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准确走到午夜十二点的位置。何欢张开双手不让贝尔越过,他忧虑的脸越来越苍白,终于像崩溃了似的,贝尔尖叫一声,猛地上前抱住何欢!
「你做什么?」她相信他绝不会攻击她,但他的恐慌令她怀疑会突然蹦出一个人拿机关枪向他们扫射。
贝尔紧紧抱着何欢,痛苦的脸有些扭曲。她想抚摸他,却被他异常用力的甩开手,又把她抱得不留缝隙。
「贝尔?」他抱着她的力气不断加强,紧密的双唇却没泄出半点声响。何欢感觉到他的痛苦,只是无从帮助他脱离痛苦。她只能伸出手回抱他。
静默了许久,贝尔的身体动了动。「你没事吧?」何欢想捧起他的脸端详,手才碰到贝尔的下巴,就被他一掌推开。
猛烈的力道瞬间撞上她的肩膀——何欢整个人往后退,撞到身后的墙壁。「贝尔?」她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用力的推她,然而当她再看着他的时候,眼前的人已不是刚才害羞的小绵羊了。
「妳是谁?我怎么会在这?」连续两个问题,出自贝尔紧抿的嘴唇。他蓝色的双眼盛满冷光。
「贝尔?」何欢有些困惑。
贝尔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之前没有的危险气息。他一步一步迈向何欢,随手拿起一只笔,倏地身影一闪——何欢的心跳差点停止,只见贝尔非常人的速度闪到她面前,他手中的笔尖骤然对准了她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少废话!」贝尔的态度让人相信他若不高兴就会用笔尖毁掉何欢的眼。
「你你你……」她脑子乱了。「我是何欢啊,你、你在我家,我不想看你露宿街头就带你回来了!」这些不是刚刚发生的事吗?他难道失去记忆了?闻言贝尔仍没有撤掉手中的对象。他低下头,以动物才有的姿态,鼻对鼻的贴近何欢。
「为什么不说妳不认识我?」他带着讽刺的笑低声问。「为什么不说是我自己缠着妳不放的?」他的声调彷佛尖锐的利器划过她的神经。
「可明明是我主动接近你的,我为什么要否认?」他在期待什么,期待她因为他变得凶狠而排斥他吗?
贝尔凝视何欢的目光深邃起来。「妳和别人真不同。」
他不再可爱的脸,充满了成熟男人味,令她心跳加速。「我认识贝尔……你、你不是贝尔……」
「我是贝尔。」他低沉的嗓音,撩拨着她柔嫩的肌肤。
眼前之人的个性与态度让人应对不及,何欢苦思不解,只能猜测:「你——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对。」他直截了当的答案又令何欢愕然。
「啊?真的、真的是……双重性格,人格分裂症?」她看不见危险,眼里只有冷酷的贝尔。
「信不信随妳。」贝尔不愿多说,动手脱掉何欢的外衣。
只见他拿着她的外衣穿在自己光裸的身上。他似乎很保护上半身,至于只有一条浴巾披盖臀及大腿的下半身,他完全不在意。这有点本末倒置了吧?男生应该注重下半身才对!何欢想笑,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尽量保持脸色如常。
贝尔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要记住她的长相,好在未来的时光里回味一样。
触及他的神色,何欢的心乱上加乱,同时生出隐隐作痛的悸动。「你要走了?」她在他转身走去打开窗户的时候问。
「妳想留我?」贝尔没回头,语气含有几分讽刺的意味。「我昨天以前还不认识妳,而妳认识的那个贝尔也不是我。妳不需要对我负责!」他没有与何欢相识的记忆。
她思考他的话,同时回想着贝尔改变态度时说过的一些话。「这么说,午夜十二点之后,你会变成现在这个人格?」何欢无畏无惧的走向窗边,闲话家常的问他。「那么,你会出现多久?」
从午夜十二点到下午六点,这段时间属于他——贝尔在心里想着却不回答。何欢一点都不怕他,彷佛能接受他……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你才是飞鹰?」何欢又问,犹豫着该让他走掉,或应该报警?
