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之前我们谈的都是白谈了。”欧尼尔冷凛嗓音传来,屋内顿时刮起一级寒风,令咏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很好,非常好!这女人又骗他了!方才说了一堆没一句是真的!
要不是他在个性上有点长进,自制力好了许多,这会儿她早被他捉起来吼到耳膜发炎!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闲得很,有的是时间跟她耗。不过,以他的个性,也不会容许她装傻太久,因为他心中已有最有效的办法。
她僵在原地不敢妄动,也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乱如麻,明白纸已包不住火了……
欧尼尔站了起来,恼怒地放弃拐杖,用有些蹒跚的步伐朝她的方向迈进。
心虚的咏咏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背抵上了墙,再无路退。 ’
“你没结婚对吧?”他的双臂撑在她脸颊两侧,将她困在门板与他之间,炽热的男性气息喷拂在她细致的肌肤上。
“……”咏咏不语,因与他过近的距离激起一阵哆嗦,只能偏过身子撇开脸。
欧尼尔悍然转过她的身子,让她惊慌的眸子迎向他,所有思绪皆无所遁形。
“洋洋是我的孩子对吧?我这么推断是有凭据的,以他年龄估算,你应该就是离开我当时怀孕的;再说,我不相信,你口中的丈夫会凑巧和我长得十分相像,而且还是个‘台湾的原住民’。”他笃定了,于是语末,他几乎带着嘲弄。
“我……洋洋是我的孩子,有没有结婚不是重点,我生下他、我独立抚养他……”她试着镇定回答,却言不及义,微微发抖的嗓音暴露了她心中的恐慌。
恐惧将她整个人包围住,想到洋洋可能会被他抢走,眼眶霎时一阵热辣。
还嘴硬!欧尼尔下颌紧绷,满腔火气,频频深呼吸也克制不了大吼的冲动。
她到底在执拗什么?承认孩子是他的很难吗?为什么要一直强划出界线呢?
“你希望搞到我强带洋洋去医院去验DNA的难看场面吗?”目光如炬,他阴鸷地咆吼。
只要她一句承认,不需经过血统认定的步骤,他就绝对不会怀疑,即使过了六年的岁月,他还是莫名地相信她。
被这么一吼,咏咏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急急喘息,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她该怎么办?承认,洋洋可能被他抢走;不承认,他也会带洋洋去验DNA!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她的静默让欧尼尔抓狂,他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咬牙隐忍。
有胆做就要有胆承受一切,这个小女人是屑乌龟科的吗?不然为什么不敢抬起头看他?
等了漫长的一分钟,他终于失去耐性,他伸手抓住咏咏的肩膀,想要强迫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好瘦弱,纤细的身子还瑟瑟发抖。
她在怕他?!欧尼尔为这认知感到震愕,心头仿佛扎进了一根针。
“你在怕什么?我只不过是要你给我个答复……”他软下语气,或许自己真吓坏她了!“洋洋若是我的孩子,我想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呀。”
在来之前他并没有想过这问题,这话在此时说出,虽然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但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感觉,完全是出自肺腑、不假思索的。
他说要照顾洋洋?什么意思?打算来和她抢夺抚养权吗?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照顾他,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这样相依为命,不必你鸡婆!”如惊弓之鸟般,咏咏大喊,挥开他置于颊侧的手,他却不动如山,令她又恼又怒。
“什么叫鸡婆?!照顾自己的孩子叫鸡婆?”她的指控让他像瞬间吞了几百斤的炸药,猛地炸开。
什么嘛,听信谣言不信任他、无缘无故断了信息、偷偷生下他的孩子,还把他排除在外六年,到现在频频说谎骗他,他都可以宽宏大量不计较,现在连他想照顾孩子,好好补偿的小小要求都不行?!
未免太过分了吧!教他怎么不火大!
见到他气得青筋暴凸,咏咏倒抽一口气,缩缩脖子。
她知道自己自私过了头,剥夺他当父亲的权利,然而,洋洋是她的一切,失去他干脆叫她去死比较痛快。
“求求你,别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洋洋我会把他教养得很好,求你别抢走他。”她声泪俱下,采取哀兵攻势,希望自己的眼泪还能像六年前一样,对他产生效用。
的确是有点用,看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欧尼尔一怔,恼怒地抿起了唇,松开对她的钳制,将视线烦躁地撇向一边——不看,就不会动摇。
“该怎么做由不得你了,我要住进来。”他冷静地说,却不减霸气。
嗄?住进来?
