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浪凡独自开车至阳明山,他万万料想不到,夕璃居然就躲在慈幼院,而葛修女竟然也没告诉他。
“我要见夕璃。”见到葛修女,他劈头就是这一句。
“浪凡,对不起,她并不想见你。”她将他挡在院外。
“为什么?”他宛如负伤野兽般嘶吼,“她以为我会怪她吗?我光是想念她就快发狂,我只想见到她啊。”
“她不愿见你。”她摇头,还是坚持不让他进去。
“院长,她不懂我的心,难道你也不懂吗?”他颓丧地掩住脸,喊得嗓子都哑丁,“这一年来,失去她,我生不如死,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枉费,我爱她,就算她已经不爱我,至少让我见她一面,让我知道她过得很好。”
葛修女安慰地抚摸他的头发,缓缓地轻叹了声,“孩子,她不见你,自有她的理由,她现在生活平静,你可以放心。”
这孩子一向坚强,只在当年她捡到他的,浑身虚弱濒死时喊过她院长,之后,就不曾再示弱,老爱戏称她老太婆,如今听他唤自己院长,她倒有些心酸了。
“她可以拒绝见我,但她不能阻止我。”高浪凡抬眼,望着低矮的围墙,想像她会在哪个角落,他坚定地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等到她愿意见我的时候。”
一年前,她的死讯是事实,世界不过少了一个人,而他继续活着,行尸走肉地活着,有如失去着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活下去,而今她没死,他的生命重新有了意义,如果等待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他愿意等一生一世,他愿意穷尽想念她的知觉去等待。
任凭葛修女怎么劝都无法劝退他,他…语不发,直挺挺地站在慈幼院门口。
阳光灼人,晒得人头晕目眩,未曾进食喝水的他唇瓣干裂,山区天气多变,傍晚又开始下起绵绵细雨,雨珠滴湿他…身,夜里更是寒风刺骨,单薄的衬衫难以抵挡冷意,他凝望院内的晕黄灯火,依旧不离开。
清晨时分,高浪凡孤单地伫立在无人街道上,翘首盼望伊人出现。
“你们猜,老大能撑多久?”酒恩趴伏在不远处一辆车子的驾驶座上,远远地望着他。
“这根本不用猜,老大就算撑不住昏倒,也会紧抓住地上泥土,不让我们将他送医。”珍琦儿打了个大呵欠。
“为什么夕璃不见他呢?”一色骢矢紧盯慈幼院门口,越想越激动,“她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她还活着?”
“小声点。”西恩回过头嘘他,“我们是来偷看的耶!”
“夕璃也是我姐姐啊。”他很不是滋床。
“别吵、别吵,快看,有人出来了。”珍琦儿紧张的扯着—色骢矢的衣袖。
慈幼院大门缓缓拉开,高浪凡屏住呼吸,当他日思夜梦,历经煎熬想念的身影缓缓走出花叶繁茂的庭院时,他全身的血液因紧张仿佛瞬间倒流。
夕璃的样子没变,轮廓依旧,但她娴静的气质、幽柔的姿态,褪去无情,宛若处子。
毒素的侵袭使她消瘦,却更洗落出一股纯真的美,左流魅说的没错,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夕璃,在她身上再也嗅不出任何阴谋诡计、任何拜金冶艳,有的,是一个回归最原始天性的夕璃。
她的视线与他相交时,除了平静,他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
“已经见到我,你可以走了。”她淡淡地说,回避他惊骇心痛的凝视。
“走?在我好不容易寻找到你以后,我还能走到哪去呢?”他深沉反问,痛楚盈满目光,不想吓到她的竭力克制想拥抱她人怀的冲动。
夕璃别过脸,沉默的眼眸漾着淡淡哀愁:
“你还要逃避我多久?难道这一年的分离,你一点也不思念我吗?”高浪凡深深地凝望着她,凝望这个让他思念蔓延到骨头里的女子。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夕璃。”她面无表情地低喃。
他为她的消瘦憔悴而心疼,太多太沉的思念让他哑了嗓子,“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但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过去种种而嫌弃离开你,那么你错得很彻底。”
他伸手轻抚夕璃尖削的脸庞,她却如惊弓之鸟地闪开,困难地低语,“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你以为时间会消磨我对你的爱,你以为我爱上的只是你的外表,我是这么肤浅的男人吗?”他握住她抗拒的手腕,那脆弱的骨感震痛了他每一根神经。