这时,贝尔的身体起了某种变化,他皱起眉,痛楚在体内加剧。
「如果横滨事件是你做的,那么,我必须请你离开了……」考虑了几秒钟,何欢下了决定。
「……」贝尔的双手慢慢握住自己的脖子,闭起眼彷佛沉入梦境之中。
「你怎么了?」她发现他呼吸不稳,和刚才的冷酷截然不同。
贝尔害羞的脸变得凝肃,是另一个人才有的冷然,然而,何欢见他痛苦,仍会为他担忧。「我可以靠近你吗?」
「滚开!」贝尔的手指陷入肌肤,掐出了血。
「你……你生病了吗?」何欢试探地走向他。
他水蓝色的眼睛如猫眼一样瞳孔放大,绽出凶光。
何欢戒慎的停住脚步,怕他攻击她,但相反的,他飞快冲向墙壁,自杀似的以头撞壁,一次又一次。
「你到底怎么了?」看见他的举动,何欢可以确定他能控制自己,就算痛苦也不会伤害旁人。
她走上前想帮他,他却忽然跪在地上,双手抱紧身躯。
何欢蹲下扳过他的身子,震惊地看见他的面孔扭曲——血液从贝尔的眼睛、耳朵、嘴巴里流了出来,他却死咬着牙关不出一点声音。
「你真的病了……」何欢惊心的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胸口,见他痛苦,她居然感同身受!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敲开诊所的门,何欢搀扶着贝尔走进斐翠的视线中。「妳怎么还和他搞在一起?」斐翠见到去而复返的贝尔,表情不是很愉快,毕竟他是个凶残的罪犯!
「妳先看看他有什么病!妳没发现他现在情况很糟糕吗?」何欢焦急的吼声,引起斐翠的注意。
「他怎么了?」斐翠神色一凝,合力与何欢将他抬入病床。
「我也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吐血……」何欢着急的说。
斐翠脱掉贝尔的外衣,检察他的身体。「心跳忽快忽慢……前面没有伤,你帮我把他翻过来看看。」
现在是深夜,护士都下班了,何欢只好充当助手,将贝尔转过身——露出他不肯让人看见的后背。顿时,两个女人都惊呆了!
「God……怎么会这样?」斐翠连连摇头。
——无数的刀伤、枪伤,裂痕与烟头烫出的疤痕,布满贝尔整个背部。不用计算他双臂大大小小的针孔……只要看见他的背,就能想象他受过怎样的伤害。何欢浑身发冷,眼眶发热,脑海中浮现出害羞的贝尔纯洁的面孔,那才是他的本性吧?原本的贝尔是那么柔弱,如果没受伤,他也许学不会冷漠与残酷!
