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初绽,细而绵密的雪花覆盖整个大地,惟有那粉红的花儿为银白的天地添上一抹鲜活的色彩。
今年的冬天很冷,细雪纷天,阴灰飞雪的天色让街巷失去往日热闹的生气,数十日未见阳光的京城略显苍凉感伤。
集中权力皇城里,除了轮班巡守的卫兵外,无事的太监宫女们都回到自个的地方取暖休息。
这场雪已经下了十多天,真不晓得要下到何时?
皇上舍下国事,披上保暖的锦袍,快步朝后宫前去。
群梅院里,宫女忙成一遍,寝房内传来女子叫喊痛声。
“皇上万福。”宫女们急忙纷纷下跪行礼。
“都起来,淑妃人可好?”皇上着急问。
为首的宫女低脸回答,“娘娘尚未顺利分娩,稳婆说要大量的热水。”
“那还不快去烧水!”
经皇上这一喝,战战兢兢的众宫女匆忙动了起来,准备该做的工作。
踏进淑妃的寝房.听到女人哀痛的叫声,皇上心疼得要命,绕过绣有两只凤鸟飞舞玩耍的屏风,正要掀开隔着内外两房的布帘时,却让一名正要出房换水的老嬷嬷给阻止、
“皇上,女人家生孩子,您不能进去的!”
“但朕着急淑妃啊1”
“女人生孩子,男人进人会沾惹秽气的,皇上,您就捺着性子在前厅候着,淑妃娘娘状况很好,一定会为您生位健康的皇子。”稳婆苦口婆心的道。
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下,皇上不得不回到前厅来回踱步,随着内房传出的尖声呼痛,他的心就提高一度。
都过了半天,孩子怎么还没出生?
午膳时刻,御膳房送来美味珍肴,却得不到皇上一眼关注,因为他的心全系在正在生产的淑妃身上。
淑妃,他今生最爱的女子。
身为皇帝,身为皇家子嗣,他坐拥六宫粉黛的美女。皇后是他的表妹,由太后全权作主促成他们的婚事,为人子,他只能接受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妹为后。
登基数年来,后宫依旧进驻不少美女佳人,他公平分授品级,赐予不同的宫苑,但他最爱的还是这位由滇东嫁入皇城的苗族姑娘。
想起她初踏进皇城时,那开朗的笑颜及不客气的态度,为他繁忙忧心的生活打开一扇窗,吹进南方甜甜的春风味儿。
其实她很好动。个性没有官家小姐们深闺教养下的拘谨守礼,她美又爱笑,往往在他处理公事时,声到人未到,总能先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便知晓她前来。
封她为淑妃,是期待她在严肃的宫廷生活里收下性子,贤淑的与其他嫔妃好好相处,与他共度今生。
可是两年多来,淑妃这个封号对她并未起太大作用,好笑失礼的举动惹得太后只能笑然摇头以对。
午后的天色,无阳的天飘着无止的雪……
雪到底还要下多久啊?
内房传来一记凄厉的叫声,皇上吓得回神,快步来到布帘前,又被稳婆阻止。
“皇上,您不能进去的。”她仍是这句话。
他可是九五之尊耶,竟……可恶!
这时,宫外传来欢天喜地的欢呼声,回头向外瞧,下了十多天的雪竟然停了!数日未见的冬阳由云中露出脸来,暖暖的光亮洒落大地;一阵寒意刺骨的冷风吹进温暖的寝房内,但风中却夹带淡淡的梅花香。远处的宫门飞来几只喜鹊,吱吱喳喳像看为停止飞雪唱起热闹快乐的曲儿。
雪总算停了。
—对羽毛五彩、头顶金色羽冠的鸟儿齐同飞落于门口,傲然引颈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洪响的声量掩过喜鹊的叽喳。
皇上被眼前的奇景所吸引,这辈子看过不少珍奇异兽,惟独这双似凤似凰的奇鸟不曾见过,正想踏出房一探究竟时,内房又传来淑妃一记震撼十足的哀叫,而娃娃的哭声随之大响。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换热水的宫女先出来跪地报喜,一句又一句的恭喜声令龙颜逐开。
生了,淑妃生了!
