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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爱情 第四章
作者:葆琳
  「咳,咳。」她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洛夫镇定的拍着她的背,大手随便捉起一块桌上的布递给她,「来,擦擦嘴。」

  德岚差点看也没看的往嘴上抹,幸好她在最后一秒怀疑的睁开眼,竟是一条她拿来擦吧台的抹布。

  「你是我见过喷酒喷得最漂亮优雅的人,你有考虑改行上台表演喜剧吗?」他还有胆说,也不看罪魁祸首是谁!

  德岚扔下那块布,自己起身搜出一盒面纸,这男人无论何时都不可靠。「哈,哈。」她回答。

  「从没有人对你说过像我先前说的话对吗?」他犀利的笑说。

  「世界上的疯子还没有泛滥到全都围绕我身边的程度,有你一个出现就够看了。」

  「你大可不承认我的话中有几分真实,真相是不辩自清。」

  「没错,我非常同意。」真相当然是站在她这边。

  以深忖的眼眸在她身上徘徊不去,他放下酒杯,「假如讲得更清楚一些,我要你为我拍一部戏,我想这也是促使你的生活将会截然不同,诞生新面貌的原因之一。」

  无疑一颗炸弹猛然在两人中间爆发开来。德岚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回答。她以为他会轻佻的开玩笑,重弹享乐的论调或是油腔滑舌自大的说解一番,说什么他会让她成为女人中的女人点点点,而他反倒聪明的收起所有的花招,严肃沉着的攻她个措手不及。

  「我不再演戏了。」她摇头,轻轻的说。心中隐隐作痛,割舍不开的痛楚向来在这个话题上如影随形。

  「你会演的,就像我进入你的生命中一样。」

  德岚惶惶的抬眼凝视他,「不。」

  「会的。」他微笑,「因为我已经闯进来了。」在德岚有机会退缩之前他已经一手握住了她,「我在这儿,不是吗?」

  「我发誓不再演戏。」

  「为什么?」他进逼。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德岚苍白着脸,「那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是『危险思想』剧团的舞台总监,为全剧场的演出负责,未来也将是如此。」

  他沉默着。

  德岚知道他还没死心还没放弃,因为他还没放开她的手。

  「你怕我对你嫂子下手,不是吗?」突然地他说。

  如雷击画过天空,德岚顿解他骤然转换话题的意思,她咬牙,「你要把芬茵与小怀怀扯进我们之间来?」

  「我只是说──你怕我追求或是去骚扰芬茵,不是吗?」

  「芬茵是个好女人,她不是你常常用过就丢的玩具型女人,你要是敢对她出手──」

  「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洛夫先是打断了她,继而又说:「能让我有兴趣的女人,目前只有你。」

  闻言心儿一颤,德岚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的话打动,千万不能忘记这家伙是没有原则来者不拒的色狼,只要是个女的──柴洛夫都愿意和她们来一场虚情假爱,现在他甜言蜜语,一等到对方真的上当……

  所以虽然背地里有点脸红心跳,但德岚故意忽视这些感受,瞇起眼来,为芬茵讲公道话:「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芬茵美丽动人且纯真有女人味,聪明的男人都会对她有兴趣而不是……」

  「现在你是在向我推荐她吗?」他反唇相稽。

  德岚马上住口。

  「我并没说朱芬茵不吸引人。她是楚楚动人,纯真甜美,但她同时也还在爱着孩子的父亲。我有一双利眼,能看得出来那一点。我倒是怀疑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会骗得走她?莫非你对我的调情技巧太有信心了?」

  送给他一个白眼是她直觉反应。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给你一个不对她下手的保证──只要你也答应我一个保证。」

  「我知道──帮你拍片,对不对?」

  柴洛夫摇摇头。「还没有达到威胁恐吓的地步,我想。」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德岚注意到他说的是「还没有」,那表示柴洛夫必要时也是会不择手段的。

  想在等待着宣布的最佳时机,他含了口酒耗着,在德岚频频施以不耐烦的眼神中,缓缓的开口:「我要你保证给我的电影一个机会,到片厂来了解这部戏与整个制作情形。至于你拍或不拍,就要看我有没有这个魅力说服你演了。」