“这里小得不得了,容纳不下你。”她说的是事实,这间小屋子让人高马大的地挤进来,会更狭窄的。
冷冷环顾四周,他心中自有定夺。
“我走了,这两天我还会再来。”留下这令咏咏继续不安的话,欧尼尔拿过拐杖,径自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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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洋洋!”
挥手向老师及娃娃车道别,甫踏上楼梯的洋洋就听见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回头一看,惊喜地看见是前两天答应要陪他玩,却偷偷跑走的足球叔叔。
“哇——”毫不掩饰的欢呼声就要扬起,却被欧尼尔长长的嘘了一声,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将声音咽进肚子里去。
“叔叔家有好多新玩具哦,洋洋要不要来玩?”他笑眯眯地半蹲身子诱哄。
“真的吗?”洋洋骨碌碌的大眼光芒更亮。“要玩、要玩!”立即点头如捣蒜,有玩的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那就走吧。”牵起他胖胖的小手,欧尼尔往回走。
“叔叔的家在什么地方?”昂起小脸,洋洋兴致勃勃地问。
“跟叔叔来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下眼。
“啊,我先告诉妈妈一下好了。”洋洋总算想起大人的叮咛,不能跟陌生人乱跑。
“不用了,叔叔待会儿会打电话告诉你妈妈。”他想了借口说服孩子,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他恶质地兴起捉弄咏咏的念头,他才不通知她,要让她好好紧张一下,谁教她怀疑他、欺骗他、排挤他!反正就算他不说,她也很快就会发现洋洋在哪里!
“好吧。”洋洋天真地想起干妈偷偷跟他说的话,她说足球叔叔就是他天国回来的爸爸,那就不算陌生人喽!
嘻!而且啊,他待会要好好问问足球叔叔,他到底是不是他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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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咏的不安在欧尼尔离开两天后、临时请幼稚园娃娃车载洋洋放学,却超过时间没到家时,累积到最高点。
不知是不是被欧尼尔吓到的关系,突然而至的强大压力令她那天一整晚头痛欲裂,测量之下才发现居然发烧了,紧接而来便是感冒病状,让她躺了两天。
虽然休息之后好了许多,本要自己去带洋洋,但仍觉得很虚弱,想请意伶姐去带又太突然,怕造成人家的不便,因此才临时打电话到幼稚园请娃娃车载送一趟。
可是没想到,时间超过了半小时洋洋还没到家,打去问幼稚园,老师说有将洋洋送至公寓楼下。
都已经到了门口,为什么还没回家?
是不是遇到了坏人?还是……她想起了欧尼尔说过这两天还会再来。糟!洋洋是不是被他带走了?
匆匆忙忙套了件外衣,她跋着拖鞋出门找,心里的恐慌全表露在几乎起跑的脚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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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啊——哈哈……爸爸……”
冲下一楼,蓦然传来的玩闹声让咏咏倏地止住脚步。
她倾耳聆听,不自觉地朝声音来源处移动。
好像……是洋洋的声音!
隔壁一楼那间总是锁着待售、且有个迷你庭院的房子,此刻是门扉大开,玩闹的声音便是从那里面发出的。
怀着纳闷的心情,她迟疑地挪动脚步走近,然后停在大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望去——
竟见到一座像小城堡似的塑胶玩具,而令她心急如焚的洋洋就在小城堡里穿梭,更令她震愕的是,欧尼尔正跟洋洋玩得不亦乐乎。
她怔住了,望着洋洋天真开怀的笑脸,望着向来暴躁的欧尼尔笑得合不拢嘴还满脸散发着慈祥的光辉,那是她从没看过的一面,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感人,霎时,不由得一阵鼻酸。
洋洋是如此渴望有个爸爸啊!她再努力也取代不了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地位呀!怎能自私得硬把他们拆散呢?
而她……嘴上要怎么否认都可以,但心里呢?他是她惟一爱过的男人啊!
