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士川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方迪就在客厅里.电话是福伯接的,方迪正倚在落地窗的门边,看着外面的庭院。那一阵雨把庭内的花草树木都打湿了。雨水斜斜的流到游泳池畔和池水里.逆着光高的园灯,像银絮般的飘落下来,落地面去。偶尔溅起一点水花,像闪闪的星星之光,倏地又在黑暗中隐去。
那场雨下得很久,方迪坫在那里,始终没有离开。然后简士川的电话就来了.
“是简律师。”福伯把电话挂上,回头对田嫂说。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为了要让方迪也听到。知道方迪跟他们一样在等罗美娜回来,或者等一通电话。
“简律师怎么说?”田嫂焦急的问.
“他在找大小姐。”福伯停一下,看看方迪,“他没有跟大小姐在一起。下了班之后,大小姐就一个人走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田嫂又问。
“别瞎说。也许大小姐只是出去散散心!”福伯打断她的话。
“可是下这么大雨……”
方迪一直瞪视被雨水洗濯的庭院花木,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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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士川把电话挂上,翻身瞪视着天花板.一盏精致的室内吊灯,高悬在上空,照着明亮柔和的光线.这里是座落在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公寓套房,也是简士川的住所.深嵌在纯黑色壁砖上的一座长方型水族馆,养着色彩鲜丽的热带鱼,悠然的游着。
简士川猛吸一口烟,然后用力的喷出,把一双胳臂枕到脑后。
“怎么样?”
一个身材动人、脸孔像模特儿出色的美女从浴室走出来.圈着一条鲜绿色的浴巾走向他,爬上了床铺,钻进被单里.
“我找不到她.”
“喔。我们的圣女出走了。”她点点头.
“她不在家里,也不在公司,连管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也许她上教堂忏悔了.忏悔她有那么多钱。”美女嘲笑的说道,拿过简士川的烟,凑到嘴里吸一口。
“我应该出去找她.”简士川躺在床上说.
“嘿,你跟我躺在这里,心里还想着那座冰山!太过分了吧?”她开始吃味的说。
“她也许是我未来的妻子。莎莎。”简士川说.抢回他的香烟。
“那我是什么?玩具吗?成人型的芭比娃娃?”莎莎尖锐的叫起来。
“我们的问题已经谈过了,莎莎.没必要再重复。”
“你不过是要她的钱嘛,我们干脆盗款潜逃,不更容易?”
筒士川轻视的看她一眼。“你以为她会那么蠢吗?卷款潜逃?再说我简士川的胃口比那大多了。我要的是那个王国。”
“那还要等多久?”莎莎咬着手指头。
“很快的。”
简士川捞来一条毛巾,裹住下腰,准备进入浴室,走了一半,又停下来.
“还有一件事,美娜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以后我们还是少碰面的好。”
“知道了不更好.以后我在她面前就不必再装得像圣女贞德了。”莎莎冷嘲热讽的说。
“为你自己装吧。难道你想让全世界郝知道你是个婊子?”简士川说。
“简士川!”莎莎气得脸都绿了。
“别想破坏。只有我跟美娜是天生—对.谁也别想阻止。”
“你骗我.”
“什么?”
“你骗我!你跟我说只是要地的钱.其实你爱她。你爱上那上假正经的女人!你爱上她了——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个*贷!”
简士川走回来,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扬手就是两个耳刮子。打得莎莎头偏离到后面铜床上,嘴上泌出一丝鲜血.她扬头呆愕的看着他.
“记住!别惹火了我,我是不受威协的,如果你敢去动她一根寒毛。我就杀了你——我保证!”
“她不爱你,她根本也不会嫁给你,这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得不到她的.”莎莎刷白着脸说。
“哦,是吗?试试看.”简士川点点头。他扯落浴巾,露出赤裸雄健的体魄,开始穿上衣服。
“你要去哪里?”
“去找她。”
“你找不到她的,你只是在浪费时间,你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简士川把一串钥匙塞入口袋中,拿起西装上衣。
“也许我知道她在哪里!”。
他说完,瞥了她一眼.打开门走出去。留下莎莎在床上吼叫:“回来!士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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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美娜开车把吉米送到“非想天”酒吧后,又开车离去。她在这里已经耗了两天的时间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她已经不能再相信简士川了,连她那个漂亮的女秘书也不例外。她感到身边有越来越多的危险潜伏,还有觊觎她事业的人,也不知道该再相信谁。
离开时,她并没有留意到就在后面停车场的车道附近,简士川坐在车子里监视她。
罗美娜的车子一开走,简士川就下了车,进入那间住于大楼地下的男应召站酒吧。
“非想天”闪耀的招牌,在临近黑夜黄昏的街道上,闪亮着几分梦幻华丽的光芒。
他在地下室酒吧的一个角落坐定后,跟公关交代了几句。没多久吉米就出现了。一点点粗率和散漫的目光,看到他时,皱了皱了眉毛。
“如果你是想找个人‘过夜’的话。对不起,我是不做同性恋者生意的.”他劈头就对他说.
“我不是来找你陪我过夜.”筒士川讥诮的说:“事实上,我也没有那种嗜好.”