“放手,任务结束了,我再也没有留在你身边的理由。”她佯装残忍的说。他依旧潇洒不凡,而她,堕落凡尘、洗尽铅华,不过是个可憎可恨的女人。
“你说谎,你没有履行我最后的愿望,你将解药丢掉,你爱我,你愿意追随我到天堂地狱,你用最残酷的方式惩罚你自己。”她的爱如此赤裸,叫他怎能不哀伤命运的捉弄,他痛苦的呐喊,“夕璃,我不在乎你的过去,那只会让我更怜惜、更爱你。”
“我已经将那三家公司还你,我不欠你什么了。”她软弱地反驳,费尽所有心力才能抵御他一字一句的深情款款。
“那么便是我亏欠了你,夕璃,让我照顾你、让我补偿你。”高浪凡使力将她拥进怀中,空虚的胸膛终于填满不再空洞。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挣扎着,可越挣扎却和他依偎得越紧密、
“我的时间就是用来为你浪费,没有你,再多时间都是枉然。”他双臂坚如铁条,她消瘦身躯在在提醒他不能放手,这辈子不能再让她吃苦。
“你什么都不懂……”被他的温柔逼出眼泪,她忧伤地使劲推开他,双眸蒙上水雾,“你事业有成、高大英俊,需要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陪在你身边,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而这些……”频频后退,她浑身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悲凄的嘶吼,“这些我全都做不到!”说完,泪已盈睫,她转身跑开。
她曾经这么重重地伤害了他啊!她居然对他开枪,让子弹贯穿他胸瞠,那血染的怵目惊心,在午夜梦回,惊得她不只一次落下泪来,她对不起他,她已经没有资格再为他所爱了‘
生下我的孩子,为我组织一个家……他曾对她这么说,她却回报了他什么?死亡的威胁?
一阵昏眩感袭击她,夕璃奔跑得难以呼吸,体力不济的整个人无力软倒,跌人从后赶上她的高浪凡胸怀。
见状;他惊惶失措地几近发狂。“夕璃,你怎么了……”
“快上车!”西恩在他俩身旁紧急煞车,让两人上车后赶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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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中,西恩去办理住院手续,珍琦儿与一色骢矢去为夕璃购买日用品,高浪凡则是一步不离地守着她。
“夕璃?”他在她耳畔轻声试探。
她困难地眨眨眼,半掩的窗帘投入一地日光,她一时难以适应满室光亮,合上眼睫片刻,再努力睁开眼时,他担忧的神情映人瞳眸。
“我在哪里?”墙上没有小孩子的画作,不是她所熟悉的慈幼院。
“医院。”高浪凡拨开垂落在她脸颊的发丝,双目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我不要待在医院。”夕璃作势起身下床,医院只会让她联想到那一连串清除毒素的手术。
“你必须休息。”他轻柔地压住她肩膀,“医生说你五脏六腑的细胞曾严重病变,只能维持日常活动,你不该奔跑的。”
“是吗?”她讽刺的扯了扯唇角,“医生还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一个心地歹毒的女人,我的心是黑的,可以残忍杀害对我倾诉情衷的男人?”
他没有震惊、没有反驳,只是凝望着她,突然,他俯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耳际,一语不发。
“你做什么?”她不安地挣动,被曾经如此熟悉的体温再次包围,她惊慌的发现自己竟疲惫得只想沉溺其中。
他转正脸抵着她的额头,炙热的气息随着他低语而拂向她,“必须是这么紧密的碰触,我才能确定我没有失去你,你昏倒时,我是多么害怕会再次失去你,怕到根本无法呼吸。”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或怜悯。”夕璃狠心的别开视线,故意曲解他的语意。
“这不是同情或怜悯!”高浪凡极怒地低吼,捧着她的脸认真倾诉,“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你的过去、你曾做过的事,我根本不在乎。”
“你说得太容易了。”她摇头嘶声道,坐起身凝视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白皙的肌肤仿佛还染着鲜血,“你看看,就是这双手,这双手亲自扣下扳机、亲自置你于死地,你难道不怕哪一天再次命丧我手下吗?”
