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谅一硬要她把手上的书看完,所以天恩就这么陪着他在办公室里,待到了八点。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在看书,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发呆、装用功,或者速写他的侧脸。
因为座位的关系,她通常只能看见他认真严肃的侧脸。
工作时,他几乎是不讲话也不笑的。不过想起来,他好像也很少有笑的时候。
像他这种工作狂,除了工作赚钱,到底还会做些什么事呢?他的世界是她这种天生好命的花瓶美女,所无法理解的吧!
在他身边工作了两星期,她发现好像都没有什么异性来找他。像他这种有财势又有成就的帅哥,应该多多少少会有几个女性朋友才对,怎么却……
不知不觉地,她在书的末页画上了他的素描。
「他这种男人该配上什么样的女性呢?」她忍不住想着。很想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画上适合他的女性,可是她却突然迷惘了起来。
适合他的女性应该是聪明、独立,然后能成为他左右手的那种,就像……
「峰岸小姐?」突然,峰岸那精明干练的新时代女性模样,浮现在她脑海中。
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是她这种笨笨的,想法天真的花瓶美女。忖着,她忽然有点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难过。
「啊!」惊觉到自己竟有这样的念头及想法,她不觉惊叫一声。
听到她突然大叫一声,正专注处理公事的谅一猛地回过神来。
「你鬼叫什么?」他皱皱眉头,疑惑地睇着她。
「ㄜ……我……」她一脸心虚。迎上他专注的、深沉的眸子,她想起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觉羞红了脸。
「我叫你看书,你在打混?」他像抓到学生摸鱼的严厉师长般盯着她。
「我……我没有啊!」她死不承认自己一直在发呆。
「没有?」他沉着眉,一脸质疑,「那你叫什么?」
「我……」她下意识地将书合起来,怕他看见她在书上涂鸦,「我只是觉得高兴。」
他浓眉一虬,「高兴?」这家伙就是古灵精怪,他知道她一定又在搞鬼。
「是啊。」她嘿嘿一笑,「我高兴我终于看完了书。」
他挑挑眉,撇唇一笑。「真的?」
她猛点头,「是真的。」
「噢?」他哼出怀疑而轻视的鼻息,「那我可以抽考你啰?」
「抽考!?」她陡地一震,「拜托,我好不容易毕业了,你还考我什么啊?」
「峰岸她们毕业后,也会去考一些证照。」他说。
「她很优秀啊!我又不是那种料……」她咕哝着。
谅一睇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他像是决定了什么——
「我给你三天,三天后,我要抽问你。」
「啥米!?」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好了,我也要下班了,你可以走啦!」他不理会她的抗议,迳自收拾着桌面。
眼见大势已定,天恩也只能默默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看来,接下来的这三天,她一定要认真的把这本书K一遍才行。
穿上外套,抓起皮包,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先走了……」
「唔。」他点头。
她一脸悲情的叹了口气,闷闷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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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里,天恩遇上了在职员下班后负责打扫办公室的清洁工。
虽然她知道公司有签约制的清洁工在负责打扫,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而且最教她吃惊的是……这清洁工居然这么「老」。
「婆婆,您一个人吗?」见她拖着两大袋垃圾,天恩疑惑地问。
「是啊,我负责这一区。」婆婆说。
「您今年贵庚?」
「我啊,快八十啰!」婆婆爽朗地说。
「哇。」她惊讶地眨眨眼睛,「婆婆,您太神了耶!」
「没什么,我喜欢劳动。」
「是喔!」她眼睛溜了一圈,「不过公司会雇用您,还真是奇怪……」
「呵呵……」婆婆眯眼一笑,「总裁先生是个好人嘛!」
总裁!?他不是最信奉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那一套吗?八十岁的婆婆究竟还能做多少活儿?合不合他的经济利益跟投资报酬率啊?