稳婆抱出以红锦缎裹着小身子的婴儿,交给皇上。
“恭喜皇上,是一位可爱的公主。”
“好好好,是公主最好。这娃儿长大后—定会像淑妃那般美丽。”他高兴得抱紧孩子又问:“对了,淑妃人还好吧?”
“娘娘人很好,皇上可以进入探视娘娘。”稳婆终于肯放行。
满心欢喜的抱紧襁褓中的女娃入房,瞧见辛苦过后的淑妃眼中含笑迎视他。
皇上坐在床畔,柔情似水的为她拨开被汗沾湿的发,“还痛不痛?”
“这点痛不算什么,只是妾身未为皇上生得男孩。”未生皇子,她表情愧疚又失望。
“生女孩才好!咱们小公主一出生后,这场雪也停了,你不晓得外头飞来几只喜鹊像是在恭贺她的出生。”他爱不释手的抱紧怀中打哈欠脸颊红通通的娃儿。“这孩子是位幸运的公主,朕会好好疼她的,盼她与你同样是位大美人。”
淑妃见女儿受到圣上的喜爱,眼眉染上笑意。
“您要为公主取什么名啊?”
皇上以指轻逗娃儿红红嫩软的脸儿。
“小公主出生时大雪停了,我想东风也快吹至,她肯定命带贵气,会为我朝带来泰顺安运,就取名为凝雪,你认为如何?”
淑妃笑看她初生的孩儿。
凝雪……
霜凝云重觉春生。
“好,她的名就唤凝雪,盼孩子长大后,她的性子及容貌就如其名,肌若凝雪,性子纯真。”
淑妃与皇上闲谈了好一会后,抵不住产后的疲倦,缓缓阖眼睡着。
皇上满怀父爱的抱着小公主在手里摇啊摇,一名将领欢天喜地的奔进房。
“西南战事告捷,皇朝骑兵大破暹罗,暹罗国王愿归附我朝。”
胜了,延绵许久的战事终于取胜,
皇上龙心大悦,瞧着怀中闭眼熟睡的小女儿,觉得女儿来到世上就为他带来好运,她真是上天赐给他,不,是给大明的最珍贵福乐的礼物。
他将小凝雪放置摇篮内,步履放轻走出内房,生怕吵到熟睡中的两母女,回首恋恋再瞧她们一眼后,放下布帘,交代外头的宫女好好照顾她们,便离开去处理公务,
但他万万想不到,这却是他最后—次见到淑妃。
寒梅初绽的暮各,来自滇境爱笑的苗族姑娘,香消玉殒于皇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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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年只有—-个忙字可形容的太医院,除了三位老资历的老太医外,皇上有感新旧交替之理,命各地呈釆当地学有成的大夫,经过几轮的考试,今年新进三位二十多岁的新血。
六名太医及几位识字的公公在这大院落里忙进忙出,整理数百个樟木格子里的常用药材,清点照料各地进贡来此的珍药;忙碌之余,老太医们执笔著作他们今生见过的奇病与其对症下药的药帖,新进太医们便重新誊录老旧的药帖,排妥归档。
御膳房的公公送来御医们的晚膳,不同往前的是今日多了两道莱色。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多了几道菜?”闻香而来的老太医先食为快。
“凝雪公主交代,今儿个是她的生辰,她麻烦厨子多做几道好菜、送壶桂花酒,请各位享用。”公公简单回答后,便离开去忙了。
原来是丫头生辰啊!
在这处人少又忙的太医院,惟有这位皇族公主抱着医书来此习医,甚至不顾身分帮忙整理药材。
糟了,丫头生辰,他竟然忘了准备礼物!