“是吗?”吉米有点怀疑的看他。“既然不是同性恋,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以前见过你吗?我不记得.”
“事实上没有.”简士川说,“你没有见过我.”
“你是条了吗?”
“不是。条子太忙了!忙着赶摊饭——虽然这里只是败坏社会风气、充塞毒品和犯罪!”
“如果你这么厌恶这里,为什么还来?”吉米要知道他的目的。
“我要找你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罗美娜.”吉米深深的看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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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美娜回到家的时候,福伯和田嫂都出来迎接她.方迪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她.目光沉郁如鬼.她停好车,遣走丁关切询问的老管家和田嫂.走入客厅。
田嫂送上来一碗莲子汤后,退到后面房门。
美娜正要上楼的时候,方迪就出现了。他的眼睛里充塞着怒火,双拳紧握,像随时会失去理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在为你担心……福伯和田嫂!你就这样失踪了两天”有没有想过别人在为你操心?你……好可恶!”他激动的声音发颤。
“我早上打通了电话回来,田嫂没告诉你吗?”罗美娜平静的对他说:“何况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操心是多余的!”
“你——好残忍.”他捏紧了拳头,咬牙的撇开脸,转身走开。
“小迪!”
“你还的什么话想说吗?”他停下来,生硬的问.
“如果我真的让你们担心了,我想说……我根抱歉。我并不是存心的。”
方迪摇摇头,凄惨的笑笑.“没有用。这一切已经毫无意义了.对你、对我……”
他把头用力甩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等开学我就搬到学校宿舍去.这样对我们都好.”
“方迪……”
方迪回头看她一眼.“你把我的心伤得好痛,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我还是搬出去的好。”
他说完,走上楼梯,没有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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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方迪学校开学的日子,只剩下几天了。罗美娜默默的在数日子。
她不能阻止方迪搬出去住到学校的宿舍,因为毫无理由。但是罗美娜的心真在痛!痛裂一般.这一场孽爱深深的折磨着他们.使他们都同时随着日子消瘦、憔悴了下来。
而忧伤非但没有消减,反倒一日比一日加深、加剧!
罗美娜虽然浸淫在自己情欲纠葛的矛盾生活里,倒没有荒废了事业,公司在她严谨保守的管理下,依然正常的运作着,业绩仍旧持续成长.
简土川似乎已经稍稍收敛起他的野心,改以一种保守的温情攻势,以十足的耐性等待着时机到来。
她那个漂亮的女秘书却变得沮丧了,不似以往的神采动人和明艳,眼底常常蕴着一层黯影。
只有亚晴依旧天真无邪,不时的往家里跑,笑声银亮得像挂在窗口下迎着阳光的风铃,串串清心。
而方迪一味的冷淡未改,他把更多时间耗在健身房里,消耗他的体力。
一天晚上,吉米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我需要你,”他的电话中说,“……我快死了!帮帮我……我需要你。”
“你在哪里?”罗美娜的身体从椅中起立,急问道:“告诉我!”
“宾城旅社……公园路一六二号……二0三房……”
“我马上过去!”
罗美娜挂上电话,旅身抓起柜上的汽车钥匙,就冲出了房子。
她离开时,并没有发现隐身在通道一隅的方迪.
罗美娜直接登上二楼.一股咸湿异的味道从楼梯口和走道传来.迎面而来的阴寒之气,令她打了一个冷噤!她不习惯这样的潮湿和怪味.
等了好久,吉米才来为她开门.
他出现在门口的模样儿让罗美娜惊吓了一跳!
“吉米!”
“我生病了……”他疲乏的说,笑容很无力,身体摇摇欲坠.他抓住门槛的手像随时会脱落.
罗美娜上前扶住他的身,往里面走去.“怎么回来?”
吉米在椅子上坐下.摇摇头.“先把门关上.”
罗美娜走回去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吉米.”再回来时,她问他。“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一个人住在这么肮脏简陋的旅馆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快死了!你必须帮我……”吉米的身体发抖,发了白的嘴唇重重的抽搐着.他把一双手放在紧闭的双腿间揉搓,冷汗已经濡湿他的衣服,他的样子看起来比死还难过。
“我要怎么才能帮你?”罗美娜问他。
“我……我需要一些药来控制毒瘾的发作……否则我……会死掉!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这样抽筋死的……”吉米说:“我想……请你……替我出去买药……找一个叫‘阿星’的人……他有我要的东西……”
“我不能替你去买毒品,吉米,那样是不对的,再说买卖毒品是犯法的事,我不能这么做。”
“不是毒品,是一些可以暂时抑毒瘾发作的……红色药丸……一种黑市药品而已……我不会让你去为我买毒品的……”吉米的声音愈来越虚弱。
“帮帮我!美娜……我快支持不下去了!”
“我到哪里去找这个人?”
