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水面无表情地盯着充满欢乐气氛的舞池中央,尤其是当中被一群穿着性感的美艳女子所环绕的俊美男子。他的笑容几乎可以照亮整个大厅,很显然地,他本人是很享受这样众星环月的艳福。
程愿水有些疲惫地更换身体的重心,她可以感受到双脚的僵硬疲倦,她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揉一揉,希望让血液再次运行起来。这就是她这几天的写照,总是累着、累着,血液就像是凝结起来一样,畏寒怕冷,吃什么都会反胃。
最近一个礼拜来,古汉泽又再度故态复萌,借故往外跑,累得所有的保全小组人仰马翻。幸运的是,他所到之处还能事先检查,并限制人员出入;只是随着东绅股东代表大会日期的逼近,程愿水心里就越不安,因为每接近一天,古汉泽的重要与被除去的必要就更甚一天,他仍有任何危险发生的可能,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但她却找不着机会和他细谈,古汉泽刻意躲着她,一整天下来,他们几乎交谈不到十句话,交谈的内容也不外乎公事;偶尔,她捕捉到他凝视的视线却是冷酷的,所有之前的温暖甜蜜就好像黑白电影一样,令人怀旧和不复重现。
甚至,他还公然与人调情,就像此刻,那个衣着性感迷人的女人勾着媚眼,双手几乎环上了他的颈,诱惑魅人的意图昭然若揭,古汉泽来者不拒,风流快活的享受着这一切。
他们的大胆行径引起会场里一阵交头低语,程愿水可以感受到数对同情的眼光,毕竟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也是他合法的妻子,假如一切真如他之前所说的。
她试着不被他伤害,假如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她努力地保持着面无表情,就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和无助,尤其是古汉泽。
舞池里,古汉泽又拥着另一个性感女孩起舞,程愿水努力回想这个女孩的名字,美娜?美玲?她曾是档案中出现的名字,也是他旧情人之一。从他们亲密而熟稔的肢体语言,他们一定曾经是非常亲密的“好友”。
他们转着一圈又一圈,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火红的晚礼服,长长的艳红裙摆也随着摇曳生姿,古汉泽则温柔深情的凝视着他凄里热情如火的女郎,两个人就好像忘了这个世界似的深情对望。
程愿水不需要转头,就知道整个大厅里窃窃私语的是什么话题,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好奇或者同情的眼光如湖水涌来。她几乎可以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苍白,因为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程愿水皱起眉头,闭起双眼抵抗脑中的意识模糊,甚至随之而来的一阵昏眩,她连忙伸手想扶住墙面。
程愿水的手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却因此而失去重心,双脚虚弱地无法支撑,几乎就要跌落地面。
文森连忙把程愿水紧紧抱住,心痛地看着怀中这个脸色如同白纸一样的女孩,他试图把程愿水抱得更紧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里这个浑身冰冷的可怜女孩。
“程!”他低唤着,并轻轻拍拍她的脸颊。
程愿水缓缓地张开双眼,试着集中焦点注视眼前这个关注的脸庞,是文森。“我怎么了?”她尝试着挣脱文森的拥抱,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文森只好眼睁睁又爱莫能助地看着程愿水倔强努力地稳定自己。他当然知道程愿水为何会如此虚弱,还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从那天古汉泽决定参加东绅的股东代表大会开始,古汉泽就对程愿水不理不睬,甚至完全不顾虑她的工作负担,任性地加重所有人的任务,害得所有人为了他到处奔波。
他知道程愿水的肠胃最近不舒服,而他从未看过程愿水如此,所以很为她担心,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让他丝毫帮不了她。
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从远处密切地守护程愿水。虽然程愿水表面上装的非常坚强,可是他从她脸上的憔悴和疲倦,知道她的平静只是一种伪装。
这次,古汉泽实在太过分了,竟在众人面前公然侮辱程愿水!文森不禁回头望向舞池中央,找寻那个罪魁祸首。
“文森,快带我出去,我快吐了!”程愿水虚弱地拉拉他的衣服,整个人几乎靠在白色的墙上,她的脸就和白色的墙几乎同色。
文森也顾不得古汉泽了,连忙一把抱起程愿水,就在众人好奇和窃窃私语的开道之下,离开了大厅,把所有新引发的有关他和程愿水的斐短流长,潇洒地留在身后。
古汉泽默然不语地看着这一切,他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与苦涩。
“我们继续跳舞吧!”在他身旁小鸟依人的红衣女郎仰着头,大眼睛眨吁眨,娇瞠的嘟着嘴巴说。
他充耳不闻身旁娇嗔的问话,仍然盯着程愿水和文森消失的地方,直到女郎又把手儿大胆地环抱他的颈项,想要再争取他先前的注意。
古汉泽突然不耐烦地把她八爪鱼似的双手拨开,深沉的脸色无比的凝重,女郎无法置信自己的魅力竟在一瞬间消失了。
“你是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她噘起肥厚的红唇,撒娇的跺着脚,一副不从的模样。她看他仍然心神不宁,还挂心着刚刚离开的妻子,不禁吃味恶毒地说:“你老婆和别人跑了!你还担心她干嘛?”