「这么看起来,他好像还真是个好人……」她歪着脑袋纳闷,「不过他为什么处处针对我咧?」
「你是不是那个花瓶秘书?」婆婆问。
天恩一怔,尴尬地呵呵一笑。「怎么我这么出名啊?」
婆婆看着她,慈祥地笑笑,眯起的眼中闪动一道黠光。「你这个小妞还真是随和,人家叫你花瓶,你居然不生气?」
「我本来就是咩,哈哈……」她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
说着,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天恩主动地提起两大袋的垃圾。「我来帮您。」
婆婆似乎很惊讶,「ㄟ?这……」
「您不必客气,我比您年轻嘛!」她咧嘴笑笑。
「不是……」婆婆看着她一身的名牌穿着,「你不怕衣服弄脏?」
她看看自己身上的套装,毫不在意,「衣服一点点脏也要洗,非常脏也要洗,反正都要洗,没差啦!」说着,她拖着两袋垃圾就走出电梯。
婆婆凝视着她,一脸欣赏。「小妞,你这么善良随和,我看总裁先生一定很喜欢你!」
「才不呢!」她扮扮鬼脸,「我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灾难一样!」
看着她天真灿烂的笑脸,婆婆抿唇一笑,没说什么。
天恩帮婆婆把垃圾拖到集中处,然后开心地跟她道再见,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婆婆喃喃自语:「真是个好孩子!」
正看得出神,有人轻拍了她的肩。她回头一看,竟是随后下楼来的谅一。
他小心地看看四周,低声问道:「您怎么还没回家?司机呢?」
「我叫他回家了。」她说。
「是吗?」他皱皱眉头,「您等我,我去拿车。」
话罢,他转身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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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谅一的车上多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高龄近八十的清洁婆婆,而她的真正身分是菱川信美代——菱川孝永不言退休的母亲,谅一的奶奶。
「奶奶,您别老是跑到公司来工作!」他一脸苦恼,「我要帮您也不是,不帮您也不是,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孝!」
「你不让我这身老骨头活动,才叫不孝呢!」精神矍铄的信美代笑说。
信美代年轻时跟丈夫开了一家清洁公司,然后以此起家。她身子硬朗,又长期养成劳动的习惯,在家里根本就闲不住,于是经常跑到公司当清洁妇。而且,公司上上下下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别叫我待在家里,你不知道在公司里晃来晃去有多开心!」她说。
「我怕职员不认识您,冒犯了您啊!」他一叹。
「就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更可以看出每个人的真性情。」说着,她斜睇着他,「说到这个,那个花瓶秘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没意会她的意思。
「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小妞。」她说。
谅一一怔,狐疑地问:「您见过她?」
她点头,「就是刚才啊!」
「噢。」提及她,他唇边勾起一抹难得一见的微笑,「她很脱线吧?」
「我觉得她应该是不错的秘书。」她说。
「什么秘书?」他咕哝起来,好气又好笑,「我根本是她的保母。」
觑着他微笑的侧脸,信美代不动声色,「她刚才帮我拖垃圾袋。」
「ㄟ?」谅一一惊,「她?」
信美代气定神闲地一笑,「她穿着名牌服饰,居然不嫌脏的主动帮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孩子。」
听见她这么说,谅一的心有些波动。
其实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也渐渐地发现她的一些优点及长处。虽说她笨手笨脚,做什么都半调子,不过她为人倒是很真诚。
依理,她长得漂亮又出身富贵,应该难免会有种骄纵之气,但在她身上,却完全看不见这种气息。她并不像他过去所接触到的那些花瓶,自以为天生丽质,就一副了不得的骄矜模样。
「谅一。」见他发怔,信美代推了推他,「你想什么?」
「没有。」他故作镇定。
眼尖的信美代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事,虽然她这个孙子老跟他父亲唱反调,说什么不爱花瓶,只爱中等美女,但她知道,他对朱家么女产生了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愫。
「要是她来当我的孙媳妇,应该不差。」她故意试探他。
他一听,显得有点慌。「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花瓶没兴趣。」
信美代睇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窗外,自言自语:「话可别说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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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走进办公室,屁股都还没坐稳,谅一就丢给她一份会议记录。
「要影印喔?」她本能地反应。
「影印你个头!」他拿笔在她头上一敲,「你真以为自己是来当小妹的呀?」
「那这是……」她纳闷。
他睇着她,「已经决定了,就是你的那个构想。」
「我的……构想?」她愣了几秒钟,一震,「ㄟ?你说插画那个构想?」
「没错。」他点头,「大家觉得不错,可以试试。」
「是吗?」她脸上漾着满足的笑容,「想不到我还有点用处ㄋㄟ!」
「你可真是容易满足……」看见她那一脸欣慰的表情,他忍不住想笑,「还要看你表现得怎么样呢!」
她一怔,「表现?」
他点头,「我决定由你来绘制插图。」
「啥米!?」她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不是开我玩笑吧?」
「我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吗?给你一星期时间,到时交稿给我。」
「真的喔?」想到自己居然能发挥所长,她不觉笑眯了眼。
静子还说美术大学毕业的不适合当秘书呢!现在派上用场了吧?呵呵……今天晚上要打电话告诉她。
突然,门外传来峰岸的声音——
「菱川先生……」
「进来。」他说着,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峰岸开门,优雅地走了过来。
天恩看着她,一脸开心地微笑着;峰岸则神情有点冷肃,瞥了她一眼后,没有任何表示。
天恩微怔,心里有点小小的难过。峰岸一直是秘书课里对她最友善的一个,但最近她觉得峰岸好像有点怪怪的,虽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冷言冷语,但总觉得比往常冷淡。
「菱川先生,三井商事的贷款案,您觉得可行吗?」峰岸拿出资料,搁在他桌上。
他翻开,认真而严谨地看了看。
「我还在考虑……」他睇着她,「你手边有多少资料?」
峰岸思索了一下,「如果您觉得不够,我可以再搜集一些。」
「唔……」谅一沉吟了一下,问:「相关数据呢?」
「在这边。」峰岸走到他旁边,帮他翻页。
看着峰岸跟谅一在一起的画面,天恩只觉得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他们年龄相仿,气质非常相近,峰岸又行止优雅、聪明干练,跟他真是绝配!
