飞瀑似的长发,睡觉时,我最爱枕在你的发上。”
“留短发比较清爽。”夏蓝蓝据实回答。
“虞姬,你变了。”他好怅惘。“不过,经过了那么多的轮回,你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脸上的怅惘勾起夏蓝蓝的怜惜,她又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怀中。这么魁梧挺拔的人怎会病成这样呢?如果可能,她真想好好陪在他身旁,照顾他一辈子。
这个前所未有的惊人念头,在她脑海里滋生。
“虞姬,我知道无论时代如何改变,无论你的外型多么不同,你对我的情意永远都不会改变。”他温柔地抱住她。“我想听你唤我项郎,虞姬,唤我一声……”
夏蓝蓝愕然。她张张唇,如何都唤不出口。
不,她不是虞姬,那个情深意浓的称呼,她如何都叫不出口。
沈玉书对她的尴尬浑然不觉。“唤我,唤我……”他喃喃低语。
夏蓝蓝窘迫不已。
她可以默认自己是虞姬,可是,她就是无法当他的面呼唤那两个字。
“虞姬,唤我……”他的唇吻着她的耳朵,渴求迫切的声音惹人心酸。
“我……我……”夏蓝蓝快被逼疯了。
骤然转急的雨势适时解救了她。豆大的雨滴密密落下,桂花林顿时陷入一片滂沱的雨帘中。
“我带你去躲雨。”沈玉书拉着夏蓝蓝的手,朝桂林中央奔去。
他不时偏弯着身躯,试图为夏蓝蓝遮掩风雨。这个细心呵护的动作令夏蓝蓝联想起那本小说中的情节。
故事中的项羽,也曾用自己的身体为虞姬挡风遮雨。
夏蓝蓝的心口不禁热了起来,这个男人也有项羽的柔情呵!
跑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株异常粗壮的大树前面。
“我们到上面躲雨。”他指指上方。
夏蓝蓝抬头一看,浓密的树枝中,有一间木造的树屋。
“我抱你上去。”他兴致勃勃的说道。
不待夏蓝蓝回答,他已搂着她爬上树身。
他的身手很敏捷,只几秒钟的光景,他们就平安到达树屋。
树屋不大,沈玉书又长得特别魁梧,两人肩靠着肩并坐在屋内,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置身于这么狭小的空间,夏蓝蓝非但没有拥挤窘迫之感,反而觉得十分温馨。她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肩上。如果能永远如此相依相偎,不知有多好。她忍不住想着。
“虞姬,你还记得那块凤形翠玉吗?”他低头凝望她。
“你是说那块题了歌词的翠玉?”夏蓝蓝立刻想起小说中的翠玉。
“对!”沈玉书眼里闪着两道晶光。“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忘记,纵然轮回千百世,你仍然是我的虞姬。”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望着他深情的面容,夏蓝蓝不由得感到一阵凄恻。
他怎会陷得这么深?她是否有能力将他自那个虚无的幻境中解救出来?
“你知道吗?我把翠玉埋在你的坟里,我们一起去大陆把它挖出来,好不好?”
他的眼睛在幽微的光影中闪动着星子般的光辉,他的脸庞刻满恒久的眷爱与深情,他的声音是那么低柔且富有磁性。夏蓝蓝不觉有些恍惚。
这般的深情怎可能是假的?
他对她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小说中的项羽,眼前的他,仿佛是穿越迢遥时空,殷殷寻访爱人的西楚霸王,久远的岁月磨消他身上的霸王之气,然而时间却洗不掉那份坚如金石的爱,深沉的爱活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的声音里……
“虞姬……虞姬……你怎么不说话呢?”他不解地问。
夏蓝蓝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他那么真,她怎能欺瞒他?
“我——我不是——”她愕然打住。
如果说出真相,他承受得住吗?
“虞姬……”他搂住她颤动的肩,关心地望着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激动?”
“我……”夏蓝蓝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她无法继续伪装下去,可是她也不能戳破他的幻境。她没有能力去负担后果啊!
夏蓝鉴想得头疼欲裂,她的脑海乱成一团,犹如万马奔腾。
“虞姬,你怎么了?脸色怎会这么苍白?”
