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锋鎏质问自己为何要招惹这样的麻烦。
请了一个丁烜毅进门已经够教他头痛,还加上他妹妹丁瑀君--这女人美得祸水,不过多瞧了她几眼,吕锻金就误会他对她有什么。
回到擎天庄后,他将丁氏兄妹安置在西园的悦宾楼,叮咛查中野要小心防范,便往吕锻金居住的薜荔阁走来。
薜荔阁分为两层,第一层分布着待客的厅堂、侍女的寝室以及小厨房。他进来时,吕锻金正鼓着颊、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遣退从人,他坐到她身边。
「别气了,小金儿。」搭向她柔肩的手被无情的甩开,谢锋鎏无奈的叹了一声·「这种没道理的醋你也吃。」
「我……才没有!」她别扭的否认,一字一字的从齿缝挤出。
「看妳气得颊鼓鼓的,还说没有。」
「你!」她怒视向他,嫩如青葱的玉指用力戳向他胸膛,他闷哼一声。「既然你一定要说我生气吃醋,好,我们就来把话讲明白。」
「你讲话就讲话,别戳我呀,很疼的。」当他胸膛是铁板做的吗?
「你会疼,我就不会痛吗?你是肉疼,我可是心痛!」微带哽咽的嗓音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谢锋鎏搂住闹别扭的佳人,直到她心甘情愿的依偎向他,低头注视着她撅起的小嘴和深黑美眸里泛起的泪光,又叹了口气。
「虽然你吃醋的模样很可爱,但我不想你继续误会下去。只因为我多看了丁瑀君一眼你就吃醋,会不会太没道理?」
「只有一眼吗?那个看到美女就目不转睛、神魂颠倒的家伙是谁?」她酸味十足的问。
「谁目不转睛、神魂颠倒了?」他好笑的问。「我承认是有点惊艳,但没为她神魂颠倒,只是觉得丁瑀君的神情不对劲。五年前我在笑天堡见过她,尽管冷傲不理人--你师兄除外,可脸上的表情还挺有生气,现在却沉郁得像个活死人,一张脸苍白失血,眼眶附近都是悲戚的阴影,实在令人纳闷。」
她闻言不由得回想起丁瑀君当时的神情,那副玉惨花愁、悲戚哀婉、我见犹怜的模样,的确与她向来充满自信且神情冷傲的形象不符。
她心虚的看向谢锋鎏,不确定的问:「你是因为这样才……」
「没错。」他立刻回她一个肯定句。「她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失去了灵魂……如果不是丁氏兄妹还有心情跟我们回擎天庄,我差点要以为影剑门出事呢。」
「别咒人家!」她啐了声,陷入深思。「你认为她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否则不会一副哀莫大于心死。」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循着她诱人的体香往她耳后凑过去,含住她圆润的耳珠吸吮。
吕锻金身子一软,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很快将丁瑀君的事抛到九霄云外,沉醉在他的热吻里。
*****
捏着手中的信笺,谢锋鎏冷峻且神采飞扬的星眸露出「逮到你」的光芒,嘴上浮出一抹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他根本不相信丁烜毅故作大方的表态,分明是在锻金面前做戏、装好人!什么「只有给予尊重和祝福、希望是朋友」啦,全是口是心非!
他原本就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大方、豁达的人,要是换成他失恋,铁定是别过头就走,老死不相往来。
瞧,不是来了吗?
才第三天,他就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视线笔直的落向稍早接到的信笺,上头简单写着:黄昏,西山小凉亭,勿带从人。丁烜毅草。
人家人约黄昏后是谈情说爱,他约他黄昏见面是找他摊牌。难不成有可能请他喝茶吃饭,与他称兄道弟、一同赏月吗?铁定是会无好会!
约他西山,挑明怕他仗着人多欺负他,所以选择庄外。特别叮咛他勿带随从,是担心他带一庄的属下护驾吗?
哼,太小看他了!这种事他若带随从,不是等着被他笑吗?