吆喝来其他同僚,大伙交头接耳讨论起该送什么礼物给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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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凝雪公主十六岁生辰,忙得不可开交的皇上为了爱女特地腾出时间,摆宴请寿星及其他公主郡主们一同至御花园用膳,为她庆生。
因为皇上只邀请公主郡主们,其他宫妃并无参加的机会,并无嫔妃争奇斗艳的场面发生。
御膳房精心烹煮数十道可口好吃的菜肴,并特地做了十六颗小桃摆上十六枝小红烛,为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庆生。
女孩们的娇笑欢语声中,这个小宴会格外温馨,皇上开怀大笑,命人拿出收藏在宝库的贡品送给众人,不论是手镯、发钗……每样饰品皆手工精细,年轻的皇族女儿欢心挑选最适合自己的饰品。
“今天有没有吃药啊?”皇上关心询问。
“有。”
皇上左右瞄瞄,见那群选饰品的女孩仍围紧公公挑选时,示意随侍的公公拿出雕饰着惟妙惟肖花草图案的檀木盒,将它偷偷塞进朱凝雪的手里,小声道:“父皇送你的,快打开来看看。”他生怕太有父爱的一面,教其他公主吃醋。
她顺从的掀开盒盖,瞧见里头躺着十多枝被磨成细长的银针,她笑弯了眉。
“喜不喜爱啊?”他这女儿金银珠宝样样不爱,惟独爱这种便宜的小东西。
“凝雪谢谢父皇。”她恬适道谢,举筷为皇上夹了些菜。“父王,这弥渡卷蹄您最爱吃了,夹块给您,祝您事事顺心,国泰安平。”
弥渡为地名,此地所产的卷蹄乃是由精选瘦猪肉,再加上十多种中药材以小火煮食,色香味美、风味独特,又具有保健的功效,此为皇上的最爱,因此她常常吩咐御膳房做此道菜。
皇上闻语,开怀大笑。
“今儿个凝儿是小寿星,父王也祝皇朝的凝雪公主健康快乐,将来嫁个好驸马。”他要他的乖女儿健康安平过今生。
这个很平凡的愿望,是他代爱女所许的心愿,连许十六年,就不知老天爷听不听得见?
淑妃在凝雪出生的隔天,阖眼休息中,心窝突然揪紧,太医急快赶来诊治,竟发现她中毒!
他震惊,事情怎么这样呢?
分娩的疲累,气血不足下,潜伏于她体内的毒素伺机而动,群医束手无策,他最爱的女子,就算用尽最大的力气想睁开眼,见他与孩子最后一面都办不到,便芳魂归西。
看似健康的小公主,经由太医们仔细检查后发现毒素借由母体传至公主身上,与她共生共存;他们甚至断言,就算服尽天下的奇珍异药,她还是活不过二十三岁。
凝雪自小明白自个儿身子不好,对人生并未绝望。她嗜读医书、熟识药理,皇族女儿家的骄气她全然没有,脾气极好又孝顺长辈,成天往太医院跑,向太医们讨教她不明白的医理。
在去年,她及笄的那一年,他破例给女儿三个愿望。她许的第一个愿望是请他答应她,每逢初一、十五让她出宫,为人义诊,行善积德,盼太平之世人人安康。
这孩子自出生后为他带来一连串的好运,加上她长年无数善举与公德,京城百姓封称她为京华传奇之一,对她的尊敬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过父皇的祝福,我想要健康,却不想要驸马。”
皇上瞪大眼。“可不可以告诉父皇,为何不要嫁人为妻呢?”女儿家长大都要嫁人的,他的宝贝女儿怎么会有离经叛道的想法?
“若我真的活不过二十三,娶我为妻的男子会很可怜的。倘若真的有人晓得我的情况,又愿娶我为妻,一是真心喜爱我,二是贪图荣华,所以我不想拿短暂的生命做赌注。”她转眼迎视皇上,“所以女儿想许第二个愿望,请父皇答应。”
“君无戏言,你尽管道。”
“老天爷若悯怜我,让我活过二十三,我的亲事由我自个做主。”许下这个愿望除了让自个无后顾之忧外,亦能避开父皇为了她的幸福为她指婚,却造成他人不幸的后果。
皇上岂不知女儿的心思。
“你的愿望,父皇允了。”他心疼这孩子的善良,为他人着想却苦了自己。
凝雪秀美如画的脸儿扬起笑容,为皇上及其他姐妹斟上葡萄美酒。
她举杯对在座的众姐妹道:“今天是我的生辰,等会每人拿一个寿桃,吃完后,盼能为大家带来喜气。”
热闹开怀的气氛,驱走皇上的坏心情。
后劲极强的美酒,众人下腹几杯,个个本性皆露,有的皇家女眷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起来,皇上性子一起,破例唱了段他常看的戏曲,笑翻众家女儿。
凝雪脸上尽是快乐的笑意,明日是娘的忌日,她要将父皇刚才逗趣的模样,全都说给天上的娘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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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黑影急快掠过守卫的士兵,贴着城墙火把照不到的暗处迅走,通过数道守备后,他终于来到后宫。
上官无敌取下半遮面的黑布巾,淡淡的月光照出他英俊的男性面孔。
师娘只说小师妹住在后宫里,并未说住在哪个院落、哪个寝宫。惨了,后宫这么大,看他怎么找!