混沌的脑海响起他真情流露的焦灼询问。
“不!”夏蓝蓝几欲崩溃地站了起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既然她没有能力应付,只好逃离这一切。
心乱如麻的她来不及细想,慌乱地往前一跨——
“啊!”夏蓝蓝发出一声惨叫。
“虞姬!”沈玉书伸手要抓,已经来不及了。
她像一粒离枝的果子,结实地跌落在地面。
砰的一声,这撞击声撕裂了沈玉书的心。
“虞姬!”他焦灼地大叫,高大的身影自树屋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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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蓝蓝一阵又一阵的鸟啼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方倾斜的天花板。
咦?天花板怎么是斜的?
夏蓝蓝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眨眨蒙胧不清的眸子,仔细望着上,想要看出-些端倪——
啊,阁楼。她睡在一间原木筑成的阁楼里。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奇怪,她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不,不是她握着东西,而是什么东西握着她。
那东西柔软如绵,握得她浑身舒畅。
她狐疑地转过脸去看,一张熟睡的俊脸枕在洁白的床缘,一只褐色的大手正紧紧握着她。
刹那间,所有的记忆苏活了过来。
对了,她在绿屋里。昨晚,她自树屋上摔下来,跌伤了腿。他抱她走回绿屋,后来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难道他在床畔守了一整夜?
望着趴在床缘的高大身躯,夏蓝蓝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一股温热流过心底。
紧闭的眼帘遮去炯亮如火的大眼,熟睡中的容颜纯洁又安详。
眼前的他,像极了个需要母亲呵护的小男孩。
夏蓝蓝伸出手去摸他的头,他这副神情好惹人怜爱喔。
沈玉书随即醒了过来。
“啊,对不起。”夏蓝蓝见自己吵醒他,连忙开口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
他笑盈盈地坐到床上。“昨睡得好吗?”他关心地问。
“睡得好舒服哦。”夏蓝蓝回答。“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哦?为什么?”他着急地问。
“唉,自从我读了——”夏蓝蓝急忙顿住口。
他露出怀疑的神色。
“没有啦,因为我快要毕业了,有很多书要念,压力很大,所以才睡不好。”夏蓝蓝避重就轻地带过。
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她要暂时忘掉那些恼人的事。
“喔,你还在念大学。”他恍然明白。
“嗯。”夏蓝蓝点点头,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问道:“你念过大学吗?”
“我从前念过。”他耸耸肩。“不过,不是这一世,是在前几世。我不但念过欧洲的大学,也念过中国的大学,可是,这一世我只念到国中毕业而已。反正学校教的东西我早就会了,何必浪费时间去读?”
夏蓝蓝听得一愣一愣的。
瞧他说得那么坦然,仿佛真有其事似的,一点都不像在编造故事,
“虞姬。”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上次见面,我高兴得厉害,很多事都来不及问,今天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彼此的生活,我好想知道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夏蓝蓝立刻用双手住脸颊。喔,不,她不想再谈那些事。
“我们改天再谈,好不好?”她可怜兮兮地求着。
“虞姬?”沈玉书的眼神有些迷惑。
“求求你,我们不要再谈前世和今生了,我的头好痛、”她噘着红唇,俏丽的脸孔写满无奈。
“好,好。”他心疼地抚着她的头。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件事实——虞姬变了,彻彻底地变了。
他知道她在躲避,他也知道她对他有所隐瞒。
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亘古不渝的爱人:他们曾经一同出生入死,历经人生所有悲欢离合,如今好不容易才又相聚,她为何不能像从前一样,和他无话不说、心灵相契合?
他的心一下子沉重许多。
夏蓝蓝掀开薄被,兴匆匆地跳下床。
岂知,才跨了一步,她的足踝便痛得像要碎掉了般。
她咬紧唇瓣。痛!好痛!