古汉泽脸色铁青的抓住女郎的手,他狂怒狰狞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准侮辱我的妻子。”
女郎畏缩地连忙点头,因为古汉泽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就好像会吞噬所有生物的那种火焰,她害怕极了。
在他的手放开她后,她逃命似的逃离了这个脸色极度阴沉铁青的男人身旁。就算他身价数十亿,下次她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毕竟一个还迷恋着妻子的男人是没有投资价值的。
刹那间,大厅内的人们全都停下来,就连乐队也不知所措的停止演奏,刚刚还欢乐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成了连深呼吸都可以清晰可闻的静寂。
古汉泽环视偌大的厅堂一圈,却感到无比的空虚。他究竟在做些什么?这些人、这些奢华,甚至那些纸醉金迷的拜金女郎,还有他心中那股狠狠烧着的怒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愿水和文森的亲密行径,让他尝到万只蚂蚁啮心的痛楚,古汉泽迷惑地紧盯着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想起程愿水苍白如纸的脸色,难道她也对自己有这么一丝真情真意吗?她也会为自己身旁的女人感到心如刀割?
念头才刚浮起,古汉泽又冷酷的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的瞒骗和虚假,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又再度嘎嘎飞舞着,吞噬了所有的柔情蜜意。
只见古汉泽犹如帝王般的冷峻脸孔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对着正等待指示的乐队们点了点头,悠扬深远的高音小提琴乐声再度充满了整个大厅,舞客们再度随着音乐起舞,一切似乎又从刚刚出轫的那点再圆滑地继续下去。
— — —
事实上,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
真正察觉到不同的是李管家。这几天来,古汉泽手边的菸灰缸里常常堆满了菸嘴,他总是来回清理了好几遍,却还是敌不过古汉泽吞云吐雾的速度。甚至一杯又一杯的灌着威士忌,茶几上也常常横躺着一瓶又一瓶的空酒瓶。他也不再外出,甚至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就是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整天都不说话,谁也不见,甚至谁也不准进房里一步。连古汉泽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覆盖在脸上,无比的颓废,脸上青青地长满了胡须根儿,双眼则布满血丝,不复见他一贯的优雅潇洒。李管家忧心的想着,这样喝下去怎么得了?
连那个林功宇也不再来,听说被解雇了,好像涉嫌股票内线交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林功宇在时还会帮着劝古汉泽。唉!怎么会这样?林功宇不是新亚的二老板吗?最近的年轻人,实在是搞不懂。
李管家满是皱纹的老脸忧虑地皱成一团。古汉泽甚至也不让他的新婚妻子进去书房里,他叹了口气。多少次看到她在他的门前悄然泪下,两个人都是人前人后逞强,撑个没事人般,偏偏所有委屈辛酸往暗里肚里吞,看得他这个熟于人事的老人真是不忍。老李无奈的摇摇头,正抬起手来想敲敲书房的门。
“李管家,他……今天吃饭了没?”程愿水正朝房里走来,看到老李手上端的饭菜。
“唉!少爷这个性,雷打不动。”老李苦笑着。
“拿给我吧,我再试试看。”程愿水温柔的说着,并从容地接下他手上的盘子。“你回去忙吧。”
老李无声地屈身退下,离去之前还看了她一眼:只见阴暗的走廊上,文弱纤细的婷婷身影,欲言又止的犹豫,想敲门的手轻轻抬起又放下,又再度抬起。
“是我。”她轻轻地抵着门,小声地呼唤。
门里并没有动静,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一句话儿正在舌尖,酒瓶砸碎在门后的爆裂声让她把话吞了回去。
“别烦我!”他在门后低声吼着。
即使隔着一道门,她依然可以闻见门后浓烈的酒气和菸味。
“你该吃饭了。”她试图心平气和的说着。“况且,明天是个重要日子,你必须有体力精神应付明天的股东大会。”
门后沉默了许久,悄然地被打开了一线门缝。
程愿水惊讶地推开这扇已经对她封闭了多日、隔绝他们的门,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满地的空酒瓶、满室的烟雾,和多日不见、颓废又憔悴的古汉泽。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用深沉的眼神凝视着她,眼神又凌厉又温存,她不禁迷惑了起来。
对于程愿水而言,幸福仿佛是有配额的限制,那一天醒来,一切全变了,她只知道那个早晨,当她进入杯盘狼藉的餐厅时,古汉泽也是用这种眼光看着她的。
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而最诡异的是,林功宇从那天开始也不见踪影,古汉泽也不曾询问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地想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古汉泽的眼神带着那样的痛楚和期望?