“我这里……有地址!”吉米把压在烟灰缸下的一张宇条抽出来,交给她,“一颗药丸五百块钱……别让他……唬了你……”
罗美娜看看那张字条,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你好好休息一下。”她找来一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你一定很冷.盖着它吧!可以给你一点温暖。”
“谢谢你……”
罗美娜投给他一个笑容。“我很快就回来!”她走出去,把门轻轻的带上,然后下楼到外面开车。
她离开时,柜台的老板娘连问也没有问一声,眼睛仍专住在那些帐簿上面。
吉米给的地址是一处拥挤的弹珠房,声光和机器汇集成一股洪流,冲击着视觉和感官神经,连立足都有一种被强行卷入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迷乱在这些声光交集的漩涡中。
青少年在这里寻找放肆的青春和生命。
罗美娜却在这里找—个连面也没见过、专卖黑市药物的家伙。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通过柜台,罗美娜总算找到了那个叫“阿星”的家伙。一个二十多一点的庞克青年,听完她的话,却把价钱叫到一颗八百块钱。
“可是吉米说一颗只要五百块。”罗美娜对他说。
“哦,是吗?”阿星耸耸肩、“那我告诉你好了,刚刚又涨了价。吉米那个王八蛋还欠我一次!他撬过我的墙角,这笔帐我还没跟他算.”
“我以为你跟吉米是朋友.”
“只有混帐才跟那个同性恋是朋友。”
“吉米不是同性恋。”
“喔,是吗?那他很快就会是了!他骗了我三千块,又撬我一次墙角,这个下三滥的杂种!”他咒了句。
“我要三颗。”
罗美娜从皮包裹掏出了两千五百块钱。
阿星把崭新的钞票接过去,给了她用透明小袋子装着的红色药丸。“你是吉米的新户头吗?吉米这小子总找得到最好的凯子娘,这个幸运的杂种。”
“回去刷干净你的牙齿吧.庞克!你的嘴巴真臭。”
罗美娜转身走出去.
“嘿!我还没有找你一百块!”
“留着买牙膏吧电!”罗美娜冷淡的说完.走出那间小的储藏室,消失在弹珠房那一片杂沓的声光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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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旅馆,罗美娜已经折腾掉两个多小时了,她帮助吉米吃下那些红色药丸,然后让他躺倒床上休息,再为他盖上厚厚的毛毯。他的抽搐和冷汗并没有因为那些药丸的服下,立刻得到缓解,他还在吃苦头,罗美娜看到他在强忍着痛苦,连呻吟声都忍着不出口。
“你很难过?为什么那些药丸没有让你好一点?是药丸失效吗?还是那个家伙骗了我?”
“需要一点时间……”吉米说:“等药丸融入血管和神经,才能抑制毒瘾的发作……”
“也许你该设法睡一觉。”罗美娜说.
吉米摇摇头。“那个家伙有为难你吗?”他问她。
“没有.不过他好像对你很不满。”
吉米轻轻的笑起来,“我跟那个家伙有一点私人恩怨,不过,他不会伤人的。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笨蛋而已.”
“如果这些药丸可以控制毒瘾.你为什么还要吸毒?”她问他.
“只是暂时性的控制,很快会再发作,那时候对毒品的需求量会越大……就像一个深坑.”吉米摇摇头.“这些你不会懂的,最好也永远不要懂.”
罗美娜看住他的眼睛,“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把命都送掉!”
“已经送掉了.反正我现在也不在乎。”吉米以一种淡泊的语气说,想一下,又问:“对了!那个家伙收了你多少钱?”
“一颗八百块。”
“这个趁火打劫的王八蛋!”吉米咒一声,“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我是山穷水尽了才想到你。”
“你为什么离开‘非想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吉米看她一眼,摸了床柜上的一根香姻点燃。
“我得罪了人,他叫警察去抄了酒吧,又找到我的住处.警察在我的电话机里面找到三公克的海洛因。那晚我刚好跟—个熟客去开房间,他们没有逮到我,只带走那些海洛因和我的一把空气手枪。”吉米说:“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把空气枪,射程满远的.”
“他们通缉你了?”
“我有那么笨吗?”吉米嘲笑的说:“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谁,难道要通缉所有叫吉米的人吗?我看他们不到三天就会把这件事忘了。现在的条子很忙的,忙着赶摊贩、开超速罚单和跟黑道老大吃饭。”
他说完,又露出一点疲惫的面色。“不过我还是要避避风头.我想我会在这里留下来,还有想办法出去找钱。白粉越来越贵了!那些毒贩越来越黑心,一公克的海洛因都可以叫价到七作千块,真他XX的用抢的!真该绝子绝孙。”
“我该回去了,明天我会再来看你.”罗美娜起身说:“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你不愿意留下来?”吉米一脸失望.
罗美娜看看他。“吉米,我们的关系应该更单纯一点。我不希望弄得太复杂.”
吉米点头。“是的!单纯点.像美丽富有的女嫖客和男妓。”他有一点酸酸的说:“你放心,我并不是那么急着找靠山.”
“你在跟我生气?”
“走吧,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吉米转过身去把香烟撩熄。
“晚安!吉米。”罗美娜慢慢的走出房间。
她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方迪的机车并没在车房里.田嫂来问她吃过饭没有,她回说吃过了,然后就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倒头便睡。
方迪的机车声响起时,她看看钟,已经是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