  这太危险了。德岚全身上下所有的警讯全都鸣铃大作,从今天被他说服到吃晚餐,又被他逼到回家来小谈,就可见一斑。柴洛夫能在无形中把她步步逼退到他想要的目标当中,他有股决心与毅力强大远超过普通人,加上大胆创意的举止迷惑住每个人,好比野狼对绵羊露出漂亮的微笑后,再一口吞下它们一样。她不能冒这个险。

  德岚扯回手来,「我不会给你任何保证。我说过不拍就是不会再拍了。现在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么你不担心我会对她……」

  「你不是自己说你对她没有兴趣?『没有原则』先生。」德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说:「你如果对我有兴趣,却跑去对别人下手,那么恐伯就算到最后我为你拍了片,某人也没有机会成为我这家『路边摊』小吃的客人了,不是吗?」

  柴洛夫面带微笑,「聪明的女孩。」

  「请回吧!」德岚摆出送客的标准姿势。

  他站起身来没有二话,并未赖在原处纠缠不休,想不到逼他撤退的成功居然来得如此轻而易举,德岚不觉有点高兴得飘飘然。

  「这不是结束,你比谁都清楚。斗鱼姑娘,你现在唱『得意的笑』唱得太早。」

  「没人允许你叫我斗鱼,笨狼先生。」德岚微笑,「我相信我能打败你第一次,也可以打败你第二次。」

  「你念过任何孙子兵法吗?亲爱的德岚姑娘?」

  德岚双手叉腰,歪头怀疑的看着他,「我不需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去找一找。知己知彼之外,攻心为上这句话也是很有用的。我希望你能享受赢家的滋味,因为我怕你会发觉它短得连让你回味都不够。」

  「输家的风度,」德岚懒洋洋的一笑,「你可真是半点都没有哇!『亲爱的』柴洛夫先生。」她不想再和他扯下去,所以先往门前走去预备亲自送客。

  她来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她把铁门当他的脸甩上之前,她喊住了柴洛夫。

  「柴导演?」他回头,挑眉看着她。

  恶作剧的乐趣再次盘踞她的紫眸,「既然你今天吃了晚餐,明天请把冷瑞波冷小姐的十寸放大签名照十张,寄到我家或是剧团来。谢谢。」

  二话不说,德岚迅速对着他愣状拙样笑嘻嘻的甩上门板,结实的报复了他一记。转身靠在门上,她整整笑了三分钟还不能停止。

  ※※※

  「德岚!」

  芬茵挥着手站在高台下向她大声的招呼着,因为此刻德岚正爬上了高台自远处向前方俯望,搜寻整个舞台布景有无出差错的地方。

  「什么事?」她圈起手大声问。

  「下来吃点心了。」芬茵微笑的叫回去。

  德岚比了个OK的手势,最后再看一眼并且在纸上记下了该注意的几个地方后,顺着阶梯爬下了高台。「今天吃什么?」

  「小笼包和王妈妈家的酸辣汤。」芬茵看着她一阶阶爬下来。

  「哇,今天真有口福。」

  咬一口熟腾腾冒着轻烟的小笼包,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德岚,都聚在舞台后方那间木板隔间简陋的办公室内,享受这天下午的Tea  time。忙不完的工作中,这是仅有的休息机会。

  「奇怪,怎么还没来?」芬茵是唯一没有动口吃包子的人,低头对着汤碗自言自语。

  「你在等谁吗?」德岚好奇的问。

  芬茵拾起头,粉脸又红的看着德岚,「没有,我没在等什么人。」

  「你还是照实说出来吧,芬茵姊。每次你一脸红就有问题。」负责宣传的「吴郭鱼」吴国于,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戴着副黑框眼镜,斯文的说。「是不是经费有问题?你千万别把我的广告费删掉。再删我就要去当裤子了。」

  「不、不是的。」芬茵成为众人焦点,急忙安抚人心,「这件事和经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也不是啦,有一点点关系可是……是好事啊!现在先不要宣布,等一下你们就会知道了。反正我想讲不讲都不是很要紧,只要看到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你究竟说些什么,语无伦次的?」德岚吃掉她自己的那份,筷子伸到老朋友谭名孝的盘中,毫不客气的解决他最后一个小笼包。