由泰山到京城,赶路快则五日,该不会要他又回泰山问师娘,他那位未曾见面的小师妹住在哪个寝宫,再混到京城来找她。
但师父师娘都不在泰山,要他去问谁啊?
算算来回都超过十日,师父与师娘由故人家返回泰山,到时发现他不好好在家里练功,到时他就完了。
他愁眉苦脸的坐在屋檐暗处,心中暗自叫苦,为何自个不先做好功课就随意溜进宫找人。
戏蝶师妹,你若感应到你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兄在此,麻烦点个灯,指引我前去找你。
就在此时,一点亮光吸引正在唉声叹气的上官无敌。
该不会师妹听到他心中呐喊,点灯为他指路?
上官无敌纳闷的往那灯火处前进,亦不松懈地眼观八方小心守备的卫兵。
当他愈靠近一处院落,嗅到的药草味愈是浓厚。
这像药铺的地方,小师妹会住在这里?
偷偷摸摸来到亮有灯火的房前,无声无息将身体挨到门前,小心环视四周后,伸出食指朝窗上糊纸挖了个洞,单眼窥探房内。
咦,没人?
上官无敌缓缓推开门,步履极轻走进房时,被一股香味吸引,循味找到书案上搁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提醒他自午后都没进食。
浊浊浓汤里躺着鹅黄色的面条,配上卤得入味的肉燥,诱得他猛咽口水。
先喂饱肚子,好继续找小师妹。
下决定后,他捧起大碗不用几口就解决掉。
口味清淡,却顺口好吃,特别是那汤头,带有浓厚蔬菜味儿混上大骨熬煮的汤汁,平常一碗在街上以几文钱就能买到的面,竟能煮得教人口齿留香,不愧是皇家厨子煮出来的好东西。
看来他得与未见过面的小师妹套好交情,往后好来这儿吃些好料的。
内房传出柜子碰撞的声响,他心一惊,原来房里有人。
黑布巾掩好口鼻,缓缓往内房一看,举目皆是姑娘家的物品,却未见到人影。
走了进来,见房内简单朴素的摆饰,看来他是闯进某位宫女的闺房。
再待下去,不是君子,也不是位洁身自爱的好偷儿,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下流的采花贼。
他乃是风度翩然,武艺高强的神偷门大弟子,岂能与采花贼三个字有所牵连?还是先走为妙。
正当上官无敌要离开前,绣屏后走出披散长发准备就寝的凝雪,她身着单薄的寝衣,见着房内的陌生人,花容失色,放声大喊——
“来人,有——”
“贼”字尚未说出口,她即被上官无敌搂在怀,手捂住她的嘴。
“姑娘,我不是坏人。”
她心惊胆跳眨眨美眸,无奈行动被人控制住。
他晓得姑娘家心中惊惶,温声对她道:“我放开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大声喊叫,也不能逃出门外,因为我不是坏人。”
她轻点头,以示允诺。
当他放开凝雪,她惊恐的退离他数步,单手捂着心口。
“你夜入太医院,究竟想偷什么,或是你想救什么人?倘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能帮你就帮你。”院里收藏许多珍奇药草,他不顾危险潜进这儿来一定是为此目的。
上官无敌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太医院啊!看来我是找错地方。”他双手扭腰环视内房,目光最后调到她身上,目中带笑,“姑娘,你心地好,但我无亲友生病,来皇城也不是来偷药、做坏事,我只是很单纯来找人的。”
凝雪秀眉轻拢,不相信他会冒着生命危险潜进来找人?!