她愧对他,歉疚让她不敢面对他,所以她躲在最接近他的地方,默默地与他呼吸相同的空气,不见他,就是她赎罪的方式、就是她惩罚自己犯下的错误,她没有脸接受他的爱啊!
他闻言难掩惊痛,但更让他难忍的,是他深切的忿怒与心疼。
天啊!她竟为这不该是她的错而自责,那些人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还不够吗?还要她背负这样的十字架伤心痛苦?如果他没有找到她,她要独自一人承受这些伤害多久?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高浪凡紧紧拥抱住她,轻柔抚摸她每一根纤细手指,消除她所有疑虑,他沙哑低喃,“我从不怪你,如果你要我的命,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够了!”夕璃强忍泪水闭上眼,不想再听他温柔的甜言蜜语,那只会让她更自惭形秽,“我不配拥有你的爱,那一枪已经结束我俩的缘分,到此结束吧,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你根本不了解我。”他握住她试图遮掩的双手,不怎么
轻柔地压倒她,双手钉在她身旁两侧,炙热的眼烧灼着她,“我对你的爱,自始至终未曾减少半分,如果口头说爱无凭无据,那么,让我用身体告诉你。”
他吻住她不断拒绝的唇瓣,柔柔地啃咬后,狂放又激烈地加深这个吻,他尝着她口中的苦涩与芬芳,倾注他深浓不悔的情意。
她无力摆脱他,只能被动地承受他带着惩罚性质的热情。
他将她的一双柔荑搁在他颈间,低头舔吻她脸庞的每一寸肌肤,双手野蛮却不失轻柔地扯开她单薄衣裳,撩拨着她的身躯,一股来自她体内的燥热感令她不禁喘息出声。
“住、住手……”夕璃见他快速地褪去上衣露出结实胸膛,不自觉的口干舌燥,想起他们曾经历的美好激情。
“我不。”他轻轻吐出两字,嗓音低到不能再低,赤裸的肌肤与她紧紧相贴,他倾身压在她身上,滚烫的欲望将他对她的爱恋呈现无遗,“你难以想像,我是用厂多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不要对你太激动,你却一而再的误会,一而再的要将我推给那些子虚乌有的女人,显然是我顾忌太多。”
他大掌膜拜地爱抚着她,一如在海上的那夜,他含住她胸前蓓蕾,低沉的声音性感诱人,“我要你……”
“你会后悔的。”她全身窜过一阵战栗,伸手掩住双眼,泪水自指缝滑落,“我的心是如此丑陋……”
“在我眼中,你一如初生的维纳斯般完美,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女神,永远都是。”他拿开她的手,以无比的温柔吮去她所有泪滴,“让我好好爱你。”
他不再迟疑,用行动化解她所有疑虑,印证他永不动摇的深情。
门外,一色骢矢与珍琦儿抱着一堆日用品抵靠着门扉、
“看来,你很快就要叫我老大姐夫了。”珍琦儿面红耳赤地说,她家老大手脚也未免太快了些。
“你不也是。”—色骢矢爱恋地凝望她羞红的双颊。
“什么意思?”她呆呆地看着他。
“你将是我的老婆,我的姐姐也是你姐姐。”他柔声低语,亲昵的称谓让大胆的她一张小脸着火般的滚烫起来,他目光深邃的继续说:“这一年,让你孤单了,对不起!”