难道他已经知道,知道她的隐瞒?
即使心里的不安一直像雷雨前阴霾的乌云,以雷霆万钧的速度笼来,程愿水仍暗自强打起精神。她隐约有一种预感,不祥的预感,不管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短,她都希望她能令他快乐。
“就放在这里吧。”古汉泽背靠着窗,夕阳火红的光线衬得他整个人也像在燃烧,而他的语气竟然有一丝的温柔。
程愿水有些惊讶的抬头,在他粗犷未理的脸上,疑惑地寻找是否真有这么一丝的怀旧?
她轻轻的在杂乱的桌子上空出一小片空间,把餐盘放下。
“吃点东西吧,你这几天吃的不多。”
“你也担心我吗?还是担心明天重要的会议我会让你功亏一篑?”
程愿水正背对着古汉泽,她的背脊僵住,整个人都楞住了。她可以感觉到古汉泽的眼光正锐利地“研究”她。
“你在怀疑什么吗?还是担心什么?”程愿水轻声地说,还是背对着他。“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她喃喃自语。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古汉泽疑惑的问着。
“没什么。”
程愿水摇摇头,一种决绝的气概由心中涌起。明天将是一场龙争虎斗,她一定要是赢家,因为这回的赌注实在太过珍贵了。
“这几天,你有访客。”程愿水的语调非常平静,几乎听不出任何异样。“就是那回和你跳舞的美女,美娜,你应该知道。”
“她有事?”他没好气的问。
程愿水转过身来挑眉看着他,研究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任何关切的蛛丝马迹。
“你怎么问起我来了?也许你们之间有要事,因为她倒是来了好几回。”
“你真正想说些什么?”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和文森的事情,我还没过问,你倒是端起妻子架势质问起我来。你和文森幽会偷情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程愿水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而憔悴。她望着他,无言的望着他,心中是一片痛楚、迷茫与混乱。
良久良久……
“我和文森没什么的,你知道我爱的是你啊!”她坦率的回答,眼底是坦白和受伤害的泪光。
“你爱的真的是我吗?还是只是权宜?就像你以前所说的,你不要我问起你的过去,是不是你的过去是肮脏又污秽,不可告人又充满谎言?你和文森之间真的如此纯洁,那么,昨天你们去医院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特地对老李说要瞒着我?”古汉泽倚在窗边,点了一根香菸,吐着烟雾。白色的氤氲之下,他的表情就像一个难解的谜题。
程愿水怔住了。
“你派人调查我?”她不可置信地低语着。
“对,我请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你,他的报告可真是非常精彩丰富。”古汉泽从杂乱的书桌上抽了一本厚厚的资料夹,看也不看就丢给她。
程愿水还呆立着,厚厚的资料跌落在地毯上,埋头的照片文件一张张飞出,整个地面全是程愿水各个时期的照片。其中最多的就是她和文森交头接耳讨论案情的照片。在这样的时间点上,单纯公务的照片却显得非常刺眼暧昧。
那,他知道古老和她的关系了?程愿水不安地看着他。
“你在猜想,我究竟知道多少?”古汉泽的眼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固执的、愤怒的力量。
“这份报告除了你早期的资料还没补齐,其它的已经是非常完整了,包括你和我爷爷之间令人作恶的关系。”他冷笑又狰狞的说。
程愿水默然不语,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和震惊。古老对古汉泽的心机和阴谋的确是令人作恶,虽然自己也是心机和阴谋的一环。想到这里,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古汉泽见她低着头什么都不否认,罪恶感十足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火花熄灭了。他离开窗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用手托起她的下额,却无情犀利地审视着程愿水带泪的脸庞和眼睛。
他低沉的问:“这一切是真的吗?真的是他要你来说服我去参加他的战争?他要你不择手段来接近我,达到他的目的?”