沈玉书气急败坏地抱住她。
“你的足踝跌伤了,千万别随意走动。”他把她放回床上。
“不能走路?那我该怎么办呢?”夏蓝蓝茫茫然地望着他。
“一切有我。”他拍着胸膛说道。
夏蓝蓝的心口融进暖洋洋的日光。
他讲这话的姿态好神勇、好英武,让她听了好窝心。
女人都崇拜英雄,夏蓝蓝自然也不例外。何况,这位具有英雄气概的男人对她极是不同。
夏蓝蓝的唇角向上扬,明净的眸闪着灿烂的光芒。
她心满意足地躺回枕上。
“我去端早餐。”他满眼关爱地凝望她,像极了在溺爱娇妻的好老公。
“好。”夏蓝蓝快乐地点着头。这将是她生平首次在床上用早点。
他走到门边时,又回头朝她笑了一笑,然后才开门出去。
夏蓝蓝一想到要在床上吃早餐,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直认为这种情形只存在电影情节里,真实人生难有这种浪漫。
孰知,它竟发生在她的生活里。而且,她喜欢,好喜欢。
直到此刻,夏蓝蓝才发觉到,原来她也渴望被爱、被骄宠、被呵护,原来,她对爱情也有火热的索求。
她的爱欲是潜藏于干涸河床中的金矿,唯有因缘际会的激流,方能冲刷掉覆盖其上的沙泥,冲出金光闪耀的宝藏。
他,正是那道飞冲的激流。
遇着他之后,隐藏于她心底的知觉与情感,便一一苏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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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清凉如水,阳光暖而不热。一辆越野脚踏车穿梭于碧绿的松林间。
夏蓝蓝坐在横杆上,不时回头望望沈玉书。
沈玉书也不时低头看她。
在松林中穿梭了许久之后,夏蓝蓝忽然感到眼前一亮,阳光犹如一道飞瀑自天空倾泄而下。
原来,已到了松林的尽头。
沈玉书停了下来。“抓住我的腰。”他把夏蓝蓝的双手拉到自己的腰际上。
夏蓝蓝还来不及细想,越野车已经以超快的速度向下滑去。
她转头一看,手脚都冷了。
天啊!是下坡,而且还是个长满绿草的大坡。
她连忙把脸窝入他的怀中,颤抖的双手紧紧圈在他的腰际。
“别害怕,我技术好得很。”沈玉书连忙安慰她。“从小到大,我在这片山坡上,来来回回骑了不知多少次,从没出过意外。”
夏蓝蓝还是死命地抱着他。不是她胆小,而是这个玩法太惊险了。
沈玉书见她吓成这样,内心不禁生出一股浓烈的疼惜。
唉,虞姬比从前怯弱多了。
“别害怕,有我。”他附在她耳畔低喃。
正当夏蓝蓝想试着放松心情时,车轮突然一震,失去平衡的单车飞冲出去,恰巧放松手臂的她摔了出去。
“啊,救我!”复蓝蓝吓得失声尖叫。
“虞姬!”沈玉书连忙撇掉单车,魁梧高大的身体朝她飞扑过去。
然而冲力太强,两人抱成一团,滚下山坡去。
滚球般的旅程终于到了终点,一股阴凉沁人心脾。
夏蓝蓝好奇地睁大双眼。首先映入眼眸的,是一张沾着草叶的脸孔。
沈玉书满脸歉意地看着她,这一次,他竟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出尽了洋相,好丢脸。还好她没受伤,否则他不知会何多自责。
他忧伤的脸孔拧痛了夏蓝蓝的心。
“刚刚真的很好玩。”夏蓝蓝先拂掉他发上的草嗔,然后又轻轻揩去沾在他脸上的草屑及泥土。“比坐云筲飞车还刺激,好好玩,好刺激喔。”
沈玉书当然知道夏蓝蓝是在安慰他。
“我有一段时间没来,不知道草坡上有石头,回头我会清掉所有石头,明天我们再来骑一次,我一定不会议你失望,”他满脸期待。
明天,他一定要洗刷掉今日的耻辱,向虞姬证明他的能力。
夏蓝蓝一听,头皮都凉了。还要再玩一次?好恐怖喔。
她很想拒绝,可是,他那急欲雪耻的眸光勾起她的爱怜。
“好呀。”她佯装雀跃。“明天再来玩一次。”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沈玉书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把双手枕在脑后,意气风发地望着夏蓝蓝,乌黑灿亮的眸子也盈满飞扬的笑意。
夏蓝蓝被他瞅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望望躺平在地上的他,蓦地,两朵红云吻上她的双颊。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正趴在他身上。
“哎呀。”她住嫣红的脸颊,娇羞万分地嚷了一声。
沈玉书见她要起身,连忙伸手拉住她。
夏蓝蓝挣扎了几下,翻落到他身旁。
耳畔传来几声清脆却隐约的断折声。夏蓝蓝往旁一看,触目所及皆是翠绿。
她惊诧地张开小嘴。啊,原来自己滚落到一亩田问,这一株株绿色植物不知是什么。
被他们弄折的植物并没有整株倒下来,只是歪歪斜斜地往旁靠,由此可知,这种植物长得相当高大。
她想站起来看个明白,沈玉书却满脸柔情地爬到她身上。
夏蓝蓝的脸又红了。