「等着吧!」他愤慨的站起身,将信笺揉成一团丢下,抓起剑朝门外大步走去。
万福很自然的跟过去,额头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谢锋鎏后背,哎哟一声呼疼。
「你不要跟来。」丢下交代后,他一个飞身,消失在万福眼前。
「不要跟来?」他搔着头,表情狐疑。
脑中灵光一闪,他快步回到书房,从地上捡起字条摊开。
*****
来到西山小凉亭恰是黄昏时候,落日缓缓的沉向山头,洒落的余晖以天空及云影为画布,涂满了各种瑰丽的色彩。有绽紫、孔雀蓝及一道无限长的夕阳红,那红是由红、橘与金黄组合而成,瞬息变化,美得令人目不暇给。
谢锋鎏无暇顾及美景,气势汹汹的走进凉亭,左顾右盼,约他的人影子也没瞧见一个,正觉得不耐烦时,凉亭右后方的树丛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谁能相信眼前光辉绚丽、气象万千的景致,竟是白日最后的挽歌?日头一落,再美的景致都将被黑夜吞噬,别说是随时都将随着落日西沉消失的夕阳,就连这些湖光山色都会在夜里变得混沌不明,直到另一天的日出降临。」
「是妳。」树丛里走出的倩影,教谢锋鎏讶异了一下。「你怎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唇角噙了抹飘忽的笑意,她轻声道,深幽的眼瞳灿起一抹诡异的光芒,直勾勾的射向他,仿佛要深入探视他的灵魂。
谢锋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俊眉轻蹙,望着丁瑀君朝他走来。
她身上仍是一袭惯常穿的白族衣裳,每走一步,颈上、手腕上、腰间的佩饰便清脆的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煞是好听。白色的软绸裹住她纤细娇躯,随着阵阵清风向后飘拂,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被风吹走般的娇弱,清丽的娇颜更是一扫几日以来的阴霾,两朵红霞飘在颊边,湖水般澄亮的美眸闪漾的光彩勾人魂魄。
男人的直觉让谢锋鎏感觉到眼前美女似有意若无情的勾引,不禁纳闷了起来。
心高气傲的丁瑀君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香风袭来,丁瑀君走进了凉亭,绕着他缓缓而行,目光停伫在继续沉沦的红日。
「夕阳之所以教人难忘,是因为它在最美丽的时候转瞬消失,好比一位绝色美人在其最美时死掉,一个天才在其盛年时谢世。我们因为看不到美人变老变丑时的样子,所以认为她是最美的;也因为看不到天才做出蠢事,所以认为他是最聪明的。因此,如果一个人想保其盛名,最好在他最得意时想办法让自己死掉,这样就会在爱慕他的人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什么鬼理论?他在心里嘀咕。
「丁姑娘,令兄约我来此,怎么他自己却没来?」
「我怎么知道?」她不在意的耸着肩,欺霜赛雪的柔荑玩着身上的饰物,微微斜着头朝他一笑。
那笑,有种烟视媚行的勾人意味,谢锋鎏眯起眼睛,开始觉得不妙。
「既然他没来,那我走了。」
「等等。」一双小手捉住他胳臂,他只得停下脚步转回身。
「你是不是讨厌我?」薄薄的水气在她眼中氤氲,这下子他真的觉得大大不妙了。
「没有的事。」他赶紧否认。
「为什么见到我就走?」
紧掐在他胳臂上的指头越收越紧,她眼中的泪雾也越积越重,仿佛随时都会滂沱成灾,而在泪光之中似有一丝疯狂。谢锋鎏暗叫糟糕,心想丁瑀君会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发疯了。
「我没有见到你就走,我是来这里找丁烜毅,他不在这里,所以我到别的地方找。」他柔声的解释,希望这样能安抚她。
「骗人、骗人!你明明像他一样讨厌我,还故意说好听话哄我,其实你们就是讨厌我!」
豆大的泪珠自她的眼眶滑落,在谢锋鎏还来不及反应前,她哇的哭出声,整个人投进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
「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些年来我为你做的不够多吗?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要我?」
谢锋鎏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
「丁姑娘,妳别哭呀!」他笨拙的拍着她的肩,感觉到一股湿意从外衣往里渗,心里直叫倒楣。「你看清楚,我是谢锋鎏,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的衣服都给你哭湿了。」
「呜呜呜……我知道你不是他,可你就像他一样不理我、不爱我……」
「丁姑娘……」
「说!你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宁愿死掉也不要我?」
那双泪眸里进射出一缕又尖又锐的杀气,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心生警讯,正打算用力推开她,丁瑀君却做出一件令他瞠目结舌的事。
她突然放开他,两三下的扯破自己衣服的前襟,红色的肚兜在她破裂的外衣里若隐若现。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娇软的身躯用力投进他怀中,更教他目瞪口呆的是,她居然将唇贴向他,紧紧的吸附。
这是怎么回事?