只是……当峰岸微弯下腰帮他翻页而靠近他时,天恩突然有一种怪怪的、不舒服的感觉。明明觉得他们相配,那画面也好看极了,但她就是有种不想看的念头。
我是怎么了?她满心纳闷,心跳也骤然加快。
就在她忖着的同时,峰岸已经退出了办公室。
当她回过神来,谅一已站在她的桌前。
「你还真是会找时间发呆……」他挑挑眉,语带嘲弄地睇着她。
迎上他的眸光,再想到刚才塞满她脑袋的怪念头,她忽地羞红了脸。「我……」
见她突然脸红,谅一心头微震。但他依旧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别一天到晚发呆,你的生命难道要浪费在发呆上?」他故作严肃地说。
「噢……」她闷闷地应着,然后说了一句她心里想着却不该说出来的话——
「你跟峰岸小姐的关系不错ㄏㄡ?」
这句话一说出口,不仅她自己吓了一跳,就连谅一都怔住了。生性严谨的他,因为过于震惊而显得面无情。
「你喜欢我?」半晌,他吐出一句。
天恩脸上倏地一红,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抓到了什么小辫子,尴尬又丢脸。
「我告诉你……」因为气氛实在尴尬,谅一很快地转移了话题。他看见他要她读的那本书搁在桌角,正好给了他一个开头——
「我说的那个抽考还是要的,你知道吗?」
「ㄟ?」她一怔,「你不是要我画图?」
他眉梢一扬,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你都读完了?」说着,他伸手拿起了那本书,
见他拿书,而且接下来的动作可能是翻书,她吓得差点口吐白沫!她在最后的空白页画了他的素描哩!要是被他翻到,那就真的是糗大了!
「那个……」她霍地站起,伸手要抢书。
他一怔,书咚地掉在地上。「你在搞什么?毛毛躁躁的……」
他边嘀咕着边蹲下捡书,但当他蹲下的同时,天恩也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了出来。
就这样,两个都准备蹲低的人就这样撞在一起——
「唉唷!」天恩按着额头,「好痛。」
看她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他一脸纳闷。
「你到底在做什么?」视线一瞥,他看见书本的末页好像画了什么。伸出手,他轻轻的以手指拨了一下,然后陡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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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画了一张素描,而且模特儿是——他!
想当然尔,这一定是她的杰作,只是……她为什么画他?只是好玩?还是……
天恩知道他已经发现那张素描,不觉心慌慌的,「那是……」她想解释,但好像不管如何解释都不太自然。早知如此,她刚才不应该那么激动的。如果她表现得泰然自若,也许还比较好解释她为何画他,但现在……
现在,他正以一种疑惑的、惊奇的眼神睇着她。
看着她瞪大眼睛、涨红着脸、唇片歙动的惊羞模样,他的心不觉撼动了起来。他懂那撼动代表的是什么,只是……可能吗?他对她?怎么可能!
在未见到她之前,他对她是绝对的排斥;但在见到她,且慢慢认识她之后,他的心不能说没动摇过。
她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符合他的标准,但他却发现了她更令人动心的地方。
迎上他深沉的、思索的目光,她眨眨眼睛,一脸茫然。
他沉默地看着她,像在猜测她的心事;她想强作镇定,但却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
「其实是……我……」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
他发现她在紧张,动人的羞色在她漂亮的小脸上蔓延开来,她的眼睛闪烁且迷惑、她的唇湿润而颤抖,他感觉她想掩饰些什么,却又无力为之。
她那不知所措的模样让他心生怜惜,凝视着她,他有一种想更靠近她的冲动——
不知不觉,他将脸欺近,试探地、犹豫地。
她的表情越来越羞赧不安,凝望着他的眸子也越睁越大。
倏地,他发觉自己几乎要吻上她。他一震,紧急的抽身。
老天,我想干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几乎快吻上她的唇。
为了掩饰他不安且惭愧的心情,他脸一沉,抓起书,往她头上轻轻一敲。「叫你用功,你居然给我乱涂鸦?」
被他一敲,天恩也醒了,她抓抓额头,「哎哟!很痛ㄟ。」
「知道痛就好。」他站起身,将书搁回她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我要出去一下,别再摸鱼了。」话罢,他打开门,闪人。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天恩怔愣了大半天,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
「刚才……他是不是想亲我?天啊……」她捣着嘴巴,脸上发烫。
可是,可能吗?
「不会的!」她咧咧嘴,呵呵傻笑,「一定是我搞错了!」
下意识地,她摸摸自己的唇,赫然发觉自己的嘴唇居然还在发抖。
这一际,她同时也惊觉到一个事实——
「我喜欢他!?」她惊叫一声。