程愿水默默的点了头。
“即使是用你的身体来迷惑我?”他还不死心的问。
程愿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额。但,仍然沉默着。
“很好!很好!”他点了点头,落寞的转过身去,脸上竟是奇异的笑容。
古汉泽失去控制的大笑着,疯狂的大笑着,只是嘶吼的笑声之中,却漂浮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程愿水只感觉泪水不断的滑落,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这一切就只是因为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追求自由。她犯了一个天大的大错,可是,她能不能再度拥有幸福呢?因为……她忍不住轻轻地用手抚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这儿已经孕育了一个神奇的小生命了。
昨天文森硬拉着她去医院,毫无血色的嘴唇和昏眩呕吐的征兆,她自己虽没注意到,文森这个堂堂六尺男儿却猜到了。
她多么希望这个小生命能拥有幸福的双亲,有一个平凡的家庭,那是她梦寐以求的。
程愿水哀求的望着古汉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手里不断地抚弄胸前的项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改变这绝望的一切,即使是屈辱的哀求。“我……真的是爱你的。”
古汉泽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立刻转过身来,他的眼神更加严厉而狞恶了。
“哈!你爱我?你和文森公开的打情骂俏,传言不断,你也太侮辱爱情的高尚了!你爱我?你们同进同退这么多年,文森还为了自己的前途将你送给我,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次竟然是文森成全的,不是吗?你把这样污秽的事情当作是爱?你侮辱了爱这个字,也侮辱了你自己。”
程愿水感到一股深沉的痛苦从心里急促猛烈的爆发出来,她闭上眼睛,想稳住自己,不要让古汉泽的无情言语击败了。
“说话!”他紧抓住她虚弱无骨的身子摇晃着,大力的摇晃着。“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说话啊!你可以再说一次!我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程愿水感到自己就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载浮载沉,晃得她头晕脑胀。最近的辛劳和担忧全一古脑地涌上来,她眼前一阵昏麻,双脚。一软,不自主地失去了知觉。
古汉泽连忙停止自己失去理性的摇晃,看到程愿水紧闭的双眼下疲惫的痕迹,嘴唇透着青色,她弧度优美的额头布满滴滴的冷汗珠,像一个失去生命的精致娃娃,缓缓地瘫软在地上。
古汉泽心里不忍的抽痛着,他蹲下来,温柔地为她拭去鼻头上的冷汗,心中涌起千百种不知名的错综情感。
他把她失去知觉的身子横抱起来,对于她过轻的体重有些诧异。她的体味和香气仍是那样的熟悉,他该如何对待这个女人?一个满身谎言的女人。
他紧紧地抱着她,用一张毯子温柔包裹着她,让她栖息在他的胸前。坐在他的皮椅上,静静的等着她,等着她醒来。
他静静地抱着她,天色也从昏黄变成了深蓝,房里漆黑一片。他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闭目养神,毕竟,明天是东绅集团的股东大会,也是这一切可怕阴谋的起点。龙争虎斗的明天,他将和那个一直伺机而动、寄发恐吓信函的鼠辈决一胜负,他必须养足精神。
— — —
老管家身后跟著文森。他们看天色已暗,而古汉泽和程愿水却没有动静。两人来到门口,老李轻轻地敲着门。
“进来!”古汉泽轻声的说,不想吵醒沉睡中的程愿水。
“怎么这么黑?我来开灯。”老李自作主张地打开室内电灯,一下子,满室灯火通明。
程愿水被刺眼的灯光一惊,立刻拔枪。受过训练的矫健身手,由其快速的拔枪动作可见一斑。
老李不知所措,连忙举起双手。
程愿水眨眨眼睛,有些啼笑皆非。她看见老李身后的文森,睁大眼睛无法置信的样子,再看看身后面无表情的古汉泽,跌落地上的毛毯,程愿水不禁胀红了脸。
“程,你昏头了?”文森关怀的视线从她巡回到古汉泽。
“抱歉,老李,吓着你了。”程愿水低着头收起枪来,有种昏眩的迷惘。
文森有些担心程愿水的身体,加上她已怀有身孕,使他对于程明天的重大工作压力感到焦虑,因为程很显然是想采取最激烈的保护措施,也是最危险的作法。他不想附和她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却不得不做为她的后盾。
“古总,我想跟你说些话。”程愿水脸上依稀的泪痕,让文森更坚决的想保护她。这几天,古汉泽对她不理不睬甚至冷言冷语,他不想她如此受委屈。更何况程愿水已经怀了古汉泽的孩子,更需要孩子父亲的温存支持,他急切地要古汉泽负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我也正想找你!”古汉泽脸色铁青。他看文森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一直低着头的程愿水,当中的情意任何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两人的语气都不是非常平和,心灰意冷的程愿水有些觉察地抬起头来,她盯著文森,轻轻地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许透露任何讯息。
“程,我看不下去了!我要说!”文森猛烈地摇头,他的拳头重重的捶在书桌上,脸上的表情激动而沉重。
“文森,明天就是我们最重要的一天、没有什么比明天还重要。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明天的事情,这也是你找我的原因,不是吗?”程愿水连忙走到文森身旁,想阻止他的鲁莽。
“文森,想说什么就说吧!”古汉泽命令的说,他的表情更加冷酷而无情。
“别说。”程愿水做最后的挣扎,她急得眼泪怏要流出来了。
“我是为你好,你总不能一直瞒他。”文森叫着,他不忍心程愿水那样的自苦。
“到底有什么事?愿水瞒了我什么事?”古汉泽巍巍地站了起来,脸色冷峻而高傲。
“她怀孕了!”