谢锋鎏头脑整个乱了,他这辈子还没遇过这么荒唐的事,这个投怀送抱的丁瑀君是不是疯了呀?
这个意念还在脑中打转,丁瑀君的手就抓着他的手去摸她丰满、高耸的胸房,然后又一把抓下他的手,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他左颊上。
他左脸一偏,惊吓过度的眼瞳正好与一双盈满不敢置信与伤痛的水眸对个正着。
「小金儿……」
他只来得及轻呼一声,吕锻金便如枚火箭射来,啪的一声,他的右颊也遭劫。
「你这个死性不改、满口谎话的风流鬼!」她一字一字的道出她的愤怒,泪水倾泄如瀑布。
「小金儿,你误会我……」他被打得耳内隆隆作响,头冒金星,仅能从混乱一团的脑中勉强挤出话来。
「呜……他欺负我,我不要活了……」尖锐的哭声紧接着打断他的辩白,吕锻金看清楚丁瑀君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加上先前目睹的一幕已是心碎断肠,再听不下任何解释。
「我是瞎了眼才信你的话,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再不理你了!」
射出如炬般怨恨的最后一瞥,她旋身朝外狂奔,谢锋鎏顾不得脸上的疼,着急的想追去,却被丁烜毅给拦住。
「你这样伤害吕师妹还嫌不够吗?你这个……」
「是你陷害我!」谢锋鎏没等他说完,一把揪住他领子,握起拳挥过去。
好个丁烜毅,他脸一偏,身子滴溜一转,巧妙的闪身避开,狭长的凤眼瞅着一抹不以为然。
「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怪我?」
「明明就是你陷害我!是谁要我独自到这里赴约?又是谁时候到了仍不见踪影?我早该知道是你设下的圈套!」这辈子未曾有遇的暴戾席卷他全身,此刻的谢锋鎏像一只被惹火的大黄蜂,嗡嗡嗡的不饶敌人,紧接着一拳又挥了去。
「有话好说。」丁烜毅急忙架住。「我是约你来此地,但没叫你调戏我妹妹!」
「谁调戏她了?明明就是她自己撕破衣服,还巴着我不放亲我!是你要她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没有。」
「还敢狡辩!我让丁瑀君跟你对质!」他气呼呼的停下另一拳,往凉亭里找丁瑀君时,发现她芳踪已杳。「该死的,她竟然敢跑掉!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丁烜毅被他杀人似的目光一瞪,心怯的后退一步,急急忙忙的摇头。「此事跟我无关……」
「你约我来此,就是为了演这出戏给锻金看,让她误会我对不对?」
「我没有,我是有重要的事--」
「带她来误会我,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事?」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丁烜毅几乎无招架之力。「不是这样的,我是有关于当年暗算令尊与吕前辈的线索,想找你一块去查。」
谢锋鎏眼一眯,摆明不相信。「你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相信?」
「这本来就是实话,我真的不晓得……」他困扰的蹙起眉,眼中充满怀疑。「你说瑀君对你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废话!」他没好气的道。
「可是瑀君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不就是你指使的!」
「谢兄,你真的误会我了。」他一脸的委屈加懊恼。「我再卑鄙,也不可能拿妹妹的清白开玩笑,她这样对你将来还嫁得了人吗?」
血色自谢锋鎏脸上急速往下退。天呀,那疯丫头该不会想赖上他吧?