  「你不需要偷袭我的。」谭名孝还是那么绅士的缓缓笑了笑,「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对呀,什么时候谭大哥才要把德岚姊供回家奉伺?」满脸都是雀斑,长相略微阿花,个性相当三八的魏敏敏立刻起哄。

  德岚挥挥筷子,「奉伺?我还上香咧!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和吴郭鱼分开,调你和谭笑话一组为我们的人事尽心尽力,不让你和他负责同一个广告业务,怎么样?」

  众人皆知魏敏敏在倒追吴郭鱼,只可惜鱼儿太滑溜怎么样也不上钩,所以魏敏敏正努力加把劲,希望有一天能钓上他。现在被德岚那么公开化的一糗,连她这么三八的小女子都噤口殿殿,娇羞的摇头说:「人家不要啦!」

  偏偏吴郭鱼不识好歹的打了个冷颤,「拜托,德岚姊。人家我还求之不得呢!」

  「吴国于!」魏敏敏双手叉腰,母夜叉本相掀出来,「你有胆再说一次看看。」

  「为什么不敢?」吴国于推了推眼镜框,「我啊说十遍都不怕。人家、人家、人家不……要啦!」他最后几个字是用假嗓音装女子尖声嚷的。气得魏敏敏脸色大变,她用力跺两下脚。

  「有种你就不要跑,臭鱼,看我怎么把你煎得臭灰搭!不要走。」

  两人才着办公室玩你追我跑,吴国于技高一筹夺得一脚先机往门口冲去,却碰地撞上一堵墙硬生生给弹回办公室内,落进了魏敏敏的手中。她两手一搂抱住了心上人,马上忘掉前仇旧恨,心疼的摸着他的脸说:「唉哟,你有没有摔伤了?宝贝,让我瞧瞧。」

  吴国于哪里容得她大吃豆腐,一骨碌自地上爬起身来,抬眼看是哪个冒失鬼──

  「你、你、你不是那个……柴洛夫大导演吗?」

  德岚也在这一秒钟看到他。

  「我、我、我正是『那个』柴洛夫。」

  他神色自若彷佛他常常那么撞到人家,常常不说一声就闯到人家的家──办公室里来。德岚硬拗回来,心内直冒快乐的小泡泡,却又巴不得一个个敲破。她干嘛要为了看到这个凶神恶煞高兴?

  「你来做什么?」所以当她用比平常更凶的口气问话,也是情有可原的。

  「来报到。」他以温柔的眼光转向脸红的比平常更厉害的芬茵,「是不是?朱小姐。」

  芬茵眼神明亮的点点头,「嗯。这就是我在等的人。」她站起来,握着洛夫的手臂以慎重的口气说:「这位是柴洛夫导演,他自愿加入我们这个剧团做义工。同时他也捐出了一笔很大支持经费,做为本剧团的基金。请大家欢迎他。」

  率先拍手的芬茵带动了其它几个工作人员,只有德岚选择了纹风不动。她直视着柴洛夫:你究竟在计划什么?

  「我来为你介绍大家。」芬茵发觉德岚并没有任何举动,只好热情的带动气氛:「这是魏敏敏、吴国于,我们的广告组成员。他们员责上戏前的宣传准备,兼美工海报等等。你看得出来这儿人手有多短缺了吧?这位则是我们多年来的好友谭名孝,他平日是一家大律师事务所的其中一员,前途闪亮。不过,在『危险思想』里面只能屈就我们小小的人事兼法律顾问外加偶尔跑腿的。」

  「你好。」柴洛夫伸出手,谭名孝先是看向德岚一眼后,才把手伸出来。

  「你好。」两个男人都惦了对方的斤两。

  其它两个大学生迫不及待的站在旁边,「柴导演,你……真的……要加入我们剧团的行列吗?你要做这里的义工?你不……不……需拍新片吗?」

  看样子柴洛夫有个超级片迷在这儿,吴郭鱼先生的结巴都紧张的跑出来了。

  「柴导演!人家大学同学每一个都好喜欢看你拍的片子,好好看喔!什么时候让我们再看你最新的作品嘛!」魏敏敏拿出甜度百分之百嗲声说着。

  「我确实要拍新片了。」洛夫特意不着痕的瞟了瞟德岚。「不过主要演员还没定案,所以我有点时间可以出来游荡一下,我想成为这个剧团的义工,正足以让我多了解一下我下一部片的题材。」