「欢欢,妳先出去。」斐翠面色严峻的推了推何欢。
「我不能帮妳吗?」她想待到贝尔恢复意识。
「出去!妳会影响我的!」斐翠不由分说拉她到室外,按着她的肩膀说:「我检查过后马上告诉妳他的情况,妳先冷静一下!」
何欢一个劲地摇头,她静不下来。那片背部的伤痕那么骇人,随便一道印在她身上就足够她刻骨铭心了,承受那么多伤害的贝尔,又经历了怎样揪心的痛楚?她无神的起身倒了杯水,润润干涩的嗓子,然后在走道上走来走去,过了许久双手仍在颤抖。
等斐翠走出来,何欢涣散的目光才恢复正常。「他究竟怎么了?有没有好一点了?」斐翠无力的摇头。「我做过详细的检验,他的体内有一种毒素,是被人长期注射的,我估计那是他组织做的。听说飞鹰拿走了维罗纳家族很重要的东西,要和现任的当家交换什么,可能他想交换的就是这种毒的解药。」
何欢不乐观的说:「他如果有解药不会不吃啊!」
「这说明他没有得到解药。」斐翠看着何欢脸上的慌乱问:「妳收留了他?」
「先别管这个。」何欢不喜欢她异样的目光,彷佛在暗示贝尔是不被接受的异类——她更不该收留贝尔。
「怎么能不管?他的悬赏金额又增加了,现在是一亿美金,妳知道自己收留了一个通缉犯吗?」
「一亿?」何欢咋舌。
「没错!万一被查到妳和通缉犯有牵连,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掉一身腥!」
「斐翠,妳家不是混黑的吗?」怎么比她这个良民顾虑还多。
「我家已经漂白了!妳担心妳自己吧!」何欢不回话,越过斐翠走到贝尔的病床边,俯视他入睡后的脸。
「他可能一个月毒发一次,每次都要像今天这样!」斐翠站在门口,平淡的告诉何欢。「妳打算长期收留他吗?」
「我不知道。」何欢双手覆住脸,让意识沉入黑暗中。可是,贝尔害羞的笑脸不断在她脑中打转……还有冷漠的他讽刺的表情……他一定被伤害过许多次了。何欢的胸口一阵阵疼痛,不想这个笑容讽刺的天使,变得更加愤世嫉俗。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昏蒙蒙的黑笼罩在他周围,他看不见任何颜色与景象,暗无天日的囚牢里没有丝毫温暖,他只有冰冻起所有知觉,让自己变得如岩石一样冷硬才能隔绝伤害……贝尔霍然睁开眼睛!黑暗的牢笼、冷硬的气氛一一消散。他的气息还有些凌乱,撑起身环顾四周,眼光瞥见沉睡在他身侧的何欢。
她仍在他身边?贝尔带着意外看着何欢宁静的面容。
刚才……他梦到了从前。他下床走到窗边,看人世的景象。天空有云,地上有楼房,街道漫长,他在光明的地方,不是在牢笼里——他已经逃出来了!
贝尔回过身,何欢的睡脸映进他感伤的心窝,心窝的缝隙处流入暖暖的情潮。她半个身子趴在床边,睡得那么甜。他踩着无声的脚步,为她盖好被子,蹲在一旁观察她的反应。水蓝色的眼变得柔和,贝尔情不自禁伸出手,抚了抚何欢的脸颊——好柔暖,像摸到了云朵。
「呃……」何欢咕哝一声,感应到什么,皱了皱眉,双眼依旧闭着。
贝尔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摸了她的脸蛋一次,浑身盈满暖意。女孩子真是不可思议……柔软且香甜,何欢更是特别,与他所遇到的女人都不同。当他凝视着她,以往的幽暗记忆,竟在她恬静的容颜中一点一点的烟消云散。
「贝尔……」何欢突然睁开眼,视线对上一双晶灿的蓝眼。
「你醒了?」
「妳一直在照顾我?」他低头,答非所问。自己刚经历过一次毒发,失去意识没有反抗能力,她却没把他交给警察或敌人换取赏金。
「我和斐翠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正在发烧呢!」何欢的手抚上贝尔的额头。「快躺下休息,你的烧还没退!」
「没必要。毒发过后,发烧是正常的。」贝尔没有闪躲她的触摸,认真地注视她眼底的关切,陌生的暖流再度流过他僵冷的心房。
「来,这是药、这是温水,乖乖吃下去。」何欢忙进忙出地准备药水和毛巾。
她擦擦他一脸的薄汗,再强迫不怎么合作的他吃药。
「我们并不认识,妳这么热心照顾我,我也无法回报妳什么。」贝尔的脸色有些惨白,像西洋油画中略微病态的堕落贵族。
何欢拿着药丸,端详他耐人寻味的表情。「谁说我要你的回报?」
「不要我替妳杀人,不要我给妳报酬?」他冷笑。
她却想替他掉泪。「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坏事。如果你要报答我,以后替我多帮助别人,好吗?」