「这两天来她的神色很不对劲,该不会是受刺激太深了吧?」丁烜毅喃喃自语道。
谢锋鎏连忙附和,「一定是,我看她是发疯了!」
「她向李岩表白心意被拒绝,是因为这样才--」
「绝对是这样!她刚才把我当成李岩又哭又闹。」
「天呀,瑀君……」他悲痛的掩着脸。
「我才天哪呢!锻金对我误解这么深,我跳到滇池也洗不清令妹带给我的一身腥了!」
「吕师妹是个讲理的人,应该可以……」他犹豫的说。
「不行,你跟我一块去向她解释。」谢锋鎏捉住他的手,就要朝吕锻金消失的方向追去。
「谢兄,我们还有要事待办,这件事请缓一缓。」
「有什么事会比向锻金解释更重要?」
「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约你出来,是有当年暗算令尊与吕前辈的线索想找你一块去调查。本来我想先弄清楚再跟吕师妹讲,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找我,我急着赶来见你,不得已下就把事情先跟她讲了,她固执的一定要跟来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我看她正在气头上,等我们查到线索后,你再去向她解释,到时候她会肯听的。」
「既然是为这件事,为何不肯在庄里讲清楚要跑到这个鬼地方?」他质疑道。
「因为能告诉我们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就住在西山附近,我是想约在这里见面可以直接去找他。」
谢锋鎏半信半疑,丁烜恒毅紧接着道:「要是谢兄有所怀疑,可先去找吕师妹,我一个人去见此人即可。」
他是笨蛋才会让他一个人去!锻金对他的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眼前唯有先找到她的杀父仇人,平复她的怒气后再来解释。如果让丁烜毅一个人去,功劳都被他抢光光,锻金有可能在对他失望的情况下,进而对丁烜毅印象改观,到时候他可惨了!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的道:「我跟你去!」
*****
迎面来的风带着一种呼啸的声音刺进她耳膜,呼应着她心底的绝望。
吕锻金没命的往前跑,不管气有多喘,脉搏跳得多快,阵阵夜风吹得她体肤生寒,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为什么?疑问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信誓旦旦的情话言犹在耳,他却跑去搂另一个女人!还说没有为丁瑀君神魂颠倒,还说只是觉得她神情不对劲、好像遭到了重大的打击,原来都是谎言!
「我恨你!」脚跟像被什么绊倒,整个人朝前仆去,吕锻金本能的伸手在地面轻击了一掌,藉势腾起翻跃,靠在一株老松树干上喘息。
「都是你害的!」她愤恨不平的把怒气发泄在捶打上,一声声的咒着谢锋鎏的不是。「你这个风流鬼、撒谎鬼,我再也不理你了……呜呜……」
她嘤嘤啜泣着,哭得好不伤心。
为什么要骗她?说喜欢她,还对丁瑀君那样,太可恶了!
眼前又出现两人抱在一块亲吻,他的手放在丁瑀君胸前,丁瑀君推开他,用力甩了他一个巴掌,还有他被打偏的脸上错愕的神情。
「该死的!该死的!」
就是那一幕令她碎心断肠,激起了她的怒气,也使她无法再听他虚情假意的解释。
「风流鬼!到处骗人的风流鬼!乘人之危的风流鬼!」
原来他会注意到丁瑀君不对劲是风流性发作,想趁她最脆弱时占她便宜,就像他乘机攻掠她无助、仿徨的心一样!
冰冷的寒意无情的贯穿吕锻金的身心,她感到头晕目眩无法接受。他是这种人吗?如果他是,就不会在她昏迷不醒时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保持君子风范了。如果不是,为何要抱丁瑀君?
脑中电闪而过的思绪快得让她捉不住,却足够令她领悟到其中大有文章,因怨恨而浮躁的心情逐渐平静,混乱的思绪也慢慢的澄清,将整件事重新思考一遍。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如果她没有到西山,就不会看到令她碎心的那幕,可她为何要到西山?
是丁烜毅跑到她住的薜荔合前晃来晃去,她才会好奇的跑下去问他有什么事,他却吞吞吐吐,在她不断逼问下,终于说他有关于五年前她父亲遭人暗算的线索,打算找谢锋鎏一块去查,犹豫着是不是该跟她说一声。
事关她父亲,她当然有必要知道,而且要一块去!
丁烜毅在她的要求下,带她到与谢锋鎏约定在西山等待的地点,一到凉亭,就看到谢锋鎏与丁瑀君抱在一块,他的手还……
紧握起拳头,她刻意忽略那丑陋的一幕,只想着谢锋鎏明明和丁烜毅约好在西山小凉亭,知道他随时都会到,为什么还对丁瑀君做出那种事?
就好像故意要让她跟丁烜毅看见……
一抹恍然大悟飞上她眼瞳。她会去西山是丁烜毅的关系,而丁瑀君是丁烜毅的妹妹,会不会是……
想想又不可能,丁瑀君是那么骄傲的一位姑娘,岂会答应兄长做出这种荒唐事。可谢锋鎏更不可能愚蠢到明知道丁烜毅随时会到,还欺负他妹妹呀。
虽然对谢锋鎏的了解不算很深,但这五年来,每次到擎天庄做客及与姚静闲聊时,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事。大家都说他勤练武艺,对庄务认真,从来没人说他是个好色的大笨蛋,她也不觉得他是呀。
能以短短五年时间练就不凡艺业--两人比试过轻功,很难想象他曾是她的手下败将,即使她全速施展轻功,他还是能脸不红气不喘的一路与她并肩同行,这样的他会是笨蛋吗?