  「真的啊?」「你的新片和我们剧团会有关系吗?」两个大学生七嘴八舌的发问。

  德岚决心打破他顺理成章成为剧团一员的结局,她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简直就像那天在芬茵家中的情况再度重演,事情又一次失去控制。

  「我想柴导演是大忙人,不可能忙得过来我们义工繁忙琐碎的小事情。我必须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就可以了。」她在热烈的气氛中泼了盆冷水。

  「我却认为我应付得过来。」洛夫回以一笑,「毕竟,我都能在拍片忙碌的状况下,从事不少败坏道德的小琐事,为什么现在不能找出时间,用以挽救一点糟糕的名声,做一个青少年剧团的义工呢?」

  他绝对在阴谋些什么!德岚不悦的考虑着,他绝不会没事找事的跑来做义工,他是为了芬茵吗?还是……

  「德岚,我不知道你会不赞成这个主意。当柴先生向我提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这真是太好了,所以把这件事当成惊喜暂时没告诉你。你不是老在抱怨人手不够,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了?」芬茵烦恼的说。

  这下可好,猫手没借到反是借了一双色狼的狼掌。「我知道你的好意,芬茵。我不能相信的是柴先生有能力帮上忙。他对于剧团一点都不了解。」

  「噢,我可以帮他。」

  「我也可以。」

  吴郭鱼和魏敏敏异口同声的说。

  德岚心想柴洛夫收服人心的速度和他勾引女人的速度真是不相上下。「你们两个平常都已经那么忙了,哪有时间再帮柴先生的忙?」

  「没错,绝不能增添诸位的麻烦。我只需要一个老手的带领好进入状况,以这个条件来说,当然芬茵可以──」

  「不,芬茵不行。」德岚马上否决,「她平时还要带小怀怀,控掌全剧团的经费和管理就已经很忙了。」

  「那么,或许谭先生……」洛夫看向那位沉默的男子。

  「我很乐意,」谭名孝锐利的目光在厚镜片下闪烁了一下,「不过我并不常到剧团来,一周大约—次两次,除非遇到什么重大的问题。」

  「那我想剩下的唯一人选不就是德岚你了吗?」柴洛夫带着遗憾的笑容,实际上德岚相信这就是他原本计划中的。

  「我也没多少时间。」

  「那你更应该让我帮忙了不是吗?」他紧咬不放。「虽然我这双人手不是猫手,但我保证不论你说什么事,我都会尽全力办到。要是你不满意我办的事,到时候再开除我也不迟。先别急着把我往外推,给我一个机会。」

  办公室内沉寂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大家都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不过是一次机会。德岚心中理智的一面回答。给这个人一寸他就会抢得一尺。她心中情感的一面颤抖的叫嚣。

  「你在害怕什么呢?」柴洛夫以轻柔得只言她能听见的耳语说:「是我,还是你自己。」

  德岚咳了一声,掩饰住她差点脸红的尴尬。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差点让她脸红了,天杀的。「勉为其难先让你试待几天好了,我先警告你,剧团的工作可不是轻松的。」她恶狠狠的瞪着他。

  「听你这么说我真是跃跃欲试了。」他回给她一个狂野洒脱的邪笑。

  ※※※

  当柏德岚说一的时候,她期待得到的反应就是一、她不想枯等二或三,也不准备说二或三,她是全剧场内的独裁者、暴君,却也每个人有问题时第一个去找的对象。在这剧团中,她是每个人都可以依赖的老师、朋友、上司也是发号施令者。有待她解决的问题从小到舞台上的一根铁钉,大到变更整个舞台戏码,无一不靠她那小小脑袋瓜来安排、解决。

  整个「危险思想」剧团就像是架在她肩上行动的。

  以上,就是经过两三天之后,洛夫得到的感想。或许全剧团内从来没有别人和她做对过,养成她今天这么夸张的主宰者个性。真可惜了,他浑身上下就缺少那么一根狗骨头,没有办法乖乖让她驾驭。