见着她不相信的表情,他的笑容更加诚恳,“姑娘,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是来找人的。”他重新声明一次,只盼她信他。
“你找人,那……人找到了吗?”她怯声问。
“没有。”他真的不晓得小师妹住在哪。
她向来禀持行善积德的心,忍不住出言想帮忙。
“可否告诉我那人的名,我能帮便帮。”只要她吩咐下去,在后宫找人对她并非难事。
上官无敌闻言,别有深意地打量她。
这位姑娘温美秀雅,举止端庄,是好人家的姑娘,就算身着粗布粗衣,仍掩不了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看样子,她绝非是后宫的宫女。
“刚才我已经惊吓到姑娘,不能再麻烦你。”他打开窗,一个跃身跳出房,轻声对她道:“桌上那碗面很好吃,我肚子饿顺手吃了;下回有机会再入宫,我会带些好吃的东西给你,算是赔罪。”
下回!他还要再潜进宫啊!
凝雪早就忘了方才的惊吓,快步来到窗边,伸手扯了扯欲跳上屋檐的他。
“面吃完就算了。后宫重地向来有人把守,你别再来,很危险的。”清澈的眼眸染着淡淡的担心。
上官无敌瞧着那扯他衣服的小手,凝住她洁白无瑕面容好会。
师父对他采行的是放牛吃草政策,他只要做好该做的事,师父就不会多管他,但他对师父的尊重未曾少过。
从来没人这般关心他,教他心头泛起一股温润细滑的热意。
夜里的微风吹扬她长长的发,几缕青丝随风滑过他的颊。
上官无敌拉回迷茫的神智,轻浮对她咧嘴一笑,“难道没人教你深夜不能单独与陌生男子谈话的吗?好在我不是登徒子,要不然你就惨了。啊,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该走了,姑娘,你多多保重。”话落,他迅速隐入树影里,人不知何去何踪。
凝雪因他的好身手怔然一会,脸儿漾起笑意。
原来父皇自信最安全的地方也有不安全的时候啊。
仰视夜空的繁星与明月,照惯例睡前祈求菩萨保佑众人安泰,今日麻烦菩萨多保佑一人,望那位冒失的黑衣人平安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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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谁准你吃我的糕点?”
“几吃块就哇哇叫,你愈来愈不可爱。”
凤戏蝶身着翠湖色绸裳,梳了两个可爱螺髻,抢回那硕果仅存的点心,因对方一句“不可爱”,双手猛力一握,那块糕点毁在其手。
她冒火的甩掉糕点,虎虎生风步到他面前。
“你说我不可爱?”全宫里最可爱的姑娘就是她,他敢说她不可爱。
“你是长得娇美可人,但性子却野得很,郡主就该有郡主的样子,端庄贤淑将来才会找到好人家。”
太过老实的话教小姑娘发火。
凤戏蝶气焰愈来愈旺,拳头握得嘎嘎作响。
她在宫里当郡主的这十四年来,受尽长辈疼爱、姐妹关怀,自从半年前突然冒出这号同门师兄后,她彩色的人生逐步走向黑白。
不好好待在泰山照顾他的师父及她的奶娘,老跑下山溜进她的寝宫,要她去御厨那儿端来山珍海味给他大少爷享用,她堂堂一名郡主,到他面前角色就沦为丫环,供他呼来唤去。
要不是他是神偷门的大师兄,而她论辈分、身高皆矮人家一截,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她才懒得理他!