虽然他们曾经亲密地接吻过,但那是在意乱情迷的情况下发生的现在如此清醒,纵然她是那么迷恋他,少女特有的娇羞仍然令她忍不件脸红心跳。
“虞姬,我们是夫妻,你干嘛脸红呢?”他微微感到不解。
夏蓝蓝不知不觉呶起红唇,这一句话又把她带回迷惘的深渊。
他生活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任何人都进不去。
除非能把他从虚纠的世界解救出来,否则,她和他绝对不会有结果。
一想到两人必须分离,夏蓝蓝的心头无此沉重。
沈玉书见她神色黯然,不禁急了起来。
“虞姬,对不起,我答应过你不提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他以为夏蓝蓝在生他的气。
“我没有生气。”夏蓝蓝咬咬红唇。
他摸摸她的脸庞,如果她没有生气,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他不懂呵!他的虞姬变得好难了解。
夏蓝蓝挣扎着要起身。迷离的情愁令她感到窒息,她需要呼吸一些自由的空气。
这一次,沈玉书不再拦她,他扶她站了起来。
穿破绿叶的刹那,夏蓝蓝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大片黄澄澄的向日葵在阳光下恣意怒放,随风起伏的花浪澄亮得像传说中的黄金海洋。
“天啊,想不到台湾也有这台湾奇景。”她伸手抚摸胸前的黄花,惊喜嚷道。“我还以为只有在法国,才能见得到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
见她欢喜,沈玉书的心仿佛也盈满阳光。
“向日葵最容易生长了。只要把花籽随意一撤,几个月后就有一片欣欣向荣的花田。这片花田就是我无意中种出来的,我从不曾特别照顾过,花儿还是长得这么好,你看,花朵比你的脸孔还要大。”他采了一朵向日葵,递到夏蓝蓝面前比较着。
夏蓝蓝噗哧一笑,一把抢过黄花。
她把花朵凑到鼻下嗅闻,丰盈的花遮盖住她的脸庞。
“你看,还可以当帽子。”他又道。
夏蓝蓝立刻挪开比自己脸孔还大的花朵。
只见他的头上果然倒放着一朵向日葵。
“如何?不赖吧!”为了讨好她,他不惜牺牲形象。
“哇,好好玩,我也要戴。”她童心大发。
沈玉书把她手中的向日葵倒放在她头顶上。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爆出一阵高亢的笑声。
夏蓝蓝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了。“你看起来好像卡通人物喔。”她笑倒在他怀里。“我一定也很可笑吧!”她偏倚着头问。
沈玉书一手搂住她,一手扶着她头上的花帽。“不、你好美。”他深邃乌黑的大眼闪动着无比温柔的晶光,“你看起来好像一位倾国倾城的王后。”
倾国倾城的王后,他的西楚王后虞姬……
一股奶油似的香甜自夏蓝蓝心底泛起,她噙着笑,含情脉脉的眸光停驻在他深情的脸孔上。
从小到大,不如有多少人夸她美丽,然而,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称赞总如过耳风啸,从不曾在她心头留下痕迹,她并不认为拥有美貌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但是,他的赞美深深刻进她的骨髓之中。
知道自己在他跟中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她觉得好骄傲。
“谢谢你。”她低低说道
他的脸孔凑到她面前,星光灿烂的大眼里蕴含着数以万汁的小星光、凝着他的眼,夏蓝蓝仿佛看见一条闪闪发亮的星河。
“无论如何,我都爱你。”他忽然幽幽说道?无论如何,他都要跨越时光所造成的鸿沟,进入她的世界,完完全全寻回她的爱。
夏蓝蓝的心,悠悠一晃。
她的眸子晶亮,雪白的双臂以莫名的激情攀住他古铜色的颈子。
究竟是什么激动了她的心?她也不明白。
然而,他的声音里有一股彷如隔世的寂寞,她听明白了,心情无端激荡了起来。
沈玉书抱起她,两人一同悠游于亮灿金黄的花海。
他和她不该停息于此,就算毫无目标地游走,也胜于原地踏步。
走,走,走,顺着命运的罗盘往下走吧。
夏蓝蓝把脸枕在他肩上,起伏不定的金浪在她跟里不停地后退。
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固然令人伤心;然而,如果坚持爱恋必须有美好的结局才肯付出与投入,似乎又失去了爱的本质。
夏蓝蓝不禁彷徨起来。
她不经意晃了一下,头上的花帽随风无声无息地坠向波涛起伏的花海。
夏蓝蓝猛然一惊……
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固然令人伤心,然而,如果坚持爱恋必须有美好的结局才肯付出与投入,似乎又失去了爱的本质。
——水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