  话说回来,洛夫看着她走过来那直率却又女性化,活力充沛的步姿──他不会介意在床上让她驾驭他的欲望,他们两个会是旗鼓相当的一对恋人,她绝不会是那种静静躺着任男人任取任求的女人,她会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也给得起他要求的任何反应。

  她镇住目标的站定洛夫面前,一只穿着短靴的脚跟在地面上轻拍,显然是在等着他抬起头来。洛夫是抬了,不过他是很缓慢的任由自己的目光,轻轻顺着她裹在紧身黑牛仔裤下修长优美的小腿曲线,进而到她浑圆的大腿与引人遐思的下腹间打转。可惜她的双手抱在胸前,否则他还有更多可以打量的地方。

  「你在这边做什么?」她一等到洛夫的目光摆到她颈部以上,迫不急待劈口就问。

  「我也正这么问我自己。」洛夫自嘲的说。

  德岚的双颊刷地红了,她常常脸红,不过洛夫喜欢这一点,不知道柏德岚是否晓得这个秘密?洛夫怀疑的想,如果她晓得他喜欢,那么这个好战份子恐怕不会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脸红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需要人去搬那些工具吗?工具到哪里去了?」

  「如果我回答你,我把它们搬到办公室的休息沙发上,你想你愿意单独陪我走进办公室里面,陪我到那张沙发找工具吗?」阴霾着脸色,洛夫继续以他玩世不恭的口气说。

  掐住两个小拳头的她呼吸了两口气,显然要平静自己的脾气,她也懂得见风转舵,「我找别人去搬好了。」

  洛夫迅速的出手拉住她,「不,你还不能就这么转身离开。这次不行了。」

  「让我走。」她警告的低吼,全身绷紧。

  「经过这两天对我呼来唤去大声小叫之后,我决定我要告诉你一个新闻──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包括我自己的母亲,能让我生气得足以忘记她们是女人的事实,我得告诉你──我的母亲可是出了名的会找麻烦和精明厉害。而你,甜心,却办到了连我母亲都办不到的事。」他以出奇的平静,字字清楚的说:「现在,告诉我你究竟在不满什么?我要知道为什么我做到每一件你要求的事情,而且办得干净利落,你却还在到处找我碴、鸡蛋里挑骨头的原因。」

  「我也有个新闻给你,这儿的大门并没有上锁,如果你这位大爷嫌本剧团招待不周多有失礼,为什么你不自己走出去呢?你该不会搞不清楚方向吧?」她反抗的挣扎。

  「你想让事情难搞是不是?你喜欢看见我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是不是?不会这么容易简单就得逞的。」他更进一步把她拉进他大字张开的双腿间,以腿箝住她的行动,「你知道原因,因为你越来越想要我!你之所以到处找我碴是因为你想要我却又不敢放开自己来取!我看透你了,你是个胆小鬼。」

  「自大狂,下流。」她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浑圆的曲线更逗引人狂。「你以为每个人都该像你一样饥不择食吗?我还没有那么绝望。」

  「或许你最好体认是你『绝望』的时候了。因为除了我,你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我不在乎你以前有过什么样男人的经验,如果他们让你害怕,我很抱歉。但你『绝对』是我的。」

  「你这只史前恐龙干嘛不去属于你的地方,这儿不欢迎你。」她摇晃着,想要自他铁臂下脱身,「我要控告农林厅,他们把野生动物放出都市是不负责任的作法,我要通知打猎者协会,枪毙你之后再剥下你的皮去当标本。还有绿色和平组织也可以参一脚,他们会很乐意收容保护你这种稀有动物。」

  洛夫竟在这个不该觉得荒谬好笑的时刻有了爆笑的冲动。这只斗鱼的嘴巴真是可以送到四川辣菜馆去较量哪一个比较会喷火,恐伯还不知孰胜孰负。「你真的很不懂得先观看一下自身处境,小斗鱼。」

  她居然抬脚试图攻击他的脆弱部位。「看不清楚的人是你!」

  既然她选择了暴力相向,洛夫摇摇头避开她的腿,同时反应迅速的向后一仰,勾带着她的双腿,两人双双躺倒在一堆道具布景上,那么他也不会同她客气,谨遵君子风度。洛夫咸鱼大翻身情势逆转的把她压进了布堆中,见鬼,他从来也不是什么绅士会受教条规则限制,他更喜欢目前这种情况,利用一切条件占尽所有优势。