上官无敌瞧见师妹俏脸气得涨为猪肝红,走到她身旁揉揉她的发。
“师娘最了解你的个性,要我多念念你,以免你那好强又好玩的个性,暴露自己会武功一事,到时看你如何向太后及皇上交代,”他的师娘就是养大凤戏蝶的奶娘,所以他们算是同门不同师父的师兄妹。
“奶娘就爱唠念。”她嘟嚷着,心头却暖暖。
“师娘唠叨也会看对象,因为你始终是她的小郡主,要是我,她才不理。”反正师父师娘的偏心有目共睹,他大男人一个与小丫头计较不就太没气量。
想到离开一年多的奶娘,灵活的眼眸盈满泪花“师兄,我想奶娘。”
“你长大了,师娘也回泰山与师父团聚,再说宫里有好多人宠你,你该满足了。别再像几个月前偷溜出宫,还要劳烦我迅速将你带回宫。”她有好多亲人,不像他是师父拾来的孤儿。
怅然又感伤的往事急快退去,他递了根树枝给她。
“陪我练练身手,师兄看看你这几个月来有没有偷赖。”
“我才没偷懒!”她不愿让人看轻,接过树枝招式急快的朝他攻去。
上官无敌只想试试她的身手,力道上拿捏得宜,见招拆招;师妹的九转剑法练得足,虽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以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程度算是很不错了。
守在院口的小宫女妙妙,慌张跑进来通风报信。
“郡主,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朝您这儿走过来。”妙妙刻意拉长尾音以突显情况紧急。
让人发现有宫外男子在此,那还得了!
师兄妹手上树枝随手一丢,上官无敌跃身躲到枝叶浓密的大树上,凤戏蝶则整理好仪容。
当凝雪进到院子,凤戏蝶马上迎向前。
“人家有好几天没见着姐姐,你都在忙些什么?”她爱娇地拉着凝雪的手,脸上是讨人喜爱的笑容o。
“你还好意思说,我找了你好几次都找不到人。”她伸手轻点她的鼻,“你啊,比我还要忙。”她这小妹子向来爱玩,不晓得大白天里又跑到哪串门子了。
凤戏蝶不好搭腔,总不能要她告诉姐姐,她躲起来练武。
凝雪敛裙而坐,示意身后的宫女将托盘上的热食摆到桌面后,让宫女们退下。
“我肚子饿,请御厨煮点面食,特地多做一碗给你,快坐下来陪我吃。”
“又是汤面!”姐姐爱食味淡、便宜的热汤面。
“这很好吃的,肉燥闷得入味,汤头香甜,我爱吃得很。”看似平凡的面类,细心品尝也能出它最精美的味道。
姐姐很好心带热食给她,她不吃就是不赏脸。
两位姑娘举筷翻动面条,肉燥的香气飘在空气中,教上官无敌肚子直打鼓,拨开枝叶要看仔细那位公主的面貌时,岂知粗枝极承受不住重量,应声即断。
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吓呆两位口咬面条的姑娘。
凤戏蝶最先回神,“姐姐别怕,他是整理院子的公公,我马上遣走他,绝不会再打扰到咱们吃面。”她频使眼色要上官无敌快闪人。
他抬眼,瞧见坐在前方的正是他几个月前误闯太医院撞见的姑娘,原来是名公主;此时的他心神慌乱,就怕被认出来,快快爬起身,低头掩面离开。
“你,等等。”凝雪放下筷子,证明的眼底染上笑意。“公子,你找到人吗?”
凤戏蝶的呆滞、上官无敌的惊惶、朱凝雪的笑脸,三者形成强烈的对比。
“公子,你找到人吗?”她耐心再问。
“姑娘,你……识得我?”他堂堂神偷门大弟子,以黑巾掩住鼻口行事也会被人发现是他,这对他是件很污辱的事。
“对我来说,你的眼我印象深刻。”她转看呆若木鸡的凤戏蝶一眼,温美笑道:“我想公子要找的人是小蝶,对吧?”
既然被认出来,姑娘人美、态度又好,再隐瞒也无意义。
“她是我的同门师妹。在下上官无敌,若有失礼的地方,请公主见谅。”上官无敌抱拳行礼,简单说明他与凤戏蝶的关系。
“师兄,你——”凤戏蝶气得发颤,气他大嘴巴将她的底细抖出来。
“哦,小蝶是你师妹!”凝雪一脸了解,扳正凤戏蝶的脸,轻拍着她,含笑的目光带了点危险的味道。
“姐姐,我……”坏了,不说清楚凝雪姐姐是不会放过她的。
“解释吗?你慢慢解释,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