就算他喜欢丁瑀君,大可以另找机会下手,不可能急色到分不清楚时间地点的伸出狼爪。
她越想越是狐疑,忽然间,脑中又涌来他惊愕莫名、急着解释的满脸懊恼,其中并没有一丝的羞愧,而是像所有遭冤枉的人一样,极力的想为自己辩解。
「会不会是我误会了?可能是丁烜毅设下的圈套吗?」她自言自语着,闭起眼睛推敲着答案。
「妳想得没错,的确是这样。」幽柔的声音忽然传来,吕锻金错愕的转回身。
绚丽的黄昏景致已经完全被夜色取代,星光迷离下的树林显得阴森,然而手提着灯笼的丁瑀君看起来不但不阴森,还有着飘忽若仙的气质。
灯笼里透射出来的光线将她的脸染上一层柔和的晕黄,使得她清丽的五官不若往常般冰寒若霜,黑幽的眼瞳薄雾氤氲,被扯破的白衣被一件同色的披风遮住,握着灯笼的手玉葱似的晶莹剔透,整齐的贝齿咬着粉嫩的薄唇,显得楚楚动人。
吕锻金的心里不禁泛起微微的嫉妒,丁瑀君美得出尘,就连身为女性的她都有些被她迷住,谢锋鎏会不会也一样?
「这件事是大哥的主意,谢少庄主是被陷害的。」她的声音轻柔的拭去吕锻金最后的一丝疑惑。
「什么?」
喜悦与怒气同时在心底升起,她着急的走向她,丁瑀君深幽眼瞳忽然涌出大片的泪水,更教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朝她跪下。
「妳……别这样……」她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丁瑀君哭倒在她怀中。
「对不起……都是哥哥逼我的……」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字还在舌尖打转,吕锻金感到腰部一麻,竟无法吐出声音。
丁瑀君搀她在树下坐好,仍挂着泪珠的脸庞我见犹怜,只是吕锻金想不透这张清丽天真的娇靥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一颗心,与她相识五年却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诸多疑惑在她脑中来来去去,反映在她瞪大的眼瞳中。丁瑀君深深的注视她,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害你哭得这么伤心,我真的好抱歉。」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柔美的樱唇上轻拢着一抹笑,眼神与表情全看不出来有一丝的歉意。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要问,你放心,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喜欢说话时被人打断,才点了你穴道。」她顿了一下,与她肩并肩的坐在一块,柔丽的脸庞转向她笑。「诚如我刚才说的,都是哥哥的主意,谢锋鎏是被我们陷害。」
吕锻金闻言,眼珠子几乎瞪出来,若不是碍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早就揪着她领子问个明白。
「哥哥先把你的谢少庄主约出来见面,我则早你们一步在凉亭等待,见到手下发出的讯号,我便撕破自己的衣服,抱住他,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说到这里,她眼含深意的看向她。「我原以为你喜欢李岩,这些年才会一直拒绝哥哥,没想到你中意的是谢锋鎏。我之前对他有几分轻视,觉得他不过是空有俊貌的草包,但刚才……」
她幽幽轻叹一声,目光流露出一抹复杂,声音干涩了起来。「有一点他跟李岩很像,就是被我抱住时竟能不为所动,我可以感觉到那时候他除了惊愕外,心里没有一丝的邪念。」
吕锻金眼里盈满喜悦,看得丁瑀君又羡又妒。
「你很开心是不是?」她的声音显得愤恨不平,「两个男人都为你拒绝我,谢锋鎏是这样,李岩也是如此。我是哪点比不上你,为什么李岩为了你宁死也不答应我?」
她错愕的瞪大眼。丁瑀君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张秀美的脸庞忽地绽出一抹令人寒到心底的笑意。「对两个男人先后为你而死,坏心里有什么感觉?」
两个男人先后为她……吕锻金双眼喷出焦虑的火焰。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告诉你。」她好整以暇的道,「你知道我到昆明找哥哥做什么吗?」
吕锻金忽地感觉到丁瑀君身上有抹杀气直朝她逼来,她心房抽紧,呼吸也显得急促。
「你很聪明。」她阴森森的笑,「我来昆明是告诉哥哥,爹爹已经来到昆明,而且要他尽快了结你。」
杀她?为什么?