  「你这头让人受不了的脏──」她正破口大骂,洛夫早已有所预备的以吻迎上她的唇,施压于她。

  德岚一点也称不上是受害者,她在他坚定的双唇迫力下,东扭头西转脑的,还咿咿唔唔模糊的在他嘴下吼着骂着。当洛夫试着要把舌头探入她口中,差点没让她咬着,他马上撤退,却没放开她的唇。他在她的唇上嬉戏着,玩耍着,用尽他毕生所学的技巧逗弄她,直到她终于开口呻吟要求他双唇所有的注意力。

  他重新入侵她的唇内,火热的掠夺也温柔的付出。

  「德岚?你在哪里?」突然间一个意外打岔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传来。洛夫想选择不去理会,但身下的她却已在瞬间恢复了所有的理智,她推着他的肩。

  「让我起来柴洛夫。」她搥着他,细声且气愤又不愿引起注意的说。

  「说:『请』。」他老神在在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即将被发现的危机。德岚用愤怒的声音说:「『请』让我起来。」

  「而且保证以后你不再对我无理要求?不再千方百计只想把我踢出这个剧团?承认我在这个剧团里面多少帮了点忙?」

  「你要求得太多了。」

  「噢?我有没有提过你我现在的这个位置,要我保持一千万年不动我都愿意?」

  「好吧!」她勉强的说。

  「好?好什么?是你要和我躺在这儿当化石呢?逞是答应我所有要求?」

  「我保证我不无理要求,也不会踢你出去……」最后这句话显然很难出口,「也承认……你对剧团有贡献。」

  「真的?你这么听话,我真是有点舍不得起身了。」他暧昧的移了一下臀部,让两人身子有了头一次接触。

  德岚立刻僵直了背,「别太得寸进尺!」

  「德岚?你在这儿吗?」声音越来越近,柴洛夫听出来那是讨厌鬼谭名孝的声音,这两天谭名孝几乎缠着德岚不放,真不晓得他这律师是当真的还假的。而且洛夫绝非多疑猜忌的人,谭名孝对他有错不了的敌意。那家伙似乎认为他会把德岚绑架起来,再不然就是吃了她。

  「让我起来!」她焦急的推着他,「拜托。」

  这次洛夫让她推开了自己,他顺势滚到了一旁,德岚刚坐起身就听见谭名孝的声音自转弯处绕过来,他的脸自道具与道具间的空隙望过来,正好把坐在布景上的德岚看进眼中。「你在这里啊,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德岚。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洛夫悠哉的等着谭名孝的笑脸自德岚转到坐在暗处的自己身上,洛夫故意挑一眉回看他。谭名孝的笑意缓缓的退却,他自洛夫的脸上再看到火红了脸蛋的德岚脸上,顿悟的神情是一片苍白。「德岚你……」

  「我刚刚和柴先生沟通一些事情,你找我有事吗?」

  洛夫不得不敬佩德岚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的小斗鱼非常有大将之风呢,希望她可别在将来长大成为一只大白鲨。

  谭名孝也没那么好骗,他气得手指着德岚说:「你知道这家伙是什么人吗?他身边的女人多得足以绕过这儿三圈还有余,你居然和他睡──」

  「谭、名、孝!」德岚生气的隔断他的话,「注意你在说的话。你没有资格论断我的私生活,不要跨过朋友的立场。」

  「私生活!」谭名孝脸色发白,平时文质彬彬的脸上写满的鄙夷,「你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生活?德岚,你太让人不敢置信了,我还以为你和时下那些搞七捻三的女人有些不同,以为你有自己的原则,我乖乖的守着当朋友的本份,你却让这种男人勾勾小指头就迷昏了!如果你要男人,那他有什么是我所没有的?你偏偏要拒绝我?」

  「名孝,你太激动了。」德岚摇着头抚着额说:「我会当你没说过这些话,为什么你不先回家去冷静一下再说?」

  「冷静?这里面该冷静的人不是我。」谭名孝苍白的脸色微退,取代成黑色的愤怒,「我是会回去,因为我受不了看见一个聪明有才华的女人如你,竟被一个下流家伙给骗得连自己都忘了。」他最后再瞪了洛夫一眼,然后是德岚,「你一定会后悔和这种人在一起的,德岚。」