轻拂她如丝般棕色长发,他烙下深情的一吻,寻回亲姐,又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他从未像此刻般,感觉幸福欲将他淹没。
站在走道转角处,办好住院手续的西恩哀怨地仰天长叹,“耶稣老大,你老实说,别人都成双成对,我的春天要到何时才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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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观察的一星期,高浪凡像只老母鸡似的将夕璃呵护得无微不至,宠得她都快飞上了天,不仅西恩吃味,就连珍琦儿也很不是滋味。
“老大实在太偏心,部下跟情人的待遇差了十万八千里。”珍琦儿边削苹果边埋怨,病房非常难得的只剩她陪夕璃。
高浪凡在西恩的苦苦哀求下,终于勉为其难的去处理一下荒废已久的公事,夫以妻为天,珍琦儿放假,一色骢矢当然奉老婆之命去帮忙。
“别生气,弟妹,我会帮你争取更好的待遇。”夕璃对她眨眨眼,带笑的唇角泄漏微微调侃之意。
“讨厌!”珍琦儿将削好的苹果塞到她手心,娇羞地嗔瞪她,“吃苹果啦!”
“吃完苹果,换吃子弹如何?”阴侧侧的嗓音在门边响起,满脸胡碴,狼狈不堪的望月獠手上握了把枪突然出现。
珍琦儿大惊失色,握刀挡在夕璃身前,防备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喷喷,要不是我亲眼看见,真难以想像你这个蠢女人就是夕璃。”他邪恶的眼阴鸷疯狂,“你蠢到跟了高浪凡,当初我真是傻了眼,才会为你赌上一切。”
“你是专程来羞辱我的吗?”经历过太多惊涛骇浪,夕璃反倒相当平静。
“我原本是打算来抢走你,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望月獠狰狞大笑,枪口指向夕璃,“我要杀了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还想怪罪谁?你的失败都拜你自己所赐。”她冷冷指控。“不,我这么爱你,你却毁了我的一生,是你的错,谁叫你不爱我!”他摇头吼叫,浑身剧烈颤抖,望着她的眼色恍惚,“夕璃,你怎能不爱我?不,你不是夕璃,夕璃很美,夕璃一笑就让我心痒难耐,夕璃是爱我的……”
“他疯了。”珍琦儿倒抽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清醒过。”夕璃眸光漠然,看着因痴心妄想难以实现导致身败名裂的男人。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高浪凡,是你们的错!”望月獠咆哮着。“你就算杀了我们,我们的魂魄也会在天地间厮守,我爱浪凡,生离死别也无法消灭这份爱。”夕璃缓慢却坚定地说。“你闭嘴!”
他狂乱地大吼,倏地,一颗子弹没人夕璃身后的墙壁。
珍琦儿惊吓得更加握紧水果刀,夕璃却依然冷静如昔地强调,“我爱的是高浪凡,永远不会爱上你”
“爱我吧,夕璃,求求你爱我:”他闻言竟颓败跪倒,低头痛苦乞求。
“望月獠,你听清楚,除了高浪凡,我从不曾爱过任何男人,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她太明了,那些号称为她疯狂的男人,爱上的只是她卑鄙的谎言。
他抬头,怅然所失地松手抱头,手枪因此落地,他错乱地呢喃,“不……你不是夕璃,夕璃呢?我的夕璃呢?爱我的夕璃呢?”房门乍开,一只大脚猛地将地上的枪踢到角落,“望月獠。”一色骢矢万般厌恶的盯着他,“你居然还敢现身?!”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抡起拳头,将这一年来的悲伤痛苦全往他身上发泄,拳风虎虎,他顺便把夕璃吃苦受罪的账一并算上,疯狂错乱的望月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没我出场的份。”高浪凡悠悠哉哉地拥着情人观赏好戏。“我这弟弟不错吧?”夕璃得意地挑挑眉。
“客气,是姐姐教得好嘛。”甜言蜜语不花钱,他不吝惜吹捧情人,一色骢矢继续开扁,他老婆在一旁摇旗呐喊,“对,左勾拳,用力一点……干得好!再用右勾拳打他下巴。”
一色骢矢中场休息,珍琦儿用手中替他抹汗,双眼呈现崇拜的爱心形状,“厉害、厉害,你很赞喔!”
“当然赞啊,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公?”他扬了扬唇角,嘴上功夫显然得到未来姐夫的真传。
一旁没人捧也不用捧人的西恩拿起电话话筒拨内线,“精神科吗?我们这里有个重度病患,麻烦你们赶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