丁瑀君的表情瞬间恍惚起来,目光投射向黑暗的树林深处,过了一会儿后才出声。
「其实在五年前爹爹就想杀你们,可那时候他因练功走火入魔,必须要闭关一段时间,无法亲自下手。于是命令哥哥杀死你们,可哥哥说什么都不肯,他说只要他能说服你答应亲事,你就是丁家的人,笑天堡就属于影剑门。至于李岩,以他那时的武功并不是对手,反正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早死或不死都不会影响爹的大计。」
她的意思是……一个可怕的意念掠过吕锻金脑中,体内的血液因仇恨而沸腾。影剑门的门主为什么要杀她跟师兄?莫非他就是杀害父亲的人!?
「我一听到他们要杀李岩,连忙闯进书房里,加入哥哥的跪求。虽然不知道爹爹跟笑天堡有什么仇恨,但我一心念着李岩的安危,胡嚷着道,我会让李岩成为丁家的女婿。哥哥跟着说,吕笑天的女儿和徒弟都成为丁家的人,吕笑天一定会死不瞑目。爹听了后狂笑了一阵,脸色如火焰般红,我看了有些害怕,但知道他听进去了。五年来,我跟哥哥锲而不舍的想说服你们答应,可你跟李岩就是不肯点头。」她的语气显得悲愤。
「半个月前,李岩不知从清云道长那里问出什么,开始怀疑起爹爹。哥哥听到这消息率人伏击,李岩受伤逃走,我为这事还跟哥哥大吵一架,爹担心五年前的事暴露出来,决定先下手为强,我则希望他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可李岩仍是不肯听我的,爹在盛怒下就把他给……」
泪珠自眼角滴滑下来,丁瑀君紧咬住唇,苍白的表情有着剧烈的痛苦,吕锻金看了心都要碎了。
不可能的,师兄不可能有事!她在心里狂喊、不愿相信,眼泪却无声的滑落下。
「都是你的错!」嗤嗤的愤怒自丁瑀君的齿缝间挤出,眼中的怨毒如利箭射向她。「如果你肯答应嫁给哥哥,李岩就不会拒绝我,也不会害我受到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都是你害的!我恨不得杀了你!」
不,师兄不会死的!若不是头不能动,她一定会把头摇成博浪鼓一般。
「所以,当哥哥为了保住你的命,央求我配合他设计谢锋鎏时,你想我会答应吗?李岩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可是心底的仇恨怎么样都不会死,除非你死掉!哥哥以为只要你对谢锋鎏死心,只要他杀死谢锋鎏后你愿意嫁给他,他就能跟爹爹交代,你就不用死!因为爹爹也想杀谢锋鎏,只是擎天庄自从谢擎天受伤后防备得特别严密,庄内的奇门阵法连爹爹都破解不了。哥哥这次将谢锋鎏骗出庄外,为的是杀死他。这时候谢锋鎏一定被哥哥骗去爹爹位于西山的藏身处了,他要当着爹爹的面前杀死他!」
听到这里,吕锻金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阵阵冰寒之气贯穿头脚,她急得几欲疯狂,无奈被人点中穴道,无法动弹。
「你此刻的伤心着急,就跟我知道李岩将死在爹爹手中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她伸出修长白晰的指头去接自她眼眶里滚落的泪,温熟的触感令她心头刺痛,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悲痛,语气再度愤恨起来。「可还不及我亲眼目睹所爱之人被至亲一掌击落水里时的痛苦!那是种椎心之痛,是种痛到几乎没有感觉、但又实实在在感受到的痛苦!杀了你还太便宜了,只有让你跟我经历同样的痛苦,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怨恨的火焰自她眼底笔直射向吕锻金,后者的心情像被人紧紧掐住脖子般的难受。难以言喻的绝望充满吕锻金的心中,最让她痛苦的既不是师兄的死讯,也不是即将面对的死亡,而是知道谢锋鎏有危险却无法去救他。
忽地,丁瑀君眼中的怨恨转为一抹疯狂似的兴奋。
「没错,只有让你跟我经历同样的痛苦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必须让你看到谢锋鎏死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就会像我一样的痛心。爹爹看到你出现,绝不可能让你活命,而你死了哥哥就会跟我一样难过。对,就这么做!」
她手一扬,拍开她的穴道,顺手拉起她酸麻的身子。
「走,我带你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