  「你的关心真的很让我感动,名孝。但是请你不要再说了。」她以更坚定的口气说。当她摆出这种口气,几乎剧团内没有人不会不照她所说的去做。

  谭名孝张口了两秒钟,最后非常不甘心的把话吞回去,他把掐握手心的纸片扔给德岚,「我刚接到你那些宝贝学生的求救电话,本来要找你一起过去的。现在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你有他不是吗?」

  说完话他就含怒大步离开,但德岚现在没空理会他。她看着纸条上飞舞的字迹上写着一通电话留言:

  娟娟来电,章子又和老爸大打出手,现在人在派出所内。娟娟已经先过去了。情况很严重。

  「出什么事了?」柴洛夫的问句把德岚整个人打回现实中,并记起他们在哪儿。她一心光晓得为章子忧心,德岚对章子的家庭问题略微有点耳闻,也不是头一次到派出所去保释他。可是,连娟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都会说严重……事态恐怕并不单纯,绝非像前两次由警方告戒告戒,道个歉就完事。

  她得先赶去一趟再说。

  「你要到哪里去?」洛夫再度捉住她的肩,强迫德岚转身面对他,「告诉我是什么问题,你不会无缘无故吓白了脸。」

  「是章子,他出事了。」德岚扳着他的手,不耐烦的说:「我要去派出所保释他,快让开别挡路。」

  他放开她的肩改握她的臂说:「那么我开车带你过去,告诉我在哪里。」

  德岚这次没有抗议,她急切的需要援手,即使那是来自柴洛夫。

  ※※※

  路途上已足够柴洛夫问一打问题,弄清楚章子的家庭问题与纠纷。德岚以最简约的句子组合,编组出一个现代版家庭常见悲剧。章子的亲生父亲早在他襁褓中就与女人私奔到菲律宾去,抛下了章子的母亲──而带着幼子的章母只好再嫁他人。那个人后来成为章子的继父,他动不动就对这母子俩饱以老拳,当章子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已经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混在电动玩具店内。

  带着这样的家庭悲剧,国中时期的章子会因为勒索恐吓其它同学,而被关进少年感化院内,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感化院的安排下,他首次接触「危险思想」剧团的表演,也就在这时他认识了德岚。

  经过一段时日之后,章子出了感化院,主动加入剧团成为一员。现在他一面上国中夜补校,另外还兼了些工作,搬出了他继父的势力范围,脱离了那段阴影的日子。但是每次章子送钱回去给母亲,不慎又碰见了继父酒醉或是拿母亲出气,他那年轻气盛的脾气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上次他才打伤了继父的下巴,瘀青了好大一块。

  这回呢?当德岚走进派出所内,立刻就感受到气氛的不同。章子那恶形恶状的继父并没有在一旁咆哮,说要宰了这兔崽子之类的话。警察先生正神色严肃的为章子做笔录。娟娟一看到德岚立刻就扑了上前,窝在她怀中哭。

  「老师,千万不要让他们把章子捉去关。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是不小心的,谁会知道他突然冲上来,还拿着把菜刀──我们都吓坏了。」

  「嘘嘘,娟娟不要哭了。」德岚紧张的看了一下洛夫,「你能帮我去问一下情况吗?我得先让娟娟镇静下来。」

  洛夫绷着下巴点头,他并非不悦,而是发觉他一点也不喜欢看见这些小孩子,为了家庭问题而被迫提早成熟。他向警察们走过去。

  德岚看着他充满气势与权威的与一位警官交谈,自己也稍微放下点心──柴洛夫此刻看起来值得信赖,值得依靠。

  「好了,娟,把眼泪擦一下。老师会解决问题的,不要担心。」拍拍娟娟的背,她低沉肯定的说:「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只要你镇定下来,把事情仔细的再告诉老师一次,这样我们才能帮助章子,是不是?」