忘了爱吗?不再爱吗?这种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形影的分离也抹灭不了爱情的存在。
“哈哈……妈妈!”洋洋眼尖地看见妈妈站在门口,立即快乐地奔向她,抱住她的腰撒娇,“爸爸回来了,而且他以后就要住在这里哦!他还帮洋洋买了好多好多玩具耶!”仰起小脸,洋洋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
“嗯。”她连忙吸吸鼻子,抑下眼眶的泪意,旋即抬眸望向欧尼尔,“你……”
“你说你那间房子太小,所以我看见楼下有房子要卖,就马上买了下来。”明白她的疑惑,他直接解答,笑得无害。
幸好这房子内部保养得很不错,所以他花了一天时间选购所有必需的家具、用品,还有洋洋的玩具,并请人代为打扫整理,第三天就住进来了。
咏咏瞠目结舌,没想到他行动力十足,竟为了接近他们买下这间房子!
“洋洋,你怎么可以随便到别人的家里?还没告诉妈妈,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回神后瞪看那一脸得意的欧尼尔一眼,咏咏转问又要跑开去玩耍的洋洋。
“爸爸是爸爸呀!又不是别人!而且我有叫爸爸打电话告诉妈妈!”洋洋说得理直气壮。
爸爸!叫得真顺口,咏咏再度瞪向欧尼尔,又不好发作,因为那是事实。
“我告诉洋洋,我就是他‘天国’回来的爸爸!”他把“天国”二字刻意加重,谅她也不敢再置喙。
她就这么希望他死了吗?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在球场上活蹦乱跳,她居然编出这么一个烂谎言!哼!
咏咏脸色很难看,也的确不敢置喙,默认了他的身份……其实,也由不得她不认了!
“洋洋,走,该回家了。”朝洋洋伸出手,她刻意忽视他,就像忽视心湖翻涌的情潮。
“嗄……妈妈,人家还想玩耶!再玩一下好不好?”一听到要回家,洋洋立刻软言央求。
“啊!”咏咏伸出的手,等不到洋洋来牵,却被欧尼尔一把拉住,往院子里拉,“你做什么啦?”猛抽回手,小脸染上淡淡红晕,她的抗议因不自觉的嗔意听起来很无力。
“进来参观参观,而且我早就叫了三人份的外卖,待会一起吃晚餐。”欧尼尔霸气得不容拒绝。
“我……”咏咏仍ㄍㄧㄥ着想推辞,却被另一道响亮清脆的欢呼声给截断了话。
“耶!太好了!爸爸万岁!”洋洋兴高采烈地在原地跳跃,灿烂的笑颜让人完全无法抗拒,咏咏只好把话全数吞进肚子里去了。
这一晚,他们在温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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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阳光在湛蓝的天空绽放温暖,清爽的微风轻拂青翠绿地,也掠过人心,带来舒适惬意。
坐在铺了塑胶垫的草地上,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咏咏的温柔笑容不自觉升起。
这三个星期以来,她对欧尼尔虽还有些排斥,然而,他所带来的圆满似乎是无庸置疑的。
洋洋打从欧尼尔搬到楼下住之后,就像黏皮糖似紧紧地黏:着欧尼尔,一从幼稚园放学就直接待在他家,每次都要到该洗澡就寝的时间,才百般不愿地被她揪上楼。
这样的情况,令她常有着很可笑的想法,觉得有点怄,有点怨怪欧尼尔抢了她在孩子心里的地位,觉得洋洋“吃里扒外”、“阵前倒戈”了!
没办法,谁教洋洋开口闭口都是爸爸,不吃味行吗?
可,看着他们父子相聚、美好和谐的画面,她又舍不得老是破坏他们父子俩的亲呢时刻。
毕竟,让他们骨肉分离了五年,她这个母亲是始作俑者啊!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怎能怨怪他们成天黏在一块培养感情呢!
她明白,他是想在最短时间内,付出加倍的爱与心血,补足洋洋那段父亲不在身边的空白。
在他的教导陪伴下,洋洋已在两星期内学会玩滑板车、玩飞盘,而且进步神速。
“喂!小心啊!”远远望见洋洋差点跌倒,咏咏胆战心惊地拔声嚷。
像现在,欧尼尔又趁假日开着车带他们出游,来到这个公园野餐,顺便教洋洋骑两轮脚踏车、玩飞盘。
“知道啦!”扶稳洋洋的脚踏车,欧尼尔回头朝她挥手,脸上挂着比太阳还灿烂的笑容。
父亲和母亲终究是不同的呀!要是叫她这样驼着身子跟着洋洋车屁股整个广场跑,不消半小时就可能去掉她半条命了!