贝尔一手按住心脏,胸口产生了以前没有过的悸动。
何欢将药放进他嘴中,手指擦过他的唇瓣——她愣了愣,有什么东西经由接触从他的唇传到她心扉中。
「快和着水服下去。」她故作轻松地端起杯子抵住他的唇。
贝尔收敛所有敌意,顺从她的指示。
「你说话还有点鼻音,是感冒,斐翠说这都是毒发引起的并发症。」何欢说得缓慢,以此掩饰内心的躁动。「你记得斐翠吧?」
「不记得,妳让别人看过我了?」
「斐翠不是外人,她学医的,而且她家以前是香港某大帮派,她不会对你的身分大惊小怪。斐翠答应我,下次你再毒发时,她会尽量帮你减轻疼痛。」
「下次……」贝尔震了震。他体内的毒连自己都束手无策,甚至绝望了,她想帮他吗?「这解决不了问题。」他清楚自己的毒,只有苏丹手中的解药能彻底清除。
「是谁向你下这种毒的?」何欢的眉塌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贝尔答不出来,被组织洗脑的他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只知一张眼便身在牢笼中……有人训练他的求生技巧,可那些生存之道,却是在互相残杀中如何生存的方式。他能活到今天,都是靠着不断成熟的杀戮技巧,然而控制他的人害怕他越来越强,于是对他下毒,藉以控制他,组织内许多杀手都是这样,活得不像个人。
「你不想说就算了。」何欢看见贝尔眼底凝着一层阴暗。他经历过的一定是些凄惨的事。
「妳叫何欢?」贝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何欢顿了顿,点点头。「亲戚朋友都叫我欢欢,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妳收留了我,即使只有几个小时,我也会给妳带来麻烦,妳知道吗?」贝尔垂下眼睫,讨厌自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贝尔。」何欢特意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驱散他的感伤。「你本来就是个大麻烦。」
贝尔一听,呆了,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开玩笑。何欢明亮的双眼,透出的笑意没有丝毫嫌弃。他认真地注视了她许久,察觉到她并不厌恶他,慢慢地,他松了一口气。她是除了凯文以外,第一个接受他的人……贝尔有着形容不出的欣悦之情。
「我这个麻烦会离妳远远的……如果妳希望。」
「不!」何欢的脑子里全是贝尔身后的伤痕,她全身的细胞都被妇人之仁吞噬了。「我的生活刚好太平淡了,我需要麻烦来调节调节。」
「妳真可爱。」贝尔扬起嘴角。
可爱……是的,很多人夸奖她可爱,但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似乎更有价值。何欢目光不自在地游移着,不敢回视他。原本他才是她心中最可爱的人呀!
「那么,我就暂时打扰妳了?」何欢凝视金光灿烂的贝尔,感觉自己像被阳光爱抚一般。
「嗯,随你爱怎么打扰。」
他的眼神停在她因说话而开阖的双唇,胸膛深处发出一股骚动。
恍惚间,何欢的嘴唇碰上了什么柔暖的东西。她瞇了瞇眼,有片刻的失神。等体内的热气一退,她才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贝尔正低头亲吻她的双唇!
「啊?」她错愕得目瞪口呆。
贝尔的手指潜入何欢的衣衫内,如弹琴一般游走在她柔软的肌肤上,使她浑身僵硬。
「妳不喜欢我碰妳?」察觉到她的僵硬,贝尔停顿了动作,嘴唇半含着她的唇瓣。
何欢无法思考,她的脑袋缺氧……他伏在她身上,那性感的姿态与声调勾走她的魂魄。曾听说过,有一种吸引在雌雄动物之间极具张力,何欢一直以为那是动物才有的情欲吸引力。如今在贝尔身边,她逐渐了解,他能激发她的情欲。贝尔自动忽略她迷惑的脸,不等她整顿思绪,含住她的唇,长驱直入,本能的索取。
何欢感觉如身在火炉……然而窗外的天空,是浓云一片,太阳根本没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