  几分钟前的嚎啕大哭已转成间歇的抽泣,噙着眼泪的娟娟抬起那张年仅十三岁却已经出现早熟忧虑的脸,「老师,他们不会把章子关起来吧?」

  「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还在颤抖说不出话的娟娟,挤不出半个字,此时洛夫走到她的身边,看着个女孩和她说:「警察刚刚告诉我,章子可能涉嫌杀害『狗子』,也就是他的继父章阿鸣。」

  「噢,不。」德岚捂住口。

  「老师,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娟娟急急的摇着德岚说:「全都是意外,那是章子才刚到家,看见他继父正踹他母亲的肚子,章子的脾气你也晓得的,他马上就捞起一张椅子往继父的头上敲下去。」

  「结果他死了?」德岚木然的说。

  「不,没有死只是昏倒了。」娟娟摇头,「今天章子就是怕他又忍不住和他继父打起来,所以才找我一块儿去。他说希望这次能把他妈妈接到他那个小房间去住,劝章妈妈离开那个烂虫。他真的不是存心要让这种事发生的──」

  「我知道。」德岚克服了起初几秒的震撼,「我可以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继续说,娟娟。」

  「后来……」娟娟想了想才说:「我们把章妈妈──当时章妈妈已经昏过去了──抬到她的房间。章子叫我顾好她,他要去找医生来。我才刚听见他到了外面客厅要用电话,就有一声尖叫吓了我一跳,我到门外一看就看到那只烂虫拿了把刀要砍章子,幸好章子动作快躲开来,他拿板凳扔过去,那只烂虫自己喝醉了酒,被凳子给轻轻一敲脚就腿软,往下趴去,被自己手里的菜刀卡住,就……就……就这样──死了。」娟娟越说声音越小,她以一个哽声做结尾。

  德岚完全没有主意,这时候她该怎么办?

  杀人罪?她对法律一点常识也没有,但是听娟娟的说法,这样可构成杀人罪吗?先动手的并不是章子,可是死无对证。只有娟娟能作证明,而他们会不会听娟娟的话?

  「老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对呀,该怎么办?德岚看向垂头丧气坐在隔离侦讯室内的章子。「我们一定会把章子救出来的。」她为自己也为娟娟打气,甚至还试着露出一点自信的微笑,却怎么也笑不成。

  「谭先生会帮我们的忙吗?」娟娟晓得谭名孝是个律师,因为每次谭名孝保释完他们里面的团员之后,总是会训一大堆的话,加上很不客气的评语。总让娟娟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老师不知道。」德岚脸色一暗,她今天才和他吵了架。

  「我会为章子找个律师。」洛夫突然开口时,德岚几乎把他忘了。

  「你?」

  「就算一个浪荡不堪的导演也认识一些人的。」他涩涩的响应她的惊讶,「恰巧我认识一个家伙他专门负责这类案件,我想对章子应该有所助益。不用担心,我那位朋友是这行中的翘楚。」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帮我……找律师。」

  「朋友是做什么用的?」洛夫低头以强悍的目光锁定她,「不要把我推在门外,你会知道我想帮你的还有许多许多事。」

  德岚回避他的视线,「你有没有问过警官,我们能不能和章子谈一谈?」

  洛夫点个头,「他们说要等到侦讯结束。」他看向娟娟,「一会儿他们可能也会侦讯你,小家伙。」

  「要问我话?」娟娟立刻向德岚缩了身子,「为什么?我怕警察。」

  「那天你演戏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像怕警察的样子。」洛夫提醒她,「拿出你的胆子来,小家伙,只是问几句话,而且这对章子也有帮助。你可以替他作证,你知道。」

  「是吗?」

  「当然是。」洛夫的话让娟娟自德岚身后站出来。

  「那么我要帮助章子。」她以抖怯的声音说。

  「很好。」以赞赏的眼光点个头,洛夫走向公用电话,「我打几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德岚心想,他是多么轻而易举的接掌了整个状况。她一向为自己的独立自主而骄傲,认为自己是有能力而无需保护的女性。但她终究有破绽,不够坚强,否则她会更有力量抗拒他的温柔与他的人。

  抗拒一个没有好感的男人是很轻易的事,她有无数次的练习;相对地,抗拒一个你对他越来越有好感的男人,她现在才开始学习到它的艰辛。这是场逐渐一边倒的拔河比赛。她还能够抵抗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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