她也没有力量扛起洋洋那圆圆的身子,跟他玩施高高的游戏;她更没忘记看热闹时,洋洋看见别的小孩有爸爸扛坐在肩膀上,得以望见远方兴奋嚷叫的羡慕眼神。
思及那种情景,一阵抑不住的酸涩冲上鼻端,咏咏瞬间红了眼。
“妈妈,我要喝饮料。”洋洋小跑步地奔来,清亮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眨眨眼,抑制最近很容易不受控制的眼泪,咏咏扬起笑,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望向朝自己走来的一大一小。
“这给你。”她先拿了瓶运动饮料给欧尼尔,再替洋洋擦汗、递饮料。
“休息一下好吗?”见洋洋还意犹未尽拔腿又要跑开,她不禁说道。
“不要,我现在想玩滑板车。”小脸红扑扑的,兴奋的眉眼都是笑,拉着欧尼尔的手就要跑了。
“洋洋!让爸爸陪妈妈一下,你先自己玩。”俯视坐在垫上的咏咏,欧尼尔安怃孩子。
他不能顾着小的,却把大的冷落了。
“不用了……”咏咏忙拒绝,却因他的话羞窘得脸颊泛红,心儿怦动。
“好吧!”洋洋人小鬼大地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很爽快地同意,便踏上滑板车蹬地滑开。
“洋洋,别玩太疯,你会喘喘哦!”咏咏赶紧扬声叮咛。
望着孩子乐不可支的模样,两名大人不约而同地扬起慈蔼的笑容,须臾,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调向对方。
“洋洋好可爱。”在咏咏身边坐下,欧尼尔对洋洋的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认同的笑容加深,瞧见他两鬓的汗水,她下意识地取出湿纸巾要盒他拭汗,却蓦然惊觉这样的举动很突兀,僵住了动作。
眼角瞥见她的迟疑,欧尼尔霍地捉住她就要退却的柔荑,往自己的额头上擦。
“为什么要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他愠恼地问。
“我、我哪有。”硬抽回手,撇开脸,她忽视心底的跃动,口是心非。
保持距离是怕心再次遗落啊!
拜各种媒体所赐,她清楚欧尼尔的情史是怎样的多彩多姿,这样一个男人可能永远停留在她身边吗?
现在的温柔和体贴,是因为有洋洋,而她是洋洋的生母……她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啊!
眼神一黯,欧尼尔凝睨着她的侧脸,像在思考着什么,看得她局促不安。
思绪千回百转,旧时情感不知在何时已一点一滴地回到心中来,咏咏之于他,只是随着时间隐于深处,暂且淡忘,实则不曾离开。
他开始认真地思索着未来的可能了……
“跟我回英国。”他慎重地说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与她一同把视线走向前方。
照顾他们母子俩是天经地义的,他只想好好地补偿她这六年所受的辛苦和委屈。
“不好,我们习惯住这里。”她淡淡地回答,仍注视前方,没看向他,沸腾的心海藏匿在平静的表象下。
乍听之下,他的话直直敲进她心版,刹那间她是欢喜的,然而,欢喜却在下一秒被怅然取而代之。
她可以让他们父子相认,然而她不愿以照顾之名行牵制之实,她不要他因为孩子的关系勉强接受她,一丝丝勉强都不要!
他不爱她,以前不爱、现在也不爱,不可能因为多了洋洋的存在,就突然变得爱了!
要说她固执、死脑筋都行,这点是她绝对坚持的。
“你知道必要时,你就不得不答应。”欧尼尔气恼她的拒绝,忍住上扬的怒火,语出威胁。
要他们跟他回去是为了方便照顾,他这话已无疑是承诺给她名分,难道她还不屑要?!
他尽可能不破坏气氛,可她却一再挑战他的耐性,这女人!一定是时间太久,所以忘了他的个性。
咏咏咬住下唇,愤恨地瞪看向他,两人目光僵持着,须臾,她在这场交战中败阵下来。
“勉强不会有幸福,这句话你不懂吗?”像是对他、也对自己说,她恼火地径自起身找洋洋去。
哼!说到底,他根本还是想跟她抢孩子,臭男人!
“啧!这女人真是没以前可爱!”不悦地耙梳头发,欧尼尔不禁瞪着她的背影嘀咕。
没关系,时间还很充足,这阵子从他暗中观察得知,咏咏并不是对他完全无动于衷,确定这点,他自然充满自信了。
总之,他有把握在球队给他的假期结束前,收服咏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