整个房间静默了许久,安静到就连水管里水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谁的?”古汉泽嘲讽的问。
难道程愿水和文森真的如他所料,早就暗通情款?他暴怒的眼睛睁的老大。难怪他们昨天会去医院,难怪那个私家侦探绕着圈子说话!他一副想杀人的神气朝文森逼近。
古汉泽一把抓住文森的衣领,他的手指坚韧而有力,喘着气说:“她是我妻子,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文森和程愿水呆立着,两人都没法想像,古汉泽对程愿水的猜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程愿水再也忍不住地潸然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的样子就像是被抛弃的可怜孩子,依恋地望着不属于自己的家乡灯火。是怨恨?还是离愁?她自己也弄不清了。
“程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侮辱她、作贱她!”文森睁大双眼,不甘示弱的大喊着。
“侮辱她、作贱她的是你,不是我,是谁把她当作功名利禄的阶梯往上踩?是谁陪着她到处去和人出任务、去当别人的情妇?”古汉泽激怒地吼叫。
文森一听,气血上冲,顾不得一切,右勾拳狠狠地往古汉泽脸上挥去。
只见两人扭打成一团,老李在旁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他们打的激烈,他担心两个人都挂彩。转头想请程愿水劝架,程愿水却像幽灵一样的站在一旁,脸上泪水不曾停止,但看上去却有一种特别的轻松。老李心里起了一阵寒颤,他曾在一个要寻短见、万念但灰的老人脸上看过这种表情,而程愿水花一般的容颜竟也有如此特异的神情,使他本来想说的话在看了她之后全忘了。
“你们两个住手!”程愿水轻声的说。现在的她想远离这一切,远离所有姓古的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她必须没有负担的离开,她还欠眼前这个男人一个安全,欠古老那没完没了的债,只要明天那个老躲在暗处的鼠辈落在她手中,她就自由了!她深呼一口气。她的孩子没有父亲也一样能得到幸福,至少他还拥有母亲啊!她和肚里的孩子可以相依为命。程愿水又不自觉抚摸着婴孩栖息的平坦小腹。
“这些不重要,明天才是最重要的。文森,我要和你谈明天的事情,我在会议室里等你,至于你们要打多久,随便你们!”程愿水的声音沉重、伤感而且清晰冷静的响起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
两个正在扭打的男人也停止了打斗,老李连忙把两人都扶了起来。
“夫人的样子有点奇怪。”老李担忧的呢喃。
“我不跟你死缠烂打,你这样对待程这么好的女孩,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文森抹抹嘴角的血,恨恨的对同样带着伤势的古汉泽说。
他冲出了书房,追着程愿水的背影。
“先生,你不要紧吧?”
老李看见古汉泽泄气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抓耙着头发,而他的嘴角还缓缓地淌着血,老李连忙用面纸拭去。
“先生,也许你会怪我多嘴,可是你今天真的是太伤夫人的心了。夫人最后的那个表情啊,好像放弃了一切似的,令人看了不忍心啊!”老李一边轻轻为古汉泽料理伤势,一边委婉的说着。
古汉泽粗鲁地推开老李,粗声的说:“你走开,我想静一静。”皮椅一转,背对老李,下了个绝不含糊的逐客令。
老李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关上房门走出房间。
书房又再度恢复黑暗,古汉泽又把自己关在漆黑的书房里。
夜无声的静止着,属于黑暗的酵素也开始浮起腐败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